第181章
遥远的边疆并不是凯文迪什家的势力范围。不过这并不影响莱恩德若把地区的政务官给骂了一顿。
路南迦尔在基地里天天闲着,听说他被喊走了，连忙过来找他，准备如果他受了委屈,那么伟大深海领主就来给他撑腰。不过等他来到的时候，莱恩德若已经政务厅出来了，看到他就说：“没事了。”
“哎！”路南迦尔说,真是的,没完没了了啊,这些聒噪的人类。还好没有人过来烦我。
——哪里是没有人过来烦他。因为和他在一起,基地的男人们看向泽弗罗斯的目光,刚开始还只是有点古怪,到现在则已经进化成充满同情了。
转折点发生在第二次任务。来到克莱门特，泽弗罗斯所执行的第一次任务，是前往标记点收集被异种污染的土壤，相对比较简单。熟悉了环境（外加展现出实力）之后,第二次任务就提升了难度,被派去维护一处最近频繁出现故障的资源采集站。任务小队很快找到了故障的源头：一群域外生物被泄漏的能量吸引,聚集在采集站的地下管道周围。
高强度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结束后每位战斗人员的精神状态都开始出现躁动,泽弗罗斯的意识海也隐隐泛起了波澜。
回到了基地里,有伴侣的战士都去找自家的人鱼抒解去了，而单身人士就只有找值班的人鱼来帮忙。泽弗罗斯虽然是“有伴侣”的，但某深海领主对此帮不了一点儿,他领了个号来到了音乐厅，听负责值班的学院的小人鱼唱歌。
小人鱼们可欢迎他啦！看到他过来立刻就猛猛唱。一起听歌的人类们也因此沾光，收获了更好的抚慰效果，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心中对他升起满满的同情,认为他不应该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他这样的条件，本该是被人鱼们抢着要啊！”
“但偏偏那位王子看上了他……哪条人鱼敢跟他们王子殿下抢。”
“唉。这真的是可惜了。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非要跟一个没有安抚能力的人鱼在一起……”
“……也不一定就是冲昏了头脑，我听说德蒙特家属于是那种、虽然是老牌贵族，但现在已经落魄了，如果能跟人鱼王子结成姻亲，想必就能重新获得政治资本。”
“那他也可怜啊，被家族推了出来当作牺牲品。”
“他自己还感觉不到！傻乎乎的，跟那个王子在一起，天天还一脸幸福。”
这些日子凯撒被追求得最为凶猛。其他的人鱼也都有人追，就连助教们也有军官来示好，虽然他们不会被强制匹配，对此往往表现得兴趣缺缺。只有路南迦尔身边是空荡荡的，形成一片人类男性的真空地带。
他长得实在是漂亮，基地里不是没有人醉心于他的颜值。但没有抚慰及治疗能力这一点实在是太伤了，加上他还是王子，性格感觉也不好，在一起还得小心伺候着他，这谁受得住啊！既然泽弗罗斯乐意跟他在一起，那就他们两个在一起吧。
路南迦尔连人类的脸都记不住，更不会留意他们私下的议论。面对男人们的退避三舍，海妖王子如此评价道：哼，这些人类倒是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日常被大家怜爱的反派BOSS：“…………”
怎么了埃斐，你表情怎么古古怪怪的。
我就是思维那么一飘，突然想起来……嗯，想起来过去伟大深海领主被佣兵头子骗到了鎏金海岸的事。
噢！！路南迦尔也想起来了，就是你勇敢拯救了向可怜小人鱼伸出魔爪的人类，避免了他们挨霸道海妖的毒打是吗？
泽弗罗斯：“。”
路南迦尔大声笑起来，把他给一顿揉。话说你们下次出任务是什么时候呀？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泽弗罗斯下意识地不想麻烦他。但是某海妖华丽的大尾巴已经缠了上来，催着他给上级长官发送了申请信息。
负责他这几位军校生的序列指挥官伍德此刻正在总督府里开会——讨论那个值得在意的强大异种，这些天他们又捕获到了它的更多讯号，其位置忽尔在这一边，忽尔又出现在地区的另一边遥远的对角，移动轨迹看起来毫无规律可循，但却始终在克莱门特附近活动，给人以很大的心理压力。收到信息，他扫了一眼终端，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这人鱼还想去外面！”
“什么啊？”众人都望向他，“什么人鱼？”
“他们人鱼的那个王子！估计是听说了他男朋友出来发生了战斗，就问下次任务啥时候，他想一起。”伍德嗤了一声，“现在这情势，出个门各种乱七八糟东西直往人身上扑，还有个这玩意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下面战士一个个的自己都顾不住，谁还能顾得上照看他！”
他滑动输入，一口回绝。
泽弗罗斯那边很快便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是以路南迦尔口吻发的——王子殿下表示，他要出去。在基地里也待了这么多天了，没啥事做，就很无聊。
“娘嘞，王子殿下搁咱这边关消遣呢！”
路南迦尔在那边看着，他就不能说什么太不客气的话。序列指挥官呲牙咧嘴痛苦面具调动全身的礼仪细胞组织语言来劝阻他。
来自军部的上校一手支着脸颊，坐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劝他干什么，让他去呗。”
这话一出来，会议室里的基地高层，包括总督奥德维奇都纷纷没好气瞪向他。
“哎哟，都瞪我。你们不知道，人鱼之国的这位王子殿下那可不是一般厉害，这话我说的真的。”
没有人搭理他。让人鱼王子出来出了事，责任谁能担得起啊？军部上校的提议被认为不安好心，大家不跟他吵，也不给他眼神。
一群人一起帮伍德组织语言。像什么巡逻，维护这样边劳累的工作，怎么能让尊敬的王子殿下去做，这未免也太失礼了。边军敬仰与重视这位来自人鱼之国的友人，绝不能同意他去做这样有失身份的粗活。
这套说辞很好地把伟大深海领主给说服了。也是哦！路南迦尔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出任务有损身份，会连带小人鱼们也被看轻。那我就不去啦。无聊就打游戏，不行回宿舍里似一似。埃斐你在外面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就喊我。
泽弗罗斯不会喊他的。但路南迦尔话语里的关心却让他心里甜甜暖暖的。好。他答应道。
蓝发的海妖向他眨了眨眼睛。
说起来，埃斐，克莱门特——或许是因为是真正意义上世界的边缘，和风暴之眼还不一样。我能感觉得到，这里的空间法则，存在一些我能够理解以及利用的地方。
……诶？
所以我的一部分空间能力在这里是能用的——比如，通过契约来进行召唤。如果发生了危急情况，你聚焦契约召唤我，伟大深海领主瞬间就出现在你的身边。
泽弗罗斯：“！”
路南迦尔倚在他肩膀上，伸手捏了捏他垂落下来的黑色发卷。
他没有再说要跟着一起出来了。这让会议室里的高级军官们都松了一口气，但也无法完全地放心。这算是一时兴起被劝住了，哪天他二时兴起呢？这位王子殿下就很给人一种……想一出是一出，非常不靠谱的感觉。
“这个德蒙特，他男朋友，”一个参谋长说，“干脆以后别派他出来了。”
把泽弗罗斯也留到基地。这样路南迦尔就没有了外出的理由。大家听了都点头，但伍德却又把眼一瞪：“不行！”
“怎么了，”众人不解，“到时候随便给他们出个报告，你还真把这些军校生的假期任务当回事？”
“你们不知道，这位德蒙特少爷他是真——他的能力是真强啊！有他在，我直接给纳瓦放假了已经。咳，纳瓦也辛苦很久了，纵队长实在是忙啊，孩子出生了都没空回去看一眼……”
在众人一道道“你怕不是在逗我”的目光中，锅炭黑的指挥官搓手手，“嘿嘿，帮忙想想办法呗？能不能既让德蒙特少爷出来给我带队伍，又让他的王子殿下听话在基地里待着？”
王子殿下那是绝对不能出来啊！域外异种它是这么地可怕。会议结束后，埃克里回到家，去找他的人鱼。
“梅兰迪！”
有着棕色皮肤与银白长发的人鱼正坐在窗前忧郁地往外看。听到他的声音，人鱼的指尖轻轻动了一动，又过了片刻，方才面无表情地从窗边转过了头。
“有个任务给你！”埃克里大声说道，“你也别在家憋着一天天的净是不开心。你去陪你们王子说说话，或者玩，总之干什么都行，让他能在基地待下去，别再想着出去外面。”
梅兰迪沉默地看着他，没有作出任何的反应。
“去吧！”埃克里说，“你天天在家，大家也都对你有意见。这位王子殿下——他和一般的人鱼不一样，也许你们两个能说得来呢？”
第182章
泽弗罗斯很快又该外出执行任务了。
深海领主的睡眠质量总是十分良好。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等到路南迦尔醒过来,他已经走了，留下了精致的早餐还有一大盒漂亮的盐果。
哇埃斐！
路南迦尔弹过去，举起了一颗蓝色心型棒棒盐,对着从飘窗透过的光线照了照，咬进了嘴里。
路迦醒啦！
路南迦尔说：你做的盐真好吃。
他吃完早餐，房门被从外面敲响了。他走过去将门打开,首先看到了克莱门特的总督夫人。
“日安,王子殿下。”这条端庄娴雅的人鱼向他欠了欠身,“昨晚休息得好吗？”
挺好？路南迦尔说,他天天睡得挺好,你们过来这边是有什么事？
人鱼们没有什么事,只是来陪他消磨一个人的无聊时光。“其实我们早就应该过来拜访您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夫人的身后还站着其他几位人鱼，从穿着打扮上来看，应该也是基地高层的眷属,除了一条深色皮肤的人鱼气质比较疏离之外,也都向他投来和善而又殷切的目光。
大家请进。路南迦尔把人鱼们迎进来,埃斐不在,我正想今天干点什么呢,好巧你们就来了。
夫人就说：殿下和德蒙特少爷感情真好呢。
一群人鱼都点头。只有那位深色皮肤的人鱼将视线向一旁转去。摆放温馨的、尚且残留着烟火气的灶台让他的眼睛略微有些不屑地眯起,便旋即便恢复成无表情的样子，沉默地低下了头。
路南迦尔没有觉察到这些。他正纠结他的盐果呢。这不好拿出去招待鱼吧……？系统小气泡赶紧把零食仓库给搬了出来。
“噢！这个牌子的薯片！”一条人鱼眼睛亮起，“好长时间都没有吃过啦！”
“来吃吃吃。”
深海领主热情招呼大家。
“谢谢殿下——”
“哎,我们这儿什么都好，就是物资好短缺。”
人鱼们说，“不知殿下在克莱门特住得还习惯吗？”
从共同熟悉的事物上开启话题，杂以一些风趣的吐槽,很容易拉近双方的关系。顺便，他们接受了他的招待，就可以非常自然地，也请他一起去逛街，前往这座城市的娱乐场所，或者是某位夫人的家里，进行一些人鱼喜欢的游戏，比如用漂亮玉石打磨制作的莫兹卡方片牌。
——让他天天都玩得开开心心的，自然就不会再想着出来了。基地的高层们说，其实早就应该这样的。
路南迦尔不会玩莫兹卡方片牌。人鱼太太们很耐心地传授给他规则。差不多学会了，游戏正式开始，王子殿下是萌新，大家都很小心地让着他——让了两把。到第三局，某高冷人鱼丢了一组血月王后出来，直接把他给搞死了。
路南迦尔：“。”
路南迦尔：再来！
再来就再来。棕肤银发的人鱼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换了新的牌组搞死了他一次。
啊啊啊啊啊，这条人鱼欺负萌新！路南迦尔说，统，快来帮我作弊，我要瞬间变成王者，惊艳所有鱼。
【来嘞！】系统小气泡冒泡，【您的代打已上线！】
系统指点。路南迦尔出牌。与之前迥然不同的出牌路数让夫人们都是一愣。银发人鱼亦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
但这并不影响他接着把他给搞死。
路南迦尔：“……？”
系统：【宿主大大你摸的牌不好！】
就不信了。再来一次还摸不到好牌。总督夫人洗牌，大家重开了一局。这一次路南迦尔的牌十分可以——
银发的人鱼诈了他两诈。
系统小气泡把好牌提前给甩了出去。
再一次被搞死的路南迦尔：“…………”
统，菜。
自己也想不到居然会被一条人鱼给智商辗压的人工智障嘤了一声缩到一边自闭了。路南迦尔无语地看着自己打出来的一手烂牌。然后猛地抬起头，用放光的眼睛看向这条高冷人鱼，我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银发的人鱼看了一会儿他，又慢慢地收回视线，去看手里剩下的两张玉石牌。
竟然没有回话的意思。
“梅兰迪。”
“他叫梅兰迪。”
牌桌上的人鱼们都忙说，坐在梅兰迪身边的人鱼用力去踩他。
“哈哈哈梅兰迪特别特别不爱说话，”总督夫人圆场道，“殿下应该也发现了。”
嗯发现了。路南迦尔说，这条名叫梅兰迪的人鱼今天好像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我超好的一条鱼，不要怕我。
……他哪是怕他。他要怕他的话能会一连搞死他四次？人鱼们交换过眼神，传递精神讯息——就不该喊梅兰迪过来，谁喊他过来的？
陪侍王子是基地里高层伴侣的任务。估计他不想干，于是决定干脆搞砸，然后就可以回去了。
梅兰迪放下手里的牌，起身走到了一边沙发上坐下，从终端投影出了一本书。
路南迦尔看他看书。
“别管他啦！”人鱼们劝道，“咱们玩得太低端，人家嫌太没挑战性了。”“咱们玩咱们的。”
路南迦尔猜着这应该是高度I鱼被迫出来社交。他也就不为难他了，跟人鱼们继续打牌。王子殿下的性格是很好的，吆五喝六地玩了半下午的牌，和这些人鱼太太亲近得就像是朋友了。
成为了朋友，那么就可以谈及更进一步的话题。
这一话题大家虽然十分关心，但都不敢上来就和他说，怕戳到了他的痛处，把人给得罪了。而眼下就可以试着问问：
“殿下，您没有安抚以及治愈的能力是怎么一回事？”
“这可以治好吗？”
海妖的视线开始向窗外放空：治不好哦。
“哎！那……”
“……德蒙特少爷对您这是真的不介意吗？”
人鱼们真情实感地担心，虽然帝都那边不像是边疆，在异种的侵扰下，战士们的精神力面对着极大的压力，但是，只要是男人，总是要做精神安抚的，“虽然别的人鱼都很愿意给您帮忙，但是，别人做安抚和自己做安抚真的不同！”“而且男人被同条人鱼安抚多了容易产生精神依赖……”
路南迦尔：“啊。”
路南迦尔：其实我和埃斐并不是情侣来着，我们只是非常亲密的朋友。
亲密到同住一间房的朋友吗？人鱼们无语，“王子殿下您就别不好意思啦！”
路南迦尔：“……”
那个什么，虽然我没有安抚和治疗的能力，但是我有别的能力啊？他开始施展魔法，以转移人鱼们的注意，看，大火球！
人鱼太太们：“！！”
作为水系异能的人鱼，他是怎么弄出来的一颗大火球！太太们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就连梅兰迪也往这边看过来。
路南迦尔接着展示了更多的魔法。
知道凯撒在十字星城街上团灭了一帮匪徒的事吗？……不知道？好吧。总之王子殿下拥有许许多多的能力，这里面有什么感兴趣想学的吗？
人鱼太太们有想学的魔法！
“你的衣服完全是变出来的——这可真的是太方便啦！以后想穿什么漂亮衣服都可以自己变。”
“我也学想这个，给头发尾巴变颜色，啊，学会这个，是不是还省了去做指甲？”
当初还没揭露身份的时候，拿出来在课堂上用来糊弄的伪装术——给尾巴变颜色，如今是力压其他各类魔法，最受太太们欢迎的选择。
不过路南迦尔对此一点也不意外。边军的人鱼们最想学的同样也是这个。习得新的能力是不容易的，所以他们对那些花样繁多的魔法知难而退。只学一个伪装术就可以啦！
——如果像是在学院里那样，每天都有大批人鱼围着他要学魔法，路南迦尔在基地里也不会那么无聊。像伪装术这样的小意思，他甚至懒得教，打发这些人鱼自己找学院的人鱼学去。
但这些太太们陪了他一天，还是要给些面子。
你们是从基础的，能力运用原理来学起，还是不管那么多，只学会这一个就够了？
“我们只学会这一个就够了！”
好吧。
梅兰迪在他说到能力运用原理的时候，持续关注着这边的眼睛微微亮起，但随着太太们毫无迟疑地作出选择，路南迦尔也答应了之后，便索然无味地收回了对这边的关注，将视线重新落在了面前展开的书页上。
路南迦尔教学伪装术。时间很快过去，天色逐渐晚下来。大家都该回去了，没有学会的约好了明天继续来学。
门外停着各式车辆与飞行器，来接人鱼太太们回家。路南迦尔留意梅兰迪要回去哪里，便见埃克里从一辆车上下来，一脸担忧地快步向他走了过去。
敏锐地感知到他的视线，指挥官向斜后转过身来。
“王子殿下！”
……他是你家的啊？路南迦尔问，怎么没听你提过。
他会这么问，自然是梅兰迪给他留下印象了，埃克里连忙歉意地欠身。
“梅兰迪他是……是牵扯到那什么被发配过来的，脾气不太好，若有得罪还请您多担待！”
牵扯到什么？路南迦尔感兴趣地问，谋反吗？
梅兰迪冷冷地盯着远处的路标，依然没有说话。埃克里长长地叹气：“唉。梅兰迪在这里天天都不开心，跟别的人鱼也玩不到一块去。我还想着他出来跟你说说话多少能心情好点儿。”
……没能说上话呢，路南迦尔说，切换成私聊讯息：既然是因为参与反叛而被发配过来的人鱼——那你应该有朋友被送进了军部的研究所？我把帝都星的研究所全都端了，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他们。
梅兰迪霍地一下抬起了头。
“唉，时间也不早了，”埃克里说，过去拉开了另一侧的车门，“走吧，回家。”
梅兰迪：“……”
不，他不要回去。
棕肤银发的人鱼瞪大了眼睛盯着路南迦尔，就要快步走向他拉住他询问，然而在牌桌上被狠狠搞死了四次的深海领主就很恶劣，他假装看不到他的反应，重新切换成大家都能听见的讯息：是哦，该回家了！
说着向他们摆了摆手：再见！
埃克里：“再见！”
他已经坐上车，从驾驶位向外探出头：“走了，梅兰迪？梅兰迪？”
路南迦尔保持微笑，继续向他们摆手。
梅兰迪：“………………”
坏鱼！！
第183章
伟大深海领主是不会考虑某条高冷人鱼回去之后如何急急急急急。他回到住处,跟下了班过来找他的小人鱼们玩了一会儿，就愉快地下水睡觉了。
另一边，梅兰迪躺在水里：“……”
他！睡！不！着！！
睡不着的后果就是第二天天没亮就起来了。埃克里睡醒,听到声响走到外面，看了一眼，顿时满脸幸福：“梅兰迪你居然给我做了饭！”
“快吃！”银发的人鱼和颜悦色,“吃完就带我去王子殿下那里。”
他还从没有对他这么和颜悦色过呢。指挥官感到幸福同时又有点发麻,赶紧低下头库库吃。
吃完他把梅兰迪送去了路南迦尔这边。然而去得早又有什么用。深海领主还没有睡醒呢。
梅兰迪站在窗外：“…………”
啊啊啊啊啊。
这家伙他是怎么睡得着的！还睡得那么香！！
好不容易,路南迦尔起了。把他给迎进来。
你稍等哦。我还没有吃饭呢。
“你、吃、什、么,”银发的人鱼咬牙,“我、去、给、你、做。”
我吃……好吧,路南迦尔不跟他开玩笑了，其实作为特别的人鱼，我不会精神安抚，也没有治愈能力,同时还不用吃饭。要是埃斐做了我就吃一些。他不做就不吃了。
梅兰迪愣了一下。
“你们两个是他做饭？”
不然呢？我连吃饭都不用,你指望我会做饭？
深海领主脸上写满理所当然。梅兰迪又愣了一下,消化他所接收到的信息。
你吃饭了没？路南迦尔关爱。梅兰迪显然一晚没睡好,顶着两个黑眼圈,头发也没有好好打理,前面看着还行，后面很多乱的，他伸手帮他理了理发丝。
梅兰迪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快跟我说你把研究所给端了的事！”
这些埃克里没有跟你讲吗？路南迦尔奇怪道（同时还很无辜），我跟他说了的，当时我们正好是被他接过来。昨天没和你说，就是想着你回去可以问他呢。
“哈！”梅兰迪听得笑了,“这样的大事，人类怎么会跟人鱼说！”
路南迦尔看着他。
梅兰迪被他看得心虚起来，不自觉地展开了回忆——
那天埃克里回到了家，很高兴地和他说，他接到了人鱼国王子——在另一个世界，人鱼有国家还有王子诶！王子殿下带了超级多的人鱼过来，看来今年大家可以轻松了。
他冷淡淡地坐在窗边：哼！
埃克里于是就不说话了。
梅兰迪：“…………”
“行叭其实是因为我不跟他说话。但人类重要的事情确实是不会和人鱼讲——人鱼怎么配参与到他们高贵男人的决策。”
他在房间里烦躁地走来走去。路南迦尔变出来大尾巴，重新沉进了水里，梅兰迪把鞋子脱掉，也跨进了水中。哗啦地一声，变出了鱼尾巴。他的尾巴是银白但同时带有沙金的幻色。
路南迦尔说：如果你嫌麻烦可以把裙子也给脱掉。
梅兰迪动作粗暴地去解人鱼裙，接着又说道：“你看这些夫人们昨天一天都没有问一句关于我们人鱼的国家的事。也不知道是本身不关心还是被特意嘱咐过。我猜两者都有。”
你昨天也跟我一起待了一天诶，你为什么也没有问呢？
梅兰迪低头把大尾巴给卷成一团：“。”
他也要开始自闭了！
“我看到了你虽然是人鱼之国的王子，但还是跟一个人类在一起，而且还特意带了很多的人鱼过来，这体现出对特里丰斯人类政权的支持。所以我就没打算跟你多话，因为感觉就算说了也没什么意义。还好。事情并不像我所以为的那样。”
他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觉得应该道歉：“对不起，误会了你。”
……你不必向我道歉，路南迦尔看着他，你一定曾经历了太多的悲痛与失望，所以才对情况能有所改变不再抱有信心。
梅兰迪怔住了。下一秒，一颗颗盈白的珍珠滚落他的眼眶。他慌乱地抬起手来掩住面孔。路南迦尔游过来揽住了他。
“他们都说我不知足！”人鱼哭诉道，“那么多的人鱼都消失了，可是我没有……被发配到边疆吃沙子，还来到了对人鱼尤其善待的克莱门特。结婚的埃克里也是个老实人，我不理他他还对我好，还给挡下了很多累活苦活不用我做。可是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人鱼和人类是两个物种，人鱼原本就不该被婚配给人类，也不该给人类做这些做那些，服务他们人类帝国的统治。”
他低下头，控制水流把滚落到水里的珍珠一颗颗捡起来，“——我不开心。是啊，克莱门特对人鱼已经够好了，也许全帝国都没有比这里对人鱼更好的地方了。但这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常年打仗，没有人鱼安抚，早就疯的疯死的死。你作为人鱼，如果不安抚他们，不给他们治愈，也不和他们结婚不和他们上床不和他们生孩子，他还会对你好吗？……对人鱼好？什么玩笑话！
“人鱼没有参与决策的权力。没有作出选择的自由。人鱼所拥有的‘好’，不过是男人在对他自己好！人鱼沾上一点儿光，因为身上有着有利于他们的地方。哦。你就是一条没有安抚治疗能力的人鱼。不过你是王子，而且今年带了很多的人鱼过来。克莱门特需要人鱼，所以他们明面上还是对你很客气。”
那私底下呢？路南迦尔问。
“私底下！”梅兰迪冷笑了一声，“昨天过来的那些太太们，甚至当面在问你你没有治疗和抚慰的能力还能不能治，你的那个人类少爷他介意不介意，如果不能用能力牢牢拴住男人——那男人可是会跑哦。就算是人鱼王子，能不能服务男人也很重要，作为人鱼尚且这么想——人鱼为什么会这么想呢？要是人类对你身前身后都毕恭毕敬，他们问得出来这话？他们只会觉得，噢，你是王子，王子殿下自是不能和普通的人鱼等同。会不会抚慰和治疗有什么重要！微不足道的男人就应该洗香香的来祈求你的垂怜。”
“……呃，”路南迦尔突然尴尬，“呃！”
梅兰迪揉了揉眼睛，有点奇怪地抬起头。
我知道埃斐为什么笑了！伟大深海领主喊道，我还以为这些人类之所以不追我，是因为他们有自知之明，知道配不上我呢！
梅兰迪：“？？？”
梅兰迪：“…………”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路南迦尔气得尾巴乱摆：好啊，这些不知死活的人类！
梅兰迪默默收起来泪水珍珠：“……突然间我为人鱼一族未来的命运感到十分地忧虑。”
路南迦尔：“……”
不要忧虑，他伸手捂住银发人鱼吐槽的嘴，你还没有听我讲——你不是想要知道关于我把军部的研究所给端掉的事么？
梅兰迪没顾上听呢。路南迦尔的那句话将他给击中，上来先哭了一场。他挺了挺尾巴，坐直了身体来听他说。
在讲研究所之前，路南迦尔先讲了穆洛尼，还有海岸商会的小人鱼们。他来到岸上最初只是为了混进皇家学院带走更多的高等人鱼，得知研究所完全是个意外。军部的人把他给送进了研究所，他把所里的人鱼救出来，跟着顺便将其他的研究所也都砸了。回风暴之眼路上得知了军部有艘空天母舰在这里，也一块砸掉砸掉。砸掉之后就和人类皇帝进行了谈判，事实上控制了皇家学院，不过后续因为同族相恋的人鱼跟人类又闹了一场。去军部高官家里参观了一圈过后，皇帝和军方变得都很乖，更多的人鱼住进了大海里，现在大家已经建立起聚落，并有了采矿等产业。全国联赛中，皇家学院的人鱼提供的精彩的卖家秀引得全帝国军校吵着把人鱼往他那里送，现在学院已开辟了海洋校区，他带人鱼们过来边疆的同时，各军校的人鱼们正在海洋校区认真地学习……形势目前还算不错，不是么？
梅兰迪听得呆了，一会儿十分地兴奋，一会儿又开始流泪。
……别哭了别哭了，路南迦尔说，你再哭哭，等回去埃克里都要怀疑我对你都做了些什么了。
“我之前读书是在塔桑纳尔星。我的……朋友们，当然也是在这个区域里。”梅兰迪轻声说，“塔桑纳尔离帝都很远。所以我想那些失踪的朋友应该不会被送到帝都，也不知道现在都在什么地方受苦。”
路南迦尔叹了一口气，人类帝国也挺大，确实是很麻烦。
银发的人鱼扑进了他怀里。“——救救他们，殿下！”
路南迦尔答应他会的。梅兰迪抱着他疯狂地哭起来。
一颗颗珍珠砸进水里，溅起晶莹的水花。
路南迦尔：“。”
……好的，到时候他是真的要被埃克里怀疑了。
第184章
埃克里过来接梅兰迪回家。
人鱼太太们约好了今天过来继续跟王子殿下学习伪装术。但路南迦尔给他们发了信息,告诉他们今天他有事，等改天在继续。他有事。可是梅兰迪却在他那里待了一天，没有说提前回去。两条鱼在一起是在干什么来着？埃克里不由得嘀咕。
他把车子停在路南迦尔的住处外面。梅兰迪一边和路南迦尔说着话,一边出了门。
人鱼向这边转过身来，埃克里不由得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他的眼睛哭得肿得简直像是桃子。
指挥官从车上跳下来：“王子殿下！梅兰迪……”
梅兰迪看到他,扬起脸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
“？”
指挥官冲过来的步子顿住,顿时就被他给整不会了。
他没有看错吧,梅兰迪居然笑了。他的人鱼对他笑了！结婚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过呢。
……他笑起来真好看啊,埃克里嘴上是打算询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但脑子已经晕乎过去了。站在那里半天没能说出话。路南迦尔向他们摆了摆手,然后回到了房里。梅兰迪过来拉开副驾驶门坐上车，埃克里方才回过神来。
他急吼吼地也钻进了车里：“呃……啊，那个……”
说话都变得阿巴阿巴了！不过梅兰迪知道他所想问的是什么：“王子殿下人很好。”
“他当然很好了！带来了这么多的人鱼支援边疆，还救回来了我们的总督。”埃克里说,转动方向舵将车子向路上倒过去,“我是说,你现在变得高兴了,嘿嘿。”
梅兰迪的视线掠向远方,看着道路两旁渐次亮起的路灯。
埃克里问：“他劝你啦？”
“劝我什么？”
“就是、开心地好好过日子。”埃克里悄悄地看看他,现在他还愿意跟他说话了，嘿嘿，“……人家王子殿下自己也跟男人在一起的。”
梅兰迪：“。”
他就知道他会这么想,人类男人就是这样，默认整个世界都在为他的幸福提供帮助。而至于他——人鱼的自我意识根本不重要。
不过，等回来他就跟王子殿下离开这里了。他要去帝都，去大海,跟人鱼们住在一起，等待着某一天和朋友们再次团聚。埃克里……说起来他应该谢谢他，要不是他非要让他过来这里，他必然会和王子殿下互相错过。
……剩这几天对他好点儿，梅兰迪转过头，又对他的人类丈夫笑笑。
他又笑了！父神啊。“你看也是吧，”埃克里说，“你们王子殿下他真的，实力又强，人又好。就是可惜没有安抚跟治愈的能力，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刚刚决定对他好点儿的银发人鱼冷淡地打断他：“明天我还要过去他那儿。”
“哎！你去吧！”埃克里说，“我知道梅兰迪你很有本事的，明天去了帮他看看啊，到底是什么原因，看能不能解决。人不能总去找外面的人鱼，有事还是自己的人鱼贴心。说起来，德蒙特少爷这次出的任务可不容易啊……”
……
一个监测站不正常失去了联络。泽弗罗斯所在的序列被派出来，前往查看究竟是什么情况。监测站位于隔壁星系的一颗小行星，所以这一次他们就不仅要离开要塞，还要离开居住的星球，而前往黑暗太空。
序列的士兵们都在悄悄地打量他。第一次出任务他还是见习兵，第二次就完全和他们平起平坐了，甚至在情况严峻时还临时下达了许多战斗命令。也正是这些命令所体现出的军事水平，现在的第三次任务，他直接被指挥官提拔成了纵队长。
原本的纵队长，纳瓦，被特批回家休假去了。“让他回去帮忙带娃！”碳锅黑的伍德说，“不满周岁的娃，正是闹人时候，不能把重担全都压到人鱼身上。皇家学院的高材生过来，当个纵队长也是锻炼一下！咱们配合上面的人才培养工作！”
……这么配合人才培养工作，那为什么别的军校生都还当着大头兵呢？大家心里嘀咕。上了军舰，就都盯着泽弗罗斯。
他们所要去的地方可不太平。有异种在深空逡巡，寻觅着新鲜的血肉，走了几天，现已经扒到他们的舰船上了，坐在舱室里，可以清楚地听到外层的能量护盾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不过还好，护盾的强度足够，那些东西啃不动应该自己会放弃，实在拥有坚持不懈美好品格的话，就等到了地方再统一解决——行驶过程中是没必要管的，只需要简单忍受一下呕哑糟咂的噪音，以及异种环伺的精神压力。
对于边关的老兵们来说，这点儿异种其实已经不存在什么心理压力了。但从帝都来的军校生可不一样。几个人缩在后舱，小声地在骂，运气它怎么就这么差，居然抽中了克莱门特的签，以后是花钱找人换也好或别的什么也好，他们打死也不会再来这鬼地方。
听着外面的异种越来越多，军校生们小脸儿一张张都吓得白白的，边军的士兵们看了就调笑，说他们怎么没提前去好好了解一下，基地里其实有不用外出的活儿。
“什么活儿？”还真有人问，“机械维修什么的也不让我们干啊？”
“他们骂你呢！”同伴听到就没好气把他给踹一脚说，“……意思是你可以去红灯区卖沟子。”
“？？？？？”
可是德蒙特家这位、理论上应该比这些一般军校生娇贵多了的继承人却是一点儿也不害怕。他坐在座椅上，听着异种在头顶不断地捣腾，居然，给人感觉非常地……高兴？
是有一些疯子，局面越是刺激，他就越感觉激动。但激动和高兴这也不是一回事啊。士兵们都看不懂了，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某反派少爷在最后连上网的时候，从他的管家那里收到的消息。
——因为近期天气状况十分地良好，材料固化过程等等极大加速，小岛的施工现已提前完成了！[图片][图片][图片][图片]。现在就等着尊敬的少爷和伟大深海领主回去拎包入住，以及，进行表白大业。
【少爷你会表白的，对吧？】管家再次确认。
【对！！】反派少爷狠狠地回复。
这些天路南迦尔看多了学院的人鱼们被人类花样表白，等到回去，他也将收到表白x1，就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虽然深海领主认为人类向他表白实属自不量力，但是他和这些军官是不同的……泽弗罗斯相信他是不同的。他应该不排斥他，总之他必须要试试。虽然没有特意问过，但是海妖的寿命应该挺长，从而对时间节点的感知也与人类不太一样。单等他自发对恋爱产生兴趣、想要拥有一段爱情的体验，可能已经是很久之后了。他应该果断采取行动——停止再这样等下去。
泽弗罗斯来回地翻管家发给他的照片。完成装修的照片，对比之前过程中的记录，感觉就开心开心开心开心。
“纵队长，”他手下的士兵试探着问，“咱们舰外的这些异种……”
“就这些异种，”泽弗罗斯浏览图片，甚至懒得抬眼睛，“待会降落在小行星，大气都能烧死它们一半。”
舰船向监测站所在的小行星降落。船体与大气摩擦，从舷窗可以看到炽烈的火光。他们在火焰中向下，至今未曾舍得放弃的域外生物发出尖厉的悲鸣，翻滚扭曲着化为灰烬。临时的纵队长关掉了终端，从座椅上站起身。
“走吧，看有没有剩余，有就清一下。”
枪管喷吐出光束击毙了剩余的少量异种。士兵们分散开来，前往探查这座观测站的建筑主体。“里面还有人吗？喂！”
没有回应。整座建筑异样地安静。
可能出事了。这样的事情对世界边缘的观测站来说其实并不鲜见。士兵们向内搜索，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去迎接令人悲伤的惨烈的现实，但十分诡异地，观测站空空如也。在这里驻扎的战斗单位以及技术人员，全部都神秘消失了。
【他们没有离开！】各个分队通过通讯器传回信息，【飞船等运输工具都还在！】
【没有发现尸体！没有任何尸体……包括血液与战斗痕迹。】
【监控厅里发现残留的监测讯号——】
序列的高层人员很快全部集结在了监控大厅，伍德冲过去查看这处站点最后监测到的生命讯号，脸色顿时大变。
“这是……是那个东西！”
——始终盘踞在克莱门特周边的，极致强大的域外生物。序列参谋与纵队长们神情无不变得凝重。
泽弗罗斯不知道是什么，刚刚上任的临时纵队长级别还不够知道这一异种的事。所以他跨过去，来到了伍德的身边，来查看这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暮紫色的瞳孔旋即剧震。
“人没了。别管了。快撤！”
第185章
在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人就已经转过了身，快步向外折返，路上通过通讯器对自己的纵队成员下达了撤退的指令。
伍德等都愣了一下,本能地跟着他向外跑，“德蒙特……你认识它，德蒙特？”
“我在……帝国的另一边曾见过它,”泽弗罗斯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一只以空间能力见长的异种,很强大……非常强大,我们不是它的对手,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全速离开——既然已经发生了人员失踪,那么这片区域现在已经成为了它的猎场。下令全员撤离，指挥官！”
伍德扶着通讯器，有一些犹豫，但最终听从他的建议下达了命令。分散搜索的士兵们快速从各个方向撤回,重新登上了舰船。
战舰缓缓升空。从撤退的紧张中恢复过来,大家都很茫然。
“是遇到什么了？”
“不知道。”
“你们那边……？”
“我们那边也没有看见。”
“好像是通过监控室那边发现了什么！”
泽弗罗斯带着他的士兵在他们的舱室里。片刻后伍德出现在门外,严肃地招手让这位临时任职的纵队长跟他过来指战室。
“这座监测站说大不大。但是技术人员,战斗人员,乃至后勤放在一起也有不少的人。我们选择撤离,等于是直接放弃了他们。你说你曾见过它，是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熟悉到只是看了一眼生命讯号便能够认出来……那么自然,首先要有生命讯号。”
“是的，我知道您对此感到很奇怪。”泽弗罗斯轻声说，“拥有对域外异种进行监测能力的只有帝国的边境，而边境地区会对异种的信息进行共享,以提高防御效率，减少不必要的损失。既然我能够认出它，那么它的信息显然应该早就已经录入了某地的数据库里，上传云端分发到其他的边境。你们对它的了解不至于现在还是一片空白。”
伍德目光深深地望着他，指战室里一众军官的视线亦向他这里集中过来。
“很遗憾，现在没有时间让我为此做出合理的解释。”泽弗罗斯说道，“接下来，你们必须立刻执行我更多的建议——这是以无数生命作为代价所得到的经验，关闭舰船外部灯光指示与外层能量护盾，不要让任何短距微子讯波向外传出。伪装成无人驾驶的自动巡防单元，尽快远离这片区域，以免引起它的注意。”
“灯光，还有讯波，这些关就关了，但你说外层能量护盾？”序列的另一位纵队长重复了一遍，“护盾怎么能关掉！过来时候船上挂着的那么多的异种你是没有看见？”
“我看见了，对此还说等降落在小行星，大气都能烧死它们一半。”泽弗罗斯淡淡地说，“确实是将近一半被烧死了，不是么？”
“关掉。”伍德说，摆手示意副官去执行。
保持灯光，讯波，包括外层防御护盾为关闭状态，巨大的战舰缓缓升空，脱离了小行星的气层。
有些异种在飞船即将穿入大气的时候从船体脱离。现游荡在太空中，发现承载着新鲜血肉的载具再次进入视野，很快便又扑了过来。少了外层的能量护盾，异种的身躯直接挂上舰体，不祥的刮擦声因此而变得更加真切与清晰。
坐在舱里的人，此刻包括边军的士兵也都忍不住如抹布般拧紧了脸。
“因为落地的时候清扫了一波，这些小型异种的总体数量相比来时候少了很多。先靠舰船自身的强度来撑一些时候。”泽弗罗斯说，“有撑不住的地方，先让防御系顶一顶，机械师找机会维修。幸运的话，我们可以安全地离开这片区域。”
“……要这么说，我们来的时候那可真是运气爆表了，”又一位纵队长冷笑道，“大张旗鼓的，甚至落地还跟那些异种干了一仗，都没有吸引到那什么空间异种的注意。”
“你这么说没错。”泽弗罗斯转头看向他，“能平安抵达监测站其实已经是奇迹。显然，不能指望这样的奇迹接下来还会再发生一遍。”
“——不要争，”伍德说，“德蒙特纵队长，我相信你，无需进行太多的解释，现在告诉我们更多的关于这只异种的信息。它擅长空间能力，还有……？”
“它是一个能量体，不存在什么血肉与要害，”泽弗罗斯说道，“常规武器无法对它造成有效杀伤，人类的力量对它而言更是杯水车薪，与它作战不存在任何胜算，也不存在带来牺牲以外的任何意义。除非求助神明——同时神明也很善良地出手回应你的求助，或许才能与之相抗，否则的话躲着就好，这不是我们能够惹得起的东西。”
“那它如果袭击要塞怎么办？”参谋长急切地问道。
“回去后上报总督，让要塞进入冬眠状态，假装这里已经成为一座空城——即与我们现在采取相同的策略。”泽弗罗斯回答他，“这个异种对人类感兴趣，骗它这里已经没有人类存在了，过段时间它会自行离开。”
伍德点了点头，思索从他这里所得来的信息。
“冬眠状态，”一位部队文官喃喃地说道，“让正常运转的要塞陷入冬眠，这段时间里的生活成本……本身我们这边的物资就……”
突然间，战舰的一边喧乱起来，“我们的船！”有士兵惊慌地大叫道，“被奇亚虫的酸给溶透了！”
奇亚虫——军部的飞船来的路上，遇到的正是这种虫子。“你们的船怎么也会被溶透！？”有军校生不敢置信道。
“升级材料那得多少钱啊，就为一点儿虫。”边军的士兵答，“就调了一下护盾，但是外层的护盾现在关了！”
“神经病啊，为什么要关护盾！”有人忍不住骂。最先侵入的奇亚虫很快被扫灭，但虫群集体活动，舰船很快便不止一处失守，密集的枪声开始不断在战舰的内部响起。
第186章
来的时候边军的战舰扫灭奇亚虫像是砍瓜切菜,泽弗罗斯也没有想到，他们的战舰其实也没有防御这种虫子的能力。
原本所说的是“先靠舰船自身的强度来撑一些时候”，谁知就连这一会儿也没有撑住。他快步赶向他的纵队所在区域。通讯频道里,有人大声地说不行——还是得先把护盾给开开。“就算船体出现了多处损毁也不能开！”泽弗罗斯立刻回复，“关灯，把守住被侵入点,现在异种总数不多,实在不行就把它们全数给杀干净！”
伍德下达命令,要求各纵队负责所属方向的防守。泽弗罗斯用念力控制住从船体裂隙向内突入的几个异种,身后的士兵们开枪及使用能力迅速对这几头形貌各异的域外生物进行了点杀。尸体被从裂隙远远向外抛掷出去,附近不少异种被鲜血的气息所吸引,放弃了突入舰船，转而享受这顿免费的盛餐。
飞船外短暂地收获到安宁。技术兵员赶在这一空档从后面补上来，用金属系的异能弥合了飞船的裂隙，并由防御系的能力者对这处薄弱点进行加固。
泽弗罗斯说：“很好。”
他这里情况很好。但是舰船的另一边,因为不幸遭遇了一头名格外强大的异种,负责防守的纵队死伤惨重。纵队长大叫他这里要被突破。泽弗罗斯估计了一下距离,带着纵队继续防守当前区域。指挥频道里伍德安排了其附近的一支纵队前往支援。
这一纵队旋即也陷入了苦战中,“不止一头！”有人破了音的嗓音喊道,“外面还有！先把护盾给打开——护盾打开先把这只进到了里面的解决掉！不然挡不住,兵员损失太大！”
“可以短时将护盾开启，解决后再关掉吗，德蒙特？”伍德收到信息,首先过来问。
“我建议最好不要冒这个险。”泽弗罗斯说。
“你他X的不用顶在前面那是不想冒险！”激战中的一位纵队长破口大骂道，“这里死了多少弟兄，我们边军的命不是命？”
伍德大声发布命令，盖住了他的声音,调派了更多的人手前往压力区域支援。泽弗罗斯所在的这边亦发生了新的战斗。战斗人员如先前那样将异种向外清扫，突然间，能量的波光照亮了他们的面孔。
“能量护盾……谁把护盾给开了？！”
通讯频道里伍德也在发问——被派去控制室开启护盾的是承受了最大牺牲的那支纵队队长的副手，“还不开能行？”纵队长沙哑着嗓子喊道，“来时候开了一路都没事！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哼！他这话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得益于大护盾开启，异种一时间无法再向飞船内部突破进来。各纵队压力立减。开都开了，伍德就没再多说，要求大家前往支援，让这一区域尽快结束战斗。
泽弗罗斯带了纵队里一半人支援过去。因为离得远，他来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纵队长浑身浴血，看到他过来，冲一把揪住了他。
“军校生，你过来给我看看！”
序列的医疗系能力者立刻蹲身在同伴身边，全力对他们的伤势施以救治。但能够得到救治的只是少数，大部分的战士此刻已经永远地失去了生命。泽弗罗斯用能力定住纵队长砸向他脸上的拳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能说什么呢？“希望我们能够像来的时候那样幸运吧。不会因为短暂的能量波动而引起那家伙的注意。”
“你一点儿歉意都没有，是吗？”纵队长怒极反笑，“就因为你瞎抡的话，这么多的弟兄在这里丧命！我问你，关护盾是为了避免引起那东西的注意，把这么多的异种放进来，打这么大就不会让它注意到了？因为这血腥，接下来引来的异种只会更多！”
“我说了那东西是个能量体，血肉对它没什么吸引力，对能量的波动却非常敏锐。”泽弗罗斯说，“听着，我为战士们的牺牲而感到哀悼，但一旦我们被那家伙给发现，或许整个序列都无法离开这片星海。”
失去了众多同袍的纵队长满脸讥诮，根本不信他的话。伍德大踏步走过来，用身体把两人给隔开。“这是战场，没有什么决策能够完全避免伤亡。冷静一点，伊凡！命令是我下达的，你要找过来找我，德蒙特只是提供建议。”他重重按住伊凡的肩膀，向后转过身来，“接下来换防，以及平衡各纵队的实力。”
“我来替伊凡守这边。”泽弗罗斯说道，“那边留了人，可以补充进他的纵队里。”
“好，”伍德也不废话，快速作出了安排。重伤员被担架抬离，士兵们重新就位。泽弗罗斯站到伊凡原本所在的位置，转看向伍德。
指挥官问：“能撑住吧？”
泽弗罗斯说：“赶紧关！”
外层护盾那给人以安全感的明亮光华缓缓湮灭，黑暗之中，异种再一次群聚而来。维修人员借着护盾升起而对飞船进行的临时性修补转眼便即破坏，伍德说：“唉！怎么就没能把那个时间系的也要到我这里。”
因为不放心他这边，所以伍德留在了这里并没有走。而有他能够代替指挥，泽弗罗斯就向大家挥了挥手。
众人愣了一下，他已经闪到了舰船外。
无形的念力屏障让他不需装备防护服也能在外界活动，他们看到这位古老家族的继承人军服的下摆在身后扬起，他的手中闪过一抹流丽的剑光。
那极其强大的、让伊凡纵队长不惜抗命也要升起护盾的异种若有所感地向上抬起了狰狞的头颅，年轻的贵族身影与它有一刹那的交错。
下一刻，一道血线溅起高空，被太空的低温瞬间凝固成的耀目的冰珠。
冰珠向远方飞去，泽弗罗斯重新回到了飞船里。一片鸦雀无声中，大家看着他从口袋里抖出了一块柔软的方巾，优雅地将剑身所沾染的深蓝色血迹拭去。
这是一柄纤长而精美的刺剑，一向只出现在古老宫廷传说中，让人很难将其与那、与那体型庞大的异种联系在一起，士兵们的眼睛纷纷瞪大，就连伍德也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巴。
“行了，别愣着了，”泽弗罗斯说道，“效率点把这些小喽啰给清掉。”
纵队士兵们纷纷开火，对剩余那些低级别的异种进行清扫。“德蒙特！”伍德双眼放光地蹭过来，“我说你这实力它强得是不是有点儿犯规？”
“我只是知道这种东西薄弱点在什么地方而已。”泽弗罗斯说，出手将一只从黑暗藤蔓中脱困的异种定住。伍德看着大家集火上来把它给撕碎，转过头用力去拍他的肩膀。
“话说你能不能……哎，这一身本事在内地它完全就浪费了啊！你要是愿意留下来，我——”
猛然地，指挥官闭上了嘴，眼睛难以置信地瞪大。士兵们动作亦同步地僵住，他们感知到——所有人都感知到，这艘战舰被一道强横到完全超出想象的精神力缓缓地扫过。
只是一道精神力而已！他们的心神便开始控制不住地战栗，趋利避害的生存本能在发出极致悚惧的尖叫。
就连攀附在船体上的众多异种也如潮水般退去，完全清空的视野中，泽弗罗斯向外望了望。
“……它发现我们了。”他轻声说。
“他X的伊凡你个坑货！”伍德大声骂道。另一边抗命的纵队长意识到这是他的行为所引发的，一瞬间脸色变得煞白。不过现在没人有功夫去追究他。
“德蒙特，怎么办？”
“把战舰解体，然后跑吧。”泽弗罗斯说，招手让士兵们回撤，“看谁比较幸运能从这家伙手里逃掉。”
伍德一句也没有多问，下达指令，飞步向控制室赶去。
序列的这艘战舰属于是可分离式设计——组合在一起形成一艘巍峨的战舰，拆分开来便是一支舰队，十分地灵活。泽弗罗斯带他的士兵撤离到当前区所属子舰的中心区里。驾驶员快速在控制台前就位，很快战舰便完成了解离。
中等大小的子舰分散开来，极速逃离这片星海。异种如影随形，在他们的后方逐渐展现出了形体。
首先能够看到的是雾气，雾气之中若隐若现着森白的结晶。它像是一道无际的冰川绵延在这片星海。
“父神啊……”
不知多少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在指挥频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我害了大家，”伊凡突然说，“德蒙特，跟你道歉，不过我也不是孬种！我去吸引它给你们断后，大家抓住机会跑！”
一艘子舰猛然间掉头，向后转了回去。这艘舰船上没有士兵，只有纵队长与他的副手。在收到解体命令时两人就已经作出了决断。
如飞蛾扑火般，舰船逆流驶向那道诡怖的冰川，试图去吸引——然而，这异种对他们似乎没有任何的兴趣。
那极致庞大的精神力再一次将所有的舰船扫过。泽弗罗斯心下猛然间升起了极其强烈的不祥预感。
预感在下一刻得到验证。
——异种不理不睬伊凡的舰船，径直向他所在的方向追赶。
第187章
“德蒙特,你小心啊！”伍德在指挥频道里大声喊道，“那家伙往你那边去了！”
船上的人都很焦心，用目光去请示他们的纵队长该怎么办。
泽弗罗斯没有下达指令。他从舱室里径直转身向外。他向外大家也都跟着向外,然后便见他拉开了舱壁上的一扇小门——
这扇小门后面是这艘子舰上所挂载的太空飞行器，来自皇家学院的年轻的纵队长在驾驶位上坐好，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大家都愣在了那里,听着他在通讯频道里面说：“你们只管往回开就好。”
“不……”
“纵队长！！”
他曾经来到飞船外,一剑封喉了那头为伊凡的纵队带来了可怕损失的异兽。但是,眼前的这头异种它如此在庞大,有着像是山岳一般巍峨的身体。
他们看着这台小行飞行器在星空中拖曳出一道银光。泽弗罗斯全速向另一边行驶,那头异种的关注也徐徐地顺着他离开的方向转了过去。
子舰的驾驶员咬着牙在往前开,后舱里纵队的士兵们一片混乱。消息共享到其他纵队，伊凡的子舰顿时懵逼在那里，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大一艘船那异种不理不睬，反而会去追逐泽弗罗斯的这台小小的飞行器。
“你给我回去,别跟我抢,德蒙特！”
舰船亮起了外层护盾与全部的灯光,伊凡坐在驾驶位上,发狠去踩推进器。他飞到了那道绵延的冰川之前,上下左右乱舞。
巨大的异种静静地观看了一眼他的表演,依然不理。
伊凡：“……”
“……别闹了，”泽弗罗斯的通讯和大部队已经断开了，但因为距离的缘故和他仍然保持着连接,“没必要过来送命，还带着你的副官。它认出我来了。走吧。”
“你是说……认出？！”
飞行器的视野开始映入如死亡般冷寂的纯白，异种体表的氤氲的雾气已经笼罩了他。很熟悉的画面，使得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在帝国的边境与域外异种作战的日子。
域外的生命不会受到帕特里时间回溯的影响。而以这头异兽的强大，他尚且对它束手无策，这些年来它自是不可能被帝国所清除。所以它认出了他——这个一度与它纠缠了许久的渺小的人类。
于是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用惊喜的、新奇的，以及怀抱着浓浓恶意的精神力注视着他，一个纯黑的、仿佛能够吞噬这世间一切光亮的正圆在他前方陡然展开。
飞行器立刻急刹，没有冲进黑色圆面里。于是圆形平面加速向他飞了过去。
它没能成功吞掉他。飞行器在即将发生接触的一刹消失了。
——准确来说是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泽弗罗斯使用了他的能力。
以意念控制高速行驶的飞行器完成瞬移所需要的能量是巨大的，能力施展过后，泽弗罗斯立刻就感知到了意识海的重压。随着时间倒转回学生时代，他的力量也倒退了，可是这头异种所隐隐带给他的感觉，却是比当年还要更强。
……是啊，毕竟它不会受到时间倒转的影响。
又一张圆形平面在他的前方形成了。异种的恶意几乎亦转化成那黑暗无光的实质，泽弗罗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它的讥嘲，以及戏谑的志在必得。
飞行器猛然倾斜，从黑色平面的边缘擦过。
异种注视着他，又抛出了第三张平面。不过泽弗罗斯已经将一个精致的盒子拿到了手中。
深海领主时不时就塞给他一颗。他总是攒着，不舍得……甚至根本没有打算去用。现在……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用掉一颗了，泽弗罗斯将一颗黑色珍珠用念力托起。
仅以语言很难去描述他将它进行吸收的那一刻的感受，他看到光，无形但有迹的能量循着奇异的回路汹汹涌入他的躯体。似乎不存在任何的阻力，这台飞行器轻灵就像是一片飞羽，他托着它，轻描淡写地飘移了一下，瞬间他便远离了那新生的平面，甚至短暂地从这头异种的的关注范围里脱离。
不过他完全没有时间为此而感到庆幸！
这头异种它不止会套圈——像是这样的攻击手段未免也太过温和太过单一，再合理不过的，强大到它这种程度的异种自然还有其他的能力。一道冰峰倏然出现当头砸下，泽弗罗斯竭尽全力无法抵挡，哪怕他使用海妖泪珠来对自己进行了增强。
飞行器被击中，在星空中无声地爆炸，耀目的烈焰腾起，泽弗罗斯唯一能做的只是在爆炸发生之前从飞行器里逃出。
首饰盒在这一过程中翻倒了，家族的戒指以及海妖的泪珠纷纷从滚落。他把它们聚集在身前，戒面镶嵌的宝石映出冰冷的光狠狠刺伤他的眼。
啪地一下。他把它重新收进了盒子里。同样冰冷的手扬起将盒子给握住。前边境总督脸上没有表情。一颗颗黑色珍珠流转着华光在他的身边悬浮，下一刻，这些珍珠全数融入了他的身体。
伊凡并没有离开。舰船被异种那庞大的身躯阻隔在另一侧，他通过雾气水化的帘幕远远望到了飞行器发生爆炸。满怀着揪心，他操纵舰船赶过去。泽弗罗斯没有事……看到他愧疚的纵队长先是猛松了一口气，但呼吸旋即又骇然屏起。
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气息，这已不像是人类所能够拥有，也不知道神明御下的使者能否有这样的伟力。年轻的贵族左手平举向身前，随着他的手指紧攥，异种的一块身躯猛然间迸炸，冰晶与水滴与雾丝像是烟花盛绽在夜空里。
“……父神啊，”伊凡喃喃地说，“父神啊父神啊父神啊！！”
“德蒙特说它认出了他……”副官在一旁也同样惊悚道，“难道说，他们过去就有过像是这样的对打？”
伊凡感觉应该是，他松开推进器，降低了舰船的速度，“我们靠一边苟一苟吧。”
反正这只异种也不理他，弱小可怜的军舰怂怂地靠向一边。泽弗罗斯看了一眼他们的位置，将战场向远离战舰的另一边带去。
一路上闪过无数道致命的攻击。异种认得他。从一开始就是毫不遮掩的恶意，现在更是完全被他给激怒。泽弗罗斯从来没有过像是这样的强大，哪怕是前世的颠峰状态，他所拥有的力量也无法与此刻相比。这就是他的王子殿下，仅仅凭借几颗泪珠便赐予他的……泽弗罗斯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酸楚，他不断用念力崩毁异种的躯体，飞舞的冰棱凛冽的闪光一如家族的戒指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烧灼的印记。他知道他不应该去想这些……是的，他需要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战斗里。
圆形的平面被念力扭曲成一张皱纸，他用飘忽的位移来躲过某种力量的锁定。异种的身躯好大啊，他所炸开的不过只是一侧的几座小小的冰峰，能够像这样一点点地摧毁掉它吗？泽弗罗斯心念升起，随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在想什么啊，他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也许天外有天就是这样的感受，通过海妖的泪珠，他得到了超乎想象的力量，但就算是这样的力量，也无法与这头异种相匹敌。泽弗罗斯闪过一道可怕的光柱。真不知道像是这样的巨兽，原本是生活在怎样的世界里。
他的王子说如果在外面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召唤他。但是就算是海妖，对上如此级别的异种应该也很危险吧？元素生物是不会死没错，但万一呢？或者说虽然不会死亡但是会受到重创呢？他必须有足够的力量来威慑，才能改变人鱼们的处境。
他不会去喊他，在想到这件事的时候泽弗罗斯突然间又为戒指的闪光而释然了。他在战斗的空隙里不时思索一些其他的事情，接着又开始想，已经有一会儿了，也不知道伊凡的船现在走到哪儿了，伍德的大部队走远了没有。
他舍身救下了他们。但实际上他也没有那么地高尚。只是被异种给盯上了没办法——泽弗罗斯想要崩坏它向他发射能量攻击的一处躯体，可是他没有成功。随着时间的拉长，他的力量开始慢慢减弱了，海妖泪珠所能提供的强化效果是会逐渐消退的。
冰川状的异种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它对他的情感从熊熊燃烧的愤怒，再次出现了讥嘲的轻蔑的玩趣的转化。
泽弗罗斯意识到他所拥有的时间不多了。他也许马上便要死在这里。
既然如此，开口吧。
向他所爱的人说出想说的话。
他把精神力聚焦在意识海上空的烙印。
……路迦？
哎！在呢。
路南迦尔很快就回复了他，他在基地里显然很闲，埃斐在干什么呀？可总算有空来找我了，哈！我刚欺负完凯撒！
泽弗罗斯认真地听他的声音，想象他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脸上会出现的可爱的表情，我有一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呀？路南迦尔问。
泽弗罗斯首先需要躲过又一轮致命的攻击——聚焦精神使用能力同时就会影响到在意识海里说话。
没有得到回应的路南迦尔：哦哦哦！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全无征兆地，空间撕开了裂口，探出半条伟大深海领主：让我康康谁欺负我家埃斐！
泽弗罗斯：“？？？”
域外异种：“！！！”
苟得远远的用望远镜关注着这场战斗的伊凡和副手：“？！？！？”
第188章
众脸懵逼之中,这头异种是反应过来最快的，一瞬间，什么可怕的气息也不散发了,恐怖的力量也不释放了，它猛地一个转身，“嗷”地一声就跑。
是真的“嗷”,泽弗罗斯悬浮在那里再一次惊呆了,他跟这玩意儿从上辈子就开始互殴了,头一次知道,它居然——居然还会“嗷”的！
其实也不怪它逃得那么快。因为半条深海领主现在已经变成一整条深海领主,杀气腾腾的三叉战戟也在他的手中凝现了出来。
对于这头异种,路南迦尔同样十分地惊讶：“哦豁！”
然后他就追了过去，魔法的光尘扬起，属于海妖的、那由霜凝就的华丽羽翼在他的身后飒然展开。
他去追泽弗罗斯当然也要跟上他，但他只是一个依靠念动力来实现飞行的人类,根本不可能追得上有翼生物瞬间所爆发出的极速。向前飞出了一段距离,他只看到了一艘急吼吼地开过来的战舰——
“德蒙特纵队长！”战舰的舱门滑开,伊凡和他的副官大步冲到了门口,“快上来！”
埃斐你先回你们船上,路南迦尔在前面已经缩成了一个明亮的小点儿,他的声音通过契约烙印而向后传来，这元素领主，看我收拾不死它。
泽弗罗斯原本靠近战舰的动作顿住,被正职纵队长与副官七手八脚地拉了进舱里（没错，仅仅两个人硬是拉出了七手八脚的效果），……元素领主？
啊……啊。永恒国度的王子殿下有点尴尬，就是结盟试图颠覆塔兰缇斯的那些,被我削了一顿顺手塞到地海裂隙放逐了出去，谁想居然跑到了你们的世界里！
泽弗罗斯心一瞬间提起来，他想起路南迦尔正是因为这些元素领主死了，所以才穿越来到了特里丰斯，那路迦，我能有什么办法来给你帮些忙吗？
你一个柔弱的人类就不用想着帮什么忙啦！路南迦尔说，你坐着你们的船回要塞就好。哦对了，你们之所以出来好像是因为什么监控站失联了？人可能被这玩意儿吞进元素位面里了，放心吧，晚点我让它把人给你们吐出来。
他的语气给人感觉是如此地轻松，泽弗罗斯沉默了。路南迦尔又过了几秒钟，方才意识到人类应该是在担心他。
没事，虽然我实力打了折扣，但是这些元素领主当初离被我削死也就剩一口气。更何况就它一个。他安慰道，你就放心地回去吧，啊，那是你们的大部队是吗？
大部队现在分开了。伍德移交了指挥权给参谋长，换乘了一艘子舰，回去看泽弗罗斯那边的情况。德蒙特少爷完全就是被他的人给坑了，但还是不计前嫌地用生命来给大家争取逃生的机会。指挥官感动得眼泪汪汪，一定要回去接他。而看到他要折返，泽弗罗斯纵队里的士兵们也都闹着要一起。伍德于是就带上了他们，共计两艘舰船向来路返回。
刚刚完成了调头，一道不祥的白色亮光便出现了他们的视野里。
“糟了，是那家伙！”伍德大喊道，“它居然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快快快重新转回去快跑！”
已经调转了方向的舰船于是又飞快地再次倒转回去，驾驶员把速度给拉到最大，拼命地向前开。
他们极速逃跑。然而，这头异种速度比他们还要更快！
真的是好快啊！相比之下，之前它追击他们的时候，那完全就是公园老大爷溜弯儿。完了完了，这一瞬间，上到指挥官，下到舰船的维护人员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绝望。
直到一道冰白的光芒从他们的窗外闪过——
异种根本就没有搭理他们。它径直从一边飞过去了！一眨眼就飞出了他们的视域。
哎……哎？
大家都是懵圈的，就，不是很理解。之前还用精神力往他们这边扫，现在又半点都不带搭理的，这就是域外异种吗？果然脑回路和人类大不一样呢。
劫后余生的庆幸中，他们的窗外又闪过了一道光。
这一道光比起这头异种那庞大的身躯就要渺小上很多，就像是从远空掠过的流星，他们本该将它给忽略。但是，这道光向前面飞过去，随即又后面倒退过来了。流星可不会倒退呢，大家瞪大了眼睛，他们看到了人鱼冰蓝的长发扬起在夜空，那浅色的眼睛燃烧着明耀的光辉，一如那战戟的利刃闪动锋芒令人悚然而不敢逼视。
你们怎么把埃斐给扔在后面？给我回去接他！
心情很不好地，深海领主随机抽中了一艘幸运舰船，哐哐敲了两下。
飞船里面的士兵就眼看着他们的合金舱壁随着他敲门的动作，先后向内凹下去了两大块：“！？”
随后路南迦尔就接着追过去了，冰霜的羽翼边缘空灵洒下如星辉般的魔法灵光。
人类们大眼瞪小眼傻站了很久——
“等等，刚刚那是不是……那位人鱼国的……”
“是的，你没看错，我们的船都被王子殿下给敲凹了！”
“王子殿下怎么有翅膀——”
“他怎么突然间出现在这里——”
“那头异种飞那么快难道说是为了躲他……？！”
一片嘈杂中，指挥官发出绝望的呐喊。
“我们在回啊，正是要回去接他，刚刚怎么就把船又转了过来，娘嘞说不清了……死船快开啊！！”
就这样，大家全都调头回去接泽弗罗斯去了。一直到与伊凡纵队长的这艘船汇合——并重新组合成一艘巨大的母舰，人类们都是恍恍惚惚的。
路南迦尔已经飞远了。自然而然地，泽弗罗斯需要为眼下的情况来向大家提供解释。
“……时间倒转到王子殿下说要跟我们出去的那天。因为伍德长官不同意，于是他只好在要塞里留了下来。并告诉我说，如果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喊他。”
大家原本集中向他的目光又齐刷刷地转向了伍德。
序列的指挥官缓缓张大了嘴巴，回忆了一下当时他所曾说的话。
——这人鱼还想去外面！
——下面战士一个个的自己都顾不住，谁还能顾得上照看他！
以及大家所达成的共识——王子殿下那是绝对不能出来啊！！
伍德：“…………”
救命。
“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看轻王子殿下。”
所以他们就是冤种吧！要是那时候爽爽快快地答应了，路南迦尔也跟着一起过来，他们怎么可能被异种逼得这么狼狈，伍德气得抬手呼给自己一巴掌，“唉……他这么厉害你们也不说。”
泽弗罗斯从给他休息的座椅上抬起了头。
“……说了的啊？”
伍德很想抓住摇晃问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说了，这时尖叫声从一边传来——大概是绕了一个圈子，域外异种与人鱼王子的身影再一次在他们的视野里出现了。
大家全都涌到了舷窗边去看。那外观像是冰川一样的异种如今已经被路南迦尔给追上，它仍然没有放弃逃跑，但是，有一道道诡怖的阴影不息地涌动着，像是海魔的腕足，湿滑而柔软地，而从四面八方纠缠上来禁锢住了它。
阴影的力量所幅散的中心，邪孽的海族高举着古雅的战戟。魔力灌注的戟刃在黑暗深空外放出冰冷的光亮，倾照在他的侧颜，深化了那美丽又危险的五官的轮廓。以人类所无法理解的语言，他吟唱出一道空灵的咒文，阴影的束缚猛然间收紧。光与暗两相对撞，能量震波如地崩山摧般振荡开来，巍峨的冰川轰然崩碎化作齑粉。
战舰不受控制地被震波向后推开，船舱里的空气一时间安静得可怕。泽弗罗斯缓缓抬起手来按在心口，他使用了所有的珍珠来对自己进行增强，随后所能做到的也只不过是拧碎这头——元素领主的那么一小块躯体，然而，他的王子殿下……
“结束了吗？”有人虚幻的声音问道，望着远方星海，蓝发银尾的人鱼将战戟倒转，傲然而立。
战斗没有结束。作为元素生物，并不会因为身躯的崩毁便如此简单地死去。散落的冰砂升华为氤氲的雾丝，重新勾连起庞大的身躯。不过，这次它没有再实质化，而是保持以迷雾的形态，向路南迦尔还以了狠辣的反击。
泽弗罗斯站在窗前静静地远观，看它每一着所用出的全都是前所未见的能力。这与和他的战斗中所使用的大不相同……大概是他根本不配吧，微不足道有如虫豸，根本不值得它展现出真正的实力。
轻蔑而又随意地，海妖王子挥舞了一下战戟。不息奔流的浪潮从虚空中涌至，汇作一片垂天之海，挡下了攻击，更席卷一切，势要吞没元素领主那新生的躯体。
元素领主的迷雾之躯变得飘飘忽忽，外放的精神波动令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感受得到它的——已不再是恶意，而是极致的绝望与恐惧。它使用了空间之力，再一次消失在了窗外的视野里。
海妖摆了摆他幻银色的尾巴，也跟着从视野中消失了，浪潮跟随在他的身后，淌入了虚空的孔隙。
一切重归寂静。只有群星在浩瀚空间中发出来自亘古的恒定的光。大家在舷窗前，又怔怔站了很久，方才清除仿佛留驻视景中的这场战斗的残影，把心神重新拉回到眼前的现实里。
“我们……接下来……”
深海领主用契约烙印对人类接下来的行动作出了指示。
我追着它也不知道跑到哪儿了！埃斐，你们先回要塞吧。
第189章
克莱门特要塞。
高级军官们脚步匆匆回往总督府,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
就在几分钟之前，有一个监测站发来急报，他们监测到了又一个域外异种的生命讯号,是前所未见的……比之前的那只还要更加地强大！
奥德维奇接到了这封报告，拧紧了眉头思考。希望这只只是路过的……只要后续没有更多的报告回传，那么它就是路过的,和之前的那只仿佛盯上了他们的不一样。但还没容他思考多大一会儿呢,一个巡逻队又发了一封急报过来。
发现新域外异种,能量反应极其强大。由于距离较近,担心其威胁到要塞,请提前做好准备。
——其生命讯息的折线图与上封急报所提供的完全一致。
监测站与巡逻队位于同一方向,巡逻队所在距离要塞要更近一些。奥德维奇算了下两地之间的距离，后背沁出冷汗，立刻召集基地的高层人员开会。
大家往总督府赶来的间隙，第三封急报又发过来了！
——还是它。
把三份报告摊开在会议桌上,众多高层无不惊悚,唯有——军部送人鱼过来的那位上校依然神定气闲,甚至,还保持着微笑。
“怎么不喊路南迦尔啊？你们是看不起人鱼的这位王子殿下？”
平时基地都没人理他。如今这毕竟是生死存亡的时刻,所以还是把他也给请了过来。听到他一开口又在提人鱼,大家都皱起了脸。
“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以不说！少给我们添乱。”
“怎么说，你们回回对我都是这个态度。但是，对这些异种,王子殿下他真的很有办法。”上校说，“死马权当作活马医，只管把他给请过来试试呗？”
悠哉游哉地，他让人去请路南迦尔。
但旋即收到的回报却让他的神情一瞬间紧张起来。
“什么,人鱼王子不见了？！”
路南迦尔消失之前是和莱恩德若与凯撒在一起玩儿。两个人很快被找过来。
面对无比焦灼的上校，莱恩德若：“哦。他突然就一下消失了耶。”
凯撒：“可恶，走之前这家伙还狠狠欺负了我！”
军部上校：“……”
完全没有得到任何有效情报呢。路南迦尔显然是使用了某种空间能力，要塞的各处现在都找不到他。难道说，他是因为感知到危险接近，于是就干脆提前逃走了？
——预言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原本一副云淡风清样子的上校心里一下子就没了底。
是的，在来到这里之前，军部首先找来了强大的预知系能力者。他们把路南迦尔派到动荡的边疆，希望他能和域外异种碰上一碰——如果能死在那里就最好了。之所以选择克莱门特，这里的人鱼待遇好能充当样本，其实只是非常次要的影响因素，真正重要的是，他们支援的那段时间里，克莱门特是唯一的地区，会不幸遭到极其强大的异种的袭击。
王子殿下不会在乎人类的死活，但是他要保护生活在这片区域的人鱼。自然而然地，他便会和异种动上手——至于这场战斗的结果，预知系能力者也看不出来，反正，这一架能打成那就够了，结果怎样对他们军部来说都不坏。
被指派了护送任务的这位上校当然不会知道他其实也被上面人给当了炮灰，他所收到的信息是这样的：放心吧，克莱门特那边是不太平，但不管遇到什么，都有强大的人鱼王子顶着。他会与边疆的异种作战，领略到帝国幅员的辽阔，最终意识到与军部合作就是人鱼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出路，也是最好的选择。
以及……他出这一趟远门辛苦了，等到回去就升职加薪。上校听着就真的信了，也觉得遇到了事会有路南迦尔顶着。就算王子殿下不在乎他，还能不在乎他那一群柔弱小人鱼吗？谁想，来的路上遇到虫子，路南迦尔只把小人鱼们保护了起来，而到了此刻，前所未有的恐怖异种接近要塞，人鱼王子他……他说溜就溜，甚至连小人鱼们都不管了！
天啊……天啊。这一下可该怎么办，那什么预言系能力者，根本就是个坑货！
军部的上校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乱转。
这家伙……还真的在指望人鱼王子保护他啊！边军的将领们叹为观止。路南迦尔的突然消失，不知道是否与那突然出现的强大异种有关，奥德维奇安排了人手前去寻找他，令其他人员发现了他的踪迹也要第一时间汇报。人鱼之国的王子殿下是克莱门特的贵客，绝对不能出事，危急关头，他们必须很好地把他给保护起来。
然后，放着某位军部上校像是个小丑一样在旁边上蹿下跳，边境总督带着他的军官与幕僚们有条不紊地确定了应对方案。基地即刻进入紧急状态，全体兵员一级戒备；工程部队展开巡检，以确定防御系统正常运转；要塞随时将启动冬眠模式，所有非军事人员和平民需做好准备，以及及时转移到深埋地下的避难所内，物资保障部门需确保避难所储备有充足的食物、饮用水以及其他的必需品……
除此之外，还有神职人员被派往要塞的通天之塔。他们在过去都曾或多或少地展现出对神明力量的亲和，如果局面到了凡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抵挡的程度，神职人员们将启动仪式，为克莱门特祈求伟大父神的援助。
大家都希望，情况不会糟糕到必须去求助神明。倒不是帕特里高高在上，不愿意给他的子民以帮助。而是，和维拉米拉狠狠干的那一仗、乃至后续大分裂，帕特里需要把女神抽得千疮百孔的世界给修补好，以及为无法繁衍的男性们带来人鱼……一系列的操作似乎对他造成了很大的消耗，大分裂后这十几年，帕特里便没有再出过手了，哪怕帝国的一处边境数十万的人口被入侵的异种狂潮屠戳殆尽。
军部上校：“路南迦尔呢？……话说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
这同时也是人鱼们的问题。
学院的小人鱼们：“殿下他怎么不见了！”
年轻的人鱼们都慌慌的，他们一直待在安全的学院里，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所以都很着急地想要找到路南迦尔。
边军的人鱼们：“别找啦，快跟我们走吧，要塞进入紧急状态，咱们都有的是事要忙。”
原本在休假的人鱼都被喊了回来。有超级别的异种突然来袭，这谁也没办法，所以人鱼们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还热心地指导学院的同伴们这时都该做些什么。
凯撒因为力量格外强大，所以被奥德维奇专门派人过来把他给请走了。莱恩德若也跟了过去，以防万一有什么危险发生好保护他。
“放心吧，”凯撒说，“如果有危险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回想了一下当初在十字星城所发生的事情，凯文迪什家的小公子脸一黑：“……”
“其实我感觉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凯撒说，“……准确说这个危险应该是泽弗先遇到了，然后路迦就赶了过去。再然后危险就不再是危险啦。”
不得不说对于伟大深海领主，他对他真的是很有信心。
而梅兰迪的信心就更足了。
埃克里急匆匆地赶回到家里接他。棕肤银发的人鱼静静地坐在窗边，给人的感觉依然是非常地淡定。“有没有可能，你们忙着在躲的这个强大异种，就是我们神秘消失了的王子殿下呢？”
“嗨呀你在说什么呀，”埃克里冲进房里，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大尾巴团巴团巴塞进了飞行器，“快跟大家躲起来，我没功夫看顾你了，我得上前线。”
副官开着飞行器把梅兰迪给送走了，指挥官急匆匆地又赶去他所统率的战争序列。这个时候又来新的消息了，有处于要塞外围防御圈的监测站点发来急报，除了那个极致强大的域外异种，他们今还监测到了游荡在要塞周围、令总督与基地的高层不安了很多天的那只异种的能量反应！
扶着耳挂式通讯器，指挥官一口凉气倒抽上来，“你们是说，这异种一来来了两个？！”
没错。奥德维奇的声音从一边响起来，从坐标连线可见，两只异种有着强烈的目的性——完全是以直线的路径在逼近要塞。
周围听到的人都悚然地看向他，埃克里原地站了一会儿来消化这两条消息。他的人鱼虽然还是清清冷冷的，但是现在却给他做饭吃，还愿意对他笑了，他还开心着想要迎接美好的生活，却不想一切这就要迎来结束。
是的，以这等恐怖的级别，仅仅已是一只异种便是要塞所无法承受，更不用说，今一口气还来了两个。
士兵们鸦雀无声地等待他示下，埃克里又怔了一会儿。
“不管了不管了，”他大声喊道，“先执行总督命令，让基地进入冬眠吧！”
很多足够强大的异种其实不屑于理会如人类这样渺小的生物，只要冬眠蜇伏，伪装成一座空城，避免引起它们的兴趣，那么就可以躲过一场灭顶之灾。在外执行任务的人员被全数召回了要塞，各种巡逻单位运输单位能回的回，回不了的就就近选择停泊点，透明的、用来将恒星的光辉引入这座边境城市的光离穹顶从四周而起，向中心逐渐地凝实而转化成钢铁般的暗色。
城市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只剩下用来联结神明的通天之塔向外透出些微的光。神职者们已经启动了仪式，祈祷神明能够垂眼一瞥这方世界，帮助他的子民度过这场浩劫。
泪水滑过他们的双脸。男人们看不到，他们所仰仗的神明，此刻正在他恢弘华美的神殿里，那张舒适柔软的大床上：zzzzzZ……
睡得简直香极了。那么多的神侍一起拼命摇晃都没有可能把他给晃醒，更不用说从遥远下界传来的微不足道的几声祈祷。
没有回应。当然，更不用说带给子民们什么帮助。
两只异种还在快速接近，刚刚还在外围，而此刻，内层的防御圈也已被它给突破。完全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埃克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他们其实很难躲得过了。民众此时已经完成了转移，他对序列重新进行了部署。若光离穹顶被突破，那么边军士兵自身便要顶上，用生命来履行帝国军人的责任。
死亡的阴影悬凝在他们的头顶。人类在绝望中等待着即将降临的命运。心脏不断在下沉，空气是如此地沉闷，他们仿佛已经提前置身于一座巨大的坟墓。
直到，打完架回来的海妖迷惑地悬停了看了看陌生的要塞，绕着穹顶飞了一圈，进入到监控镜头的拍摄范围。
歪？？路南迦尔倒转过三叉战戟把黑漆漆的穹顶给敲敲，声音像是全城广播直接送进下面每个人的脑海，你们这是怎么了啊？……我走时候还是正常的，现在怎么全都黑灯瞎火了啊？话说我就走这一会儿，不至于出什么事吧？
能量反应监测器自动把他圈出高亮在屏幕的中心，刺眼的红光密集闪烁发出最高等级警报。总督与幕僚们坐在一排排监控画面前，看着那张写满了茫然不解的熟悉的脸，眼睛险些没能瞪出眼眶：“？！？！？”
人鱼的王子背后张开了一对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华美的双翼，同时一边手里还托着一个……托着一个简直比一台飞行器还要大的无色晶体。这个晶体同样也在引发能量反应——反应的拆线图同样是如此眼熟，但他们还是下意识地和之前打印出来的图示进行了一下对比。
好的。没错。那只盘距在头顶深深困扰了基地许久的强大异种，现在变成了一块晶核被他给拿到了手里。
奥德维奇的右手在剧烈地颤抖着，坐在身旁的幕僚椅子后翻，咕咚一声砸倒在地。
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惊，以至于他们一时间竟忘记了要回复，开门开门开门啊！路南迦尔在外面喊起来，别一个个的不出声，我知道你们在里面，开门开门开门啊！
边境总督：“…………”
众多幕僚：“……………”
奥德维奇定了定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给他开门！”
第190章
光离穹顶缓缓开启的时候,地面的士兵们其实还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主要是奥德维奇有点儿慌，他看着路南迦尔用三叉戟在敲要塞的穹顶，很怕他像是敲鸡蛋一样,喀嚓地一下把穹顶给敲碎了。所以，来不及向地面传出指令，他直接使用总督的最高权限把穹顶给打开了。
不过,这倒并不会导致士兵们精神高度紧张之下直接瞄准他开火。屏障一打开,顶尖强者的威压顿时如高山之将倾般迎面泄了进来。这和路南迦尔去敲伍德序列舰船的时候还不一样,某元素领主一见面就跑跑得实在是太快了,他还没来得及真正展现出力量,而现在,则是酣畅淋漓地刚刚打完一场。深海霸主的恐怖气息完全外放，渺小的人类如何能够承担得起这样的等阶压制，士兵们全都拿不起枪，全身的肌肉或僵硬或剧烈地颤抖着,关节忍不住地弯曲,扑嗵扑嗵的数不清多少人已经委顿到了地上。
路南迦尔于是收敛了他的威压。但是,他手里还托着一颗比飞行器还要大的元素核心呢。他的威压收敛了,死亡领主的威压却仍然向外扩散,要塞士兵们依旧是被按在地上站不起身,只能用一双双惊恐的眼睛难以置信地仰望着他。
作为指挥官，埃克里是人类中少有的强者，勉强顶住了这份强压,跌跌撞撞地向他跑了过来。
路南迦尔这时也降落到了一人的高度。他将目光转向他：这怎么一回事啊？
从外面看黑灯瞎火的，这进了里面，整座基地都空了！那么多的人鱼和人类都跑到哪里去了，迷惑。
“殿下好,”埃克里结结巴巴地说，“因为监测到了有超级别异种来袭，总督发布了避难令，现在非军事人员以及人鱼们都躲到了地下掩体。”
超级别异种？路南迦尔听到下意识地向周围望了一眼，然后想起来他拿在手里的元素核心，是指这玩意吗？
埃克里看了看元素核心，又看看他，哑了半天——同时大脑CPU疯狂地进行了一系列的快速运算，最终违心地答道：“是、是的。”
路南迦尔就开始奇怪了，区区一个元素领主，就能把要塞给吓到这种程度吗？
悬浮在一边的系统小气泡：【……我猜他们监测到的应该是你，宿主大大。】
路南迦尔：“……”
好吧，他的话，那就不奇怪了。问题得到解答，他就懒得再理埃克里了，提高了声音开始喊：“埃斐——”
没有回应。路南迦尔开始用目光寻找。埃克里站在一边疑惑地挠了挠了挠头：“王子殿下？德蒙特少爷他……不是外出任务去了吗？”
路南迦尔头顶缓缓冒出问号，他聚焦在契约烙印：埃斐！
哎！这一次泽弗罗斯很快就回复了他。
我都回来了！路南迦尔立刻就问道，你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听他说到回来，匀速行驶的舰船上，泽弗罗斯下意识地扭头向旁边看去，没能看见后意识到一点，你说回来是回到哪里了？
要塞呀！深海领主理所当然地回答。
泽弗罗斯噎住。……我们的船要开几天才能回去呢。他说。
路南迦尔：“。”
好的，他不用找了。要塞里没有他的反派BOSS。埃克里于是就看着，深海国度的伟大王子脸上阳光又友好的笑容刷地一下消失。
哦那我去处理一下这玩意儿。他冷漠地说，掂了掂手里的能源核心，大翅膀一抖，刷地一下就又飞走了。
打开的光离屏障在他飞进了要塞之后便即缓缓闭合，不过并没有完全合拢，所以感知到他从内部向外飞，闭合过程就自动暂停了几秒。丝滑而顺利地，路南迦尔重新向外飞了出去。
奥德维奇带着他的幕僚们从地下掩体急匆匆地往地面赶。来到的时候路南迦尔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埃克里一脸呆滞地站在那里，士兵们也同样是一脸仿佛见了鬼的表情，哆哆嗦嗦地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
“我们尊敬的王子殿下他——”
“他出来处理那个、处理那个晶核去了！”
……
埃斐我不是跟你说你们人被这玩意儿吞进元素位面里了吗？现在它已经被我鲨了，元素晶核也挖了出来。路南迦尔说，我去研究一下晶核，看怎么打开它的这个元素位面好给人放出来。
……已经鲨了？泽弗罗斯惊愕在另一边问。
嗯。这个元素位面我也许可以利用一下，路南迦尔说，你慢慢回来吧，不着急。
泽弗罗斯：好。
路南迦尔在高空飞行，在这颗位于边疆的荒芜星球上寻找适合他折腾研究的地点，我就没回要塞！人类实在是太弱了，我带着晶核回去，他们趴倒了一片。
反派BOSS：伟大领主真的是很强。
伟大深海领主：那当然。
人类现在总算是明白人鱼之国的王子殿下究竟是怎样的强者了。不得不说，场面一度非常地尴尬。
匆匆发布的避难令又匆匆地撤销，谁不得问一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然后便知道了——哦，根本没有什么异种，这只不过是人王子殿下出来了一趟，等再回来，从身上散发出来的可怕的能量被监测器识别到，结果被当作了前所未有的可怕异种了。
……好吧，非要说异种的话，其实也有一个，就是被他提在手里的那个死的。来回游荡在克莱门特附近、让总督一群高层提心吊胆了很多天的那只异种现在死了，被他杀了。杀完带着它的晶核飞回要塞，因而形成了“两只强大异种直取要塞城市”的恐怖效果。
“…………”
怎会如此啊！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埃里克去避难所接他的人鱼，拍着大腿说：“嗐，还真被你给猜到了！我们以为的那个超强异种，它它它真的是你们王子。”
“是啊。”梅兰迪淡淡地说，“你难道不应该也猜得到吗？”
“——这我怎么能猜得出来！”
“谁猜不出来你也应该能猜出来啊？”梅兰迪说，“当初是你接到的他，回来路上他明明已经告诉了你他是多么强大。所以你是为什么，把这些事情全都给忘了呢？”
这话听起来就不是很对味儿，埃克里走向他的脚步于是慢下来。梅兰迪原本很冷淡地看着他，见了他这副模样，不由得想起来避难令发布的紧张时刻，并不是所有的人鱼太太都有丈夫来接，但埃克里却是亲自过来接了他的，虽然是被团巴团巴塞进了飞行器里：“……”
他掏出了一个小包向男人扔了过去。
指挥官本能地接住——这是一个很精致的小包，里面满满地装着一袋子的高等珍珠，他托着不禁愣了一下。
“给你了。”梅兰迪说。
“哎呀，哎呀！”埃克里受宠若惊，“一下给我这么多！”
“前几天不是哭了吗，加上过去攒的就不少，”梅兰迪说，在心里补充道，反正过些天他就跟王子殿下走了，珍珠就这些，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他们居然把我们王子殿下给当作了异种！”
学院的人鱼们震惊，觉得边军的一套操作实在是太离谱了。
“然后才知道王子殿下是出来杀异种来着……”
“这说明什么，殿下他比他们见过的最强的异种都还要厉害得多。”
“——那可不是！”
“就问谁能强得过我们王子殿下！”
小人鱼们都骄傲极了。人类在一旁听着，谁也不敢乱插嘴反驳。
与此同时，对这些人鱼还有一种微妙的情感在心里里回旋着。
这些天，基地的军官持续在追求学院的人鱼。但这些人鱼对他们的猛烈追求的反应，却是非常地冷淡。之前的援边的人鱼，只需要本地军官简单地表露一下意思，人鱼们都是很容易地就答应了，甚至还有人鱼主动追求本地的军官。现在边军基地的很多人鱼就是通过和本地军官共同提交申请，而在毕业后来到的克莱门特。总之，军部送人鱼来援边，就跟给他们送伴侣差不多。可皇家学院的人鱼却不一样，任由军官如何示好，到现在，没有一对儿成的。
答案很简单，这些人鱼有敬仰的王子，根本懒得去管人类怎样，他们的目标是紧紧追随在王子殿下身边。克莱门特的人鱼待遇是好，但王子殿下能带给他们更加光明的前途——人鱼们是这样想的。
对此本地的军官们都觉得他们的想法很幼稚。就算人鱼王子是有那份儿心，给他们前程，到时候又能安排得了几条鱼，这些人鱼一个个想得美，等把路走绝了就懂了。有的军官和人鱼交换了联系方式，就等着人鱼到时候认清了现实回来找他。
然而，现在看来……
人鱼王子降临到要塞的那一刻，有很多的军官也是被可怕的威压压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不是人鱼认不清现实，而是他们，根本不知道现实究竟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