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为了协助安全部门对偷拍案件进行调查,作为人鱼保护社团的技术人员，泽弗罗斯现在得到权限，可以随便进出新生公寓了。
他光明正大地过了门禁。
“路迦在公共休息厅！”从门口路过的小人鱼们看到他便说。
泽弗罗斯来到休息休息厅。无意外,伟大的深海领主身边今天也围满了小人鱼。看到他过来，乖巧的小人鱼们就知趣地散开了，“谢谢你送的舒缓药膏！”几条小人鱼边向后挥手边喊。泽弗罗斯向他们致以友善微笑。
路南迦尔向上抬起眼睛,翘在沙发床上的尾鳍大扇子欢快地摇摇摆：“埃斐。”
“我的领主。”
泽弗罗斯在他的身边坐下,跟他说：今天我莫名其妙地头疼。
怎么回事,路南迦尔关心地直起身,你做了什么吗？
没有诶,正因为一切都很正常,所以这头疼才显得莫名其妙。泽弗罗斯道。倒并没有和他讲他所纠结的有关出海与庄园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好好地突然头疼才是需要表达的重点。人类仆从楚楚可怜地看着他的人鱼领主。
仁爱的领主就扶着他靠到自己怀里了，微凉的手指轻柔地抚过他的鬓发。也感觉不出来哪里不对诶。
是啊。
会不会是意识海的原因，路南迦尔猜，精神力出现躁动,需要抚慰疏导。
我确实挺长时间没有做过精神疏导了。泽弗罗斯说,努力进行暗示。
路南迦尔：……啊。
作为善良的小人鱼在这种时刻肯定是要给人类做精神安抚啦！但很可惜,他是邪恶海妖。带着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邪恶海妖释出精神力,探查了一下人类的意识领域。
顿时他就快乐了：不用担心,你的精神状态十分良好呢，埃斐！
泽弗罗斯：……呃。
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于是转移到了反派BOSS的脸上。可恶！他的意识领域为何始终如此稳定！泽弗罗斯这一刻竟是如此羡慕那些动辄精神力紊乱，需要人鱼这样那样的菜鸡人类。
他勾着卷卷弯曲向下垂落的、淡淡冰蓝的一缕长发：可是我今天莫名其妙地头疼了嘛,领主领主。
“……！”
海妖秾丽的唇瓣于是张开。
怎么办，他的仆从好会撒娇！所以今天必须得给他做精神抚慰对吗。可是他真的没有学过这玩意儿啊。
不过，这点小事难不倒伟大的深海领主。
路南迦尔震臂一呼。
“什么，路迦的人类需要做精神安抚？”
“我来我来——”
“我做我做！！”
“都让让——让我上！在神恩之池的时候我的抚慰课成绩最好了！！”
五颜六色的小人鱼们蜂涌从各个方向冲过来。
泽弗罗斯：“？？？”
我因为没有给人做过精神安抚嘛,在这方面比较菜。路南迦尔说，十分地有理有据，可能是出现了比较复杂的状况，导致我误判了你的精神状态很好。不过没有关系，这不是还有大家吗，喊大家过来帮忙就好啦！
召唤来了靠谱助教们的深海领主扶着某反派BOSS从怀里坐起身：放心！大家一定可以把你给治好的。
泽弗罗斯：“…………”
失算！
他怎么忽略了这里是新生公寓，缺什么都不缺擅长做精神安抚的小人鱼。
小人鱼们：“我我我！”“我我我！！”
大家好热情啊。就，完全没办法拒绝。如果他拒绝了，小人鱼们一定会因为他的无情冷漠而受到伤害。而不拒绝的话，他应该选谁？选择了某条人鱼，剩下那些没有被选中的小人鱼同样也会受到伤害的样子……
就这样。不幸翻车的反派BOSS饱含着感动的泪水，被伟大领主振臂一呼摇过来的一群小人鱼挨个抚慰了一遍。
路南迦尔：这么大力度的安抚，回去一定好啦！
泽弗罗斯：哽咽。
因为每条小人鱼做精神安抚都需要一些时间，所有的人鱼轮完，他就该回去了。别说精神安抚了，这一次过来话他都没和伟大领主说上几句。
反派BOSS委屈地走了。
系统！路南迦尔骄傲地说，给我看看这波精神安抚给了多少的亲密度？
【……】
一枚无语小气泡飘出来。
【亲密度+1。】
什么，路南迦尔说，这么大力度的精神安抚亲密度才上涨1点！？
【就这1点还是您扶着他靠在您怀里给的。】小系统说，【对此我能说什么呢？哦。宿主大大恭喜。】
路南迦尔：…………
【把精神安抚外包给别的小人鱼，想也知道不可能涨亲密度的吧，宿主大大？】
帮忙制裁了偷拍者的小系统腰杆硬了，终于能够跟霸道海妖据理力争。
逻辑带师激情满满地投入这场辩论，当然，也就无从察觉到他的仆从在转角处猛地停下了脚步。
别人看不到系统。也听不到他和系统说话。所以，路南迦尔和小系统进行交流的时候，精神讯息向来是“公放”的，也就是懒得额外多一道麻烦切换成一对一的私密交流模式。
泽弗罗斯捕捉到声音。
能够直接传输进意识海的声音。
他的领主说：系统！给我看看这波精神安抚给了多少的亲密度？
系统是什么？亲密度又是什么？这波精神安抚他知道，就是刚刚小人鱼们给他做的。
泽弗罗斯静静地站在那里，听里面接下来又会怎么说。
但接下来他再也没有听到像是之前那样奇怪的话了。
这就使得他所听到的这句，很像是压力过大，或者意识海出现紊乱导致人所产生的幻觉。但是，经过一大群小人鱼的大力治疗，他的精神状态现在健康得可怕，使得他百分百可以确信，那绝不是什么幻觉，而是他清晰听取到的一道精神讯息。
泽弗罗斯是多么希望，这道精神讯息并非是出自路南迦尔之口。
无法解释的出海，与不该捡漏的庄园。他现在得到了一根丝线将两者给串联起来。
……他的人鱼。
泽弗罗斯举步往外走。风姿依旧维持着平日的优雅与从容，一路离开了人鱼学部，回到自己的宿舍。
但热爱画画的管家却发现了他的异常，“怎么了少爷，”多里安问，“又跟我们的伟大领主闹矛盾了吗？”
“不，没有。我在纠结别的事情。”泽弗罗斯摆了摆手，“让我好好想想。”
……
贾斯汀把已经获取到的情报按照类别排列在白板上。
出海是因为接到了前往斯考特环礁调查的任务。这没有什么问题。一个向来听话的好学生那自是不会做什么任务交换的小动作。在海上他遭到佣兵团袭杀，这同样是因为——他的成绩太好太好了。现今皇帝打算转向，德蒙特不出意外下次异星试炼之后便将毕业。过分优异的成绩将可以使皇帝名正言顺地把最好的位置留给他，稳稳刷够功勋，一路向上提拔。
把像是这样的一个个开明贵族放在高位，未来的那场战争将怎样？这个人必须死。“野生人鱼”同这件事应该同样没有什么关系，这完全是他们这一派的设计。
世界主角笔尖提起，静静沉思。
他需要更多的信息，“野生人鱼”将德蒙特家年轻的继承人救上海岸后，双方从熟悉到相处的细节。这位自律而优秀的贵族少爷不一定会愿意将这些事情拿出来讲……一定要知道的话，少不了要费上一些周章。
沉吟了片刻，贾斯汀向后翻开了一页台历。原子笔的笔尖最终落在了标注为“情人节”的那一天上。
不久后就是情人节了，因为正好叠上了帝国传统的夏盛庆典，学生们可以享受到几天短假。重视这个日子的年轻人已经开始提前筹备。
泽弗罗斯于是收到了许多的关怀：关于第一个情人节他和他的小人鱼打算怎么度过。接着很是自然地，顺着向下问起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知道你落进了海里，然后被小人鱼给救了起来。救起来然后呢？讲讲讲讲，详细讲讲。”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泽弗罗斯心说。他本身就不是很喜欢和别人分享个人生活的性格，更何况，现今他根本没有心情聊这些。
不过，大家过来倒确实提醒了他，情人节快到了。
“系统”与“亲密度”的那句话他是不该听到的。所以泽弗罗斯也就装作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他伪装得很好，深海领主对此全无知觉，他们仍然维持着表面情侣的关系。作为人类男性，在情人节肯定要有所表示。
于是问题来了，他该怎样进行表示呢？
礼物肯定是要有的。但单单礼物肯定不够。有的朋友计划在夏庆的短假带着小人鱼出来玩几天。听起来似乎很不错。那么，他们也外出来一场旅游吗？旅游的话，去哪里比较好？
他的信箱里收到了绿松石湾度假酒店的邀请邮件。
现在已经到了四月，波光岛作为季节性旅游岛屿已然面向大众开放。度假酒店邀请他带上他的小人鱼来到海岛共度浪漫的情人节。信函底部附有超链接，导向一个情人节宣传页，对酒店专为情侣入住设计的主题套房及提供的特别服务进行了详细的介绍。
绿松石湾度假酒店的确有非常不错的情侣套房。泽弗罗斯在当初挑选房间的时候曾经看过。那会儿他一个人，当然不会使用什么情侣套房，但却依然给他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说起来，情侣套房……
不，不对。
移动的光标缓缓在宣传页上停下。
第82章
泽弗罗斯一度以为他已经将事情给梳理清楚,毕竟“人鱼”的这根线索已经很好地将两处疑点给串联了起来。
德蒙特家能够捡漏到庄园，是因为这里需要一栋不错的宅邸来供他与人鱼使用；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出海，如此一来他便得到了与人鱼相遇的契机。
人鱼将他送上海岸,一段故事就此开启。毫无疑问，既然受伤落海都是预先设计的结果，那座风景宜人的旅游小岛,以及设施齐全的度假酒店,当然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然而,当小岛与酒店也给考虑上,事情突然就又说不通了。酒店这边情侣套房都已经准备好了,人鱼还带有一个名为“系统”的东西,肩负与他增长“亲密度”的使命，为什么，他却没有顺势在他的身边留下，仅仅只是把他往沙滩上一放,然后就走了？
……哦,走之后又回来一趟拿走了他特意留下的怀表与胸针。但在拿走了这两件东西之后,也没有因之而与他产生更多的联系。现在胸针与怀表都在他的空间里面吃灰！因为后续得到了更多的小玩意儿,他也没有再把它们在身上挂出来了。
好像,它们所唯一起到的作用,就是在芬里根出来宣称“野生人鱼理应属于他”的时候，帮助确诊了船长儿子是个小丑。除此之外就没了，难道说,专门回来一趟拿走它们，就是为了后续的医学诊断吗？
如果是为了帮助平息关于人鱼归属的这场纷争，他就不该走。留在他的身边，几天后好好地和他一起回到陆地。不被佣兵头子给骗去拍卖,后续根本什么事都不会有。
……再等下。在布局者那精密的设计中，肩负着和他在一起使命的小人鱼，为什么会被佣兵头子给骗走拍卖呢？
泽弗罗斯不懂。越想越想不通，又联系起更多的事，最后甚至又想推翻之前的结论。他枯坐在屏幕前，感到自己的脑子好像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
但不管怎样，“系统”和“亲密度”的那句话，他听得千真万确。
看看时间，人鱼们的体能训练差不多又要结束了。
泽弗罗斯叹了口气，撤开椅子站起了身。
……
熄屏的平板放在水池的边沿上。深海领主正在和一群小人鱼说说笑笑。不过当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他立刻便从池子里直起了身。
埃斐过来啦！
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向他伸出了手。泽弗罗斯也便倾身将他给抱到了怀里。
冰蓝的长发洒在他的手背的时候，一抹酸涩又一次从心间淌过。
领主大人为什么这么喜欢让我抱呀？他这样试探着问。
如果这是在海里，我肯定不让你抱。路南迦尔说，怎么，贴心仆从不想抱他的伟大领主了吗？
……没有。
泽弗罗斯只能说。
——这也是一处问题所在。一直以来，他是仆从，而人鱼则是伟大领主。如果，他接近他的目的是为了和他开启一段爱情故事，为什么还要始终坚持着这样的身份呢？无须去看什么亲密度，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好，如果他表露出想跟他在一起的意思，他肯定早就已经答应了他。
心不在焉地，他一步步向前走。直到怀里小人鱼问他：埃斐埃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也没想好呢，泽弗罗斯说，刚刚思路飘到了这几天要写的那篇论文上。别说，还挺麻烦的。
喔——
我的领主有打算去的地方吗？
最后他们去了餐厅最豪华的顶层，路南迦尔舒适地坐进专为人鱼设计的沙发。
埃斐。
嗯。
马上就情人节啦！路南迦尔把盐加进了酒杯，控制着水流旋转搅拌，现在我们对外还是情侣关系。
泽弗罗斯点了点头，小心揣测他接下来可能会说的话。
所以，路南迦尔说，我们的情人节有什么安排呀？肯定是要有一些安排，这样在大家看来才是正常的情侣吧？
……没有说要把表面的情侣关系转化为实质，而是提出要和他像是正常情侣那样过情人节。泽弗罗斯沉吟了一下：我收到了度假酒店的邀请礼函。
路南迦尔饶有兴趣地偏过了头：度假酒店？
就是当初领主阁下捞我上岸的那座小岛——开在小岛上的度假酒店。他们的情侣套房很不错，那会儿我还看到了。泽弗罗斯说，很自然地问：伟大领主当初为什么把您的仆从往沙滩一丢，完事转身就走了呀？如果您有留下，酒店设施当时我们就享受到了。
你那会儿还不是我的仆从啊？路南迦尔说，我和你说过——我只是不想让自家好好的后院多个死人。
他确实说过。泽弗罗斯噎住。内心开始更加地疑惑于他所持续纠结的问题。
这时路南迦尔问：去度假酒店的话，岂不就要在外面过夜？
当然。不在外面过夜，酒店也就失去了意义。
那不行，不去。路南迦尔举起酒杯喝了一口，小人鱼们都看着我呢，回头再学着也随便跟人类在外面过夜。
他现在是全体小人鱼的偶像，在这种关键问题上需要注意影响。
但情侣一同住酒店，往往可以使关系变得更加亲密哦。反派BOSS诱惑道。
路南迦尔的目光顿时就产生了动摇。
透明小气泡舞来舞去：【去吧，去吧，宿主！共同住一晚情侣套房，亲密度肯定就刷够啦！】
然而，深海领主非常具有责任感，非常快地，动摇过去的目光便又摇动了回来。
我相信，除此之外一定还会有其它的方式来显示我们之间的亲密的，埃斐！
……泽弗罗斯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说：每年的情人节，学院里都会举办舞会。
如果没有趁短假外出，而是选择留在学校，情侣们往往会参加学院举办的盛大舞会。好哎，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跳舞。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路南迦尔开心。他和小系统说：跳一场舞应该也能给不少的亲密度吧？
【应该是的，宿主大大！】
那日按摩大尾巴给了不少的亲密度，现在亲密度已经接近400了。开启系统商店需要满520，岂不是努努力就能够到！小系统激动得老催，路南迦尔潜意识也有点急着把它给刷够，好看看系统商店里都有些什么。霸道海妖和随身系统凑在一起合计。
外出一起住情侣套房，也只是一起住而已，并不会真的发生什么。给的亲密度不一定真就能超过一场共舞。跳一场舞，再加上其它一些零零碎碎的——作为情侣在众人目光之下怎么可能不抱抱贴贴！应该直接就够了。
【……不过，】系统说，【宿主大大您会跳舞吗？】
连走路都不会，更不用说跳舞了。小系统顿时陷入真情实感的担忧。而反派BOSS紧跟着也同样意识到这一重点：等等，领主阁下您……
——怎么可能不会跳舞！深海国度的王子殿下拍尾巴而起，深感受到了歧视，等着吧，我鱼唇的仆从，看本座到时候一波带你起飞。
！反派BOSS惊到。
邪冶海妖一手按在桌子边沿，极具压迫感地向前倾身，比起我，你的舞跳得怎样？该不会跟不上节奏吧？
……
这给人感觉，怎么说，就，感觉更加不靠谱了的样子。海洋生物对舞蹈的理解，和陆地人类怕是不大可能一样。为了避免到时候不幸翻车，他们显然应该找时间提前演练一下。
但泽弗罗斯硬生生地遏制住了将要出口的提议。
从说到舞会开始，事情就有点失控。原计划他本该带小人鱼重返波光岛，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来进一步细究种种疑点。他不能再这么下去，不能再把更多的诱惑来摆到自己面前。
路南迦尔坐了回去，没有注意到仆从的欲言又止。对了，他说，今天小老头来找我了。
小老头指科林。泽弗罗斯自然关心地问：怎么，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说我基础体能练得很好，后续就不用练了。路南迦尔说，从明天开始，我去和高年级的人鱼一起上课。
深海领主的黑手于是可以光明正大地伸向高年级小人鱼。只是想想，邪恶海妖就很难压下疯狂上扬的唇角。
泽弗罗斯的思绪为他明亮的笑容而飘荡了一秒。这是好事。他说。
是呀，简直好到不能更好。
高年级的人鱼要学习很多的科目。路南迦尔当然不至于所有科都要上。他的体能免修了，文化课还是要继续跟班学习，太多科目时间也安排不过来。他所要跟着上的仅仅只是一门人鱼特殊能力的基础课程，小老头已经把他的课表给改好了。
他递终端给他的仆从看。
……学院想得到你的特殊能力。泽弗罗斯说。
噢，路南迦尔摸摸下巴，我的特殊能力那可太多了，不知道他们喜欢哪个。
第83章
第二天。
天气很不好。灰沉沉的云团在天空聚集,使得天光都因此而变得晦暗。隐隐的雷声不时响起，让路上人无不加快了行往去处的脚步，讶异地议论才这个时节,皇都怎么就迎来了雷震雨。
当然，他们不会知道——这不过是由于某深海领主的心情十分美丽，一路上哼着小曲平移到了他的教室。
敬业的系统小气泡消除掉指向教室门的大箭头。路南迦尔轰隆把教室门给推开。
大家好呀——
这个教室准确来说是个训练厅,没有什么桌椅,学生们以讲授者为中心,很随意地在地板上围坐。听到门口传来的巨响,大家纷纷抬起了头。
咦,路南迦尔说,老师也是人鱼。
穿着饰以银带的白色学者长袍的讲授者向他转过身，他有着一头柔顺的深蓝长发，以一根精美丝带优雅地束起在一侧的肩膀。从气质上来看，他明显比学生们要成熟很多,不过考虑到人鱼的寿命,单以外貌无从判断他的年纪。
“你好,”他说,“我们正在谈论你。”
谈论我？
“路南迦尔塞壬,皇家学院里没有谁没听说过你的名字。大家都很荣幸能够与你在一间教室里学习,共同探寻力量的奥秘。”人鱼友好地向他伸出手，“伊维尔菲伦涅，你可以叫我伊维。这门课由我来担任助教。”
助教？路南迦尔与他握手,目光四处寻找，那老师是谁呀？
“没有老师，助教就是老师，”坐在第一排的一条金发的人鱼说,“这就是人鱼在人类的学院里能担任的最高的职务了，想不到吧。”
路南迦尔想不到，不过现在知道了却也丝毫不感到意外。那正好，他说，接下来就由我来担任大家的老师！同学们都想学一些什么呀？
人鱼学长们：“？？？”
助教伊维尔：“？！？”
哈哈哈说着玩儿的，深海领主洒脱随意摆了摆手，我坐哪儿？
有着明亮的金色长卷发与金色瞳孔的人鱼向一旁让了让，“来来来来我这儿。”
路南迦尔就坐过去了。
“凯撒菲伦涅，目前正在为成为凯撒凯文迪什而努力。”金色人鱼双手合十，“大师一上来就拿下了德蒙特，能不能传授给您的崇拜者一些狩猎人类的特殊技巧啊？”
伊维尔：“——凯撒！！”
凯撒飞快地将手放下，并最后抛给他一道“拜托拜托”的眼神。
路南迦尔到这会儿才在敬业系统的帮助下明白过来，这条人鱼正在追求某位人鱼恐惧症的小少爷。很好，他说，很有精神。
“马上要上课了。”伊维尔说。
路南迦尔的视线重新向他们的助教转去。
“路南迦尔先生。你跟着德蒙特少爷来到陆地上，已经有好几个月……也许已经有半年了？我想，你大概已经发现，人类与人鱼在能力上存在的区别。”
“……也没有很发现，”深海领主说，“可以麻烦伊维助教额外给我讲讲吗？”
伊维尔于是很耐心地给他进行讲解。
能力分为基础能力与特殊能力。人类这两者皆有具备。先说基础能力：人类男性的能力在于强健的体魄，几乎天生便懂得如何调动能量强化身体；女性则拥有强大的心灵，很轻松便可以使用精神的力量。如果男人想要做一些精神方面的操作，比如传递心灵讯息，或者女性想要调运能量让身体得到强化，都需要进行专门的学习。
而特殊能力便不是通过学习所能够得到。它是神之恩赐，是先天天赋，是成长到青春期后从命运的池子里随机抽出的一张卡牌。人类所具有的特殊能力非常多样。虽然遗传因素能够为能力类型带来相当大的影响，不过，所具能力与亲族全然不同的情况也很常见。绝大多数人类有且只有一种特殊能力，少数幸运星可以拥有两种或者更多，但也只能以其中一种作为主导。
“考虑到如今我们身处于精英荟萃的皇家学院，你可能会遇到不少的双系或多系能力者。而将视角拉远，可以看到他们占总人口比例实际上非常非常小。”
伊维尔说，“之所以强调这一点，是为了让你更加容易明白，人鱼与人类在能力方面所存在的巨大的不同。”
人鱼所拥有的基础能力，其一便是如女人那样精神领域的优势，其二则是作为水生物种自然具备的控水能力，其三是治愈，除去主动发动能力对伤者进行治疗，还可以产出具有疗愈效果的泪水珍珠——这些是条鱼都懂，所以没必要多讲。需要关注的重点是，人鱼的特殊能力。
人鱼的特殊能力没有什么先天性，不会随着成长发育而自动觉醒，但是，却可以通过领悟与学习而得到。人类只以一种特殊能力为主导，即使有幸拥有更多的能力，也只能处于被动的、辅助的地位。而在人鱼这里，不分什么主导与次要，只要在习得能力之后刻苦训练、熟练掌握，每种能力都可以最大化地发挥其效果。
这么说，路南迦尔沉吟了一下，人鱼显然是比人类要更加高等的物种，这个世界应该由人鱼来统治。
凯撒立刻给他鼓掌。周围同学们用惊骇的目光看着他。他所认识的、保护社团的人鱼切换精神讯息悄悄地提醒：这样的话可不敢乱说！
伊维尔挥动教鞭的动作凝固在那里，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
开玩笑开玩笑！路南迦尔飞快地道，再次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这么说的话，显而易见，人类和人鱼是两种不同法则下的造物。
“不同法则？”伊维尔提出疑问。
人类的力量体系遵循着一种世界法则，而人鱼所遵循的则是另外一种。路南迦尔说，转过头和他的系统小声逼逼：这个世界的人鱼不会真的是那什么父神从别的世界偷过来的吧？
系统：【？？？】
系统：【什么叫“不会真的是”，宿主大大您其实并不确定特里丰斯人鱼的来历对吗？】
路南迦尔：我现在差不多确定了！
他顿了顿，没准儿还偷了无尽之海的。你们父神该死。
小气泡人性化的嘴巴再一次大大张开。路南迦尔挥开精神领域系统崩溃出来的一团乱码，转回来用无比慈祥的视线看着伊维尔和班里的小人鱼。
伊维尔：“……？！”
这个表情没有错吧，某位新生的视线它为什么那么慈祥啊！
不过毕竟是智慧的助教，所以即使面临这样令鱼迷惑的场景，他还是可以很好地保持着风度，接着向下讲道：“刚刚入学的时候你们参加集训，学会了变化双腿，其实就是掌握了一项人鱼的特殊能力。”
路南迦尔点点点头。
“变形药剂来源于至高神殿，是父神帕特里为人鱼能够在陆地上正常生活，而特地开恩赐予。”伊维尔说，“通过服用药物，我们可以轻松领悟到使用能力的方式。”
……轻松？路南迦尔捕捉到一个有趣的关键字。
“可以理解。刚刚经历了那样的苦痛地狱，‘轻松’一词听起来颇为刺耳。不过，对比其他的特殊能力领悟与学习难度，你甚至有可能会怀念——仅仅只是承受一些痛苦，就能得到通往正确路径的、清晰而又明易的提示。”
路南迦尔又点点点头。
懂了懂了。
“是吗？”伊维尔笑，“真的懂了吗？”
首先，人鱼与人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系，其次，人鱼出现在这个世界不过短短十几年。这点时间够对人鱼所拥有的力量了解多少呢？答案是，了解不了多少。你们现在正处于最为艰辛的从零到一阶段。
路南迦尔说：人类对力量的研究是无法提供参考的，其能力「先天命定」的特性决定了他们会更重对已有能力的开发与强化。而同时，他们也不会给人鱼的能力研究以太多的支持，你最多只能担任「助教」便可见一斑。于是相比之下，连变形药水都如此值得怀念。
“……”伊维尔的笑容凝住了。
“路南迦尔先生，”他问道，“你过往一直生活在野外？”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不像？
他的确不像。伊维尔想。但还是顺着说道：“在野外环境中生存，狩猎与生活的需要，应该有助于人鱼领悟到更多的特殊能力。科林理事长多次感叹过你的强大。或许，可以给大家展示一下你的能力吗？”
可以哦，路南迦尔非常好说话，不过我想先见识一下大家的能力呢。
伊维尔点头，将教鞭收进了储物戒，关掉了身边用以配合讲解的投影屏。同学们都站起身往后撤，路南迦尔也十分配合地跟着退开，以让出能力施展的空间。
只能担任助教的人鱼将双手抬起，掌心向上。
训练厅里是没有水的——这应该是一个人类的训练厅，现在划给了他们来使用。但随着伊维尔的力量发动，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水汽在快速充盈。元素的力量以他为中心从四面八方聚集，凝合成实质化的水流环绕他的身体。
前方，地下。路南迦尔听到机械运转的声音，地板滑开缝隙，向上弹出圆环式的镖靶。环绕在伊维尔身侧的水流一瞬转化为柄柄凌厉的冰刃，在空中划过一道道流丽的寒光，锵锵几声相继钉在镖靶的中心。
“不愧是伊维尔！”
“好强。”
大家纷纷赞叹，路南迦尔也捧场地大力鼓掌。这一招看起来不错，他想，穆洛尼应该不会。
流水的集结持续。更多的镖靶向上升起。深蓝长发的人鱼身侧是无数的刀兵悬列，森然的寒意几乎冻结大厅的空气。随着他双手上扬，冰刃如万箭激射，沙沙没入镖靶之后，紧跟着又响起冰凌碎裂的声响。
迷雾从碎裂处生发，倾刻间弥漫满整间大厅。一片白茫茫完全遮蔽了视野，即使知道同学们就在自己的身边，也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
路南迦尔倚靠特种合金覆盖的墙壁上，等待伊维尔从迷雾走出，停步在他的身前。
人鱼助教打了个响指，浓雾须臾间流散殆尽。
很好很好。路南迦尔点头，我相信这已经足够打败99%的人类。
“那么，路南迦尔先生？”
我也来露一手，路南迦尔说，这一招可以迷惑100%的人类。
“是吗？”
是的。看，伪装术——给尾巴换颜色！
第84章
泽弗罗斯收到深海领主发过来的心灵讯息。
埃斐,今天不用过来找我啦。
嗯？
我跟朋友一起吃饭！
凯撒热情邀请他去餐厅三楼吃什锦鱼锅，他请客！
路南迦尔那肯定要跟着去了。
他一路平移到椅子上坐下。
凯撒扫码唤出点单用悬浮投影屏。
“这里是菜单，你看你喜欢吃什么。”
好诶。路南迦尔点点点。
某金色人鱼当然不会无故请客,他迫切需要得到追求人类的技巧传授。“什么，只要把人类从危险中救出来就可以吗？曾经莱恩德若陷入危险之中，我光速冲过去救他！结果他被高速逼近的人鱼吓得吱哇乱叫,一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能,从险境中成功地逃了出来。”
路南迦尔：“……”
路南迦尔脑补了一下可能的画面：“…………”
就非得他不可吗？他一边把投影屏翻转过去一边问道,作为一条潜力无限的,入学两年就获准学习特殊能力课程的天才小人鱼,寻找和他同等条件的伴侣应该很容易就能做到,何苦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凯撒在菜单上打勾，寻找自己喜欢吃的贝类与鱼虾：“可是，你不觉得这位漂亮小少爷一边害怕人鱼瑟瑟发抖，一边坚定不移保护人鱼,给鱼的感觉简直超级可爱吗？”
嗯,路南迦尔承认,是挺可爱的。
“是吧,是吧！”
换个角度想,人都那么害怕人鱼了,你还非要去招他，你说你是不是有点坏。
坐在他对面的人鱼动作顿住，偏过头眨了眨那双金色的眼睛。
“人鱼不可以坏吗？”
……可以。
凯撒高兴起来：“那快想办法给我帮忙。”
路南迦尔想。
很快他就想好了,开口发问：你是不是不想让人类碰你啊，凯撒？人类男性很难不碰你的，即使是他们对人鱼不感兴趣，往往也要用你的身体来传宗接代。比起去相信所谓的协议与诺言,不如选择排斥人鱼的心理障碍。再综合考虑进去人品与家世，皇家学院恐怕不会有比莱恩德若更好的选择。
“……”金色的人鱼手指把投影屏幕给戳透了。
“路迦，”他说，“你要不要这么聪明啊？”
餐厅的侍者开始把食材送上来。两条鱼吃饭吃饭。路南迦尔狂加盐调了蘸汁，把所有没吃过的鱼类都尝了一遍。完事凯撒要送他回公寓。
啊，路南迦尔说，不用你送的。
“我是学长，应该送你。”
……某海妖原本可以用元素重组瞬间回到宿舍，现在只好跟着他一路慢慢平移回去。
小系统：【噗。】
路南迦尔：“？”
系统：【我什么时候看别人走路而宿主大大跟着平移可以忍住不笑！】
大概是被我收拾一顿之后？
路南迦尔把小气泡抓过来一顿rua，然后出来给小人鱼们上课。
第二天，他也要跟着高年级去上特殊能力课。伊维尔今天是一头银蓝色的长发了，“助教的新发色好漂亮！”大家说。
“让我们来谢谢路迦。”
“谢谢路迦——”
还有几条人鱼也换了新的颜色！坐在地板上快乐地展示漂亮大尾巴，“我回去之后练会了！”他们骄傲地说。
凯撒：“我也会了！”
是吗？那你为什么还是金灿灿的？
“因为莱恩金灿灿的，我要跟他一个颜色。”
……
路南迦尔在他的身边坐下。
昨天他教了大家如何使用伪装术，来给自己的头发鳞片改颜色。当然，并不是教同届小人鱼们的那种教法。他一遍遍施展法术，让伊维尔与同学们释放精神力，对他的能量运转以及身体变化进行感知，尝试领悟。伊维尔的魔法教学——在他们的视角看来是“特殊能力教学”使用的便是这种方式，毕竟，特里丰斯在魔法领域没有什么成型的知识体系。
……他什么时候把知识体系给抖出来呢？路南迦尔琢磨。
闲聊了几句过后，伊维尔开始上课了。由于资质与悟性不同，尽管都处于基础阶段，大家所学的东西也不太一样。所以同学们以相近的学习进度分成小组，由助教依次进行指导，指导不到的时候就自行练习。
路南迦尔用“他已经会”跳过了感知力与造水术的学习，直接快进到练习凝水成冰阶段。倒也并非出于什么特别考虑，主要是凯撒在这个组里。
凯撒凝水成冰。
路南迦尔一副练习凝冰的样子，用沸腾术把他的冰给融化。
凯撒接着又凝。
路南迦尔接着又融。
凯撒：“？”
“好奇怪啊！”金色人鱼帅哥大声嚷，“昨天还好好的，说凝出来就凝出来，今天怎么就退步了！”
路南迦尔：“哈哈哈！”
凯撒：“？？？”
凯撒狐疑地转过来视线。路南迦尔立刻让他看到自己凝聚出了一座精美宛如艺术品一样的人鱼出海冰雕。
凯撒瞳孔地震，瞬间陷入了对鱼生的怀疑。
默默观看着这一切的系统：【……宿主大大你可做个人吧！】
某可怜人鱼的漂亮金色鳞片都不闪了，过来请教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简单，路南迦尔说，你看单纯用意志来调动能量难度很高对不对，这时候就需要增加一些手势的引导。只要这样，然后再这样，随着温度的升高，冰块迅速就融化啦！
凯撒：“？？？？？”
路！！迦！！！
正在忙着的助教先生不得不转过身，来制止丧心病狂高年级学长对弱小无助新生学弟的追杀。
“啊啊啊啊啊我冤死了！”凯撒大喊大叫，“明明是他先加温融化我的冰块好不好！”
“……加温？”
伊维尔捕捉到重点。
这个你们也感兴趣吗？我在野外用这个能力来给自己热饭来着，因为凑巧吃到了熟食之后感到别有一番风味，于是就通过观察炽热岩鱼学会了加温。虚假人鱼说，装得可像了，不过伪装术还有配套的能力你们没有学全诶，我看先还是继续学那个吧？
泽弗罗斯又收到了深海领主的心灵讯息。
埃斐，今天也不用过来找我了。
今天也要和朋友一起吃饭？
不。老师邀请我跟他回家。
海妖领主的语气是如此欢乐。他不会知道人类仆从当听到这句话后表情一冷，下意识就伸手去摸龙血刺剑。
不过泽弗罗斯旋即意识到……他的老师应该也是一条人鱼。
特意确认了一下，答案果然如此。他将探向一侧腰间的手缓缓收回来。
其实刺剑也并不在腰间，而是在储物空间里，上辈子他把剑佩戴在腰间来着——是不经思考直接作出了习惯性的动作。年轻的贵族盯了一会儿自己的手。
好，他答应道，好的。
路南迦尔跟着伊维尔回到了教工宿舍。
教工宿舍在学生宿舍的楼上——由于是楼，所以屋子里不存在什么水体，透过半开的卧室门他看到了一张浴缸式的水床，应该就是伊维尔用来睡觉的地方。
不是很舒服啊这住得。路南迦尔评价说。
“是啊，”人鱼助教叹气，从玄关走进来，“希望有一天能拥有一栋自己的房子。”
学院里不会给建房子的吧？有自己的房子那么应该是校外？路南迦尔问，作为助教，他们允许你离开学院吗？
“……”伊维尔又叹了一口气。
你还不如梦一梦有朝一日能回到大海呢。路南迦尔说。
“你原本便生活在大海，”伊维尔问道，“为什么会选择来到陆地呢？”
路南迦尔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不过人鱼助教看起来对此也并不在意。他请他坐，同时收拾了凌乱摊开在矮桌上的书——收拾的结果不过是让这些书在一边聚集成更加凌乱的一堆。
“我叫伊维尔菲伦涅。”
昨天已经介绍过了。路南迦尔说道。
“是的。不过，你不感兴趣‘菲伦涅’这个姓氏吗？”
小系统提供翻译的时候贴心地提供了注释，皇帝的姓氏，路南迦尔说，皇家学院所有的人鱼都姓菲伦涅。
“没错。”伊维尔点头，“我从学院毕业已经有一些年头了，但是并没有改姓。”
后面显然还有话。路南迦尔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杯红茶，仰头看着他。
“高等人鱼在毕业后进行婚姻匹配。随着属权的转移，人鱼也要改姓夫家的姓氏。但如果你足够优秀，能够升格为助教以及研究员，那么就可以拒绝匹配，不再受到强制。”
路南迦尔喝茶。
但还是没有自由，要被人类给囚禁。
“这就是人鱼的命运。自由对于人鱼而言向来是仅存在于童话故事中的奢侈品。”
目前来说是这样。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人鱼助教轻声道，“这就是我请你过来，想和你谈一谈的原因。”
那双雪青色的、沉静的眼睛忧伤地凝望着他，“……你的想法很危险，路南迦尔。”
第85章
泽弗罗斯看时间。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过。
小人鱼没有再联系他,就像昨天晚上一样。他受邀去了老师家里，很快就到饭点儿了，老师肯定是要留他吃饭的,两条人鱼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想必会很开心，当然,也就不会再想起来找他。
考虑到那个什么亲密度系统,这合理吗？
乍一看自然是不合理的。但泽弗罗斯这两天针对他的人鱼身上所存在的矛盾性进行了更进一步的思考。
首先,需要考虑到,这个世界被重启了一遍。在他处决了贾斯汀之后,时光倒转,直接倒回到了十二年前，大分裂刚刚发生的时候。
这无疑是帕特里出手。包括用人鱼来取代人造子宫，也是一个补救的手段。
于是，问题来了：为什么？如此强大的至高父神,他能够倒转时光,能够创造物种,为什么独独奈何不了他呢？
世界重启之后他仍然存在,直到现在也好好活着。
泽弗罗斯将这归功于维拉米拉：由于认同他的作为,所以女神施予给他庇佑。两位神明是同等位格的存在,既然维拉米拉决心保他，帕特里也就无法拿他怎样。为了避免他走上与前世相同的道路，帕特里只好选择采取别样的手段。
如美人计就很不错。
但是,他要如何保证，送给他的这位美人真的能发挥作用呢？
神恩之池有千千万万条小人鱼。为什么要特意送给他一条“野生”的？让人鱼以他为世界的中心，每天只想同他变得更加亲密——这看起来很不错，但也仅仅只是看起来而已。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就算过去对他相当缺乏了解,在他举起反旗，最终成功颠覆了这个世界之后，帕特里估计也已经使用时间的能力，把他成长过程的每一帧都拉了出来进行分析。由于不存在当局者迷的情况，父神对他的了解恐怕已经远远超过他自己。
他也许会喜欢，但却很难疯狂地迷恋上一条乖巧、柔顺、给人感觉很是甜美的人鱼。派来执行任务的人鱼最好有独具魅力的性格，还要有自己所关心的事业。
他会和小人鱼们嘻嘻哈哈而冷落了他，会因为他没有加入人鱼保护社团而跟他生气。还要隔段时间回一趟大海，而非紧紧黏在他的身边……
泽弗罗斯必须承认，这很有效，现在他已经在深深沉陷。
时钟走到了新生晚上回往公寓的时刻。果然，泽弗罗斯想，今天他不会再见到他了。
路南迦尔照常给新生小人鱼们教学。但今天，他却有些心不在焉。
原因在于年长的人鱼用那双忧伤的雪青色眼睛看着他，对他所说的话。
伊维尔在皇家学院里担任助教工作已经有些年头。他曾经见过很多带给人的感觉与他相像的，能力出众、野心勃勃，而且对未来有着乐观的看法的年轻人鱼，他们天真地认为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来改变人鱼的命运。
并且真切地采取了行动。
然后呢？路南迦尔问道。
“军部直接来到了学院里面抓人。唐纳德部长强硬与他们交涉，但地下社团担任领导者组织者，在网络上发布了相关言论并收获到影响力的人鱼还是被他们给带走了，有幸被放还回来的也受到严厉的惩戒，毕业后无法与人类自由配对，必须嫁给指定的对象。其他并未实质性参与，仅仅只是被牵扯到的人鱼从此也要受到严密的监视。”
伊维尔坐在对面的扶手椅上，很坦诚地和他说：
“我不知道那些被带走的人鱼最终都送到了哪里。他们的罪名是谋逆，不像那些犯有伤害人类罪的人鱼会得到公开审判。帝国各地建有很多的秘密研究院。我怀疑——仅仅也只能是怀疑，其或可能是他们最终的去向。”
好哦。潜伏在人类社会的深海领主说，内心已经在形成计划了。
他没有感到恐惧，反而跃跃欲试，人鱼助教惊愕地看着他浅色的眼睛闪烁的亮光。
“不要试着去挑战人类，路南迦尔！来到陆地上你可能遇到了一些事，其最终被很好地平息，让你觉得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类也不过如此。但军方与他们不一样。如果被确定为军部的目标，德蒙特家也是保不住你的。”
伊维尔警告道：“甚至现在他们就有可能已经盯上你了。你入学以来太过高调，所做所为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类的不满。皇家学院最不缺就是军方的狗，有他们向上汇报，你必然会进入军部的视线，被他们重点关注。”
喔！路南迦尔懂了，——世界主角原来是因为这个调查我呀。
……
贾斯汀将原子笔重重地扔到桌子上，苦恼于他的调查事业所遇到的新的困难。因为课堂表现过于优秀，“野生人鱼”现在获准免修基础体能，直接和高年级的人鱼一起上特殊能力课去了。
长久在野外生活的经历，使这条人鱼可能拥有过去所不曾见过的、全新的特殊能力。自然地，上面急着想要把他的能力给收入囊中：他那么友爱同学，让分享一下自己的能力肯定是可以的，对吧？如果学院里的人鱼能从他那里学到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未来一段时间的全国联赛，乃至稍远些的试炼，必然能提供不少的助力，极大地有利于学院的排名。
乍一看这是个好事。他可以借此来了解一下——这条来历不明的人鱼，让他恍惚看到蔚蓝夜幕的存在，究竟拥有哪方面的能力？但是，随即他发现这里面有一个问题，以人鱼能力课程的特殊性，他很难像过去那样来对他进行调查。
这门课一般是在封闭的室内上的，他不可能溜溜哒哒，恰好就溜进了人鱼的教室里面；教授这门课的也是学院特聘的人鱼助教，而不是很自然就能聊几句近套乎的人类教官。
之前和琼森说话，他可能已经给路南迦尔留下印象，倘若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视野，必然很容易引起他的怀疑。
所以，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
时隔两日。泽弗罗斯终于再一次见到了他的伟大领主。
——差点儿就不认识了。
很在他审美点上的，银白色大尾巴变成了宝石蓝大尾巴，冰蓝的头发则换成了幻银色，流动着迷人光辉，极好地映衬出魅蓝的耳鳍。半透明的大扇子在水里舒展开，欢快地摆摆摆游向他，“埃斐——”
“我的领主。”年轻的贵族屈身在水池边，向人鱼伸出手，……您怎么变了颜色？
生活在野外的人鱼可以通过伪装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增加捕猎成功的可能与面对天敌时的生存能力。路南迦尔说，这就是我分享给学院的能力，你看是不是很有诚意。
泽弗罗斯：“……”
这可真的是太有诚意了。
路南迦尔：抱我抱我。
泽弗罗斯把他给抱起来。
宝石蓝相比银色的冷淡，更多了几分惑人的妖魅。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盯着看了好大一会儿，还好他们如今的亲密让这不再构成什么失礼。路南迦尔很自然地问起银色与蓝色哪个好看。
都很漂亮，领主阁下。看惯了您银色的大尾巴，突然换成蓝色，就很给人以一种新鲜感。
我也觉得，路南迦尔说，所以我隔段时间就会换换颜色。
是吗？之前好像没见您换过呢。
我想起来就换一下，这不是才想起来嘛。
顺着讨论颜色的问题，海妖突然伸手。沁凉的指尖轻轻抚过人类的眉眼。
埃斐，你的眼睛好美。
泽弗罗斯呼吸屏住。
是、是吗？
是的！海妖笃定地说，左手捧着他的脸，我之前怎么就没有发现。
泽弗罗斯开始慌乱起来，动作僵硬地抱着他，不知道应该如何作出应对。
他们离得好近好近，使得他的目光自动地聚焦，那流映着一抹水光的双唇是如此饱满明艳，像是一颗晶莹可爱的糖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吻下去一尝它的甜美。
……看看这个颜色，很像是我收藏的紫色珍珠，路南迦尔还在继续夸，等回头我把那盒珍珠送你！做成挂饰会和你的眼睛很相配……
——我的领主。泽弗罗斯生硬地打断了他。
哎？
泽弗罗斯抱着他往前走。
我们去吃晚餐吧。
好呢。路南迦尔答应，并不知道刚刚的那一刻他的仆从动用了多么大的意志力，才把不该生出的冲动给压下。
两人共进了晚餐。告别的时候泽弗罗斯几乎是逃离了现场。
不应该……不该是这样的，他想，人鱼只不过是给自己换了个颜色，然后又夸了他眼睛颜色好看！
反派BOSS发誓自己一定不能如帕特里之所愿。
可是第二天，他再一次见到小人鱼，后者的尾巴耳鳍已经变换成昨天夸过的、与他的眼睛一样的，神秘而富有层次感的暮山紫的颜色了。
第86章
泽弗罗斯心脏在胸腔里面狂跳,他又一次魂不守舍到两人分别。
小人鱼多半是无辜的，他只不过是被帕特里所利用。他应该把事情坦诚地与他说开，问一问他所关心的,所想要达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然后他们就可以绕过、甚至是同仇敌恺地一起对付帕特里……
这么想着泽弗罗斯脚步停住，向后又折返了回去。
全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转身,暗中观察的世界主角想躲但是没能躲掉,当下干脆昂首挺胸,装作恰巧从这里路过的样子,目不斜视地向一边走了过去。
他和德蒙特少爷向来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对方估计都不认识他——贾斯汀心想,不会有事。
目不斜视的他不会看到泽弗罗斯的脚步再次停下,转过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也不会听到，上层位面，时刻关注着现实世界的神侍们紧张发出扭曲的尖叫。
“贾斯汀！”
“他看到了贾斯汀！”
气运之子感觉到不对，时时出现在“野生人鱼”的周围来对它进行调查。神侍们在上面看着早就感觉不妙,只可惜,他们没有什么办法来阻止他。
“完了完了……”
“非要查它！先是被它给看见,然后又被德蒙特给撞到。”
“不想活为什么不找好个地方死！现在可好,还要连累到我们。”
泽弗罗斯的瞳孔收缩,本能地向下伸手,去摸他前世常悬挂龙血刺剑的位置。贾斯汀，帕特里所独爱的气运之子，上辈子不知道杀害了他多少的同伴,莱恩德若都险些因他而死。做掉他！这是在看到他的身影之后，几乎瞬间便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的想法。但泽弗罗斯比控制住比亲吻小人鱼的冲动还要更快地将这道心念给压下。
他肯定不能在学院里面杀人，笑死。不过，比起学院不学院,让他打消了杀念的还有更加重要的原因。
——杀人不一定真就能解决得了问题。上一世他杀了他，时间随之倒转。这一次如果再把贾斯汀给搞死，谁知道帕特里会不会又一次将世界给重启。再次重启之后，难说他还会不会像这次这么幸运，早早地就恢复了前世的记忆。
所以还是采取其他的方式来解决掉贾斯汀这个祸患。能不能想出些办法来废掉他——贾斯汀身体可能有帕特里的庇护，所以最好从心灵的层面废掉他，让他再也成长不成帝国军的统帅。
泽弗罗斯继续向前走，还真顺着向下盘算起都可以采取怎样的方法来搞废这个气运之子，突然他打了一个激灵，寒意猛然泛起，就像是在严冬猛然打开了房门，让肆虐的风雪迎面灌进温暖的室内。
看啊，重来一世再次面对难缠的老对手，在发现物理消灭大可能行不通之后，他所最先想到的也是该怎么来养废他。
……他现在其实已经被养废了，因为醉心于来自深海的神秘美人，憧憬展开一段美好的感情，而变得天真而软弱，失却了巍巍帝国胆大包天的谋逆者所必须具备的果决与理性。
他居然会想到去坦诚！无上神明居高临下俯瞰着尘世，世人一切所为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前世记忆的恢复帕特里应该早就已经通过他的行事而推出，目前他所具备的唯一优势，便是已然察觉送到身边的美人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在把一切都给搞定之前，他将会始终掩藏自己已经知情。
路南迦尔收到了仆从的讯息。他又有点忙，接下来几天要少过来找他了。
好哦。路南迦尔说。
既然仆从开始忙了，那么他也开始忙吧！
如往常一样，深海领主轻松愉快地来到了特殊能力课的训练教室。等了等大家——无论是人鱼同学们，还是助教伊维尔都已经来到了，他打了个响指。
双开的厅门砰地一声紧密闭合。
不装了，他站起身，我来教给你们一些作为人鱼所应该掌握的真东西吧。
纯真的人鱼同学们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凯撒带了头，大家一起兴奋喊：“好呀好呀好呀！”
伊维尔的眼睛惊恐地瞪大。
路迦，他发来精神讯息说，——你快说你是在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路南迦尔答，我是认真的。
且不说大家会不会把事情向外泄露出去，教室里有监控——
监控我能改，路南迦尔说，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做到入学典礼控制了领导，新生集训收拾了教官，完事这么多天过去，仍然能大摇大摆地行走在人类的校园里，并在今天，愉快地决定教给你们一点儿真东西的？
伊维尔傻掉了。
他们的这段对话，伊维尔是用一对一的私密讯息发送的，路南迦尔则是随口那么一说，所有的在场者全部都能听到。同学们也是众脸皆懵，“什么，”凯撒喊道，“快细说一下控制领导和收拾教官——”
哦，路南迦尔说，你们得同意开放精神领域给我，首先来达成一个保密协定。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会有鱼不答应，包括伊维尔也被挟裹在内，我们一起上了课，你还是我的老师，路南迦尔核善地微笑道，不可能摘得出去的，如果我翻车了，总是要牵扯到你。所以干脆直接加入进来得了。
伊维尔：“……”
伊维尔悲壮地向他开放了意识海。
路南迦尔熟练地给大家全都设下了禁制。
很好！他满意地宣布，伟大的深海领主这就传授给他喜欢的小人鱼们真正的力量。伊维尔！接下来你就成为真正的助教。
伊维尔：“…………”
伊维尔委屈而且悲愤。不过，随着某强大海妖开始对元素之力与魔法原理进行讲解，他的担忧与不安就变成了恍恍惚惚。
“这些知识你究竟是从哪里得来！？”
人鱼助教震惊地问道。
是无数个像你这样的研究者对各种各样的「特殊能力」进行归纳与分析，最终总结出来的普遍性规律。然后又有许多个像你这样的传授者将它分享给了我，我才得以在这里共享给大家。路南迦尔说，请感谢那些释放光辉向后人照亮前路的存在，他们让我们不必重复黑暗中的探索，而是可以阔步向前走出更远。
伊维尔怔住：“……然后我们也接着向后来者照亮我们所走过的路。”
是这样。路南迦尔说。
同学们也都提出了很多的问题。路南迦尔对其中的一些进行回答。“路南迦尔先生，”伊维尔问道，“下课后您能再跟我来一趟吗？”
反正今天仆从了不打算过来。路南迦尔同意了他。下课后，他跟着伊维尔又一次回到了他的住处。
今天打算和我说些什么啊？
“敢问您接下来是怎样的打算呢，尊敬的深海领主？”
倘若发现有人鱼谋逆，军部就会带走所有有可能真正形成威胁的人鱼。路南迦尔在扶手椅上坐下，如果我把皇家学院几万条人鱼全都拉下水，人类又当怎么办呢？
“既然您有这样的想法，”伊维尔说，“……实际上这也是我今天请您过来的目的。来和大家见一见吧——我是说那些，同样在学院里工作的人鱼。”
他给同事们发送了邀请信息。
路南迦尔饶有兴趣地用指节支起了下巴，可以这样私下里聚会吗？不会让人类感觉到威胁？
“有正当的理由，”伊维尔道，“我请大家一起来研究你所分享的能力。”
人类还挺信任你的，路南迦尔说，完全没有在你的宿舍里装什么摄像头或者窃听器。
“我不是可疑分子。他们没必要额外花费监控成本。”伊维尔说，“作为不参与强制匹配的教工，没有什么必须要反抗的动机，其实也很难变得可疑。”
作为教工没有必须要反抗的强烈动机。所以当来到了他的宿舍，震惊脸看着大马金刀翘二郎腿坐在扶手椅上的人鱼新生，难以置信地听他讲述了他的立场，好几条人鱼当时就喊起来：
“你疯了，伊维尔！”
“——怎么了想不开居然要参与这种事？！”
以及苦口婆心地劝导说：“不要天真了，新生！或许你是拥有一些强大的力量，但它远远不足以与人类的帝国相抗……你所做下的是一个你将无法承担其后果的决定，因为它同时还会连累到你的同学与朋友，那些与你关系亲密，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不要随便叫我新生。对此路南迦尔说，现在和你们对话的，是月之王座的统御者，渊海幽光之主宰，无尽之海的永恒国度——塔兰缇斯的第七王子。
他第一次在特里丰斯的现世住民面前隐隐外放出真正的威压，帕特里疑似绑架了塔兰缇斯的国民，现今我来到陆地上，着手调查这件事。
第87章
神侍们把系统喊去又是一顿臭骂。
【啊？】系统说,【那帕特里从隔壁世界偷了人鱼，现在人王子殿下找过来了，你们骂我啊？】
神侍们骂它为什么不拦着！
系统：【拦着拦着,天天喊我拦着，这么喜欢拦怎么不见你们下来拦啊？一早拦住他，哪至于这会儿急得跳脚？你们能干什么啊？该不会什么都干不了吧？一天天的,唯一会做的就是上下两片嘴皮子啪嗒？】
不得不说,自从能够硬起腰杆和逻辑大师对线之后,某小气泡嘴上功夫大大见长。神侍们其实也不指望它能怎样,纯就是想骂它一顿出气。现在可好,贴脸被反向输出了一顿,神侍们顿时就更气了。
“……也就是这系统一时还有用。”神侍们说，“等回头用不上了……呵呵！”
就这么忍着气，还是又把系统给放了回去。好在，路南迦尔尽管自爆了家门,却也并没有急于采取什么过激的手段。新生小人鱼们尽管乖巧又努力,但他们的处世经验还是太少了。他需要把这批由人类遴选出来的、天才中的天才来一波快速加强,培养成手下能够担得了事的干将。
泽弗罗斯不来找他正好。下午下课,到晚上回宿舍之前的这段时间,他都用来给助教们做集训。
——鱼基本不见影儿了！白天上课,放学跟助教回家，夜里回宿舍里睡觉。世界主角的调查难度更进一步升级。
他不是没打算过去助教们住的公寓楼里看一看。这栋楼里还住着高年级人鱼学生，有些会带人类男友回来过夜,他混进来理论上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助教们住在单独的一层。
进那一层的话给人感觉就很古怪了，人鱼助教都没有男友,很排斥人类进入他们独属的空间里。如果被看到想必会很麻烦。贾斯汀在电梯里站了一会儿，想想最终还是选择放弃，当然，他不会知道这是某海妖为这一楼层所设置的保护结界再一次自动触发生效。
这一天他又一次窥见了蔚蓝夜幕。明净天空进一步被蚕食，不祥的深蓝比上一次还要更加深沉。然而调查进度却就此停滞。这让世界主角深感焦躁与烦闷。
最后贾斯汀干脆联系了军部高层的熟人，直指进入皇家学院的那条“野生人鱼”十分可疑，建议他们对其采取行动。想要军方行动那肯定是要理由的，贾斯汀拎出了发生在鎏金海岸的那件迷案。
“海岸商会接手并策划了对他的拍卖。于是很快，商会人就排队走进了大海。”
“……你的意思是，”白发的将军指尖轻叩着堆叠在桌面上的纸张，“这是它做下的？”
“除它之外不会再有别人。”
奥里奇于是轻轻地笑了，“那天那个贵族少爷——泽弗罗斯德蒙特，送它前往风暴之眼，我想你应该有看到那场直播。从风暴之眼，再到案发地点，也许你有了解过两地的距离吗，年轻人？”
“如果它具有空间方面的能力，两地的距离显然便不足以令它排除嫌疑。”
奥里奇默了一默，“……鎏金海岸集体投海一案的凶手，我们现在其实已经确定。”
“已经确定？”贾斯汀怔住，“是谁？”
“的确是一条人鱼。”奥里奇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曾多次袭击人类，被通缉的人鱼重犯——穆洛尼菲伦涅。”
——事情发生其实已经是很多天之前。
风暴之眼。
穆洛尼说：“我们的伟大领主跟人类去上学已经有一些时候了。”
“是呀是呀！”曾属于商会与渔村的小人鱼们嚷：“学院要什么时候放假。”“领主说回来看我们的，他几时才能回来？”“我好想他。”“我也是呜呜呜。”
穆洛尼：“……我这么严肃喊你们过来不是为了聚众抒发思念之情的！”
小人鱼们：“诶——”
“学院上八个月休四个月，中间不放假，碰上节日会有短休，最多也就小几天，他等放假回来要好久之后了，”穆洛尼还是回答了他们，“我的意思不是说他什么时候回来，而是——在人类学院高强度装这么久，以我们领主的实力，现在应该已经翻车了！”
小人鱼们：“！！”
说带他们前往风暴之眼，结果最终游到了南半球的伟大领主，说翻车那真的是一点儿也不让鱼感到奇怪呢。一群小人鱼瞬间担忧慌乱起来，穆洛尼又认真想了想：“考虑到有个仆从帮忙打辅助，应该也不至于大翻，但有可能已经露出了马脚，被一些人类给盯上。然后极有可能，把他和海岸商会投海的事情联系起来。”
商会蒙骗与拍卖了他，这事哪可能那么容易揭过。穆洛尼说：“所以我打算去人类那里搞点事，来帮他转移嫌疑。”
关心领主的小人鱼们那肯定是答应！“好好。”“那我们做点什么？”“要怎样才能给你帮忙？”
穆洛尼于是和小人鱼们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一番合计。
路南迦尔袭击人类并解救走人鱼。他们也要这么做，并把当时被救走的人鱼带上。几条来自海岸商会，且用魔法用得最好的小人鱼高兴地游到了他的身边。然后，是确定袭击的对象。
穆洛尼过去常袭击人类的船只与港口。但船上与港口里都很难找到人鱼并把他们带走。海边的娱乐场所里倒是会有人鱼，但他们同时还有安保，难度比较高，不适合第一次练手。于是沿海的小渔村听起来感觉就很不错——来自渔村的人鱼骄傲地站出来，表示自己也能为这次行动出一份力。
穆洛尼又选了几条滨海渔村的人鱼。剩下的小人鱼就留在风暴之眼，由稳重靠谱的几条小人鱼统率他们。“这些天收缩一下活动范围，无论是狩猎还是别的什么都不要走得太远，安心等待我们回来。”
“大家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在海里一路向前，他们游出了很远很远，最终抵达大陆的边陲，沿着海岸线小心地寻觅。几日后确认了一个渔村作为目标，穆洛尼谨慎地同样选择了在一个夜晚动手。
人类打开了被敲响的房门。当看到出现在门外的是一条无家可归的人鱼时，他愣了好久，脸上几乎不敢相信地露出惊喜的笑。这条人鱼肤色莹润健康，身体曲线饱满有致，比他家里的那条可好看太多！他热切把它迎进家，问它是从哪里来，心里盘算着——接下来是就这么把它给收留到家里，还是联系治安厅得一笔赏金，而完全没有注意到远处海面那异常的升高。
不过不管后续怎样，都不影响他今晚尝尝新鲜滋味。关好了门，男人狞笑着变了脸，迫不极待地向人鱼伸出了手——
他的动作顿住，想不明白这条柔弱的人鱼为什么也会送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人鱼的掌心亮起幽紫的亮光，这道光如流星从黑暗中划过，人类重重地摔倒在地，惊恐的神情取代了贪婪与凶恶永远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浑浊的水池里，蜷缩的人鱼被他来自深海的同族轻轻地推醒。连接着他颈环的锁链被年轻而有力的手喀啪一声拧断，随意丢在一旁。
“走，”曾经一身狼狈，被人类从村庄里救出的人鱼如今以令人安心的口吻对他的同族说：“跟我们回家。”
一大群获得自由的人鱼跟着他们游向远方，风暴中心的家，“我们顺便给那位恩人也打上了掩护！”路上渔村的人鱼和同伴们快乐地讲。
大家都很开心。新来的族人在众多人鱼热情的帮助下在聚居地安顿下来。穆洛尼再次把小人鱼们聚集在一起，对这起行动展开了复盘。
大家配合很好，行动很完美！但也有可能太过完美了……加上夜里乌漆麻黑的，导致人类不一定就知道这事是他们干的。
“……得多搞几次。”最高长官得出结论。
“上次他们去了，这回是不是该我们了！”小人鱼们喊，挤到他的身边争着举手，“换我！”“换我！”
“平时魔法不好好练！现在跟人类动手了知道急了？”穆洛尼教训道，但还是换下了几条小人鱼，没有在风暴之眼停留太久，他带队再一次展开了行动。
他们袭击了更多、规模更大的渔村，用歌声诱惑出海的船只撞上礁石。这日，一艘远洋船被穆洛尼感知到异常。同类的气息，他传出精神讯息，你们有感觉到吗？
……什么？
你是说……
这些人类把人鱼带到了海上？
海面乍然掀起了一道诡浪。
船只几乎当场倾翻，其自身的稳定性已不足以找回平衡。人类冲上甲板，尝试用自身的力量一挽狂澜，人鱼的魅影自深水中浮现。
飘渺的歌声从四面响起，引诱他们的仇敌从此堕入甜蜜的永眠。近一半的人类精神陷入恍惚，剩下的则震惊地瞪大了他们的双眼。
“人鱼！”最先爬上甲板的男人惊声道，“这些畜生怎么可能——”
有人已经瞄准了开枪，但弹束弹返回来，狰狞的弹孔出现在他身旁船舱的舱壁上。作为目标的人鱼对此回敬以一道明蓝的闪电。
人鱼的能力不是控水吗？这闪电又是从哪里来的？全无防备的人类直接被击中，惨叫着倒地抽搐不停。
一道浪墙在前方形成，不断地向上抬升，几乎把头顶的天空给遮蔽。若是技艺娴熟的冲浪者，此时已没入海面之下来躲过巨浪的拍击，可他们置身是一艘船，船只若是不想沉没，那么就只能上浮于水体。
人类不敢再动手了，哪怕他们有着引以为傲的能力。畏畏缩缩地，船长几个管事的男人在舷墙后聚集，尝试与人鱼们进行谈判。
“同伴。”人鱼的声音随着浪涛在他们的耳边萦绕，“——还给我们同伴。”
怀着近乎于谄媚的笑容，人类把水箱推出了舷墙。被他们所囚禁的人鱼目光是呆滞的，脸上也没有生动的表情，他们无喜无悲，亦无法理解此刻所面临的现实，这源于他们的精神在长久以来的暗无天日的虐待之下几乎都已崩溃。
“这些婊子……”有男人小声地骂，不过紧跟着便被身边同伴照屁股踹了一脚。“已经还给你们了！”会说话的人类喊道，“快把风浪平息，让我们离开！”
众多人鱼带着他们深受创伤的同伴隐入了深海，这让人类脸上浮起欢悦。
直到那道骇浪如天倾般压下来。
“……我们可没有答应放你们离开。”
一个不少，全部都留了下来。人鱼们嫌弃地看着男人们的尸体随船舶的残骸缓缓沉入黑暗。
“好吧。”沉默了半天后，一条人鱼认命地说，“所以这一票我们又白干了是吗？”
获救的人鱼此刻终于有了反应，他们惊叫着抓紧了族人们的手。大家围成半圈，悲伤地看着他们。
“或许不应该这么说，”来自商会的红尾人鱼认真地说道，“只要救出了同伴，就不能说是白干。”
“那么，”一大群小人鱼们眼睛亮起来：“我们继续救！”
第88章
小人鱼们都体会到力量握在手中的感觉,曾经随意践踏他们的人类涕泗横流地恳求他们能发发善心饶他们一命。在绝望深渊中无助挣扎的族人因他们的来到眼睛中亮起光。大家都无可控制地沉醉于这种美好的感受。
穆洛尼及时扼制住事情进一步向下发展的势头，“目前所干掉的不过是最没用的那一批人类，而这已足够事情呈递到军方面前。让军方对此上了心,正式采取行动，你们就知道了人类真正的可怕。如果觉得这些话不足以让你们打消想法的话，那么就看看我吧。”
他游近给大家看——那触目惊心的断肢还有脸上狰狞可怕的伤疤,“见好就收,到此为止。被人类奴役的族人是救不完的,保护好自己,让人鱼的反抗力量能够存续,现在比到处救援要更加重要。接下来我们就待在风暴之眼,不允许再远行。等到领主回来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被胜利的荣光迷了眼的小人鱼们纷纷被点醒。他们一向乖巧而柔顺，曾经一切听命于人类，现在也能很好地服从于长官。穆洛尼说：“即使老实待在风暴之眼，也不意味着万事大吉。这些天我们制造了太多的袭击,带走了太多的同伴。这会让人类感到不安,并真正将我们视作威胁。为了安全,我们需要往更靠近漩涡中心的区域迁徙。”
小人鱼们收拾搬家,重建聚居地,并带着新同伴们学习魔法。他们就此沉寂。奥里奇说：“之前也有一段这样的沉寂期。”
穆洛尼在袭击了海岸商会,以及一处渔村之后，沉寂了相当一段时间，再次出现,身后便多出了许多同样具有强大特殊能力的人鱼。
“他用这段时间，来把特殊能力传授给他们。让这些人鱼变得强大，好在下一次行动中为他提供助力。维拉米拉搬走了大陆块后，这颗星球的海洋面积占比已升至90%,若任他们发展壮大下去，所致后果将不堪设想，现彻底解决穆洛尼，把人鱼的反叛力量剿灭在萌芽阶段，已成帝都军部这一季度所需完成的重点事项。”
“穆洛尼逃逸在海里。‘野生人鱼’既然是野生的，那么自然一直生活在海上，”贾斯汀说，“他们两个有没有可能认识，甚至，上岸进入皇家学院也同样服务于某种深层目的？”
“海洋面积占这颗星球的90%，贾斯汀。”奥里奇说，“你生活在仅占10%的陆地上，随便来一个人类到你眼前，你都能认识，并且还和他有一些交情吗？”
“海岸商会拍卖了路南迦尔。随后他们遭遇袭击。您认为这纯粹是出于巧合吗？”
“商会对这场拍卖进行了盛大的宣传，这使他们变成显眼包，更加容易被穆洛尼确定为目标。”
“……”世界主角噎住，一时无法再作反驳。
年长的军官听到他沉默了，不由得笑起来。
“说起来，我们即将对海上人鱼展开的行动，到时候你有兴趣过来参加吗？”
贾斯汀自然是毫不迟疑接受了他的邀请。
……
年轻时代的反派BOSS在这一点上比不过主角——他在军部没有什么认识的人，用来把内部的情报上来端到他的面前。
隔了很多天，他才知道，原来作下了海岸商会集体投海一案的是一条以袭击人类船只与海港而出名的人鱼——穆洛尼菲伦涅，至今在逃的人鱼重犯。
“感情是他干的啊，”管家说，“差点冤枉了我们的伟大领主。”
“……”尽管当时以“看看地图，感受从风暴之眼到鎏金海岸有多远”反驳了聪明的管家，但泽弗罗斯这些天来看着某人花样繁多的能力，心里其实已经默认海岸商会的团灭跟他脱不开关系了，消息出来，他也很受震动地说：“是啊！看来外面厉害的人鱼并不止我们领主一个。”
“毕竟大海那么大呢。”多里安说，“穆洛尼菲伦涅。这个名字……看起来这条人鱼跟我们是校友耶。可能是在一次外出任务里找机会跑了？”
泽弗罗斯点头，心里在想小道消息里流传的那些、名叫穆洛尼的这条人鱼所具有的各种特殊能力。海洋与陆地不同，那里是人鱼真正的归宿。他们生活在海上，也许很容易觉醒得到特殊能力，更不用说路南迦尔还有“系统”。在神明的垂爱下，想要什么能力应该都有吧，他根本没必要就他的能力问题而发散太多。
“我们的领主叫做路南迦尔塞壬，”管家接着说道，“不知道‘塞壬’这个姓氏又有怎样的渊源和含义呢。”
“可能只是感觉这个词好听于是就姓了，”泽弗罗斯说，“无须过多联想。”
管家摸了摸头上银色的卷毛，将震惊的视线投过来。泽弗罗斯从光脑前站起身。
“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他离开了宿舍，前往图书馆。并感到自己做得很好。
远离诱惑源的选择果然是正确的！不再拿什么“试图多听几句他与系统的对话”当借口，就此忍住，不再去见漂亮可爱人鱼领主。他的大脑逐渐变得清醒，现在重新又能思考了，原本笼罩在眼前的迷雾如今如流烟般散尽。
他不会再加诸给他那么厚的滤镜，因为一点小事就不受控制展开连翩的浮想。尽管某种程度上这并不重要，但他曾经差点连上一世的记忆都随便透露出去……只为换他那说到底其实也没有多么神秘的小秘密。
反派BOSS悄悄地握拳。过些天的情人节舞会，他也要把这份儿信念很好地保持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再动心。
节庆就要到了！有情人的越发期待浪漫甜蜜的情人节，没有情人的翘首渴盼着庆典附带的小短假。我们跟着一起也休几天。路南迦尔说，大家玩得开心——以及不要随便跟人类在外面过夜！
“好耶好耶！！”
小人鱼们开心。
亚历克斯冒出头：“话说路迦在假期都有什么安排呀？”
我要参加舞会，和埃斐跳一场舞，看亲密度刷得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再出来约会。
“然后呢？约完会之后还有很长的时间。”
“……”路南迦尔有点想去风暴之眼看望穆洛尼和小人鱼们。但当天去当天回未免有点太折腾了，去到那里待几天的话……剩下假期还是不够长，而且他现在要以身作则不跟人类在外面过夜来着。所以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便即消逝，很随意地回答说：没安排呢，到时候看。
“好耶！”漂亮的翡翠色小人鱼和他大尾巴贴贴，“想和路迦一起过假期。”
路南迦尔快乐跟大家一起讨论庆典上都有什么可以玩儿的。没有谁在意世界主角登上了来自军部的飞行器。针对海上人鱼的行动现已展开，奥里奇派人过来接他前去执行任务的队伍里。
“知道那些人鱼现在在哪吗？”贾斯汀问，“这颗星球海域面积占比这么大，若要搜索怕是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我们的灵知能力者已确定那些人鱼潜藏在风暴之眼。”未来也将成为他忠心追随者的年轻军官答。
“风暴之眼，我正要说。”贾斯汀送给了他一个爽朗而又富有魅力的笑容，“——你们有灵知能力者！”
灵知能力者可以越过探寻思考的过程，而直接获知问题的答案。就像是他通过直觉所做到的，但是却比直觉的指引要更加具体而明确。拥有灵知能力的人数量非常非常少，其能力的强度足够的更是凤毛麟角。他来参与这次行动果然是对的，奥里奇居然派来了灵知能力者！
“可以带我去见见他吗？”贾斯汀问道。他要就那条来历不明的“野生人鱼”向这位能力者发起提问。
……
丑陋而残缺的墨青色尾巴完全与黑暗融为一体。此刻它款款摆动着，从寂静的海底深渊缓缓向上上升。
这道海沟是穆洛尼带领人鱼们长途迁徙最终所寻找到的新住所。它足够靠近风暴漩涡，而且足够深。无论是紊乱的能量环境，还是恐怖的深海水压，都使得人类乃至他们的那些机器无法涉足这里。安全系数可以说是直接拉满，但是，他们却并不能在这里一直藏身直到风波平息，或者路南迦尔回来。
海底深渊很难得到充足的食物。尤其是他们前段时间从人类手中救出了很多的同伴，现在对食物量的需求也比过去翻了好几倍。
穆洛尼告诉小人鱼们目前不可以乱动他们聚居地周围可获取的食物，而是要到其它地方进行狩猎。向上上升出一段距离，他停了一停，没有感知到海水有异常波动，便增加了一些速度，前去寻找生活在这片风暴海的几种鱼群。
大规模群居并拥有较大体型的鱼类，可以说是当下的非常时期进行囤货的上上之选，只要能找到一个鱼群，接下来好多天的食物都不用再发愁了。
但风暴之眼中心地带由于食物链基础薄弱，且环境变化剧烈，鱼群需要不断地迁徙以寻找充足的食物与适宜的环境，想要找到它们并不容易，穆洛尼每次狩猎都需要游出去很远很远。
他只有一只手，还少了两片腹鳍，尾巴从脱落而无法再生的鳞片上来看，也曾受过很严重的伤，小人鱼们心疼他，要一起跟来好给他帮忙，但穆洛尼拒绝了他们。
“——在外面随时有可能跟人类军方对上。”
这话是对的。
“人鱼！”负责搜寻目标的感知系士兵激动地喊道，“可总算发现他了！”
第89章
他们已经在海上苦苦搜索了许多天。特派的灵知能力者指出了以穆洛尼为首的人鱼案犯在风暴之眼后,就没有再提供更多的信息了。这是因为风暴之眼形成于维拉米拉搬走大陆块后留下的空腔，帕特里事后又对脆弱的世界之壁进行了修补。有两位神明的力量所作用的地方，已不是区区一个凡人所能够窥探。
贾斯汀就路南迦尔所提出的问题,同样没能得到解答。这位特派顾问甚至很奇怪区区一条小人鱼，哪值得他这么一位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投去这么多的关注。不过贾斯汀并不觉得自己冤枉了鱼，而是觉得,它既然费尽心思潜伏在人类社会,应该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并提前作下了防范。
除了直接得到路南迦尔的更多情报,他原还想借灵知者之口让军部看到这条来历不明的人鱼身上隐藏的威胁,如此一来只好暂时先将这件事给按下。他会在这场行动中很好地表现,到时候仅仅为了给他一个面子，军部也会派人来到皇家学院，多少把这条人鱼给查一查。
一组准备，一组准备！
行动的指挥官通过心灵网络下达命令,——二组随时待命！检查诸捕获装置！
穆洛尼及其同伙人鱼所展现出的特殊能力让上面感到在意。他们要试试看能不能抓到活的,“哦糟,它好像发现我们……它发现我们了！”
穆洛尼位置在鱼群分布最多的中上层海域,并没有浮出水面——准确地说,他距离海面还有约百米远的距离。但这并不影响他感觉到军方人员的靠近——是感觉而不是感知,某种侧重于精神领域可以学习与强化的能力，他很难来描述与形容这种感觉，而这也是他不带其他人鱼出来的原因。
一枚震荡弹爆炸在他的头顶。穆洛尼疾速向下深潜以避免受到冲击波的影响。如果有别的小人鱼在这里,此刻已经被炮弹给震晕。
侥幸没有昏晕过去的话，本能地疾速游往前方逃亡也是不对的，人类有飞行器，游泳的速度不可能快过他们在空中飞,除非是某伟大领主。深海在这种情况下将是人鱼唯一的庇护所，小人鱼们缺少与官方部队作战的经验，来保证自己每一步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它们需要实战训练，不过不是现在。前段日子搞事搞得太大了，军方恐怕会对他们空前重视，穆洛尼如今也确能感觉得到，上方人类的威胁程度远非过往所能比。
所以他持续下潜，避免与人类正面相对。
“它跑了！”
——跑不了太远，在附近一带展开搜索！指挥官作出新的指示，三组，尤其注意风暴中心方向！
三组主要由感知系的能力者所构成，发现目标后他们将向所有人的意识海中传输坐标定位。同一时间，穆洛尼倚靠在海底山脉的岩壁上，也同样展开了感知的视域。
在深海领主的悉心教导下，穆洛尼学会了如何对精神力进行淬炼，并以元素的力量进行辅助。现在他的感知视域变得更大也更加清晰，他可以从中“看”到，人类的空中序列正向海面拉低飞行高度。
……不愧是军方，穆洛尼心想。肆虐的风暴已足够无数普通的驾驶员带着他的乘客葬身于此，但军方却能够把飞行器在风口浪尖上开得如履平地。显然是知道他们藏身在风暴之眼于是特地派来了高手，而像这样豪华的队伍配置，所执行的恐怕不单单是“剿灭”的任务。
他们要抓活的，要调查那一场场袭击中人鱼所使用的前所未见的特殊能力。
被恐怖伤疤毁去了俊美容颜的人鱼嘴角缓缓上扬起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确定所有的飞行器都在感知范围，穆洛尼重新上浮。人类侦测到人鱼意图逃向风暴中心，毫不意外地对他进行封锁与追击。包围圈转眼形成，快速向内收缩，一些人嘴里仿佛已经提前品味到胜利的甘美，清扬的歌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歌声。这只在逃的人鱼重犯曾以歌声蛊惑人类成群结队投入海中，引诱航船无知无觉地撞上礁石。现在，他对他们也用上了这一招。
男性的意识海不稳定，面对精神系能力的确处于劣势。但是，他们既然领命执行这场任务，既然已经拿到有关它能力的详细情报，那么自然，蛊惑人心的歌声将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男人中少有的精神系能力者信心满满地出手了，开始为同伴的精神状态保驾护航。
没有人想到，人鱼的歌声其实不会对他们的意识领域造成任何的影响。海族歌者精心编排的不同歌曲拥有的是不同的魔法效果——现在他们所听的这一曲作用是召唤风暴。
为了捕获人鱼他们把飞行高度拉得实在是太低了。以至于一台飞行器直接被倏尔掀起的巨浪迎面拍进海中。机身与水体相撞瞬间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引爆了电池组，而用以执行作战任务的无人机毫无疑问装载有高爆弹药。恐怖的爆炸因发生在水下而声音略有些沉闷，水波纹呈圆环状向四周扩散，机械与人类的残骸隔了片刻方才从海面浮起，像是嚼碎了的残渣被化身深海的噬人巨兽随意向外吐出。
“父神啊！”
人类发出惊呼，第一反应是人鱼的控水能力——再怎么强大也不该作用到这么远的地方，他们与它之间明明还有着那么长的一段距离！然后方才由迅速晦暗的天光而注意到上方黑沉沉的雷云正在快速拉近，在他们头顶投下令人不寒而栗的死亡阴影。暴雨如瓢泼般在舷窗上冲刷，与此同时机身时不时滑过闪电光弧，前排的驾驶员几乎完全失去视野，负责感知的三组被迫抽调超过一半的力量来为他们提供飞行辅助。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台飞行器坠毁于撞上浮空的冰山——巨大的冰山深深隐藏在厚重的云层，显露在人类视野中的只有小小的一角。人类落入海中，很幸运地，由于及时采取了防御措施，他们得以全员存活，但紧跟着又不幸地，墨青色的鱼尾轻盈地分开了水流，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人鱼悄无声息出现在他们的身侧。
粒子震荡军刀在黑色的海水中翻起冷冽的亮光。人类的鲜血瞬间染红了海浪拍碎的泡沫。
“——他在那里！”
一个感知能力者指出。同一时间穆洛尼疾速向深海飞遁。人类的重火力直接将海面犁出一道其深不知几许的恐怖沟壑，被冲力波猛地向前推远的时候穆洛尼听到自己的尾巴后半部分响起了一声骨骼错位的声音。
他继续向下深潜，直到脱离了人类所能够造成影响的范围，方才对尾巴进行了处理。……这一次派来的人果然远非过去所能比，穆洛尼再次想。若在过去，仅仅那场风暴就已足够将他们就此留下。
片刻后他重新回到浅海，军方的空中序列已经影踪不见。得益于这里是风暴之眼，人类无法通过智能设备来对他进行远程追踪，穆洛尼继续去做他计划要做的事。
经过一番搜寻，他找到了一个急浪鲭鱼鱼群。这是一种体长约35-60鳞尺的肉食性鱼类，长久生活在湍急的洋流中，使它们肉质紧致弹牙，同时味道也十分鲜美。穆洛尼直接控制水体把一整群鱼全给包了个圆，拖着回到了小人鱼们藏身的那道海沟。
“长官回来啦！”小人鱼们激动围上来，“哇好多——”“之前从来没有这么多过。”
之前穆洛尼狩猎装满了几个空间容器就会回来，他还是第一次这样带回数目庞大的鱼群。大家为此很是开心，觉得接下来很多天都不用再出去了，但也有些人鱼反而紧张起来，他们猜到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
“长官，”他们问道，“人类是不是已经过来了？”
穆洛尼点了点头。“用冰封术把这些鲭鱼全都给冻起来，分成小组轮流维护冰封效果。”
“——这样就可以保存很长一段时间了！”
由于远离太阳光照，深海的水温非常低，维持冰冻并不会给人鱼们增加太多的负担。“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然后我们就可以躲在这里，很久都不再出去。”
穆洛尼的嘴唇动了一动，不过却并没有说什么。他和小人鱼们一起在海底深渊待了几天，期间他们听到远方持续传来隆隆的声响，人类试图用区域性的密集轰炸来逼迫人鱼们逃离、转移，从而暴露出行迹。不过由于精心挑选的这处庇护所位置足够靠近风暴中心，这对人鱼们没有造成任何的影响。渐渐地，爆炸声止息。
穆洛尼说：“我出去看看。”
“等等长官！”小人鱼们游过来，试图阻止他。他们还有很多的食物，足够在这里继续藏身很多天。完全没有必要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穆洛尼反驳不了他们。所以他也就没有强行去找任何的理由。他只是平淡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出去看看。”
墨青的鱼尾款款摇摆，再一次将他托举到浅海。明亮的阳光穿过层云透过水体照下来，粒子震荡军刀在他手中时而反射出森冷的刃光。穆洛尼从海面跃出，张开了双臂，感受阳光均匀地洒在身上。然后轻盈地再次落入海中，闲适而慵懒地仰泳游往前方。
一直到军用飞行器在天幕上出现，呈几个小圆点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复仇的人鱼一个翻身，下潜没入深海。
“……来吧，人类。”
第90章
他就是想杀人。如果在他身边的不是对长官恭恭敬敬的小人鱼,而是换作路南迦尔在这里，肯定会毫不客气地说：那么多的魔法，这才学会了几个就开始浪了？好好的地方不躲着,上去跟人类军方正面杠？看翻车了谁过来捞你。
但路南迦尔没有在这里。
他在皇家学院举办舞会的华美大厅，一路上新奇地欣赏情人节主题的浪漫装饰。在舞池的周围设置有沙发与座椅，他来到这里舒适地坐下,接过了亚历克斯递过来的斜口高脚杯。
澄金色的酒液因为盐粉的加入而向上升腾起愈多细密的气泡,他轻轻晃动杯身,浅浅品尝了一口。看着一个个军服笔挺的人类谦卑地躬身,邀请盛装的人鱼共他步入舞池。
人鱼是羞赧而矜持,待在那里等待收到邀请的。不过也有些反其道而行之。视线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路南迦尔看到花园里白色的喷泉下，有条人鱼在左右横跳，来回缠着一个人类。
凯撒的变形术学得很好，他将人鱼标志性的华丽耳鳍变成了一双与人类同样的耳朵,并且心机地打理了头发来把它给露出来。装束也是人类的军服而不是人鱼的礼服裙,路南迦尔要不是天天跟这货在一起玩,一眼扫过去肯定认不出他。
被凯撒给缠着的……是莱恩德若！今天某人鱼恐惧症患者没有穿军礼服,而是换上了一身古雅华丽的贵族服饰。香槟色的长发做了造型,往那里一站漂漂亮亮的一位贵公子。
咦,路南迦尔问，他害怕人鱼还过来参加舞会呀？
凯撒热情邀请他，他不好意思拒绝。泽弗罗斯通过心灵链接远远地回复他,人鱼们要跳舞嘛，使用的都是类人形态，看不到尾巴就好很多。
路南迦尔：……呃。
在沙发上坐下来之后，他就又把尾巴给变出来了。人鱼因为盛装打扮,不会随便再变幻形态——这大概也是某人鱼恐惧症患者敢于出现的原因之一——但他的衣服什么全都是幻化出来的，尾巴那还不是想变就变。
有人类正走向他。虽然知道他是德蒙特的人鱼，但是，为什么不试一下呢？德蒙特这会儿又没来。突然放出来的明蓝色大尾巴就使得过来搭讪的人类脚步一个趔趄，不知道他是该转步走去其他地方呢，还是按原计划只管向他递出共舞的邀请。
尴尬的小动作路南迦尔有留意到。你在干嘛呀，怎么还不过来！人鱼恐惧症患者都到了你都还不到。他埋怨他的仆从，因为你一直不来，都已经有别人过来邀请我跳舞了！
泽弗罗斯前往礼厅的步子微微停顿，那么，他问道，领主大人要和他一起跳吗？
人类犹豫后最终还是来到了深海领主身前，为他奇妙的幻化能力送上恭维，希望他能够再次展示一下这一能力，变出礼服与双腿来与他共舞一曲。
路南迦尔说：不，我等埃斐。
“贴心的男朋友可不会在舞会上迟到，让美丽的人鱼坐在一边苦苦等候他。”人类满腔义愤地说，“如果是我，饱怀着对与您共舞的期待，不等舞会开始，就已经早早守望在了现场。”
你说得很有道理，路南迦尔同意，他的仆从和他又不是真的情侣，完全只是装出来的，情人节舞会晚来一会儿也很正常，我就等。
人类只能遗憾地收回了递向他的手，不过随即又转向亚历克斯将手递了出来，“这位美丽的人鱼……”
“——邀请不到路迦于是就来邀请我！”S级的人鱼瞪大了他那双浓绿色的眼睛，“你想要我怎么做？受宠若惊地握住你的手，一脸幸福地和你走进舞池？”
人类讪讪地道了句抱歉转过身去，亚历克斯气不过，盯着他的背影又呸了一口，“什么蠢货。”
路南迦尔给亚历克斯递柠檬小蛋糕。“这个小蛋糕好吃！”翡翠色的人鱼转过头来又笑靥如花地说。
泽弗罗斯终于出现在大厅的门口。他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故意晚来了一些。然而脾气并不怎么好的深海领主虽然催促了他，但并没有真的对他产生意见，他不过来他和朋友待在一起也很快乐。此时注意到他来到，立刻从沙发上直起身热情向他招手：埃斐我在这里——
泽弗罗斯轻轻叹了口气。他还想着，没准他拖一拖，这事直接黄了呢。
算了。
跳舞就跳舞。他现在已经不会再动心，被小人鱼给迷得魂不守舍。
年轻的贵族优雅地倾身，向深海的美人提出了共舞的邀请。
期待着刷满亲密度好把系统商店给打开的某伟大领主爽快地将手递了给他。
大厅里好像突然变得安静，连连音乐声似乎也因此而渐低。一道道视线投向两人身上，看着他们十指相扣。
垂泻的长发向后拢起幻化出精致的发型，银色的环链从一侧的手臂伸展向上身，形成极致奢美的装饰。大家的目光向下移向那冰蓝漂亮的鱼尾，期待着他将尾巴转换成双腿，再变出一身华贵的衣裙，但海妖却没有再变化，而是唤出了流水。
流水聚集承托起他的身体。携手共舞的人们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开，路南迦尔也就当仁不让地带着他的仆从来到了舞池的中心。
聚光灯打在他们身上。深海的主宰倨傲地抬起下颌，挑了挑眉。
泽弗罗斯知道他所表达的意思——他带他起飞！
伟大领主对自己的舞技有着很强的自信。反派BOSS额角缓缓滑下黑线。他真不该这样的！舞会开始前的那么长的一段时间，居然一次都没有和他私下练习过。偏偏……还有那么多的人在看！
如果他的领主对自己的舞技不怎么自信，他扶着他的腰，用最简单的动作和他一起糊弄糊弄也就过了，最多也就是被踩上几JIO。现在可好，自信人鱼原地起飞，他俩注定要出丑了，而且多半还会被录下来，变成滑稽表情包。
泽弗罗斯满怀着悔恨配合他的领主向上举起了手。水流还在进一步地凝聚，从而使得那华丽的尾鳍得以如丝绸般在水体中款款荡开。
他以一个一角立地的正立方体造形，在舞会的大厅中带来一角瑰丽的海洋，多色的灯光打在几何体不同的表面上，投下澄澈荡漾的波影。吸气声在四周响起，原来他是打算这样……这样就可以用鱼尾而不是双腿来跳舞！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鼓掌，舞蹈尚未开始，他就赢得了满场的掌声。
邪孽海妖微微上扬起唇角，左手向上举起，尖尖的指甲流映出妖冶深邃的光。修长的手指由放松地平举而逐个向内收拢，带动手腕翻转，光照从下臂到肩膀，如若被有意识地引导，光影分明打在深海一族向来随意祼露的、线条美好的胸膛。
他斜向上抬起头，年轻的贵族接收到来自他的领主的示意。他现在需要配合他，一起开始这场舞蹈。他们的一只手始终是挽着的，而人类共舞时常见的许多动作都显然无法适用于此刻的场景。他需要根据这两个条件进行筛选并临场编排出合适的舞蹈动作。
得益于纪女士那不止存在于一个领域的胜负心，他年少时接受过舞蹈训练，从而保证在需要的时候，在上流社会的交际场所，能够用自身的高贵很好地弥补上家族的落魄。锃亮的靴尖于是在金属镶嵌的大理石地板上划过一个标准的半圆，长衣的下摆首先扬起，而后复优雅地垂落。
路南迦尔赞许地向他的仆从微微点头，冰蓝鱼尾在水体中回旋，和着空灵的韵律在跃动的音符间穿梭。一角立地的几何体随乐曲的激昂猛然间向上拉长为一道水屏，他摆尾上翻到空中，将华丽尾鳍在在水体中完全展开，半透明的尾纱的玫瑰色的灯光下流映出迷人的亮紫色。
不知不觉大厅里除了他们没有人在跳舞了，所有人都望着他们，追逐着年轻的贵族靴跟敲打地板时沉脆利落的声响，美丽的人鱼那如宝石雕就的漂亮尾巴在被灯辉照耀反射出的妖魅鳞光。最初他们在还在鼓掌，但过了一会儿就屏着呼吸慢慢地放下了手。这时候莱恩德若和凯撒来到了舞厅，一进门看到人鱼大尾巴整个人都不好了，僵硬地站在门口就想逃跑，但是现场过多的人让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做这样有损风度的事，而这一犹豫，他就这么在那里站住了。
他们没有提前练习过配合。泽弗罗斯认为这一点应该强调。可是他们偏偏配合得很好，只需要对视，目光的转动让对方能够轻而易举地明白自己的心意。是应该引导视觉的重心落在哪边呢？要不要用上能力来一些绚烂的特技？他发现他无法令视线移开那双逐渐流露出欣赏的浅蓝色眼睛。伟大领主原本是说要带飞他的，这意味着他只需要做一些简单的动作，然而他完全跟得上他的节奏，无论是技巧还是审美他都从他那里得到很高的认可，现在他真正是他的舞伴了。
他们短暂地分开，在空中旋转。随着乐曲声定而落下来，再次挽住对方的手。浅蓝与幕紫色的眼眸专注地对视，聚光灯笼罩他们的身影，在深色的大理石上交错成浪漫的爱心。突然间，周围的观众尖叫起来，群情激动地喊：“亲一个——”“这不得亲一个？”“快亲亲——”“亲他亲他亲他！！”
这是情人节舞会！没有什么比一个甜蜜的吻更让人感到期待。海妖在水凝的几何体中沉降，到最合适不过的高度，用指尖向上抬起了人类的下颌。
泽弗罗斯愣住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妖孽的人鱼已经吻上了他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