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人鱼橙金色的眼睛自绝望中烧起希望的光。
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如今换路南迦尔取代了谢尔盖的位置,但大家都是人鱼，他对人鱼很好。开学第一天就请了宿舍里全体人鱼吃饭，后续还给每一位新生都送了礼物。
是他来处置……那么他们就有救了！
与之相对。人类的表情扭曲成了复杂的形状,有些局促地踮了踮脚。“谢、谢尔盖，”他结结巴巴地说，“谢尔盖处长到哪里去了啊？我们、还是等到处长回来再来吧。”
人鱼转回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缓缓张开了嘴巴。
这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明显不正常！人类部的男性学生抢在他开口之前便用精神讯息打断,你想等到谢尔盖回来再处理我们一遍吗？
人鱼和他悄悄说：他处理了我们,也许到时候就不用再处理了呢。
——谢尔盖能会让一条人鱼骑在他的头上？！
人鱼不敢再说话了,眼睛里亮起的希望之光也跟着熄灭。男人脸上隐隐现出放松的神色，不过还是很恭敬向路南迦尔行了一个军礼。
“我们先走了。”
人鱼站着还在发怔。男人拉了一把他制服袖子，带着他往外走。真不知道怎么会是一条人鱼坐在谢尔盖的椅子上，不过很好……银光闪闪的一条大尾巴,它没办法追出来,硬把他们给留下。
路南迦尔的确没有追赶。他换了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曲起一侧的手臂支撑在一边的脸颊。淡色指甲的、属于人类男性的手带着一点劫生余生的颤抖,伸向了前面虚掩的房门——
咯嗒的一声。房门关上了。金属的锁舌滑入锁扣板的凹孔。
怎么会关上呢？男人的心脏砰砰地开始加速,伸手去按与门锁相联的内侧把手。
用力向下压。把手纹丝不动。
“这个门。”他的声线隐约开始发虚,“这个门好像坏了，”他向路南迦尔的椅子上看一眼，终于注意到那不是给人类坐的椅子,而是一张人鱼用椅，“……我来联系校工吧。”
谢尔盖都哑巴多久了。还这么惦记他，你简直不要太爱。路南迦尔说，真是不好意思。你的亲亲老登不会再回来了。
“……你！”男人的颤抖从手指向上蔓延到身体,但脸上却是一副凶恶神情，大声反问道：“你把处长称叫什么？”
你的亲亲老登，路南迦尔说，不合适的话，那，你的亲亲老公？
男人恐惧的颤抖转化为愤怒的颤抖。他何尝被这样当面冒犯过，“你敢这么说！我要跟学院里举报！”
去举报吧，路南迦尔说，告诉他们你是怎样当面顶撞风纪处长。
男人恶狠狠地拨出了通讯。真的开始举报了。
路南迦尔非常具有耐心地让他在那里举报着。
橙金色的人鱼看看男友，又看看他，站在中间手足无措，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路南迦尔对他笑了笑。
你找的这男朋友不行啊。
人鱼咬了咬牙，终究是离开男友，向他冲了过来。
“处长！……救救我。”
路南迦尔点了点头。很温柔地问他：你叫什么？
“……伊凡。”
你好，伊凡。路南迦尔让他绕过桌子，来到自己身边。人鱼接连遭到惊吓与打击，已经没有了力气，在他的座椅旁边委顿了下来。路南迦尔倾下身去问他：孩子打算怎么办呀？是打下来，还是留着？
“还……？”伊凡愣了一下，“还能留着？”
如果你想的话，就休学一年，怀孕生产。那些上学期间受到重伤的学生怎么处理，怀孕就怎么处理呗？虽然这对你而言未必是很好的选择。路南迦尔说，指尖按了按人鱼的眼尾，尝试让那滚动的泪珠重新收回去，你仔细想想。还有，这个人类打算怎么处理？今后还跟他照常在一起吗？还是我给他阉了？
“？？？？？”
人鱼的眼泪生生被他提出的这个选项给吓回去了。
不是说物理阉割哈。准确来说是精神绝育。总之效果是一样的。路南迦尔说，给他制造一点小小的心理障碍，从此他就没办法再碰你了。你可以离开他，也可以依然和他在一起，我会让他变得很听话……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男人发出宛如煽猪一般的尖叫，“老师！老师！”他撕心裂肺地对着终端喊，“救命，他还要阉我——他要把我阉了！”
路南迦尔打了个响指。
系统小气泡配合地把男人的通讯给掐断了。
终端传出忙音。男人难以置信地惊恐翻看。路南迦尔说：过来。
他不想过来。但他的身体违背他的意志。人鱼惊恐地向后让，看着曾被他视为倚靠的男人面容扭曲着挪动双腿，一步步磨到了人鱼学部新上任的风纪处长面前。
巴尔克霍默。路南迦尔根据系统提供的资料念出他的名字，也是个成年人了。做事之前却还不懂得考虑事情的后果。也对……毕竟这后果并不需要你来承担。不过只是一个处分而已，不疼不痒的。
他微笑着勾了勾手，隔空抬起了年轻男人的下巴。
很不幸，今后就不一样了。
男人身上冷汗瀑布般直冒，“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伊凡！”他转过头，想要扑到人鱼的身边，“伊凡你是爱我的对吗？你让他不要这样！以后我一定采取措施，一定会对你好的……伊凡！”
人鱼摇了摇头，远离他向后躲。
“孩子怎么办？”路南迦尔这次询问人类。
“那肯定是打掉啊，”男人不假思索地说，“我们还正上着学呢，生下来怎么养！”
说完了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错误的答案，当下连忙改口又说：“其实生下来……生下来也行，伊凡我请假照顾你！你要是想在家养孩子，我给你所有的津贴。”
伊凡苍白手指按着肚子，凝默了许久。“我不要留下这个孩子，”最终他说，泪珠终于还是在眼眶里蕴集，颗颗向下滚落，“我不要……”
好，路南迦尔说，这个男人呢？
男人他也不要了。但回头毕业还要面临强制匹配伴侣的问题，我会努力……但并不好说到时候就能够解决。路南迦尔和这条人鱼理性合计，你可以考虑留着他。如果他条件可以的话。我给他一个心理暗示。他的财产，还有听话，噢对，还要绝育……
男人再一次惊恐尖叫起来：“我错了，我现在已经知道错了……”
你看，你也知道错了。逻辑带师的语言没有谁能够反驳，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路南迦尔开始编织心灵禁制。就在此时，杂乱的脚步声从走廊的方向传来，那是人类学部的部长，系主管，巴尔克拨通讯求助的老师……一群人往这边赶过来。
他们其实也并非多么在乎这个学生后续的生育能力问题。重点在于——小小一条人鱼怎敢如此乱来！办公室的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
“那什么路……路南迦尔！”一个穿军服的老年男性举起手来指着他，“军部错抓你是他们不对，出于补偿给你当个处长，你还真拿着鸡毛当令箭在这儿抖起来了？”
还有人喊：“唐纳德！唐纳德在哪儿？你们人鱼学部还要跨校区处置我们部里的人！？”
千钧一发的时刻救星赶到，巴尔克内心的喜悦可以说是无以言表。他连滚带爬地逃到让他感到安全的人群后，大声说道：“有没有人能管管！先是女人走了，现在就连人鱼也都骑到我们头上……”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情绪激动之下原本不该察觉得到如气氛这样微妙的转变，是人类学部的部长主管与老师们那陡然间染上惧色的神情，与张开却未能发出声音、空空开合的嘴巴让他意识到了局势的再次反转。
唐纳德这时候出现了，急切问发生了什么事。巴尔克将最后的一丝希冀投向他，却听身边的一群人类都笑着摆手说别紧张，是这样，他们来是打算跟他说，今后若有人类学生犯牵扯到人鱼的错误，人类学生也都交给人鱼学部处理，当然，等到他们回去之后，自己这边的处分也是少不了的。
怎么说，变色龙恐怕都变不出来这么丝滑的颜色。唐纳德听得也是愣了一下，随后高兴地说：“这样啊，太好了，就是因为你们对学生犯错处罚不严，我们人鱼才老是被祸害！”
他走过来热情地和人类学部那边的同僚握手，“谢谢配合我们新任处长的工作。”
寒喧了几句，唐纳德陪着一群人出去了，房门也重新关上。
路南迦尔倚靠在椅背上笑了一笑。
巴尔克只感到他身上衣襟是那么冰凉，像是被冬月的寒风给穿透。
怎么说，谢谢你把他们给带过来。还有，来重新认识一下……
海妖领主挽起委顿在地上的人鱼的手，让他慢慢站起来：今后，这就是你的主人了。
第122章
人鱼与人类一起过来,也一起离开。不同的是，过来的时候人鱼的内心充满了绝望，而人类最发愁的不过是要挨上一顿斥责,以及个人档案或将添上一次违纪。而现在，人鱼的脚步越走越轻快，绝望与凄楚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人类的脸上。
迎面有人过来了。巴克尔连忙把脸上的神情给掩住。
“在外面给我表现得正常一点”,这是新任处长的命令。清越动听的声音带着极致的压迫感刻入他的心灵。他很正常。人鱼因为意外怀孕而被强制流产,还遭到处分,作为深爱着它的男人,后续怎么补偿也不为过,不是么？
这件事路南迦尔处理得很低调。他上任风纪处长的变动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宣扬。低年级的人鱼一度以为他不在他们教室，是改和高年级一起上课了，就像他不再参加基础体能训练一样，现在也跳过了别的初级课程。高年级的人鱼则大多和他不熟,可以说是直到犯了事被带到风纪处,才知道风纪处长换人了……不,换鱼了。
消息也是这样慢慢地向外透出来的。先是有人说：“知道吗？人鱼学部的谢尔盖被调走了。”
“正常啊,”大家说,也不看他哑巴多久了,还赖在学院里本身就不合理，“那换谁接了他的位置？”
“听说人鱼部那边开始搞学生自治，让学生自己来管风纪。”
人鱼自己来管风纪？这未免有点离谱。不过类比一想也便释然了,“学我们这边学生会啊？”
“现在是路南迦尔坐了谢尔盖的办公室。”
“那条野生人鱼！？”
野生人鱼身上的八卦那可太多了：“听说前段时间军部过来抓走了他！”
“——然后军部就被砸了好几个研究所。”
“岂止是研究所，海上还沉了一艘基地级别的空天母舰呢！”
“这么厉害啊！”还没听说这些事的人就很是震惊，“哎，想他一条野生的,又不是学院里的人鱼，军部也敢乱抓？人德蒙特家，多少年的老牌贵族能是好惹的？真就不懂了，这军部没事招他干嘛。”
“啊哈哈？不是吧？德蒙特家这么厉害？那可是一艘母舰啊，你知道这玩意儿多少钱吗，更不用说上面还载着人……”
“不止抓了路南迦尔，还抓了一条金色的……好像是叫凯撒。凯文迪什家懂吧？他们家在宪兵团——”
“凯文迪什家也不可能这么大胆。”
“呵呵，没一个懂的。”这时就有人用蔑视愚蠢凡人的目光把一群人扫过。“……这事得从人鱼的来历说起，”他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你们知道我们世界人鱼是怎么来的么？”
如果说人鱼都是伟大父神创造的，统一降生在神恩之池，野外环境也就不可能会有人鱼出现。可事实是怎样呢？这条野生人鱼又是怎样诞生于世？不怪军部想要抓他，事情的重点在于，抓了它之后，为何又好好地将它给送了回来？
“不存在什么抓错了，它是无辜的。说实话军部人真在乎这个？是有人鱼造反没错，但这是人类的世界，它们造反根本不可能成，所以事情根本无所谓。只要军方感觉有必要，没造反也是造反，相对，只要这人鱼是有背景的，就算真造反也能把它给捞出来。”
“那，”一群人问，“那为什么啊？”“抓它有必要，但它也有背景？所以先抓，然后又放？”
“没错。不然一条小人鱼，放就放了，还用得着拿什么风纪处长的职务安抚它？还是个入学不到一年的新生，这风纪他能管得明白吗？德蒙特家早就不行了，这事跟他们关系其实不大。你要联系起军方的研究所，还有那艘沉海的母舰去想。”拥有强大思考能力的人类学生说，“那艘母舰在海上。这又是问题了，军部派出一艘空天母舰到海上干什么？……总不至于是去旅游吧？”
“听说海上穆洛尼带了一群人鱼频繁向人类发动袭击。”
“单一个穆洛尼值得派空天母舰？或者，穆洛尼在海上这么多年了，为何直到最近才开始搞大动作？算算时间节点，恰恰是在这条野生人鱼出现之后……”
再细的这位就不说了，让大家自己去想。连串推理最终所导向的结论着实让人感到不寒而栗……所幸，他们平静的生活并未出现什么变化。路南迦尔当上了风纪处长，但也没听他用职权做什么了不得的事。
很多人就懒得去想了，当又怎么，人鱼学部的事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关心这个还不如关心全国联赛呢，看时间又快到了。
渐渐的，学院里开始出现戴臂章值勤的人鱼干员——这就相当于人类这边学生会成员了！总有些人要负责在下面干活。人类这边学生老师看看就觉得也行。有人鱼干员巡视约束，人鱼对人类学生造成的干扰也少了，不像过去那样，条件好的人类一大堆人鱼缠着想跟他在一起。天天脑子里除了谈恋爱还有什么！相比过去谢尔盖那种管束，这自治效果还挺好呢。
自始之终，没有任何大的变故发生。聪明人不好说出他们最终的猜测——说真的那很容易被当成精神病以及扣上不敬父神的罪名，一般人就一如寻常地过着他们的日子。只有贾斯汀——这位世界主角事后早就已经回到了学校——郁郁地站在窗边，看着笼罩头顶的蔚蓝夜幕一天更比一天深重。
可他对此又能做些什么呢？这段时间里，贾斯汀一阖上眼睛，就是他跟人鱼大战三百回合，经历临阵突破，最后终于发现原来它双腿只是个摆设的绝望情境。
当然还有别的情境。不过贾斯汀拒绝承认它们在他眼前的出现。总之，对路南迦尔，贾斯汀已经没有一点儿心气了。蔚蓝夜幕降临，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祈祷。“父神啊，”主角双手交握在胸前，“看看您所爱的孩子，您御下的世界，此刻正被人鱼的魔爪所蹂躏！”
泪水滑过他的面颊。贾斯汀的心中充满了悲哀与苦痛。
他无力地望向天空，而与此同时，上层位面的神侍们也在无力地望着他。
主角并不知道，其实神侍们早就已经鼓起所有的勇气，做下了那个艰难的决定。当看着路南迦尔血洗研究所，另一边泽弗罗斯全速向这边赶来，他们便知道，事情至此已到了必须迎来结束的时刻。
他们没办法阻止——谁知道过去式反派BOSS和进行时反派BOSS聚首后将会发生什么！到这一步再没办法指望事情向他们期望的方向发展，这两个也许真能谈起甜甜恋爱，但那无疑问将是一场灭顶之灾，他们必须去将帕特里从沉眠中唤醒了。
为此神侍们发生争执，为谁负责前去唤醒父神。别的神侍最终怎样不说，前去提供叫醒服务的那位是百分之百一定会死的。谁都不想轮到自己。这么争了一会儿，系统也没了。
路南迦尔带着那群人鱼，在系统的导航下又杀往下一个研究所。神侍们在上层位面看着无不是一身冷汗。决策进程得以被大大加快，他们选出了一个倒霉蛋去喊帕特里，然而……！
帕特里没有醒来。
大家都认为肯定是这家伙怕死，根本没有真正去喊父神。喊打喊杀之余又决策了一轮，这次多了两个倒霉神侍和之前的那个一起去喊帕特里。
帕特里还是没醒。
“…………”
最终所有的神侍全都聚集在了帕特里的寝殿前。
“至高无上的父神呵！请您快醒醒……”
帕特里听不到他们的呼唤。
萦绕在他耳边的只有海沙的温柔，与浪潮的呢喃，空灵飘渺的歌声是他倾神明漫长的一生也从未听过的最为美妙的乐曲，引诱着他在无边的安宁与喜乐里深深沉睡。
他实在是太累太累了，倒转了光阴十余载，将一切都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还构筑了从域外引入人鱼的通道，这些柔善美好的生物将带给他的子民前所未有的增强。帕特里幸福而又满足地睡去，认为这场酣眠是他应得的享受。
神侍们面面相觑，末了甚至闯入了寝殿。可是他们依然叫不醒他——比起神明他们这些灵体实在是太渺小了，完全无法对帕特里施加任何的影响，那简直是蚍蜉撼树一般的绝望。
最终他们只能放弃，待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存在位面事件发展。路南迦尔屠戮了帝都星所有的研究所，带着人鱼们回大海，在岸边和泽弗罗斯互相坦白……然后又去见了皇帝。
该死的皇帝。他对海妖那是什么态度！还想把锅甩给父神。海妖从他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满意地离去了，在海里建起人鱼的聚居地，完事又回来上任人鱼学部的风纪处长。他们看着它……它没有再做什么毁天灭地的事，他的行动极具耐心极为克制，就像是潮水一点点涨上来，从海滩到礁岩一直到淹没整个岛屿，神侍们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困在小岛上不幸溺水的人，如今正在慢慢地呼出肺部最后一口空气。
怎么办……他们要怎么办才好？
第123章
神侍们聚在一起认真讨论。
他们曾为逃避责任而推诿。但在发现帕特里的情况不对、最终聚集在一起前去尝试将父神给唤醒的时候,神侍们在精神上其实已经死了一次。这令他们心中生出无畏而壮烈的情怀，今不再囿于一已私利，而是真正在尝试解决问题。
联结现世的通道现已关闭,他们无法对存在位面直接造成影响。能够采用的间接手段……他们曾通过神恩之池发布了指示，要求人类注意善待人鱼，以安抚某深海国度的王子殿下不要搞事。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个办法。他们要不要再下发一些新的指示？比如菲伦涅是个害怕打仗的软蛋,把他给换下来吧,扶一个战争派的贵族登上皇位。来自上界的意见代表了神明的意思,对凡人来说很有分量。这和没有标准的善待人鱼还不同。到时候菲伦涅是真的能被换下来。
但然后呢？谁能保证接下来上台的皇帝始终如一,不会像菲伦涅那样中间转向？想当年菲伦涅的战争口号喊得可以说是震天响,没有哪位拥有继承法理的皇戚主张上能够比他更加激进。根源不在于皇帝是谁,而在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其利益天然与下层的战争支持者存在不一致的地方。
“而且就算真换上一个铁血主战派也没用，那只海妖可以过去直接把他给洗脑成它的奴仆。”
一个神侍提到。大家哑然，不得不承认……这的确存在很大的可能。这样的话,王位的更迭只会引发混乱与失控。他们仍然得不到一个战争派皇帝在位所带来的助益。
“——想当年就不该留着皇帝这种东西！”有神侍恨恨说。
“唉。别提这个了。”坐他身旁的神侍摆手,“我们传达些什么呢？号召人类提防海上威胁,对人鱼严加看管可以么？”
“之前是说善待,现在又要严加看管。多来几次你看你说话还有人听没。”
通过神恩之池向下传音几乎是他们当前可采取的唯一的手段,必须要慎重对待。“这样吧,”一位神侍最终说，“先按着。”
路南迦尔只有一个人——哪怕贾斯汀都已经那样，整个世界没有任何人能够成为它的敌手,它也不过孤身一人而已。所以它才要隐忍，才要克制，不再采取过激手段，而是一点点发展它的势力。世界那么大,它将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才能最终实现它的目的。
上层位面拥有这些时间，拥有这些时间所将带来的机会。以神之名义，来对尘世施加影响，这是他们少有的能够使用的武器，有必要保证将其运用到最能发挥作用的地方。所以，等待吧，等待一个最佳的机会再来使用它，“而且，在此期间我们的父神或许从沉睡中醒来，到时候，下层位面就不再是我们所需要担心的了。”
神侍们排好了轮流前去唤醒帕特里的日程。决定暂时就先这么走着看了。
……
泽弗罗斯用勺子轻轻搅拌，然后阖上了炖锅的锅盖。开始小火慢炖清汤大老爷今日份清汤。
管家从房间里冒头。
“差不多了吧，少爷？”
“什么差不多，”泽弗罗斯无语道，“我这才刚搁锅里！”
“——我不是说这个。”
管家晃晃悠悠走出来，停到他的身前搓了搓手。
“伟大的海妖王子在特里丰斯的挚友？”
“……？”反派少爷头顶缓缓冒出问号，“我听说餐厅上新了一种从乌兹克干挖过来的变色菌子，你是吃多了吗你？”
“我的意思是，少爷，时间都这么久了，”管家说，“你不考虑一下和王子殿下更进一步吗？”
“作为管家只需要管好家就可以，并不需要操心少爷的感情生活。”泽弗罗斯冷漠道，“这并不会给你多加工资，甚至还有可能倒扣。”
“哎哟，我好怕。”多里安向后躲，“我认真的啊！”
明明装情侣装得那么丝滑，管家指出，不需要装情侣的场合也天天拉手手。“谁家好朋友天天这么拉手手啊，少爷！”
“这是塔兰缇斯表达友情的方式，你不能用特里丰斯的视角来强行解读。”
管家：“……”
怎么办，他家少爷好像也变成逻辑带师了。
他一言难尽地望着他。
泽弗罗斯：“禁止这么望着少爷。”
“喜欢就说嘛！A上去嘛！”多里安喊，“你看看凯撒。难怪人家跟人鱼恐惧症患者都能成呢……唉。”
他懒得跟他说了，转身走回自己房间里去，路上嘀咕：“都怪老爷夫人。”
“怎么突然说他们两个。”
“你可是把世界都给掀翻的猛人啊，少爷！”多里安恨铁不成钢道，“你一点儿都不差。”
“…………”
是这样吗？作为把神明逼到倒溯时空的叛军领袖，他完全配得上和海妖王子在一起？泽弗罗斯站在火炉边看着静静燃烧的蓝色火焰。也许他的确应该试试……
不。还不到时机。
其实泽弗罗斯也说不清楚他所等待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时机。他带着炖汤来到了风纪处。
“埃斐——”
路南迦尔正在办公室里来回平移。看到他之后咻地一下就甩了过来，化成了水体360度无死角环绕，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埃斐，我正想跟你说，你不知道我今天见到了一个多无耻的人类！
都给气变形了！泽弗罗斯呆滞。多无耻的人类呀？
哇给我带了汤诶！路南迦尔的关注重点转，我尝尝……啊好喝。埃斐你是天才吧，什么都会，煲汤也煲得这么好。你知道吗？你这样的手艺，在某些世界完全可以封为——煲汤仙人！
泽弗罗斯：“……”
打从仆从升级成朋友之后就这样了。伟大深海领主好会夸人，就，弄得他好羞涩。
他在椅子上坐下来，和我说吧，那人类是谁啊？他怎么无耻了？
路南迦尔和他讲。
人鱼和人鱼是不能一起的——这违反帝国的法律。今天就是这样，有两条在悄悄在一起的人鱼被一个人类学生给发现了。这个男生于是就威胁两条人鱼说，他们要听他的话，否则就把他们在一起的证据向上面举报。人鱼们一听当然很是惊慌，问人类要他们干什么？这男的就说，要他们两个——也就是这对人鱼情侣——晚上一起来到他的宿舍。
泽弗罗斯皱起眉。真是无耻，那然后呢？他们去了吗？
多亏人鱼们已经知道部里风纪现在归我管。两条人鱼急切跑过来找我。系统发信息把那个人类给叫了过来……
“怎么着？”男生站在门口满脸的嚣张：“你还打算包庇他们不成？”
包庇？路南迦尔冷笑了一声，人鱼就该和人鱼在一起，你们人类又算是什么东西？
不必细说这家伙接下来是如何无能狂怒，点亮了终端尝试对他进行举报。这是基本上是每个来到风纪处的人类学生必走的流程，上级领导全都已经被洗脑了一遍，作为海妖他是如此地心善，不打算让他们老远再往这边跑一趟，所以直接打断了举报，把这男生拎到了座前。
然后把他给绝育了。啊。我现在已经可以用三个字完成绝育流程。只需要我对他们恶魔低语一句「你萎了」，他们的那一零部件后续就再也没办法起到作用了。路南迦尔说，我可以被封为绝育仙人，以体现我对人类男性进行绝育的熟练度。
泽弗罗斯：“……”
不要瞎胡乱封仙人啊喂！！
严格来说他们并不能算是被绝育了，他混乱地和海妖讲，以特里丰斯在女人离开后突飞猛进的生育辅助技术，只需要提取他的生殖细胞，一顿操作后就可以形成胚胎。
哈，那我琢磨一下以后用词，把这一漏洞给补上。路南迦尔放下小勺，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还有，泽弗罗斯问，你当时就这么跟他们说了，「人鱼就该和人鱼在一起」？
我是怼那货的，路南迦尔忙道，人鱼和谁在一起都行，只要他们乐意。像你们这样的人类和人鱼在一起绝对没有问题的哦。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泽弗罗斯说，向他进行解释——他的这句话说给两条人鱼听到，并向外传出去后，学院里人鱼情侣的数量可能会快速增加，然后就可能会产生麻烦，比如一些男人发现后会线下线上满地撒泼，说皇帝想要搞双鱼恋合法化，来逼官方严厉表明态度，处置在一起的人鱼。对此是不是提前采取一些手段预防一下？
他考虑到了后续的麻烦，提议提前采取一些手段。但却忽视了众多人鱼在听到了“人鱼就该和人鱼在一起”之后——
“可恶！路迦怎么就跟人类在一起了！”
很多人鱼就说，虽然知道泽弗罗斯人很好，但想想还是好气哦，“好想让路迦当我男朋友。”
而相对较少的人鱼却知道，他们两个其实只是朋友，不过是对外假装成情侣关系，“太好了，路迦喜欢人鱼！！”
这些人鱼被路南迦尔任命为助教与干事，都非常具有能力，会非常果断勇敢地争取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几乎立刻，路南迦尔就被人鱼们拿着鳞片和花束给包围：“？？？？？”
怎么说，人鱼和人类时常用来表白的东西齐活了。除此之外还有聪明的小人鱼选择曲线救国找到泽弗罗斯：“埃斐！我知道你最好啦，帮我想办法追求路迦吧，我想和他在一起。”
泽弗罗斯：“……”
泽弗罗斯：“………………”
泽弗罗斯用求救的目光望向他聪明的管家。
“活该哦。”管家说。
第124章
银发的管家双手交握在身前,眼睛目不斜视，当一个没有感情的酷哥，拒绝向他的少爷伸出援手。
泽弗罗斯只好独自面对。“什么,追求路迦？……哈哈哈。”
小人鱼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嘛？在笑什么。”
“你还小呢，”反派BOSS毫无下限地对纯良的小人鱼pua道,“还不到谈情说爱的时候,现在阶段最重要的是好好学习。”
哄骗走了小人鱼,泽弗罗斯火速赶往人鱼学部的风纪处。一进门就两眼一黑……肃穆的黑煅石办公桌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鳞片,花束,还有心机鱼做了棒棒盐,以及贴了手绘小盐块贴纸，一看就知道是咸味儿的手工巧克力。
不过还好……送来这些礼物的小人鱼们分成几排站在办公室里，一条条垂头丧气的，一看就知道表白大业不顺利。路南迦尔坐在椅上,无语又想笑地看着他们。
……这根本不是爱情,只是对危难时刻拯救了自己的强者自然生出的崇拜,孺慕,感激,依赖等等混杂在一起的一种浓烈情感,带给你们一种「啊！爱上了」的幻觉。你们才离开神恩之池不久，并没有成熟到深刻思考爱情的意义。我是出于责任感来帮助大家，同意你们的求爱,是非常不负责任的一种行为，所以这些礼物，我一件也不会收下。
都还小呢！泽弗罗斯说，并用老气横秋的成年人姿态站在他的身边。路南迦尔并没有发现他的姿态有点强凸的感觉,随口就赞同道：是啊！
有小人鱼怨念地盯了跟着一起教育他们的反派BOSS一眼。
路南迦尔说：你们都拥有优秀的天分，还聪明又刻苦努力。毫无疑问，未来的你们都将变得十分强大，到那时，你们会碰到很多一如如今的你们这样的小人鱼。你们会将他们从困境中拯救出来，那些小人鱼也将用曾经你们望向我的目光望向你们。其中一些可能也会向你们求爱，这时你们便会理解到此刻我的心情。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没有任何关乎情爱的悸动，心中能升起的只有怜惜，你们会知道，这不过是由于他们长久置身在黑暗里，眼前猛然照进一道光，便拼命想要抓住。同意他们的求爱对他们而言是不公平的，因为他们一无所有，一切皆由你来支配。
……他说得好好啊。小人鱼们听得愣住，认真思考这些话的含义。泽弗罗斯也怔了一下，才想起来附和：就是就是就是！
路南迦尔抬手，让桌子上的鳞片都升往空中。
这都是谁的鳞片啊？快快领回去……哎。这还专门拔了身上长的，也不怕疼。什么人鱼要拿鳞片来求爱，那都是人类骗你们的！在我们的世界里，只有中二叛逆期的小朋友才会拿鳞片瞎搞。给试试装回去，亚历克斯？
翡翠色的人鱼站在一边，冷脸看着一群小人鱼挨训。被路南迦尔叫到，就走出来，帮助小人鱼们重新把鳞片按在之前拔掉的地方，用高超的疗愈能力进行复原。还挺不好复原，他忍不住就说：“就知道胡闹！”
坐在地上扑腾扑腾治尾巴的一群小人鱼：“坏亚历克斯！你也训我们。”
“这样的怎么办啊？救命，还打磨了。”亚历克斯举起来一枚心形的鳞片。把天然的形状硬改成心形，生长的地方已经被打磨掉了，没办法重新装回鱼尾巴上。
泽弗罗斯走过来。“来给我。还有吗？”
所有的打磨后的鳞片都交给了他。泽弗罗斯拨通讯向莱恩德若求救。人鱼恐惧症患者来到走廊转角的地方，用回溯能力把鳞片们都恢复到刚刚拨下来那刻、甚至还带着血丝的状态。泽弗罗斯拿回来，给小人鱼们重新装回去。
路南迦尔：以后不准再做傻事了！
“知道了——”
“不做了……”
“呜呜呜。”
亚历克斯带着小人鱼们走了。路南迦尔瘫到座椅上。
心好累啊。
反派BOSS：……我也是。
不是，路南迦尔说，你心累什么啊？
这个问题就有点难答，泽弗罗斯说：“刚刚有小人鱼跑去找我让我想办法帮他追你来着。”
路南迦尔：“…………”
心顿时就更累了！
想似。
泽弗罗斯悄悄地看了看他，拉过椅子也坐在了一边。
你怎么和他说的啊？路南迦尔有气无力。
我说你还小呢。应该好好学习。
就是啊！路南迦尔说，我不可能答应跟他们在一起的，他们那么年轻，还什么都不懂。
而我就不一样了，反派BOSS说，虽然我的身体年龄也很年轻，但最重要的显然是心理年龄。
嗯！路南迦尔赞同道，又开始夸夸，像埃斐你就非常成熟有魅力。
泽弗罗斯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很快地转过头来，从海妖王子活人微死的表情上判断出……这只是一句普通的夸夸。顿时一下子就变得失落起来，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了，看小人鱼们跟你表白我想起来……莱恩德若和凯撒。
他们两个怎么了吗？
管家说他们两个成了。其实还没有。泽弗罗斯说，不过，也差不多了……
在收下金色人鱼的海洋大礼盒后，凯文迪什家的小公子犹豫来犹豫去找到了一个理由。
“凯撒！”
“哎。”
“——你的珍珠掉到海螺里面了！”
莱恩德若说，举起了那颗十分独特的金色珍珠。
凯撒跑过来。
“没有掉里面，这是我送你的啊！”
“是吗？”莱恩德若拿着珍珠，“我还以为是你不小心掉进去的。”
不得不说，一堆贝壳里面滚着一颗珍珠，给人感觉确实有点像是无意掉进去的。凯撒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我应该多送给你一些，和贝壳搭配在一起，但那天哭半天就哭出来这一颗……于是只好把这一颗给放进去了。”
莱恩德若问他：“为什么这颗珍珠是金色的啊？”
“可能因为人鱼晋阶之后眼泪就会带上颜色？所以就把它给染金了？”凯撒说，“我是吸收了路迦的泪珠才晋阶的，路迦的泪珠也不是白的，是黑的。”
他和莱恩德若讲：“他把掉到地上的珍珠喂给我吃！！”
莱恩德若：“。”
现在他有更多可以问的事了。不不。这些本来就很让人好奇。路南迦尔的泪珠居然可以让人晋阶啊！还有，可以说吗？那天在研究所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迦，”凯撒问道，“莱恩问我那天的事情我可不可以讲。”
“莱恩啊，”路南迦尔回，“说吧说吧。”
这和那天还不同。那天飞行器里很多不认识的宪兵。只有莱恩德若的话当然没有问题了。像管家也都知道呢。
凯撒：“走去没人的地方我跟你讲。”
他们就一起去了花荫下的小亭子里。
凯撒：“babababa……”
莱恩德若：“！”
“路迦那么厉害呀！”
“是啊是啊。”
凯撒没有讲完。因为得去上课。“等回头我们再说，晚上一起吃饭？”
“好哦。”
皇家学院有提供高品质服务的豪华餐厅，就餐环境私密而安静。侍者把他们当成了一对约会的小情侣，特意在餐桌上布置了烛光与花束。莱恩德若愣了一下，看向凯撒。凯撒同样感到惊讶，目光很快地飘向了一边。
人鱼和人类一起吃饭，但却不是情侣，给人感觉就很奇怪哈。
是哦。那就别让他们撤了，放在这儿吧。
他们向侍者道了谢。一起吃了晚餐，下一次又约上了。“难怪你一下子去了那么多天，”莱恩德若说，“做了好多事情啊。穆洛尼离你不行。”
凯撒不好意思：“其实主要是和小人鱼们一起玩儿啦，玩儿得忘记回来了都。”
他给莱恩德若讲了海底世界的沉浸式体验。“好棒啊！”凯文迪什家的小公子神往。
“那回头一起到海里玩儿呀！上次多里安去了。在海底玩儿疯了都。”
“我不要，”莱恩德若说，“我怕鱼。”
凯撒：“我去把鱼群赶开！”
“……你自己不是鱼吗？”
“我可以不把尾巴变出来。”
“在海里却不能变出鱼尾巴吗，那我岂不是在虐待你。”
莱恩德若没有答应一起去海里玩儿。但却说：“今年假期你要是想出来，我担保你出来哦。然后你就可以去海里和小人鱼们一口气玩几个月的。”
“哇莱恩你真好！”
凯撒还带莱恩德若看路南迦尔的办公室，“他重新装修了，里面好舒服。”
莱恩德若好奇地跟过来，也很想知道深海国度的王子殿下是怎么办公的。
菌汤大老爷这天正在攒海妖泪珠。看到两人过来，就说：凯撒来找我啦！凯撒好。莱恩也来了，莱恩也好。给！我的珍珠也给你一颗。
说着把一颗珍珠给他递了过去。“真的是黑色的！”莱恩德若震惊道，“好独特。”
这么说的话凯撒的泪珠是金色的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了，莱恩德若想。回去后把两颗珍珠放在一起对比。
“这颗好黑。但你的金色就淡淡的。”
“一定是因为路迦等级高！”凯撒说，“等我以后等阶也上去了，泪珠一定也会变成纯金色，就像你的头发一样，超级好看。”
“哈？你的头发不也是金色的吗？”
“是哦！……”
第125章
……情况就是这样,反派BOSS总结道，按现在的势头，离在一起也要不了几天了。
真好呀。路南迦尔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莱恩上辈子是跟谁在一起了来着？
他单着呢，没有跟谁在一起。泽弗罗斯回忆,虽然后来我们正式和诺瓦娜的盟军接上头,不少人谈恋爱甚至结婚了,但绝大多数人还是单着的,那毕竟是战争期间。
……苦了你了。路南迦尔怜爱道,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泽弗罗斯偏过头,把发尾的卷卷垂下来给他摸。
路南迦尔很喜欢这个卷，绕在手指上轻轻地捏捏。泽弗罗斯和他蛐蛐：这一次大家都和人鱼谈恋爱了，哪想他居然会有人鱼恐惧症。看着是个天选倒霉蛋吧，竟然有人鱼追着要他！上辈子一直寡到最后,这一次早早就脱单了,这可真是时也,命也……
……诶！你听起来好像很羡慕他呢,路南迦尔坐直,埃斐,话说你想谈恋爱吗？
泽弗罗斯噎住。
话题它突然就到这里了……不。他之所以提凯撒与莱恩德若，不就是为了引导话题来往这个方向转吗？可是当真的转到了这个地方，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接。
啊。虽然他有想要把话题转到这个方向,但也没想伟大领主他会问得这么直白啊！
我我我，他语无伦次说，我没有。
路南迦尔捏着他发卷的动作顿住。
“……”泽弗罗斯顿时就觉得，他是不是太假了,已经露出马脚了，当下赶紧找补：唉我跟你说，上辈子我是叛军首领嘛，天天忙得不行，哪哪都是事。而另一边呢，我妈疯狂催婚，不停给我发女孩子照片让我去相亲。
路南迦尔：“？”
这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
是啊，我说你急什么啊，能不能先让我把仗给打完。但我妈也很有理，说给仗打完女人们回诺瓦娜去了，所以才让我抓紧时间。泽弗罗斯说，烦死了，最后我把她给拉黑了。
是真的烦。路南迦尔深表赞同。
泽弗罗斯复活过来。试试探探地，问：路迦，你之前有谈过恋爱吗？
问完他的心跳就开始加速。紧张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路南迦尔放开了他的头发卷卷，说：没有哎。
太好啦！！反派BOSS悄悄地开心。但是脸上不动声色，用很平常的语气问道：为什么呀？我想你们的世界，应该也有很多的人鱼，海妖……还有娜迦喜欢你。
是这样没错。但是谈恋爱需要双方相互喜欢才行呀。路南迦尔很坦城地和他说，我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存在，让我产生想要与他在一起的想法。
“！”泽弗罗斯那肯定是接着问：路迦喜欢什么样的存在呀？
我也不知道，路南迦尔说，实话说我还没有认真想过。我思考怎么殴打那些不老实的元素领主比较多一点。
泽弗罗斯：他要努力当他喜欢的那种。
以及，思考殴打元素领主什么的，可爱可爱可爱可爱！
你呢埃斐？路南迦尔反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呀？
我……咳，反派BOSS脸红起来，我也没有认真想过呢。
这什么好脸红的呀？路南迦尔盯。泽弗罗斯手忙脚乱，我也只顾着思考打仗的事了！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根本没功夫去关心什么感情问题。
深海领主的关注点很容易便被他给带走了。
是啊，好多事啊。路南迦尔叹了一口气说，统，给菲伦涅发消息。
路南迦尔现在有皇帝的私人联系方式。是菲伦涅主动要给的——比起和一个有读心术的家伙当面对话，泄露私人联系方式什么的根本就是小问题。路南迦尔口述，系统来编辑具体的消息内容——他现在需要和皇帝谈一谈帝国有关人鱼的法律，尤其是对于人鱼与人鱼相恋的定性与处置条款。
无论是开学典礼上谢尔盖的恐吓，还是让两条人鱼惊恐过来求助的人类的威胁，都表明了同族相恋的人鱼在特里丰斯处境的不乐观。“你们在开什么国际玩笑，”路南迦尔说，“人鱼还不能跟人鱼在一起了！？”
他要皇帝修改相关法律。对此菲伦涅自然是无奈说，他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立法是个过程，不是说改就改，而且这将引起舆论强烈反弹。路南迦尔听完后表示理解，说好吧，那就不强求他修法什么的了，把那些因为同族相恋而被关进矫正机构的人鱼也给放了，送回大海吧。
其实他也并不指望法律说改就能改掉，作为王子，路南迦尔当然知道泱泱大国的法律修改会是多么麻烦以及漫长的一个流程，而且新法颁布后能执行成什么样还得另说……把帝都星矫正机构里面受苦的人鱼给救出去其实便是他的目的。
讨价还价后，按说菲伦涅应该答应。
——但是他没有。
皇帝回复信息，继续叫苦不迭，说他平下那五个研究所的事情，说服军方同意让几千条叛乱人鱼自由生活在大海，其实就已经承担了很大的压力。再送人鱼过去，军方怕是有意见——特里丰斯的战争机器实质掌握在这些父神信徒手中，到时候他怕保证不了海上那些人鱼的安全。
“其实现在他们就已经很难忍受那些人鱼生活在海上了……”
矫正机构里的人鱼和研究所里的不一样，它们并没有生命危险。菲伦涅希望路南迦尔能够重新考虑这件事。
路南迦尔皱起了眉头。
【军方这些人好坏啊！】系统忍不住说，【人鱼们生活在海上，又不攻击人类了，离得远远的跟谁都没有牵扯，他们有什么不能忍的。】
不，这不是军方的问题，或者说不止是。路南迦尔说，问题的根源在皇帝。
系统没听太懂，泽弗罗斯懂了，但是他并没有说出口。那一天在庄园，路南迦尔和他说，比起他来菲伦涅才更像是仆从……但菲伦涅是皇帝。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的人，是不可能甘愿屈尊为谁所驱使的，哪怕对方或将能够帮他解决凌驾在他头顶的神明。
当时我吓住了他，让他很是慌乱。路南迦尔说，但当后续重新恢复平静，再来想那天的事，他心中便会逐渐地升起不忿，开始如这样……试探与刁难，来尝试把我拉下到与他对等，甚至为他支配的位置。
你这些天所表现出的温和与克制也给他以一种能够拿捏住你的错觉。
因为被我所震慑，他恳切地请求我行事不要太过激进，他不想这就和军部撕破脸。但是现在他已经转过弯来，意识到他其实不必去请求，人鱼们很脆弱，为了照顾到他们我别无选择，其实也只能这么做。
【……那要怎么办啊宿主大大，】系统小气泡蚊香眼转圈圈，【要过去把皇帝再给恐吓一顿吗？】
路南迦尔把精神聚焦在意识海中的契约烙印。
穆洛尼？
在，穆洛尼很快回复，发生什么事了吗？
军方最近会有动作。路南迦尔说，不会给你们造成实质威胁，但是会有动作。你和大家务必留意一下。
军方的动作是侦察用飞行器来到了人鱼们生活的那片海域上空。人鱼们刚开始还以为这是恩佐的人——每隔一段时间皇家影卫就会过来送一些物资，但随即他们发现这些飞行器体积实在是太小了，应该是某种侦察机型。它们拉低高度，像是鹰隼在他们的头顶盘旋，用冰冷的目光俯瞰着下方的猎物。
人鱼们立刻游去报告穆洛尼。
穆洛尼：路迦！
开始了吗？……侦察机？……怀疑在绘制聚居地的影像？路南迦尔说：好，我知道了。
“领主要回来吗？”小人鱼们聚集在长官的周围急切地问。
让大家不要害怕，路南迦尔说，我砸了他们空天母舰的余威现在还没有散尽，短时间内他们不敢轻易动手的，这只是一次试探——不是针对你们，而是针对我的一次试探。
他顿了一顿，我解决掉这件事。过段时间带新的同伴一起回去见你们。
结束了与穆洛尼的对话，路南迦尔喊系统。
【在捏。】小气泡冒出来。
帮我查一下，派去飞行器前往那片海域上空都是谁参与作下的决策。
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但小系统却为难起来。
怎么了呀？
【我现在只剩下本地库了，宿主大大！像是这样新近发生的事件就没办法直接检索到，得联网获取信息，准确来说得入侵军方的情报系统才行。】透明小气泡变出了两个小小气泡怂怂对手指，【像这样高强度的计算任务需要消耗很多的能量……】
原本它可以从“主神空间”获取能量供应以支持高强度运算，可是现在连接被切断了。本地的能量储备维持日常运行没有问题，但却不足以进行太多高算力任务。如果能量消耗完了，那么它就只能休眠待机了。
好吧，你省着点儿花。路南迦尔说，等到回头我掀了他们老窝，把那里能量都给你抢过来。
【好耶，好耶！我就知道选择宿主大大没有错。】小系统旋转撒花花，转完一圈停下来，【……那军方这事怎么办呀？】
路南迦尔刷新在泽弗罗斯的教室外。
你家小人鱼来找你了。坐在旁边的同学戳戳。
反派BOSS：“！！”
趁着教授低头翻动课件，反派BOSS嗖地一下瞬移出来。
路迦。
埃斐！路南迦尔问，你能给我帮个忙吗？
第126章
帮忙什么的当然可以了！泽弗罗斯一口答应。什么忙呀？
你在上课诶,路南迦尔说，先上课吧，其实我也不急。
泽弗罗斯说不用不用,要立刻就给他帮忙。路南迦尔被他给弄得怪不好意思的，先回去上课！
泽弗罗斯眼花了一下，就已经回到教室里面座位上了。不是啊……这是管家的能力啊,伟大深海领主他为什么也会！
深海领主会的还不止是这个。虽然很懵圈,但泽弗罗斯还是赶紧坐下了,因为教授正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好好的正上着课为什么突然站起来……然后他感觉到肩膀上一凉。
眼睛的余光瞥到了一抹惊艳的冰蓝。泽弗罗斯慢慢地转头看过去。
首先他看到了两片翅膀,华丽如蝶翼,但却与鳍纱是类似的质感，澄透而又流转着多彩的幻光，让他想起顶级收藏品的陈列柜中珠宝大师最为惊艳的手作。这两片翅膀连在人鱼的背脊——人鱼是小小的，从头发到尾尖长度也不超过一个手掌,整个身体都是半透明的,轻盈的尾巴时尔转化为灵动的水花。
……路迦？
他用颤抖的声线说。
没有关系。别人看不见我。路南迦尔道,快乐地扇动了一下翅膀,这是元素精灵形态！
元素精灵？泽弗罗斯向他伸手。于是小精灵就落到了他的手心。他屏住呼吸,也就是你的本体吗？
路南迦尔：“？？？”
说了是元素精灵了！……喔。元素精灵是另一种元素生物。无尽之海与元素位面相接,有许多的元素生物。我殴打的那些元素领主也是一种元素生物。他给他讲解，我才没有这么小。
……他好小啊，好可爱。泽弗罗斯感到他的心颤颤悠悠的,好像马上就要化掉了。
小小的深海领主坐在他的手心里偏过头，你先听讲吧，等到下课再说。
救命。这谁还有心思听讲啊！！泽弗罗斯恍恍惚惚地拿起了笔，在平板上画下了仿佛梦游仙境一般的神秘符文。不过还好,至今拒绝学习人类语言的异域王子看不懂。他的指尖感觉到微风。路南迦尔觉得待在他手里会耽误他做笔记，于是就振起翅膀向上飞走了。
泽弗罗斯看。除了元素精灵他还看到了一枚透明小气泡，【宿、】系统小气泡从外面飞过来，同样是懵逼的，【宿主大大——？？】
路南迦尔飞过去和小气泡悬浮在一起，原来统你天天都是这样的视角啊。
系统平时被他罩着一个障眼法以免被外人给看见。所以教室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两个一起在反派BOSS的头顶飞来飞去，时不时还凑到一起玩儿。
反派BOSS：哦他的心脏！
路南迦尔在教室里飞了一圈，回来落到了他的头上。顺着整齐梳好的发丝滑下来，恰恰巧巧地坐进了他发尾的卷卷里。漂亮的双翼蹭来蹭去。
反派BOSS：……他的心脏。
系统悬浮在一边，小声蛐蛐：【宿主大大你看反派BOSS他在乱写乱画诶。】
乱画什么呀？路南迦尔探头。
【那根本就不是课堂笔记！】
嘘——路南迦尔说，不要打扰人家思考。
他坐在泽弗罗斯的肩膀安静和他一起听课。怎么说，不愧是顶尖学府教授，课程内容是如此地博大精深。路南迦尔浅浅听了两句，思维便随之远去，回忆小时候他的父王曾经唱给他的催眠曲。
泽弗罗斯只感觉到他的头上一沉。
某可爱元素精灵像是蚕宝宝一样裹着他的发卷睡了过去。
“…………”
没有人知道恶贯满盈的反派BOSS是怎么痛苦煎熬地上完了这堂课。终于，铃声响了。泽弗罗斯颤颤巍巍地将桌面上的东西给收进空间里。
路南迦尔也醒了，啊，课上完啦！
我们是回去你的办公室还是……？泽弗罗斯混乱地问道，你还没有说，要让我帮的忙究竟是什么？
路南迦尔飞到他的面前，告诉了他目前自己所面临的问题。军方派侦察机来到了人鱼的领地，他打算也往人类的决策者那里去一趟来回应这一挑衅。但该怎么找到这些人他两眼一抹黑。小系统没办法帮忙查，因为这需要消耗很大的算力。所以想问问他有没有办法：我觉得你应该有办法。
你确实找对人了。泽弗罗斯说，来跟我回宿舍。
海妖变的元素精灵就扑棱扑棱跟着他飞回了宿舍。管家今天没课，已经在宿舍了，路南迦尔：嗨！多里安。
管家一整个目瞪狗呆：等等等今天这又是怎么……？！
泽弗罗斯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台式光脑。我这里有一些资料，通过梳理可以判断出接下来我们应该找谁。
路南迦尔就坐在他的肩膀上，抱着头发卷卷，一起来看他的资料。泽弗罗斯启动了一个形状像是黑板一样的应用程序。顿时密密麻麻的一张大网迎面扑了过来。
那是一张张照片，旁边写了名字，打上了不同颜色的标签，下面是或长或短的文字备注。或虚或实的线条将一个个人物与附件以及一些信息节点连接起来。一些人物卡与其连接的线条，乃至整个模块都是浅淡的灰色，不用管这些，泽弗罗斯说，这些已经死了。
死了的还挺多呢。深海领主并不关心人类的死活，对此情绪丝无波动，面无表情等着他滚动页面到需要的位置。但悬浮在一边的系统小气泡却疯狂尖叫起来。
路南迦尔太小了，被它叫得脑仁疼，本能地捂耳朵往泽弗罗斯头发里躲。泽弗罗斯护住他，怎么了？他问系统，突然尖叫起来。
小气泡惊恐地看看他，又看看那些灰色的死者的资料卡。【反派大大你为什么会存着这样的一份资料？！这些、这些死掉的人……】
死就死了呗？泽弗罗斯说。
路南迦尔也觉得。死就死了呗？从泽弗罗斯头发里冒出头，十分难以理解地看着系统。
系统结结巴巴地说：【这些人、其实、是你杀的。】
什么呀，反派BOSS表情是那么无辜，这里面至少有一半是他们自己内斗死的，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
【军机大臣马库斯布罗德……】
你说这家伙难道不该死吗？这些战争派天天嚷嚷着要进攻诺瓦娜夺取别人的生命，自然，也该有自己被其他人给夺去生命的觉悟。
路南迦尔这时还是没有懂。系统转过来，【宿主大大。】
嗯？
【那个时候你在和小人鱼们在海上玩。之所以在海上是因为他说他要出趟远门到另一颗星球上办事，想要你自己在海上待些天，】系统用一个小小气泡指着泽弗罗斯，【他要办的事，就是杀了马库斯布罗德。】
为什么要杀这个人啊？路南迦尔问。
这不是因为这家伙该死吗？泽弗罗斯说，没什么可在意的——
【先杀了马库斯把水搅浑，然后又杀了一长串的人……帝都乱成了一锅粥，就再也没有人有空找事来把你给抢走了，】系统说，【毕竟那个时候你在大家眼里只是一条柔弱的小人鱼，宿主大大。】
路南迦尔愣住了。
他慢慢地展开了双翼，悬浮到了年轻贵族的身前，埃斐，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一句也不和他说，如果不是今天恰好用到这份资料，系统从中发现端倪，他恐怕永远也不会知道。
泽弗罗斯无奈地看了一眼系统，这没什么，路迦。这些烂人，就算不为你，我早晚也是要把他们给杀了的——你看上辈子没有你他们也照样死了，所以这根本无需在意——
不，我很在意。路南迦尔说，你那个时候已经一定程度上见识到我的力量了，知道我不是一条简单的小人鱼。可是你却还是要独自把这件事给扛下来，我只需要没心没肺开开心心的。
他觉得他作为元素精灵实在是太小了，这么小小的一只，说话感觉也没有多少的分量。于是便开始变回来，魔法的幻光环绕他的身体。泽弗罗斯连忙将座椅向后移好给他腾出空间。
路南迦尔变回了人鱼。泽弗罗斯并没有来得及给他腾出来太多的空间，于是人鱼直接落进了他的怀里。
泽弗罗斯的动作僵硬。不过路南迦尔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他现在可以说话了！如果你是我的仆从的话那么这么做自然是合理的，但是你并不是常理中的仆从，不存在意图来向我求得什么……
他扑上来抱住了他：……你好温柔呀，埃斐。
管家悄悄地推门进来，想要再看一眼神奇的元素精灵。
没有元素精灵了，只有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
管家默默地关上门，顺便把系统也给拎走了。
第127章
不过系统很快就又被叫了回来。泽弗罗斯需要系统的数据库——虽然目前能用的只剩下离线库,但那也包含着非常详尽的信息。结合这些信息与手头所拥有的资料来分析，很快，派出飞行器前往人鱼海域一事可能的决策者便在那张错综复杂的人物图谱上高亮显示了出来。
他还用不同的颜色标示出未必参与了这件事,但是位高权重、在特里丰斯的军队系统里存在着很大影响力的人。这些路南迦尔如有需要也可以前去拜访一下。
然后，就是确定他们目前有可能在的地方了。
确定目标当前所在精确地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泽弗罗斯与系统一起努力了很久，最后也就找到了两三条。
没有关系,这就够了,路南迦尔说,我过去从他们脑子里应该能挖到更多人的位置。
泽弗罗斯要收拾和他一起去。但海妖领主按住了他的手。
这就不用再麻烦你了,埃斐。我自己就行。他的身体已经从尾巴的部分开始消失,统来帮忙导航——我下一场雨直接下到他们家里。
谁会留意夏日的一场小雨呢？绿荫下繁花盛开,雨丝的朦胧为皇城增添了一种婉约的诗意。德雷文将军甚至背着手漫步到了院子里，看着雨滴落在喷泉的水面，错落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咦？你家里就这一个水池。”一道声音突然在他的身后响起，“……我懂了。像这也属于老宅。”
……什么人？德雷文疑惑地回身。
他首先看到妖蓝色的锋利指甲——来自人鱼的手指。
人身形态的人鱼站在他的身后,正在饶有兴趣地左顾右盼。深浅渐变的蓝色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而随意地散落下来。
是那条野生……不,来历神秘的人鱼,现在也神秘地出现在他的院子里,顺便把单枪匹马击沉空天母舰的恐怖战绩也撞入他的脑海。德雷文小腿的肌肉绷紧。不过还是很好地保持住了将军的威严,“你从哪进来的？！”
路南迦尔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地在他的庭院里走了一圈。
不错不错,像是这些花草一看就是精心打理的，这是干什么用的啊？他弯下腰去盯停放在花坛一角的奇怪小机器。
【是生物降解垃圾处理机！宿主大大。】系统说，【咱们家的庄园里也有。】
我怎么没有见过？
【因为型号不一样啦。咱们的更高级一点,能自动完成更多的步骤，毕竟那么大的庄园里就一个管家。】
喔。
路南迦尔点了点头，又开始往房子里走。德雷文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人鱼好奇而又充满活力的声音随之又从玄关那里响起来，“这是干什么的啊？”
听到陌生的声音,仆人连忙向外迎出来。性格开朗的海妖非常自然地和他们打招呼：嗨！
仆人们告诉了他他所问的究竟是什么，同时热情地带着他向屋子里面走去——他行为是如此地落落大方，以至于仆人都把他给当作客人了。德雷文目瞪狗呆地追过来，看到的就是神秘人鱼大马金刀地在沙发上落座，并从典雅的托盘里接过了一盏红茶——“嚯，”他指着壁龛里放着的一个摆件，“那个又是什么？”
侍立在旁的仆人再次告诉了他答案，那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老爷从一场拍卖会上得来。我也去过拍卖会！路南迦尔说，不过是负责被拍卖的。回想起来可真是往事如烟啊，那些人现在基本上都似了。
仆人：“…………”
不是，这话他们可该怎么接。
而且这人鱼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和他一起来的人类呢？
人鱼是不可能独自登门拜访一位位高权重的将军的，毕竟不过是花瓶一样的玩意儿。他们刚刚以为陪同他一起过来的人类在庭院里和将军说话。可是现在，将军都进来了……
路南迦尔一口把倒给他的那盏茶给干了。仆人们张大了嘴巴。他们甚至都没能来得及提醒——这茶刚倒出来烫！怎么可能有人茶端在手里却连烫不烫都不知道呢？
路南迦尔知道。不过烫不烫的对元素海妖来说不存在什么意义。没人事儿一样放下杯子他又开始四处新鲜，从沙发上站起身径直走向了半开着门的书房。
——将军的书房！
里面放着不知道多少重要文件，仆人们连忙拦他，同时喊：“老爷——”
“你来干什么的？”德雷文脸色铁青，“你是打算干什么？”
路南迦尔总算是搭理了他，我过来看看啊，他说，你们人类可以随便去人鱼们住的地方看，我就不能也来你们住的地方看看吗？
德雷文强行压抑着方才没有吼叫出来：“你从哪儿弄到的我家地址？”
路南迦尔走进了书房里。试图阻挡的仆人都被无形的力量给推开。好多书啊。他感叹道。
德雷文大踏步追进来。
妖魅的海族向他转过了身，对他露出了一个隽永而又邪冶的微笑。德雷文猛然间钉在了那里。他感到一种诡异冰凉从颅顶灌入，毛骨悚然就仿佛头盖骨不知不觉间被向上掀开。
被掀开的是他的意识海。海妖入侵进了他的精神领域，他的思维以及记忆碎片像是呈现在视频编辑器里，被用审视的目光逐帧地翻阅。
哟，还有两个儿子呀，一个在内务部工作，另一个在帝国理工读书。挺好的嘛。需要我替你去看望一下他们吗？慈祥的老父亲？
翻完后路南迦尔重新把他的脑子给阖上了。不止是两个儿子，他还顺便寻找到了其他一些军政界要员的地址信息。不错的收获。他满意地评价道，向德雷文挥了挥手，化作魔法的光尘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
“…………”
仆人们围在门口呆滞了好久，“这条人鱼……”“他他他！”“还好他没有乱翻将军的文件！”
他们替将军心有余悸地感慨道，并不知道德雷文僵在那里，心已堕入万丈深渊。
……是没翻文件没错。他现在知道，该死的人鱼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他家地址了。
德雷文点亮了终端，拨出了和大儿子的通讯。然后又扑向桌子上的视讯器，发起与小儿子的通话。两个通讯几乎是同一时刻接通了，“父亲。”“爸爸？”
“晚点可能有条人鱼突然出现在你们那里，”老将军嘱咐道，“到时候千万不要慌……”
“？？？”
“人鱼……？”
某海妖假装的人鱼如果看到这一幕，肯定会说——他不过就是随口一句，看给你们吓的。将军生怕儿子们乍见到他，惊慌之下作出过激行为从而引来大祸，“冷静，一定要冷静……”
文官系统出身的曼森事务长就很难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了。面对某位突然来访的不速之客，曼森发出宛如尖叫鸡一样高昂的声音。卫兵们疾速来到，在事务长的尖叫鸡声中同样慌了神，端起了枪向蓝发人鱼猛烈开火。
路南迦尔摆了摆手。子弹于是直接弹返了回去，惨叫声中卫兵躺倒了一地。华丽客厅血流成河。海妖领主表情全无波动地从血泊里趟了过去，拿起了高脚桌上一个精巧的金属摆件，这是什么？
曼森事务长也是挺难的，他尿都吓出来了，整个人哆哆嗦嗦的，但还是得上来就这一摆件来向伟大领主提供讲解。不过也多亏尿都吓出来了，加上还有卫兵因为重伤失禁，路南迦尔嫌难闻，并没有在他家里待太久，很快就消失离开了。
接下来他又拜访了一位军事顾问。顾问老爷子正在跟朋友下棋，路南迦尔背着手出现在棋桌旁边，看了一会儿就是一顿指指点点。
老爷子懵逼地抬起头：“你——？！”
会不会下啊，路南迦尔把他拎起来往旁边一搁，自己坐上了棋桌，还不如我来。
对面朋友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呢，棋就摆上了。这是哪来的人鱼呀？虽然还会下马利兹战棋。朋友就跟他下起来。老顾问两片嘴唇簌簌发抖——总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跟他棋逢对手下得有来有回的朋友就已经被人鱼给完虐了三局。
不是，这人鱼下棋完全不用思考的吗？为什么落子那么快，招招还又稳又狠。俩老头子目瞪狗呆。
不错嘛，我的统！路南迦尔夸奖。
【嘿嘿，】系统小气泡骄傲挺胸，【区区人类。】
路南迦尔走了。接下来又出现在了一个大臣家。到处拜访这么久，时间也到饭点儿了，大臣家里正在吃饭，一大家子人在饭桌前坐得整整齐齐。
路南迦尔拎起了椅子。
椅子上坐着大臣人高马大的儿子，他手腕抖了抖，顿时儿子就像垃圾一样被从椅子里往外倒了出去。
路南迦尔坐到了椅子上。手里多出了一个精致的小银叉。这是在吃什么呀？他说，伸手过去叉叉叉，看起来挺不错呢，来我也尝尝。
大臣：“……”
儿子：“…………”
其他的家里人：“…………”
我请问呢，你礼貌吗你？
第128章
胡克汉斯矫正中心。
人鱼们从刺耳的铃声中醒来,沉默无声地向外游去，等待着开始今天的电击，课程,还有人工矫正——实际上也就是被强迫着与人类发生性行为。人类会按他们在过程中的表现来给他们打分，等到分数合格，便可以被从矫正机构里面带走。
当然,不会有那么容易达到合格。所以人鱼往往需要想尽办法来讨好机构里管教他们的人类。
讨好人类凑够分数离开机构,然后就能得到更好的生活了吗？其实也未必。在特里丰斯,他们的出生便是悲剧。但是今天,事情发生了突然的转变。
正在进行的,训诫,宣讲，以及人类的侵犯都在中途停止了。广播紧急发布通知，要求教习带领全体人鱼前去广场里面集合。
机构的最高负责人站在讲台上，脸上是满满的惶恐之色。
但在人鱼们渐次到来之后,他的惶恐便即转化为了出离的愤怒。“这些人鱼是怎么回事,谁弄伤了它们？”负责人大声吼叫道。
教习们都用无法理喻的表情来看着他,人鱼在机构里接受矫正,哪可能不受点伤呢？负责人嘴巴张开,发出惊恐的气声,疯了一样地冲上来。狂乱几脚把带来的受伤人鱼几个教习狠狠给踹翻在地。
这是怎么一回事？教习们都无法理解。消息很快地传出去，于是还没有来到的教习开始藏起自己负责的那些身上带伤或者状态不好的人鱼。将剩下的带过去，假称人鱼就这些,已经到齐了。但是，一眼便感觉人鱼数量不对，冷冷等在一旁的军官从终端里面调出了一份名单资料。
“好好的人鱼送到这里，如今怎么就不见了？”比对过后军官喊道,“是死了吗？把这些教习也给我一起带走！”
实枪荷弹的士兵们于是便下场抓人，自作聪明的几个教习脸色顿时发白，赶忙又去把被藏起的人鱼给带出来。负责人冲上来一人也给补了几脚。总之一团乱糟糟里，所有的人鱼都被带了出来，送上了等候在外的大型飞行器。
……他们这是要被送去哪里啊？人鱼们在路上紧张地窃窃议论。
“要杀了我们吗？”
“不会吧……”
他们只是性取向被发现了而已，又没有故意伤害人类，犯下什么重罪。应该不至于就要被处死。来带走他们的是军队……所以，这是前线的人鱼数量不够了，所以就征调他们前去劳军？
劳军。单只是机构里那些从部队上退役的教习就足够可怕：他们的性情比一般教习要更加残暴，而且熟知各种用来折磨人鱼的方法。人鱼们蜷缩在货舱里哭起来。不敢想象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命运。
几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比之前所在要更大的机构。不同的是这里有清洁的水体，而且人类对待它们格外地温柔。不仅不再打骂他们了，还有医疗系的能力者想尽各种办法把受伤的人鱼给治好。提供给大家的食物热量充足而富有营养，使他们的状态能够快速得到改善。
“这是什么情况呀？”人鱼们都懵懵的，“难道说，是人鱼保护组织把我们给救出来了？”
人鱼保护组织的话能会是军队过来把他们带走吗？这类的公益组织哪有那么大的能量。人鱼们想不明白，而人类也没有和他们多说。
所以结论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前线劳军上——单他们这些人鱼数量上还是太少了，所以先在这个地方等一等，等到回头鱼多了再一起带走。之所以帮他们治伤与给他们吃的，是为了让他们尽快恢复，等回头送到前线形象能够好一些。劳军的话，那么自然是需要他们有一些比较好的形象的。
事情的发展似乎也印证了这一猜测。接下来的几天，不断有更多的人鱼被送到了这里。刚开始也是来自矫正机构的性取向异常人鱼，后续干脆连监狱里的人鱼罪犯也被押运过来了。
人鱼与人鱼同族相恋是违法行为。而到了被送进监狱的地步就是犯罪。违法与犯罪是不同的，但是现在，很显然，他们将受到同样的处置。来自矫正机构的人鱼更加地绝望了，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逐渐消散。监狱中服刑的人鱼则是麻木的，他们对未来早已不抱任何期待。要去劳军吗？哦。不过只是换个地方承受人类的虐待罢了。没有什么区别。
就这样，人鱼的总数够了之后，被人类带着登上一艘飞船。
好大的船啊。装下他们所有的鱼都绰绰有余。不过开往前线的船就应该这么大，不是么？人鱼们悲伤地啜泣着，一颗颗珍珠向地面上滚落。
一直到听到人类的声音。
“不要哭！”护送他们登船的军官崩溃地喊，“姑奶奶！求求你们不要哭了！”
人鱼们：“？？？”
“怎么一个个都哭成这样子！”军官和带着人鱼过来交接的同僚抱怨，“要去哪你们没有跟它们讲啊？”
“我靠，”他的同事说，“这事到现在我都不敢信，真要送这些人鱼回归大海？”
“你以为我们想啊，还不都是……逼的！”
人鱼们：“？？？？？”
什么逼的？
会是谁呀，怎么可能会逼着放它们这些违法犯罪的人鱼回归大海呢？人鱼们的内心充满了疑惑。纷纷竖起耳鳍偷听人类的对话。不过求着它们不要再哭的军官很快就打住了，一脸讳莫如深的神色，并不打算接着多说。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人鱼们更加地感到奇怪了。一直到向前走进飞船内部的大厅，他们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这座大厅是如此空旷，只在尽头摆下了唯一的一张椅子，以至于那么多人类都只能垂手在一旁站着。这张椅子是特别的设计，如此方才能够给那条深蓝的鱼尾以舒适的承托。
他们的视线一点点向上，看到银质的链饰镶嵌着切割独特的宝石，夺目光辉恣肆释放着强大的气场。硬质的鳞甲形变如重铠覆盖人鱼一侧的身体，极致的压迫感几乎能够在周围的十余里降下凛冬的严霜。等待着族人们被先后带来，他幽蓝锋利的指甲百无聊赖地轻叩着座椅一侧的扶手。冷冽目光全场竟无一人胆敢与之相对，那份傲慢明耀得就像是正午的骄阳。
全都带过来了？
“是的。”人类官员深鞠一躬，将存储着人鱼数据信息的平板光脑给他呈上，“除去矫正中心的人鱼，我们将监狱里正在服刑的人鱼也给您带过来了。”
“还有那些分散在一般向研究所以及私人公司等科研机构的人鱼，”恩佐来到座椅的一侧，“现我们正在进行调查，有结果后将第一时间将他们救出，同样送往大海。”
路南迦尔哼了一声，把平板接过。
系统出来读取了数据，范围扫描被送来的大量人鱼，逐个进行信息比对。路南迦尔等它出结果，视线缓缓从众多人鱼的身上扫过。他们的气色都很好，身上也不见受到虐待的痕迹，但那深深低垂的头颅与大气都不敢喘的怯惧足以说明他们长久以来所过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
不要怕，他柔声说，你们马上就可以回到大海了。
人鱼们的心中一刹那涌起一股强烈的情绪。他们颤抖着抬起头望向他，然后又赶忙闪躲开目光。大厅里是如此地肃静，人类鸦雀无声，人鱼们更不敢有所言语，唯独泪水化作珍珠砸在地板上，不时发出珠玉迸溅的声响。
路南迦尔微微点了点头。飞船缓缓启程，开往大海的方向。
人鱼的海域。穆洛尼带着聚落里被强化的人鱼款款浮上海面。路南迦尔事先已经和他们打好了招呼，所以这天人鱼们结束了手边的工作，专程等候领主带着新同伴们到来。
他们等到了一艘大型飞船的靠近，合金的外壳是军队的涂装。随着飞行高度的拉低，一条条人鱼涌出到了甲板上，扶着船舷焦急而又渴盼地往下望。
路南迦尔升起了一道转速柔缓的水龙卷。有聪明的小人鱼带了个头，无数人鱼争先恐后地向大漩涡里跳了下去，跟着旋转的水流跃入大海的怀抱。
除去人鱼这艘飞船还带来了许多的物资——之前的物资是皇帝掏腰包，这次军部也拿出了很大的一笔，置换成食用鱼类贝类以及其他人鱼们能用得着的东西一起送到了海上。把所有人鱼都送进了大海之后，路南迦尔对这批物资进行了接收。
“希望我们双方能够和平共处，王子殿下。”被军方派为代表的人类将军说道，走来向他伸出了手。
有的时候我真为你们人类脸皮的厚度感到惊讶，这么对待人鱼，完了居然还有脸和我说出这样的话。路南迦尔说，没有理会他递到身前的手，行了，你们回去吧。
将军尴尬地将手放下。
路南迦尔也登上水龙卷。飞船引擎发动，启程离开，恩佐站在甲板上向他挥了挥手。
路南迦尔就也对他点了点头。
——领主领主！
最先认识的小人鱼们围上来。路南迦尔带着他们沉下海面，挨个摸摸头。
让你们受怕了。他说。
没有呢！小人鱼们喊，在收到领主的消息之后他们就没有怕了，他们已经不是可怜柔弱的小人鱼，领主做了什么呀？让这些人类一下变得这么老实。
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是开始不讲礼貌。路南迦尔说，……然后从军方到皇帝一个个全都礼貌了。
第129章
深海领主巡视他的领地。
人鱼们这些天来把领地建设得很好。密集的鱼群在养殖场中游动,藻类也在合适的区域展开了种植。因为提前收到了消息接下来会有新同伴来到，所以大家还专门为他们规划了居住区域，并搭建了一些基础设施。
做得很好。路南迦尔夸奖辛勤工作的人鱼们。
是伟大领主的夸奖！人鱼们一个个都很开心。
穆洛尼率众欢迎新来的人鱼。众多人鱼得知了他的名字,无不是肃然起敬，“——是传说中的穆洛尼前辈！”
居然都升级成传说级人物了！高冷长官挺不好意思呢就。他来到了新同伴的中间，告诉他们可以随意在聚落里游游看看,当然,不要离开太远,待会儿大家在一起吃饭。
“好——”
“太棒啦！！”
“爱领主。爱前辈！”
“——大海里好美。”
人鱼们兴奋地游来游去。聚落里的人鱼分散开来引领着他们,以免初来乍到的人鱼不经意间撞坏领地里诸如魔法阵等设施。
穆洛尼游到了路南迦尔的身边。
你的人类这次没有跟你一起过来呀。
我全程没有给那些人类好脸色,就没有让他一起,怕他被人看了记恨。路南迦尔说，我能去到军部那些高层家里，多亏了埃斐呢。
小人鱼们：就知道领主的人类最好啦！！
……
活动室。
最好的人类认真和他的队友们讨论不日后高校联赛的事。像是这样为学院争光的大型竞赛，以他这样的成绩那肯定是要被选中参加。
突然一抹冰蓝从窗外闪过。儒雅的贵族青年手里的荧光笔在投影屏上停下了。
“怎么了,泽弗？”诺亚问道,“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
“一般这种情况就是少爷不对了。”叉着手坐在一旁的管家说。
路南迦尔飘进了活动室,手里捧着个像是脸盆一样大的贝壳。大家好呀。他和众多队伍成员——这里面不少人鱼保护社团的熟人——打了个招呼,将贝壳放到了泽弗罗斯身前的桌子上,里面顿时哗里哗啦发出一连串的碰撞声响。
“这是什么？”
贝壳向上掀开了。缤纷多彩的矿物晶体在日光灯下交相辉映。尽管都是天然原石,尚未经过琢磨，但足以想象艺术设计与精心切割之后，其将散发出的满室生辉的夺目华光。
“天啦——”
房间里一片惊叹。这么大的原石,恐怕随便一颗拿到拍卖会上就是天价，他他他居然直接端过来了一盆，“这是从哪里得到的呀？”
海里。路南迦尔回答，向泽弗罗斯眨了眨眼睛,大家送给你的哦。
原来他消失不见的这些天是回往大海了！在队友们羡慕的声音中，泽弗罗斯捧着大贝壳离开了活动室。
这颗是穆洛尼送的。路南迦尔将一颗雾青色的原石举起，看，不错吧？人鱼们都很感谢你帮忙保护了海底聚落。
大家真好。泽弗罗斯说，和他并肩走上了凌空飞架、连接着两座高楼的空中连廊，找来这么多没少花功夫吧？
上一次小人鱼们送的稀有海鲜就卖出了一大笔钱，这次的宝石原石价值更是难以估量。泽弗罗斯悄悄思索他应该以怎样的方式将这些原石给出手，尽可能多地换回人鱼们所需要的物资。皇帝与军方是都给了不少东西没错，但大头也只是吃的，不可能给他们送去武器装备吧？
路南迦尔却像是知道他都在想些什么，上次的海鲜换到的钱你都给我了。这次的宝石你必须留着自己用。你看你天天一身黑朴朴素素的，一件像样的装饰都没有。
——按照深海国度的审美，正常来说一身都要挂满亮晶晶宝石的！伟大领主叉腰。
泽弗罗斯脑补了一下沉默内敛叛军领袖全身亮晶晶的样子：“…………”
路迦，他说，人鱼们现在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
是这样，路南迦尔说，所以我带来了宝石。因为接下来还有一件事。
他在桥廊一侧的内置座椅上坐下。泽弗罗斯捧着大贝壳坐在他的身旁，什么事呀，你说？
路南迦尔和他说。在伟大深海领主的带动之下，现在人鱼们也都拥有深海国度的审美了。开始寻找各种亮晶晶饰品挂在身上。大家在大海里找啊找啊，成功地找到了宝石！找到了很多很多的宝石！之所以有很多的宝石，这因为这里有一条元素潮涌在深海高压旷日持久的作用之下形成的结晶矿脉，像是这样伟大的矿脉，显然应该是伟大领主的财产！这次回去，人鱼们骄傲地带着他去看，路南迦尔于是发现，不止是宝石，矿脉还出产其他很多种类的矿藏。
最重要的是，类似的矿脉在深海的元素富集地还有很多条。那么，这笔的惊人的财富他们应该怎样处理呢？
路南迦尔虽然拥有很多的藏宝库，但他是海妖不是恶龙，没有把财宝堆在那里纯就观赏的爱好。这么多的宝石矿物那么就拿出去换点儿钱吧，想要改善人鱼一族的处境乃至于向人类帝国发动战争，他们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来周转。
可是具体他们该怎么拿出去换钱呢？如果说，宝石什么的也就一点点儿，随便找个拍卖会也就处理了。不是小额而是大宗的交易，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谁来完成交易？如何避免一次性投放大量原石等到市场引起价格下跌？人类帝国又会对此作出怎样的反应？他们如何长期开展贸易并实现稳定的利润？
人鱼们对此进行讨论，大家认为他们需要将此打造成一项产业。
然后从形成产业这一点再次出发，海上聚落需要寻找到可靠的合作者。
这还用问吗？快去找人鱼的朋友们，那些热心帮助人鱼的保护组织来合作吧！很多人鱼立刻就说。共同合作显然是应该得到一笔不菲的利益的，他们也该给殷殷付出的人类朋友一些回报了。善良的人类有了资金，接下来便会有更多的人鱼能够得到帮助。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却有一些人鱼对此是持相反的想法。有没有可能，这些人鱼提到，把利益输送给你的敌人，比共享给你的朋友其实更有利于达成目的？尤其是考虑到帝国这一黑暗、腐朽的政治环境？人鱼保护组织是善良的但也是无力的，他们受到很多的限制。但在此同时，还有一群人——他们不需要遵守游戏规则。
值得一提的是，拥有相反想法的人鱼往往是反抗组织负责谋划与策略的重要人物。他们落在军方手中，在研究所承受了可怕的磨难，但却依然坚持，为了局势的转变，聚落应该把利益输送给那些甚至曾经伤害过他们的人。
路南迦尔认真听取了大家的意见，考虑到这项交易的特殊性，他认同了后一种观点。
利益的腐化配合安全的威胁，双管齐下的确能够达成最好的效果。类似手段我们上一世也常用。泽弗罗斯夸夸，不愧是伟大领主。
穆洛尼快憋屈死啦！路南迦尔说，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
人鱼聚落将把利益输送给那些能够起到作用，为局势带来影响的人手中。但是，这绝对不能直接是军方——军方这么对待人鱼，完了海上聚落还给他们送钱，后续路南迦尔再去他们家里，怕是都变成真正去做客了。
好的，泽弗罗斯明白了，我来帮你们物色合适的合作对象。
好。路南迦尔高兴地答应。突然又转过头来。
我还没有谢谢你呢。
……什么？
路南迦尔知道他想说明明都已经给了一大盆的宝石。那是领地的人鱼们送给你的谢礼。我是说，我还没有谢谢你呢。找靠谱的合作对象也很麻烦吧？你这么忙。还要准备往前一段时间联赛的事情。
趁着联赛正好和各方面进行接触。
泽弗罗斯说，其实这算不上什么大事，且帮人鱼们牵上线，他自己也得到了人脉可以利用。
路南迦尔扣住了他的手。
我们是好朋友，埃斐。
是呀。
所以我一有事就过来找你。路南迦尔说，如果你有什么事，也尽可和我说。
他的人类朋友好像……该怎么形容呢？生怕给他给得不够，可是自己却分文不取。海妖王子感觉有点怪怪的。
泽弗罗斯看着他。随后目光飞快地移开。然后又转了回来看着他。
那个，路迦。
嗯？
路南迦尔等着他说。但泽弗罗斯却又不说了。
怎么了怎么了，你终于想到了要我帮你的事情了对吗？路南迦尔一下子激动了，快说快说快说。
不，不是。反派BOSS说，而是……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路南迦尔抓着他的肩膀摇晃。
路迦！反派BOSS被他给晃出残影，是你那天变的元素精灵……能再变出来让我看看吗？
第130章
那一天、他都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呢。反派BOSS吞吞吐吐。原谅他作为一个人类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神奇的生物。
——听起来十分合理。路南迦尔点头,一个转身旋即变成了元素精灵。
泽弗罗斯伸出手。一只鱼尾巴的小精灵于是就落进了他的手里。
泽弗罗斯把他向上举起来。
看多漂亮的翅膀。他捏住那冰白的翅膀尖尖，将它向上拉开。
哈哈哈好痒啊埃斐。半透明鱼尾巴在他手里来回地扭。
……他的手心就也被扫得痒痒的，泽弗罗斯戳鱼尾巴。
大尾巴顿时就化成一涡水了。
路南迦尔振起双翼。水涡重新变成尾巴,从人类的掌心飞起，我突然想起来！他和他说，海妖作为元素生物是没有固定形态的,不过一般都是人鱼或者娜迦那样的中等体型。但是,我有一个哥,他就非常喜欢变成元素精灵！……
还不是一般的元素精灵,而是肌肉爆炸型,配合皮革束带与装饰铆钉食用。路南迦尔变给他看。
泽弗罗斯：“…………”
快变回来！！
路南迦尔变回来。泽弗罗斯用手指缠绕住鱼尾巴,把正常小精灵旋转看了好几圈洗眼睛。
……为什么他还没有头发？！
这个，只能说，海妖的审美是自由的……
多亏他的伟大领主审美正常。反派BOSS庆幸地想。
元素精灵朴棱扑棱地向上飞起，绕到了他身一侧,坐在了人类肩膀。
泽弗罗斯就带着他站了起来。
路迦这次回来是不是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休息啊？
我先过来找你啦！给你送上人鱼们的心意。
……那我送你回宿舍？
鱼鱼精灵高兴靠在他垂落肩膀的一个发卷上。好哦好哦。
随着地位的变化,路南迦尔现在当然已经有了新的宿舍。这是人鱼学部家属区的一幢住房,带有不小的室内水池。泽弗罗斯帮忙把大量的营养矿盐融入水体,路南迦尔扑棱扑棱飞进去。
我似一似！
半透明的鱼鱼精灵融进水里不见了。泽弗罗斯在一旁停伫了片刻。
这时他显然应该回去,但他其实不是很想回去。他们都这么多天没见面了,伟大领主还变成了鱼鱼精灵这么可爱……而且，他因为被学院选中参加比赛，不久就要封闭训练了,这一届联赛地点还在另一个大陆。到时候一去就是好些天。
可是他没有来得及把这些跟路南迦尔说……好吧。回来路上他只顾着沉迷鱼鱼精灵了。
可恶的学院。可恶的比赛。唉，算了。等到回头再说好了。
反派BOSS离开。路南迦尔美美地似了一会儿。到下午，他回到了学部的风纪处，坐在椅上把办公用光脑给点亮。
统帮我看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
【好嘞！】
系统操作打开了管理后台,查阅离开的这些天里学院所发生的事件。他走之后亚历克斯作为处长秘书，带领人鱼干事们负责学部的纪律，一般的事情随即就解决了，随后将工作日志上传。系统浏览了一遍。没有什么需要他格外留意的情况出现。
也有可能一些情况不方便在后台里说。路南迦尔拿调羹搅拌着一杯盐汽水，问问亚历克斯吧，顺便告诉大家我回来了，如果有事可以来办公室里找我。
小系统群发消息。亚历克斯那边也没有什么事情，路南迦尔就一边打游戏，一边等可能的人鱼过来向他求助。
没有人鱼。倒是科林小老头跑过来了。
“处长啊，”小老头搓手手，“处长。”
怎么啦，路南迦尔一边在屏幕上点点点一边问，你说？
“那个啊……”科林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往前一段时间就是全国联赛，这个比赛呢它非常重要，因为关系到学院的世界排名。我们是皇家学院！代表的是皇室的脸面，那是绝对不能让排到那乱七八糟的高校后面。虽然，像这种比赛它主要是人类学生决定了得分，但是我们的人鱼也能够起到非常重要的辅助作用……”
路南迦尔又点了几下，将这一把游戏交给系统接管，你的意思也就是说，希望我能帮忙提升一下人鱼们的能力是吗？
受限于级别，科林小老头并不知道路南迦尔是异域王子，但也懂得这条人鱼非比寻常。据称，他与穆洛尼交往密切，且与那艘被派往风暴之眼的空天母舰坠毁一事也有着脱不开的联系。但科林不管这些。他就是个抓教学的！不管怎么说路南迦尔现在又回到学院里了，还取代谢尔盖担任了风纪处长，皇帝与军方都默许这些操作，他找他来训练一下学生，教他们一点儿厉害的，也没什么不行吧？
为说服路南迦尔，小老头大力强调起选拨出来参赛的这批人鱼悟性是多么高，天分是多么好，一学就会，一点就透，教学体验非常具有成就感，他只需要浅浅点拨一下就好了，用不了多长的时间。
哎呀。虽然现在学院的人鱼全都是我的了，但是你们还专门把里面天分最好的这批人鱼给挑了出来。路南迦尔说，真是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呢。
科林：“？？？”
忘掉这个，路南迦尔说，幻化出双腿从椅子上站起身，一番努力过后，风纪处长被你给说动了，决定现在就去看看我们人鱼学部最优秀的那批学生。
“……是啊！”不幸又被心理暗示的小老头一边带着他往训练室走着一边说，“我们皇家学院是最认真执行神恩之池‘善待人鱼’的指示的，现在其他高校都在等着看我们笑话。这一次正得狠狠打脸他们！让他们知道最受善待的人鱼反而最厉害，哼！……”
这些被层层遴选出来的优秀人鱼，除了两条保护社团的成员，余下的路南迦尔全都不认识。因为刚入学的新生那是绝无可能代表学校出来参加比赛的，哪怕天分再好战斗素养也不够，所以直接就排除掉了。像凯撒这个班级的人鱼所学的也只是基础课程，不行不行。最终能够站在这里的人鱼，一个个都是高级课程班级里面选拨出来的，各方面素质全都是顶尖。
——这简直也太完美了！我一看到大家就很喜欢，路南迦尔热情，来，就把训练的任务交给我吧！
训练任务就这样交到他手里了。人鱼学生们都用景仰的目光看着他。
毫无疑问，现在路南迦尔在人鱼之中已经属于是传说级别的人物，有着非常之高的威望。居然是他来负责大家的教学！人鱼们的心中都充满了憧憬——不知道接下来他将会教给他们些什么呢？
一定是压箱底的能力，那种一亮出来就能秒杀全场的顶顶厉害的底牌吧！人鱼们已经提前开始激动了！望着处长大人走到大家的中间，准备开口和大家说话。
所有人鱼全都洗耳恭听他的教导。
路南迦尔开始教导了。
这一次全国联赛，是一个很好的展现人鱼力量的机会。在场的都是非常优秀的人鱼，这很好。所以首先我要说的，也是你们务必记住的……人被杀，就会死。现在人鱼整体还不强，大家得苟着一点。所以动手的时候千万注意，不要把人类对手给打死了啊！
人鱼们：“……？”
不是，你说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人被杀，就会死……这话听起来没错。可是他们都只是人鱼呀。
人鱼在赛场上是治疗的定位，至多也就是打打辅助。他们的能力对于一般人来说是挺厉害了，但是能上赛场的都是人类之中顶尖的选手，相比之下就显得很是不够看。可是他的意思却是……
人鱼高年级生下意识望向站在一旁的助教们。
助教们的神情是从来没有过的严肃！
“是这样！务必听殿下……塞壬处长的——”
“——绝对不要把人类给打死了啊！！”
高年级生们：“！”
等等。
……这情况，它好像有点儿不对啊。
不必细说伟大深海领主是怎么把皇家学院最优秀的人鱼高年级生们也给拉上了他的贼船。学院另一边的咖啡馆。反派BOSS喝着咖啡在看书，同时还在持续讨厌着封闭集训。
顺便连联赛也一起讨厌了，比赛要持续好多天呢，还在另一个大陆，没办法中间偷跑回来。从集训到联赛来回要折腾多久的时候。唉。要不是还要借这次联赛帮海上聚落物色合作对象，他都想找理由不去了。
突然，一抹冰白闪现。泽弗罗斯抬起头，他看到半透明的元素精灵收起了双翼，在他的咖啡杯手柄上落座。
一颗心顿时就摇摇颤颤的，路迦？
皇家学院最厉害的小人鱼现在全在我手上啦！小小的深海领主大声宣布道，科林跑来说往前那个什么比赛人鱼们所起的作用也很重要，请我来负责他们的训练。
杯子里还没有喝完的咖啡猛地向上溅起来。然后又重新落回去。路南迦尔摆摆尾巴，疑惑地抬起头。
怎么了……哈！你也为我感到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