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和他一起回到了陆地,决定要融入人类社会。而现在，又进一步地提出，和他一起前往学院。
泽弗罗斯向小人鱼确定,他是仅仅想要去学院逛逛，还是认真考虑入学学习。
肯定要入学的呀？路南迦尔说，你看我多么热爱学习。
泽弗罗斯就很懵。虽然鱼已经说了,“领主的心思你别猜”,但像是这样,幅度大到三百六十度的转变（转一圈正正转回了原点）,给人的感觉真的是太奇怪了！
“说起来,昨天鎏金海岸出了一件大事,”吃过了饭收拾时候管家说，“少爷有没有看新闻，那个海岸商会——一整个儿团灭了。”
“……什么？”泽弗罗斯点亮终端。
“昨天下午四点多，”多里安说,“商会工作的那些人就像是团建一样,成群结队走进了海里……哦,还有他们的那些人鱼。过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吧,一些人被海浪给推回了岸上,剩下的人就无了。你找找,很多当地的监控画面。”
泽弗罗斯找到新闻了，快速划动进行浏览。
“回来的人，”多里安说,“包括沙滩上玩，按理说眼看着他们走进海里的人，都不记得当时有发生什么了。”
泽弗罗斯震撼地看完了新闻事件的报道，接着又点开了其它的相关讯息。“所以一大群人全都无了？”
“还有人鱼。全都不见了。”多里安说,“他们都戴了终端，按理说就算在海里应该也能定位到位置，但是……”
“要看水深，”泽弗罗斯说，“水太深的话终端会坏，一般设备耐压能力都有限。”
像他的终端昨天就在海底世界献祭了，多亏额外带了块备用终端在空间里，这才和多里安顺利取得了联系。
“这样啊，”多里安抬头看了看悬挂在一边墙壁上的老式钟表，“我记得昨天你好像说，你们到风暴之眼大概是下午两点。为了让领主大人深切记住人类的奸诈和可恶，你特意在告别时候告诉了他——关于上当受骗不幸以拍卖品身份出席了海岸拍卖会的事。你们俩说个再见应该也用不了太久？他知道了海岸商会不是好东西，然后鎏金海岸就出事了，你看。”
“你的意思是，海岸商会不幸团灭，可能是他的手笔吗？”泽弗罗斯不可思议地向他转来，“或许你需要看看地图，感受一下从风暴之眼到鎏金海岸两地的距离吗，我聪明的管家？”
“他都有那么多的能力了，再多出一个‘瞬间移动到之前曾经去过的地点，并把得罪过自己的人给拉进大海’好像也不多？”多里安说，“话说跟你分开之后的那几个小时，他到底去干什么了啊？”
这几个小时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才使得人鱼领主的想法出现了如此之大的转变。多里安都快要好奇死了。
“去问嘛去问嘛少爷，昨天不告诉你，也许今天就告诉了呢，”他疯狂撺掇，“快再去问一遍试试。”
泽弗罗斯说：“走开。”
但他只能比多里安更想知道。管家听话地走开了，某少爷就又追上去，和他凑在一起疯狂逼逼。
“……如果是他做的话，”泽弗罗斯拿着支用来插瓶的花指着投影在空中的天星地图，“那他就要在不到四个小时里，先从风暴之眼游到鎏金海岸，搞完一场事，然后再从鎏金海岸游回来，虽然他可以游得很快，但也不至于这么快……”
多里安指节曲起来轻轻摩挲着下巴，“我不是说嘛，也有可能他不需要游呢？”
路南迦尔游过来了。
两双眼睛齐齐转向他。
领主大人，我问一下，多里安说，您有能够进行超远距离传送的空间能力吗？
由于异位面世界法则的不同，路南迦尔所掌握的空间传送法术失效了，他就答：没有诶。
……看来这事不会是他做的了。管家失望地悄悄对他的少爷说。
路南迦尔过来是为了找补，他自己也觉得，突然就改变了想法，要去岸上生活，融入人类社会，并进入学院学习……这个弯转得好像也太大了：
我回海里只是游个泳，家里地方太小了。游完了肯定还是要回来的呀。虽然陆地上各种东西都不好用，可海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对比一下还是在陆地上凑合着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不得不承认也确实很有道理——但当初他走的时候可不是“不过回去游个泳”的意思，管家指出。
美丽的人鱼就转过头用他那双澄澈无邪的浅蓝色眼睛望着泽弗罗斯。
泽弗罗斯懵了一会儿，仔细回想。好像他的领主真的没有打算与他告别……全程都是他凄风苦雨的不断在渲染别离的气氛。如果他仅仅只是打算回海里游个泳——
想到这里泽弗罗斯突然慌了：在小人鱼的视角，这件事是怎样的？
原本只是以为自己只是很平常地出个远门，谁想到了海上人类就要从此把他给抛下！虽说随后便知道了那些被隐瞒的真相，理解他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但他的行为还是很过分！
泽弗罗斯屈身下来向他道歉，为自己没有将他视为同等智慧理性的存在，坦诚地就现实的情况与未来的打算同他说清楚。
没有关系，路南迦尔温柔地扣住他的手，忠诚的仆从是无须为他的欺瞒而道歉的，因为仁慈的领主现在就正在找回场子，毕竟我只是一条小人鱼，你会这么想也是正常的。
泽弗罗斯：“！”
他的领主可真是太宽容啦！
感动。
回头我还要去大海里游泳，你还会送我的吧？
当然。
下次就不用再跑风暴之眼了，你随便把我在海边放下就可以。或者和大海连接的河流也行。那些人类其实并不能怎么样我。
明白。不过我想下次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人了。
路南迦尔微笑点头。
——后续往风暴之眼看望穆洛尼和商会的小人鱼们如今也预订好了呢。
为了和仆从一起回到陆地，他走得实在太急了，真的就像穆洛尼说的甩手掌柜。回头得再回去看看大家才行。
得到承诺的深海领主满意地又摆摆尾巴游走了。
泽弗罗斯单膝半跪在水池边发了好久的呆，直到发现多里安正在用叹为观止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了？”
“少爷好久都没……”管家说，站在那半天硬是没能想出合适的词汇，“——少爷没救了。”
……
泽弗罗斯觉得他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
虽然他驾驶飞行器在航道上超速行驶，还强闯了无数条拦截带，但他们身后紧紧咬着无数个居心叵测的异能者，时刻准备对他和人鱼出手——准确说已经有人出手了，这种情况下显然适用刑事法律所规定的紧急避险原则，是可以不被追究责任的。
昆汀推荐了给他一位擅长这一领域的律师。证据收集与答辩准备都费了不少的功夫。而这还不是接下来的这些天里唯一一件麻烦的事。
路南迦尔回来的消息传出去了。在社媒上发布宣言说他是一条自由的人鱼，极致高调地在无数镜头下将他送往了风暴之眼，可是最后……人鱼根本没有送走！！隔天就又出现在了他的家里。
这算什么？
【低级炒作也不是这炒法吧，我的妈。真的是笑死了。】
【不知道咋想的，不舍得送也没人逼你送啊？就非得出来装一波，咋地，人鱼们掉的小珍珠是能落你兜里啊？】
【人设，就跟你们说吧，那些个嚷嚷着说要关爱人鱼的都是人设。恰流量钱的。真要他放走自家的人鱼，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现原型。】
他冒死将人鱼送归大海所竖立起的形象，实在是太闪耀太高大了，飞行器尾端的火焰在天暮上划出的那道闪亮的光痕宛如一曲慷慨悲歌的绝唱。如今这一光辉形象一朝倾覆，下水道里的蛆虫于是欢快地扭动着身体，一场狂欢就此开场。
他的主页和信箱，原本就充塞着污言秽语乃至死亡诅咒，现在，陌生的男人们发来的信息更加地不堪入目了，辱骂的同时更得意洋洋地大肆讥嘲。
他的照片被涂改成小丑，无数梗图以指数的速度激增——好像对他的攻击越是恶毒，便越能凸显出自身的高尚。
若说网络只是网络，无须过多在意，他在现实的社交圈子亦被恶意给侵入。学院的聊天群里在玩他的表情包，甚至还有一些半生不熟的好友专门给他发来几张，期待着得到他的回复。
其实还是有人为他说话的：
如果他不想送人鱼离开，根本没有必要去冒险跑这一趟。人鱼已经合法地归他所有，他只需带着它平平安安地待在家里就行了。
之所以最后又回来，应该是因为出了一些始料未及的变故，大家都看到风暴之眼昨天突然又扩大了，应该是没办法靠近，又被人一直紧紧咬在后面根本没机会把人鱼给放归大海，于是只好又带它回了家等等。
他之前就曾放小人鱼往大海里游泳，如果不是这样它也不会被远洋船给骗走，这些天大家持续关注这一事件，应该都已知道——德蒙特少爷的想法的确与常人不同。
但这不是以压倒性的人数建立起绝对优势的网络话语权拥有者们所喜欢看到的。
于是，为他说话的用户也遭到铺天盖地的辱骂攻击。
这些用户有很多是人鱼，男人们就嘲讽说，它们是接受不了泽弗罗斯形象的幻灭，进一步意识到这样的人不存在，从此也就不能再继续幻想有一天能碰到一个类似的主子把自己给养了。
……嘲讽同时附带着大量下三路的词汇，还要开盒这些为他说话的人鱼个人信息，好提醒他们的所有者自家人鱼有逃往大海的想法。
这些人是真的会开盒。人鱼用户们就不敢再多说话了。
第42章
莱恩德若就很尴尬。
因为那天回来路上,他为这件事嘲笑了他的朋友。说好的要把人鱼给送走，末了却又带回来了……
这事如果不能解释清楚肯定是要挨骂，莱恩德若当时主要想到是他在人鱼们心目中美好形象或将翻车,却是没料事情真实走向会是这样——居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人鱼们反而在为他说话，然后同样受到网络暴力的伤害。
他努力帮泽弗罗斯想办法来消除影响：
“能不能让领主大人帮你澄清一下呢？让当事鱼出面来告诉大家，是他自己临时改变了想法,又决定要跟你回来……这样的话,那些人应该就没什么可说了吧。”
“他们并不会相信。”泽弗罗斯说,“算了,那些舞到我面前的我都已经删了,至于社媒——你也知道,我没有使用社媒的习惯。不要纠结这个了，莱恩。”
他没有向路南迦尔请求帮助。
但由于某海妖领主的游戏瘾目前暂未复发，在家里无聊就用平板刷起了资讯——有被摸摸头后变得异常乖巧的小系统提供实时翻译服务，路南迦尔点点点很快就点进了泽弗罗斯的主页,看到了他被全网围攻的盛况。
啧,他说,这些卑劣的人类。
系统小气泡担心地飘在他的身边。路南迦尔就问它：像是这样的攻击,是会给人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的吧？
【是的呢宿主,网络暴力尽管是无形的,但却能够造成真实的伤害。就连人鱼和女性都会因为遭受网暴出现精神力紊乱，更不用说意识海原本就不稳定的男人。】
小系统开始期待了，它就等着他的这句话,【您要为您的仆从做精神抚慰吗？】
路南迦尔没这功能。他说：我来帮他澄清一下。
十几分钟后。
泽弗罗斯懵逼地举起了终端，他看到他的社媒账号新发布了一条视频。
当事鱼在视频里出镜，表示他那天只不过是回海里游个泳而已。泽弗罗斯误会了他要走，特意把他给送到了风暴之眼。但他真的只是去游泳！游完就又跟着他回来了。以及,在海里游泳就是舒服，过些天他还要去。
“少爷少爷少爷——”
他的管家也同样发出震惊的声音，从画室里平移了过来，手指尖还沾着颜料，用力点向投影在空中的屏幕。
“我看到了。”泽弗罗斯说。
“你在这儿。我在画画。领主大人一条鱼在下面，”多里安说，“这是谁让他发的？！”
准确来说楼下并不是只有路南迦尔一条鱼。虽然卢卡斯夫妇带着管家李斯特夫人已经回去了，庄园里还有很多的保镖。安保公司的服务期限并没有结束。
但保镖是不可能让路南迦尔来发动态的。主仆二人就匆匆往楼下去，“是莱恩吗？莱恩拜托了他？”通过远程方式进行拜托某人鱼恐惧症患者还是能做到的，不过……“他要怎么和他联系上。”
我自己发的。面对两人的疑问，路南迦尔高高扬起了下巴。
您……
那个，不是……
他可以用精神讯息来进行自我表达。但是，精神讯息是不能通过网线来输送的。这段视频中，路南迦尔表达思想是通过说话。
于是问题来了——谁教的他说话？
哦。我都决定了要融入人类社会，想想还是需要学习一些人类的语言，路南迦尔说，于是就浅浅学习了一下。
这是浅浅学习一下吗？直接就跳过了记忆词汇与句法的阶段，清晰明白地用层次递进的长句准确地表达出了内心的想法，并相当地具有说服力。少爷与管家都用“您是不是在侮辱我们的智商”的表情看着他。
路南迦尔：哎。难道我要跟你们说我随身自带一个系统翻译器吗？
随身系统。“书中世界”的人物是不允许对它的存在有所认知的。关键词触发，泽弗罗斯与多里安的目光恍惚了一下，逻辑链完成了修正。
原来——聪明的小人鱼是通过满天飞的表情包与梗图了解到发生了什么，并决定为此而采取行动。他找来了保镖，询问他相关句子的发音，从而录制了这段视频发布。
之前应对芬里根的那段视频就是他强制发布的，泽弗罗斯的社媒账号在平板的APP上一直处于登陆状态，这一点倒是不需要额外的逻辑修正。
泽弗罗斯于是向他深深地躬下身去。
谢谢您，领主阁下。
澄清视频是通过他的账号来发布，而同时——得益于当初商会的宣传——大家都知道，野生人鱼不会说话。
对此当然可以解释为，这段视频有造假，纯粹是他洗白用的——“那人鱼恐怕都未必知道他对着镜头说的是什么！”但是，最后路南迦尔说了一句“在海里游泳就是舒服，过几天他还要去。”
如果到时候泽弗罗斯就真又带着它去了呢？
“我不知道领主大人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管家说，“这句话说得就非常有水平。”
能把网上的那些人全给噎死！只要他还带他去。一般人敢带自家的人鱼去大海里游泳吗？就算他敢，人鱼游走了又会再回来吗？
沿海地区对人鱼逃海严防死守，正是因为知道，敢让人鱼进到海里，直接就是一个撒手没，它们跑得怕不是比鱼雷都快。
但泽弗罗斯近期却没办法再带路南迦尔前往大海了，我的驾驶执照被没收了，他歉意地解释说，要等回头开庭……等庭审出结果，看能不能再拿回来。
诶……
那要不我开飞行器送你们去？多里安就道，一样嘛，只要到了海边就行。
泽弗罗斯不是很好意思麻烦他的管家，再往海上折腾一大圈只为自己的一点小事。
路南迦尔偏过头琢磨了一下。如果再回海里，他要过去给穆洛尼和小人鱼们送物资，不过现在也不知道具体都该给他们送些什么，那就等等吧，他说道，反正刚去过。
“等等”也就使得这场网络的狂欢不会得到终止。
男人们刚看到视频的时候还有点担心——泽弗罗斯不久真就又带野生人鱼出海游泳去了，这会儿喷他，到时候被打脸挺丢人，于是就那么偃旗息鼓了几天。
但随着时间的拉长，这一担心逐渐消散，他们对“这就是诈你们的”“德蒙特不可能再带它前往大海了”的相信，在别人的自己的一遍遍重复中不断被加强。
嘲讽与辱骂如未熄的野火般迎风再起愈演愈烈。
路南迦尔皱着眉头看系统小气泡翻译过来的信息。
【再用反派BOSS的账号发动态就没有用了，您发什么他们都说是泽弗罗斯让您发的。】
系统一直非常关心这场舆论事件，飘在一边认真地支招道：
【您需要一个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宿主大大！到时候随便发点日常，让他们看到您在他这里过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自然而然的，他们就闭嘴了。】
但我看申请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好像需要提交身份认证？
【是呢——您得先把身份给办下来才行。】
路南迦尔松手，让平板一点点沉进了水池底。
身份，他说，又绕回到身份上了。
那一天他提出说要去学院，人类仆从在震惊之余也很是开心。不过，他却并没有答应他——因为这事他答应也没用，能不能入学是学院说了算。
等回头您的身份办下来，我就就您的入学事宜来和学院进行沟通。
银白的大尾巴在水面上烦躁地拍。
【但是人类社会就是这样子的嘛，宿主大大。】系统说，【需要通过居民身份来对社会成员进行管理。】
塔兰缇斯也有，但我们那儿真不至于就连上网也要身份认证。路南迦尔说，突然想到：你们系统商店是干什么的？能从里面搞到身份认证吗？
【这个、系统商店也没有这个功能。】
“……”
路南迦尔只有等着仆从给他办身份。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具体原因他也不是很清楚，推测大概是他来历不明的缘故，想办理身份需要打通很多的关窍。卢卡斯与纪女士这些天便是在为这件事情奔忙，动用老牌贵族的人脉尝试把这件事情给搞定。
这一日，泽弗罗斯接到父母的通讯。
“老宅这边的治安厅，已经安排好了，你们看什么时间有空过来，把身份给办了。”
“……确定吗？”泽弗罗斯问。
他额外多问的这句话让卢卡斯很不耐烦，当下又在通讯那一边吼叫起来，父母亲一连这么多天的奔忙，他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质疑。
泽弗罗斯赶紧说：“好好好，去去去。”
第二天上午，他就带着他的人鱼领主来到了老宅所在温尼朗区的治安厅。
他确实该多问一句。
穿着浅灰色制服的居管办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询问了他们的来意。
“来办身份？给这条人鱼办理？这——怎么可能会有没有身份的人鱼呢？”
“你不认识他？”泽弗罗斯指着路南迦尔问道。
在居民管理办公室工作的治安员脸上就露出了一个热心但同时又古怪的笑容。
“你们网上说的那些，我们是不认的，这是帝国的官方部门，不可能你带过来一条人鱼说要办身份，哎，然后我们就麻溜儿给你办了。”
泽弗罗斯的表情冷下来。“你们要怎样？”
第43章
来这里之前泽弗罗斯在身上额外准备了钱,用来应对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刁难。
不过这笔钱并没有用上。
治安员滑动悬浮在面前的虚屏思考了一下。
“这样吧。先来采集一下形象吧。”
路南迦尔就配合采集了一下形象——这还是个挺麻烦的流程，人类只需要拍摄正面免冠的照片，记录一些肤色瞳色等基础信息,人鱼还要额外多上耳鳍与尾巴的颜色与形状。
“我来试试给他建档，”治安员逐项进行操作。几分钟后动作顿住：“……哎呀。”
“怎么？”
“你的这条人鱼，”治安员敲击着一面虚屏,“形象特征和信息库里麦克拉肯议长家里前几年逃逸的那条人鱼对上了。”
他把这面投影屏翻转,很光明很坦然地邀请泽弗罗斯来看。路南迦尔把椅子向前移,好奇地凑过来也看了一眼——嗯。那的确是他的照片。
于是他知道了,原来他其实不叫路南迦尔塞壬,而是叫樱桃,是属于麦克拉肯的一条人鱼，也没有大战元素领主稳定地海裂隙，而是在游轮上纵身一跃，哗——溅起大大的水花逃进了大海里。他尊贵的主人在这些年来一直在苦苦地寻找他。
“我不能给你做登记,”治安员说,“你需要把这条人鱼归还给麦克拉肯议长。”
“麦克拉肯议长。”泽弗罗斯讽刺地重复了一遍,“叫得可真恭敬。”
治安员的脸上就又露出了那个热心但古怪的笑。
“你也知道,人鱼这种东西,都是从‘池’里出来,根本不存在什么野生的。能理解，这么漂亮的人鱼，谁都想弄到自己家里,但是，也不能说别人家的人鱼跑了，你带它过来重新办个身份，它就是你的了。
“信息库的比对流程就是为了打击这种非法侵占而设置的。非法侵占知道吗？——拒绝归还,那就是犯罪。”
泽弗罗斯：“哈。”
“当然了，外貌特征完全对上，但实际上并不是一条鱼的情况也不是没有，毕竟有些时候鱼就是长得像。”
治安员用一种很是理性平和的语气接着又说道：
“你要是确信它真的是野生的，不存在什么上一任主人，那么就来采集一下生物数据。通过基因信息比对，可以给你明确的答案。
“如果，我是说，没有什么基因信息和这条人鱼重合，它不属于任何个人与机构，真的就是野生的，那，它的身份也是能办的。”
泽弗罗斯没有去看他。
他转向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脸颊，似乎饶有兴趣在听他们说话的蓝发人鱼：领主阁下。我们走吧。
路南迦尔就向他伸出手，让他把自己给抱了起来。
治安员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不办了，”泽弗罗斯漫不经心道，“走还不行吗？”
“你们不能走！”治安员尖叫道，“这是麦克拉肯议长的人鱼——你不能带走它——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治安厅！”
泽弗罗斯抱着人鱼自顾自地向外走。治安员在后面高声呼喊，要同僚们帮忙拦住他，于是一大群灰与黑的制服涌出了走廊，手中不少还端上了武器。
但旋即他们的动作便不约而同地停住了。
念动力可以用来把人提到空中，把人掀飞出去，也可以就像现在这样——把他们死死地摁在原地。
只能呆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年轻的贵族黑色的长衣在身后拂动，怀抱着银尾的人鱼旁若无人一步步走出了治安厅的大门。
“你可真是敢，德蒙特！”民管办的治安员歇斯底里的声音在空中回响，“——你等着坐牢吧！”
戴着墨镜的管家打开了舱门让他们进来，被这道声音炸得一个激灵，妈耶。这么恨。你怎么他了啊少爷？
他已经不需要再去问办事的结果。
没按他的指示采集生物信息，好让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制造出一份证据来表明我们的领主阁下原属于某个议长。泽弗罗斯答，他就急了。
嗨呀。多里安在驾驶位上坐下，老爷和夫人……
我的错。
泽弗罗斯把路南迦尔安置在水箱，认真地和他说：抱歉。
海妖抬起了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睛，有点茫然于从他的仆从那里所接受到的一份深深的自责，没事呀？他说，就当出门溜了一圈。
但泽弗罗斯的歉意却并不是出于让他白跑了一趟、浪费了时间。
采集图像的时候人鱼乖巧得惊人，当时他已经在纠结这到底要不要拍，却没想到他会那么地配合，是我的无能让那些人类冒犯了你。
呃，这属于是被冒犯了吗？
——他们还想用脏手来碰你的头发还有尾巴！
“…………”
路南迦尔默默看看他刚刚从自己后背抽走的手臂。
行叭。
泽弗罗斯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了。多里安发动了引擎。路南迦尔舒适地向后倚靠在椅背上，看向表情十分凄凉的系统小气泡。
办身份原来这么难的吗？话说，如果我正常地按你们的剧情设计和泽弗罗斯走到一起，他也是要给我办身份的吧？他问道，到时候也是这样一堆的糟心事吗？
【如果，宿主大大老老实实走剧情的话，就不会上当受骗，惨遭拍卖；不被拍卖的话，就不会这么出名，以及让人知道您是这么地值钱。
【虽然给来历不明的人鱼办理身份确实是会有一些麻烦，但德蒙特家老牌贵族的人脉可以很顺利地解决掉这一问题。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日中天的新晋权贵下场，没落贵族的人脉就没有什么用了……】
小气泡整个泡都写着：这都是你不按套路出牌的锅！
路南迦尔哑然失笑。
少爷，多里安问道，我们现在离老宅也就几十分钟的车程，要回家一趟吗？还是直接回庄园那边？
你想回家吗？泽弗罗斯问，他家也是多里安家，多里安和母亲李斯特夫人一起住在老宅的一个独院里。
我都行，前几天才见过我妈。
那我们不回去吧，直接回庄园。
和夫人说一声，多里安提醒道，别让她准备饭。
纪女士现在就在厨房，喜气洋洋地指挥着帮佣们收拾做一大桌子的菜！全部都是儿子，年轻的管家、还有人鱼（大概）喜欢吃的食物。接到了通讯，她脸上的笑容僵住。
“什么，你们不回来？”
她开始尖叫，“你们为什么不回来呀？多好的一天！合该好好庆祝庆祝——我们都还没有庆祝过呢，我们又多了一位家庭成员。今天身份也办下来了，离家那么近，还不说回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一顿饭。”
“家里的地砖没有裂缝吧？”泽弗罗斯问道。
“没有，等下……”
“没缝就好，我怕到时候被我爸给钻出来一条。”
纪女士举着终端懵了好大的一会儿，“怎么突然又说你爸？他干嘛钻地板啊？”
“我们刚又呛声了，”泽弗罗斯说，“他觉得身份办下来并不会有问题，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所以就不回去了，省得他尴尬。到时候这顿饭吃得也并不开心。”
“小鱼的身份，”纪女士的声音开始变得飘忽起来，“……没有办下来。”
她把通讯给挂断了。过了一会儿又打过来。泽弗罗斯听到母亲在另一边又哭了。
“他们怎么这样啊！”她说，“那些人，那个麦克拉肯，一个个的怎么都这么不要脸！”
泽弗罗斯放轻了声音安慰她，让她不要哭，也不要再头疼这件事了，“我来解决吧。”
“大人都搞不定的事！你——你又怎么解决？”
泽弗罗斯说：“我去见下皇帝。”
过了一会儿卢卡斯也把通讯给打了过来。主旨是不让他见皇帝。
德蒙特家所属的这一派开明贵族，之所以称“开明”，正是因为他们是同意女性拥有与男人同等权利的人。
大分裂发生，老皇帝为了保住座下的那张椅子，决定将责任归咎给权力中心的开明派：如果不是他们力主让步，使女人得到了更多的力量，反哺给维拉米拉，维拉米拉不可能分裂得了特里丰斯的世界。
于是开明贵族遭到了可怕的肃清，但这并没有保住老皇帝的椅子——也没有保住他的性命。
他被拉下台，遭到暴民殴打，最终吊死在了那片矗立着英雄雕像的广场上。
对诺瓦娜有着激进战争主张的新皇在之后被推举上位。
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新皇菲伦涅对开明贵族采取了更加严厉的手段。这带给德蒙特家这对、当时还很年轻的夫妻无数场噩梦，到今天回想起他们究竟是怎么熬过的那段时日，背后犹不受控制地发冷。
时间仅仅也就过去了十年而已，卢卡斯警告泽弗罗斯，不要去惹事，当年多亏他爷爷还在，以老人的手腕，费尽了心机周旋，德蒙特家方才得以保全。现今德蒙特家行事低调，好不容易让新皇把他们给忘记，他切不可前往觐见重新招来他的视线。
关于给小人鱼办理居民身份的事，卢卡斯说会再想办法，再去试试找人，“实在办不下来就不办了！也不会怎样，咱家养着他。”
“哦，知道了。”泽弗罗斯说，“说起来，你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为什么要买凶来杀我吗？”
“肯定是你不注意得罪了人！”卢卡斯在另一边恶狠狠道。
“……”
泽弗罗斯把通讯给挂了。
第44章
伟大的皇帝陛下原本是不会同意接见一个落魄家族的年轻人的。
但是,无论是先前出海送人鱼离开还是现今又带人鱼回来，巨大的关注度使得泽弗罗斯艾沃尔德蒙特的名字一层层传到了皇帝的耳中。
既听说过他，当收到他的觐见请求的时候,菲伦涅批阅文件的动作便停顿了一下。
“德蒙特。”他和身边随侍的政务卿确认，“这个姓氏……”
“——没错，是开明派的人。”
于是这个站在特里丰斯权力巅峰的男人就淡淡地笑了。
“那就见吧。”
泽弗罗斯前往宫中觐见皇帝。
他的衣饰是精心挑选的,熨帖的剪裁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地突显出颀长挺拔的身形。黑色的长发在肩膀上垂落优雅的发卷,五官深刻而隽美,气度高贵得惊人。
这使得握着一根纤细的礼杖、同坐在王座之上的皇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
“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菲伦涅也赞许地点头,垂眼看着他一步步走到阶前站定。
“你来见我,是有什么事吗,孩子？”
泽弗罗斯躬身向他行礼。
“我想要请求您的一道手谕，陛下。好让我能够为来自大海的人鱼顺利地办理出身份。”
“喔……我听说了你和那条小人鱼的事。”皇帝招手让侍从去取印章与纸笔，“你说他是一条自由的人鱼，将他送往了大海。最后又为什么将他给带回来了啊？”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泽弗罗斯说,“他一直在野外生活,不懂得人类的语言,我与他之间的沟通存在有一些障碍,于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他说他想回大海,于是我就送他前往……在海上我们告别。必须承认,那时我很是难过。而从中终于领会到我们今后或将无法再见，小人鱼很震惊。他说：我只是想回来游游泳而已呀！”
皇帝与皇后听得都笑了起来。感兴趣地追问他后续更多的细节。
“当时你们身后可有着不少的追兵……”
“是的。一大群强大的异能者。只可惜雇主只给了他们丰厚的报酬，却没有提供充足的燃料。”
“风暴之眼突然扩大了,”皇后说，“好多人没能回来！”
“当时的情景确实是非常危险。还好我在学院里认真学习了极端环境之下的飞行器驾驶。”
“学院的教这提供的仅仅只是模拟环境！和混乱的风暴眼肯定是没法比的。很不错。帝国为培养出如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一代而荣。”
皇帝始终以这样温和亲切的语气来同他说话，慈祥得仿佛就像是一位热心的长辈。仿佛他从不曾对他家族予以过整肃，一切不快都从未发生。
话题既转到了学院,菲伦涅也就顺着问，他是不是快要毕业。
泽弗罗斯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精明强干的皇帝就笑着说，未来的那场异星试炼一定要好好表现：他这边已经有职位为他准备好了。
手谕自然也签发了，不止手谕，他还额外给了他一纸特赦——
这次前往风暴之眼的旅程中，是违反了交规也好，与人动手出现了伤亡也罢，至高的皇帝陛下都将赦免他，以此作为他勇气与美德的嘉奖。
泽弗罗斯就带着这两份文件回到了家。
——老宅的家。
厨房今天总算是准备上了年轻人们所喜欢吃的。
纪女士高兴得团团乱转，卢卡斯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他给你了？他居然就给你了？”
片刻之前，得知了儿子不听话还是跑去见了皇帝，他还在屋子里破口大骂，暴跳如雷。
年轻的管家一遍遍偷瞄他脚下的地砖，观察家主老爷是否有找到一条地缝儿，然后钻进去的倾向。
“为什么啊，”卢卡斯说，“之前整咱家整成那样，现在又搁这儿装好人。”
“……因为，”泽弗罗斯说，“这个皇帝，他其实并不想打仗。”
吃完了饭就可以去办理身份了。虽然得到了特赦，但泽弗罗斯的驾驶执照还没有拿回来，所以还是多里安驾驶飞行器，带着他的少爷和人鱼领主又一次来到了老宅这边的治安厅。
其实有皇帝的手谕在，到哪个治安厅——包括被泽弗罗斯揍了一顿的利亚姆所在的那个——都可以顺利给路南迦尔办理出身份。
泽弗罗斯仍然选老地方，却也并不是因为他想要给那个民管办的治安员难堪——像是这样的小角色何足以被反派BOSS放在眼中，他只是单纯不想让路南迦尔再经历一遍从头发到尾巴全被照相机怼着拍来拍去。
虽然没有建档，但时间间隔不长，这边的居民署必然还存储着那天留下的资料。
还是同一个治安员。当看到那两道熟悉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他的办公室，穿着浅灰色制服的干瘦男人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在极端的时间里便完成了一系列丰富的化学反应。
“德蒙特！”他喊道，“你居然还敢回来！”
“我回来了，”泽弗罗斯说，“然后呢？”
然后……男人打开了后台，冷脸办手续。
“名字。”
“路南迦尔塞壬。”
治安员把键盘敲得啪啪响，在表单里录入：路南迦尔塞壬德蒙特。
“把这个姓氏给去掉。”泽弗罗斯指着。
治安员改成：路南迦尔德蒙特。
泽弗罗斯的动作停滞了一下：“我指的是我的姓氏！”
“你的人鱼不跟你姓？”
“给我写上塞壬。”
治安员没好气瞥了他一眼。如果换别人给人鱼录入信息，他肯定劝，姓氏不一样后续会产生很多的麻烦，因为这无法直接显示出对人鱼的所有权。但站在他对面的，是可憎的德蒙特！
他理他那么多。
于是名字完成了录入：路南迦尔塞壬。
【你看大反派对你可真好呀宿主大大，】快乐转圈飘在一旁的系统说，【对你又尊重又照顾，还这么有办法。】
他是我的仆从。路南迦尔说，对我好和有本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系统：懵。
它的宿主什么时候能不当逻辑带师！
基本的信息录入完毕了。“过来采血！”治安员呼喝。
泽弗罗斯回到他的领主身边，用精神讯息翻译了治安员的指示。
路南迦尔：懵。
这是以强大的逻辑也无法解决的问题——
他是个海妖。
海妖作为元素生物，是没有什么正常的血液的。
系统。
【在……？】
你们系统商店里有卖人鱼血液吗？
【没有！】
你们怎么什么都没有！路南迦尔谴责。
【——像是这种东西系统商店想也不会有吧宿主大大！？】
路南迦尔：“……”
以人鱼身份融入人类社会的计划遭遇了强大的危机。
想了想他一脸可怜地转向了他的仆从，埃斐，可以不抽血吗？
泽弗罗斯收到，当下便一脸冷淡地转向了治安员：生物数据就不用采了。
治安员吼起来：“你不采生物数据建什么档案！”
“哦？”泽弗罗斯问，“有哪条法律规定给人鱼建立档案必须要采集生物数据吗？”
治安员噎住了。
因为还真没有！
“池”里的人鱼在降生之后统一都会被采集血液留下记录，而在普通家庭中出生的人鱼办理身份需要监护人带着医院的证明过来，医院能开证明，当然已经完成了生物数据的采集，民管办只需要从对应的信息库里调取。所以，由于每条人鱼来到都自带了生物数据，民管办完全没有必要特意去出个强制的规定。
泽弗罗斯：“没有强制规定我们就不做。”
“行。回头你人鱼丢了别怪我们没提醒过！”
治安员又坐下来。骂骂咧咧地继续建档流程了。
路南迦尔：哇。
事情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耶！
鬼知道让他们拿到你的生物数据会用来做什么，泽弗罗斯和他说道，我们保护好个人信息安全。
路南迦尔：“嗯嗯。”
小人鱼仰着头，像是海蓝宝石般的眼睛亮闪闪地看着他，又是满满地流露出欣赏的目光。
泽弗罗斯悄悄地扬起了唇角，俯身拢了拢他垂落在椅背上的长发。
档案建立完成了。交了一笔加急的费用，坐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路南迦尔就拿到了实体的居民ID卡。
这就好了？
好了。
泽弗罗斯把放在桌子上的皇帝手谕也拿了回来妥善收好。
男性治安员坐在屏幕后，用一种满带着恨意，如阴影里吐信的毒蛇般的眼神盯着他。
“哟，这是准备怎样，”泽弗罗斯说，把蓝发银尾的小人鱼从椅上抱起来，“是打算哭着找你尊敬的议长大人告状吗？”
状是肯定要告的，不过并不需要这个治安员本人开口，虽然全程都表现得十分真情实感，但他也不过只是一头搬砖的牛马罢了。
是温尼朗治安厅的厅长联系了麦克拉肯议长，歉意地表示他所托的事没能办成——德蒙特他居然拿出了皇帝的手谕！
麦克拉肯对此也只能理解地说，这样的话那确实没办法，虽然那条人鱼千真万确正是他家走失的樱桃，可谁又能顶得住皇帝居然出面来给他站台。
相对感叹了一番后通讯挂断了。但这件事绝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满脑肠肥的权贵指节捏得咯咯响。
菲伦涅能为他出手谕，这说明新党所担心的事情已经不再仅仅只是潜在的可能性，而成为了必须要面对的事实。这个精明的皇帝如今想重新启用老一派的开明贵族，借他们的力量，把他的庞大帝国从高速行进的战车上解下来。
他去与新党对话。相信他们必定会让这个高调的年轻人好好尝尝痛苦的滋味。
第45章
路南迦尔这一晚是在德蒙特家的老宅过的。
办理完了身份时间已经不早了。纪女士拨来了通讯,说再回到庄园都多晚了，万一路上再出事。回到家里先睡一晚，等明儿白天再走。
多里安把飞行器又往老宅开了回来。
“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黑发典雅的夫人等在庭院里,看到飞行器降落就激动地迎上来，然后开始找。
【你的ID卡，宿主大大！】
路南迦尔把身份卡从背包格子里取出来递过去。纪女士欢天喜地地接过。
“看把我们小鱼照得多好看！”她把卡片拿到了庭院灯下,“咦,怎么是塞壬？”
“我的领主叫路南迦尔塞壬啊。”泽弗罗斯说。
“我知道,但是……”
“你不也姓纪吗？”
纪女士婚后使用的依然是自己家族的姓氏,而没有随丈夫改姓。听完愣了一下：“是诶！”
她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高兴地又把身份卡给路南迦尔还了回去。这时路南迦尔已经被泽弗罗斯抱出了水箱。老宅的老仆放置好了便携式人鱼载具,于是路南迦尔又被转移进去。
我已经给你收拾好房间了，来看看，看有什么缺的，离睡觉还有一会儿,少就让他们再添！
纪女士推着他往屋子里面走：
身份办下来啦,后续想干什么都方便了。中午时候你说也想去学院里读书,接下来就可以安排上了。说起来小泽还没有绑定人鱼呢,等到了学院你们就可以相互照顾……哎。也不知道那些人消停不消停,按理说皇帝都给出了文件了,他们应该就懂得不再过来抢了？要不，咱们还是尽快把事情给定下来吧……
泽弗罗斯：……妈！
他把载具推行的把手从母亲手里抢了过来：“哪个房间？”
“你睡的那间，今晚你再找地儿睡去。”
德蒙特家的老宅有些年头了。夫妻俩平时也没有太多客人,故此便少了维护，豪华舒适、一整套配置都没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入住的房间也就那么几间。泽弗罗斯带着路南迦尔上楼。
这座老宅修建在世界上还没有人鱼的时候，所以缺了很多的设施,请您担待。
路南迦尔担待：刚刚路上你不是已经说过了。
人鱼领主也确实没有表现出有所不满的样子。但泽弗罗斯还是很局促。
路南迦尔来到了他的房间了。泽弗罗斯因为不再在这里住，房间里的东西已经拿走了很多，不过桌子上却还留着张小时候的照片。
路南迦尔看到，浅浅弯起了眼睛。
——所以就又买了那座水上庄园，好方便未来和人鱼一起生活。
是……我妈决定要买的。反派BOSS更加局促了，同手同脚地和他解释，买下庄园的时候他才十一二岁。那么小！绝对没有什么要和人鱼一起生活的想法。
路南迦尔问：应该不是所有的家庭都会为人鱼的到来而另外买房子吧。
是的，领主阁下。泽弗罗斯说，虽然帝国建成了许多附带水池的廉价住房，但这对大多数的家庭而言，仍然昂贵而无法承受。
那么，进入这些家庭的人鱼住哪？
这个房间已经备下了水箱，并按比例在水体中加入生物矿盐。但是，躺在里面的睡眠体验实在是不容恭维，水上庄园的砗磲床虽然也小，但躺起来很舒适，水箱就不太行了，这进一步放大了其带给人鱼的窄小与逼仄。
路南迦尔在里面感觉翻不过身。泽弗罗斯又把他抱出来。
那些人鱼也睡水箱吗？
他们的水箱会更大一些。因为不止是夜晚，白天也要待在里面。
床铺是宽敞且柔软的，铺上了保湿袋。路南迦尔躺进去，泽弗罗斯从外面把袋子给封好。
这个感觉怎样？
就像是被水草给缠住了！银色的大尾巴在睡袋里面扭，我不用它。
不然尾巴会干。泽弗罗斯劝。
那天我睡在床上尾巴也没干啊？
路南迦尔指的是从海上回来的那天。
泽弗罗斯说：你那时候是类人形态。
路南迦尔就又变出了双腿还有衣服，决定了今天晚上以类人形态睡觉。
纪女士在楼下喊吃晚饭。
吃完晚饭不久就是睡觉时间。泽弗罗斯把路南迦尔送回了房间，看他幻化出双腿和一身轻盈柔软的睡袍，在床上安置好。然后向他道了晚安，转向外面走去。
海妖王子裹着淡绿色青苹果小被几愣住：不是，你不睡吗？
我去旁边的房间睡。泽弗罗斯说。
为什么要去旁边的房间？路南迦尔不懂，为什么不和我睡在一起？
因为我是一个男性的人类。泽弗罗斯为他解释，出于礼节，不能与人鱼同睡在一张床上。
路南迦尔现在又是霸道领主了：这么一个完全不存在水域的房间！我睡得不舒服需要服侍怎么办？不准拿人类所谓的礼节逃避仆从的义务，埃斐！
泽弗罗斯：“……”
区区一个反派BOSS，是不可能说得过逻辑带师的。
当然，这绝对不会是因为他不想说。
他把铺盖卷悄悄地从另边抱过来。
“小泽——！你睡哪儿了啊？”纪女士扯着嗓子在楼下问。
泽弗罗斯一秒钟出现在原计划要睡的房间里。
“我睡这边了——”他也扯着嗓子，“晚安，妈妈。”
然后又重新溜回了他的伟大领主身边。
路南迦尔疑惑地看着他。同一时间，旁边的小楼，某年轻的管家真的很难压住上翘的嘴角。
“你在干什么？”李斯特夫人怀疑地瞥了他一眼。
“哎呀。”多里安肩膀发抖，“恋爱中的少爷真的是太好玩儿了。”
……
“我睡这边，你睡那边。”泽弗罗斯安排。
“我是领主，我要多睡一半！”
“好好好。”
路南迦尔躺好了，乖乖地裹着被子——由人类仆从倾情帮助掖好了被口，看起来就像是圆圆软软的一只茧。
这边室温低，我爸妈不喜欢调得太高。不要踢被子，以免受凉。
然而作为海妖自己就是凉的。不过路南迦尔没说。他缩在被窝里，浅蓝的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仆从也揭开了被子。
我也睡被窝，我们一人一个。泽弗罗斯说，我也不会踢。
好，不踢。路南迦尔答应道。尾巴习惯性地一摆。但他现在变没了尾巴，用来摆的就变成了双腿——
泽弗罗斯视线一点点地移转过去。
——他的伟大领主把被子给踢了。
……
年轻的管家开飞行器带着他的少爷和少爷的领主返回水上庄园。
是遇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啊，多里安？泽弗罗斯狐疑盯后视镜。
没什么没什么。多里安摇手。
管家他好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坐在后排的少爷套公式。
哪有哪有。自从少爷把深海领主带回了家，管家时不时地就能笑得很开心。
“……”
泽弗罗斯的表情裂开。
——不准乱用你的能力！
庄园比起老宅可舒服太多。路南迦尔沉进水池里，点亮了被他给遗忘在家的平板。
现在身份有了，我可以申请社交媒体账号了。
系统小气泡漂浮在一边，【让仆从来帮你申请吧，宿主大大！】
它是一个致力于助攻的泡儿，像这种能够增进双方感情的事情当然是不会横插一脚的。路南迦尔就把人类仆从给喊过来。
网暴到今天仍然在持续，星网上泽弗罗斯的表情包和梗图满天飞，我申请一个账号！发布一些动态！那些人类就不会再骂你啦。
泽弗罗斯的动作顿住。
……小人鱼是这么在意他遭到网暴的事，都这么多天了还记着。
然后他们就会骂您了。以及私信给您一些猥亵下流的话。不要理他们。只要我再带您去大海上游个泳，他们自然就无话可说了。他说，我把驾照拿回来，我们就出海去吧。
泽弗罗斯把驾照给拿回来了。而路南迦尔到今天却依然没有想好他前往风暴之眼该给穆洛尼和商会的小人鱼们带去一些什么。
无尽之海的人鱼们平日生活起居用到的东西这个世界没有。这个世界有的那些人鱼物品，比如什么移动载具，便携水箱，头发皮肤眼睛尾巴护理用品则完全是为了人鱼在陆地生活服务的。
现在人鱼们回到大海里了，带去这些怕不是搞笑。他居然也忘了问穆洛尼，人鱼们在野外生活所需要的物资。
算了，他鱼先过去吧。路南迦尔心想。
过去看看小鱼们在海上生活得怎样，反正他又不是就回去这一次！仆从这么听话，后续还会带他前往大海的，他这次记着问问，等下次再带过去。
他点了头。
泽弗罗斯说：我还有一件事想要和您商量，领主阁下。
你讲？
这次可以请您在海上多待一段时间吗？泽弗罗斯问道，我需要出趟远门——到另一颗星球去办妥一件事。多里安毕竟只是一个管家。我担心他没办法很好地照顾您。
好的。路南迦尔也答应。之前走得这么急，这次能过去多陪小人鱼们在海里待几天，大家一定很高兴。
于是，第二天，深海领主就被他忠诚的仆从送到了距离最近的海岸。
天气已经冷了。沙滩上游人不多。不过终究还是有一些的——在他们震惊的目光里，路南迦尔与泽弗罗斯告别。
他跃进海里，大尾巴摆摆摆摆摆，很快便回到了风暴之眼。
然后他也惊了。
风暴之眼的人鱼……怎么变多了？
第46章
真的变多了！
路南迦尔记人类记不住,但人鱼他绝对不会认错。
除了他从海岸商会那里救出来的人鱼，这里又多了许多陌生的人鱼，浮起在海面上围成一圈,共同维持着空中一个巨大的水球，来练习自己对力量的控制。
他向他们游过去。有小人鱼看到了他，发出惊喜的声音,水球朝向他的那一面哗地向下倾泄。完全顾不上被水给淋了一身,人鱼摆动尾巴飞快地向他游了过来。
领主阁下！！
其他的人鱼们也看到他了。那些未曾见过的陌生的人鱼表现有点懵,商会的人鱼们争先恐后地冲过来。
领主领主——
领主大人回来看我们啦！
路南迦尔打开了双臂。游在最前面的、也就是最先看到他的金色尾巴小人鱼激动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路南迦尔抱住,拍了拍他的后背,又贴了贴尾巴,然后放开。
金色小人鱼顿时打着转儿沉进了深海。已经幸福得昏古七了。路南迦尔赶紧又给捞上来。
其他的小人鱼们也都要抱抱贴贴！路南迦尔挨个贴贴过去。
我们还以为我们要好久之后才能再见……小人鱼们说，领主大人真好。
那些先前未曾见过的人鱼们也渐次围拢了过来，睁大了眼睛看向他。
原来这就是大家最尊敬最喜欢，每天都挂在嘴边的领主呀！小人鱼们叹服于他的美丽与威严,羡慕地看着……看着每一个被他认可的族人都得到了他的拥抱。
他就像大家说的那样可亲。难怪每次说到他,即使当前正面对着最棘手的难题,同伴们的眼睛也都会重新燃起光亮。
他们停在了几个身长外的地方,并不敢靠得太近,一直等到所有的商会的人鱼都被抱过了,方才小心地过来恭敬地向领主大人问好。
蓝发的人鱼华丽的流银尾鳍在水底回旋，也向他们张开了双手。
新来的人鱼们愣住了。僵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动作。于是路南迦尔游了过来，由来他来主动,将小人鱼们逐一拥抱过。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他问道。
我们是……领主大人。我们是从海边的一个村子……
从这些人鱼慌乱而又磕磕巴巴的讲述中，路南迦尔知道了，他们曾被贪婪的人类不见天日地囚困在家里。一直到前些天，一个特别的人类来到。这个人类救出了他们,帮他们杀光了村子里所有的看守者。他们终于得到了自由。
居然还有这样的人类！
路南迦尔惊讶地说。
那个人类指引小人鱼们前往风暴之眼，于是他们就一路向风暴之眼游过来了。
由于之前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远门——别说出远门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来到大海，一路上吃了很多的苦，无数次迷失了方向然后又找回来，还惹到了可怕的海兽，好不容易方才逃出生天。
人鱼们做好了心理准备，前去那个风暴之地，迎向更加艰险的挑战，却没有想到，风暴之眼原来很安全，他们的一些同族早就已经生活在这里。
同族们友好地接纳了他们，告知他们这是强大的深海领主、路南迦尔塞壬的领地。不过领主大人如今却并没有在这里！虽然穆洛尼前辈表态了他们也同样能够成为领民，但他毕竟不是领主本人。人鱼们心中始终为这一件事而存着忐忑。
现在，他们终于安心了。
也就是说这些话的时候，穆洛尼也过来了。
他离开了一趟，给人鱼们布置了练习能量控制的作业，可是这些小人鱼却不见好好练习！而是嘻嘻哈哈地擅自聚成一群。
穆洛尼当下便严肃起表情（实话说他的那张脸不需要严肃也挺可怕的），摆动尾巴气势汹汹地游了过来。
哇呀呀呀呀！
小人鱼们惊恐万状散开。
路南迦尔：“嗨！”
穆洛尼惊到当场一个急刹鱼：“你怎么过来了！”
路南迦尔头顶缓缓冒出问号。穆洛尼想起来，这家伙不会说话来着。于是切换成精神讯息又重复了一遍，你的人类呢？
我的人类到另颗星球办事去了，我就过来这边陪你们几天。路南迦尔游过去。成熟的穆洛尼是不需要抱抱贴贴的，于是路南迦尔和他握了握手，这些天和大家生活在这里怎么样呀？
穆洛尼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小人鱼们想说的就多了。
一群色彩缤纷的小人鱼围在领主阁下身边，叽叽喳喳地告诉他，穆洛尼教了他们如何增强自己的力量，住在海里都该注意些什么；哪些鱼好吃，哪些鱼不好吃，什么东西不能碰……
还有，还有食肉的海兽发现了他们一群小人鱼在这里生活，于是就纠集了同类过来袭击。穆洛尼长官一个人就把它们给打跑啦！
哦对，不止打跑，还留下了好多死的。海兽肉也挺好吃的。
商会的小人鱼们原本都很害怕穆洛尼。害怕领主大人说走走了，就这么把他们丢到这位一看就不太喜欢他们的同族手里。
现在他们……好吧，还是很害怕他。不过害怕和害怕是不同的。
穆洛尼长官凶凶的，海兽袭击的那天有人鱼严重地受伤了。长官一边骂他作为一条人鱼居然能被这种没有智商的畜牲给伤到，一边用能力把受伤的人鱼给治好了。
那样致命的伤势，他们谁都治不好，还一度以为自己要就这样失去一位同伴。总之，长官真好。虽然他时常凶凶的。
路南迦尔不断点头，并捕捉到一个多次出现的关键词。
……长官？
从他的重复中体察到揶揄的意味，穆洛尼没好气地环起了胸。
怎么了，人类不认我当长官，人鱼也不给认么？
给给给，那肯定是给认的，路南迦尔说，伟大的深海领主现在就封你当特里丰斯的将军。
嘲讽程度顿时就更强了！穆洛尼气：你在乱封什么，我有认你当领主吗？
路南迦尔：“。”
叫都叫了，居然还没有认的吗！
那行叭，他说，既然你不要，那回头我封给别的人鱼。
穆洛尼：“……”
穆洛尼墨青色的尾巴猛地一甩从他的身边荡走了。
路南迦尔跟着小人鱼们游游游。游出了一段距离后，来到了他们如今所居住的地方。
巨大的岩石相接组构出天然的海底洞穴，将不息风暴所掀起的乱流阻挡在外，为人鱼们提供了一处安宁的休憩之所。
不错嘛这个地方。路南迦尔说，并发起了光。洞穴里的人鱼们因突然照入的光亮而纷纷投来视线。——哇！一条条小人鱼激动跳了起来，领主阁下来啦！
路南迦尔和待在洞穴的小人鱼们抱抱贴贴。当然，这里也有来自沿海渔村的人鱼。路南迦尔与他们逐一见过，并注意到其中的一条人鱼面对他的表情好像……好像尤其地惊讶。
怎么了吗？他温和地问道。
我……那个，您……
曾经叫胡椒，现在叫迈伦的人鱼结结巴巴。
他们伟大的领主是那天、拯救了他们的那个人类怀抱着的人鱼。虽然当时他的腰下是双腿，而不是这样一条银白漂亮的尾巴……但他是不会认错的，他还帮忙铺开了毯子，让人类把他怀里的小人鱼放到了床上。
但是，他要说这件事吗？他曾用生命发誓，要为恩人保守秘密。哪怕告诉领主大人，他也是把这件事给泄露出去了，虽然他们看起来关系很是亲密。
……算了。迈伦最终想道，如果他的领主与那位恩人之间亲密到毫无保留，那么他想必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不必他去特意告知。如果他不知道，可能是恩人不希望他知道，那么自己显然还是应该如约为他保守这一秘密。
我总觉得，迈伦说，——我好像在梦里见过您！
仁慈的领主就爽朗地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转游走了。
路南迦尔在曲折的洞穴参观。他看到了很多的箱子，装着一些武器装备，以及他不认识的东西。小人鱼们介绍说，这是长官带他们从附近海域收集过来的。他们还看到了许多死的人类。
那是被您给干掉的吧，领主阁下？
他们自寻死路。路南迦尔说。
他留意人鱼们所收集的物资，因为不认识的物件太多了，最终还是去找了穆洛尼，询问下次他过来，都该给大家带些什么。
上次居然忘了问了。你想想，一时半会儿要是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走时候再说也行。
他这么说穆洛尼也就不着急，点了点头问：你多久往这边来一次啊？我看单子给列长点还是列短点。
要不了多久就过来一趟吧，路南迦尔说，开学之后就难讲了，听我仆从的意思，再往前一段时间就开学了，到时候我得住学院。
开学……穆洛尼震惊，这就已经安排上了？
身份已经办好了，路南迦尔亮出ID卡，去学院也就和学院那边说一声？
穆洛尼没有提出什么否定，依然保持着震惊表情看着他，说：“居然这就要去上学了！”
路南迦尔：“……？”
穆洛尼切精神讯息：居然这就要去上学了！
是啊。路南迦尔骄傲双手环胸，你看我的仆从能干吧。
你连话都不会说！穆洛尼所震惊的其实是这点，就去上学啊？！
问题不大，路南迦尔漫不经心摆手，我的仆从那么能干，肯定有办法解决的吧。
第47章
马库斯布罗德是个真正的战争派。
他是真正的。当然,也就有虚假的。
比如特里丰斯至高无上的皇帝。
虽然当初靠着最为激进的战争主张得到拥护，最终坐上了王座，但菲伦涅实际上并不是一个狂热的战争分子。
——他是个权力动物。
掀起战争就要承受风险。而他坐在权力的巅峰,本就已经拥有了一切。
维拉米拉庇佑之下的诺瓦娜，绝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一旦特里丰斯在战争中失利,或者,战果不能让大家得到满足,他所已然拥有的都有可能将会失去。
所以,在皇帝逐渐表现出暧昧态度的前提下,想看到战火熊熊燃起,他们这些手握实权的大臣就必须承担起更多的责任。
马库斯布罗德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前往巡视帝国在法布兰度的军事基地。
战争不可避免。战争就在前方。这一点没有谁不知道。可是，这场战争它并没有确切的开始日期。特里丰斯是进攻方。诺瓦娜的女人们需要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应对跨越界海而来的强敌,而特里丰斯……如果不想打了,那么这场战争他们可以永远也不去发动。
他们拥有决定的权力,而这也是堕落的自由。
如果没有人巡视监督,专供精英战队使用的尖端武器有可能不翼而飞,并在隔天神秘现身在地下黑市；昂贵的药剂可能在储柜里一直放到过期,或者干脆被替换成可疑的颜色水；官僚变成蛀虫，蠕动着把军费物资给一点点吃空；士兵认不出帝国战舰的各个型号，但却叫得出周边城镇所有风俗陪侍的花名……
大臣的巡视不可能提前通知,这无异于给当地的主事者充分时间来组织一场大型表演，而突然袭击式的到访也使得当地不可能提供得了严密的安保，从而发现架设在临街居民楼上的一杆狙击枪。
一声枪响。
大臣的头盖骨飞到了道路旁风俗店那色彩暧昧的霓虹灯招牌上。
……
璀璨的群星随着舰船的向前而缓缓后退。泽弗罗斯坐在贵宾区柔软宽敞的真皮座椅上，望着窗外的星海出神。
他在回味。
并非回味狙枪的扳机残留在指尖的触感,而是在回想数天前德蒙特家老宅、他的那张典雅舒适的床上，他与美丽的人鱼所一同度过的那一夜。
虽然当场就踢了被子，他的领主睡相还是很乖的。他帮他重新把被窝给叠好了，他就没有再乱动。
被子是羽绒的，远比那张人鱼用的保湿袋要轻盈，躺在里面他应该也感到很舒适吧？于是很快便阖上了眼睛并轻缓了呼吸。
这就睡着啦！不过也是。强大的领主可不同于一般的人鱼。才不会为什么——与人类同处一室，乃至同睡一张床铺而感到不安与害怕。
泽弗罗斯躺在他的身边，却是很久都没有迎来睡意。怎么可能睡得着！他喜欢的小人鱼就这样留他睡在了自己的身边。
泽弗罗斯就悄悄地——准确来说，刚开始是悄悄，后来就大胆地看着他华丽的耳鳍与奢美的长发在清浅的夜幕里如溪流般闪烁的粼粼的闪光。
从海上回来的那一天，小人鱼也是如这样睡得恬静安然，他把他从怀里放到卧室的床上，也同样坐在一边看了他很久。
他就像是童话里的人鱼王子，从大海里款款走出降临在他的梦境。他已经接受这场美梦如泡沫般消散，可是最终，王子殿下选择了在他身边留下来。
为此甚至还变出了双腿，尽管暂时还不会走路，但这充分宣示了他留在岸上的决心。当然，他也要为他搞定合法的身份，从而方便后续的生活。这便是两个特殊的日子所发生的事。
而今天，也同样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一个位高权重、激进主战的大臣死了。
皇帝必然会抓住这一机会，用不同主张的人来填补他的空缺；新党人当然也会积极应对，采取各种手段来保住将被削减的权力；原本依俯着布罗德的人未来又该如何站队，最终将推出哪一方来承担大臣遇刺的责任？……
过程中必将产生大量的机会。谁将落马？又有谁将上位？谁家会奏响哀歌，又有谁家能笑到最后？
——没有哪个站在权力漩涡的人能够独善其身。
相当一段时间内，这些人很难有功夫再去关注，那条美貌的野生人鱼究竟属于谁。
事情这就解决了。毕竟那些不会被卷入政治风暴的人，本身也不够格给德蒙特家造成实质威胁。
这就是——年龄回退到仅仅18岁零6个月的他也能够采取的解决方案。说简单简单，说昂贵也很昂贵：区区一位重臣的性命。
清爽的香槟在高脚杯里冒出细密的气泡。泽弗罗斯把杯子摇了摇，浅浅品了一口，阖上眼睛。
银蓝的烙印在他的意识海中依然闪耀，他凝望着它，看着它如星辰般洒下的清光，在心中无声地言道：
“没有谁能阻挡我们在一起，我的领主。”
……啊？路南迦尔问，你说啥？
哗啦的一声。泽弗罗斯被香槟给洒了一身。
端着托盘在头等舱里走动的侍者懵圈地看过来。
优雅的贵族手忙脚乱地起身，比他还要更加懵圈地将手一抬，咻地一下就又完全清除了泼洒在他身上的酒水。
“？！”
侍者缓缓张大了嘴巴：这位客人控水的能力居然比人鱼还要熟练吗！
——哗啦。向上升起的酒水又重新洒了下来。这次就不止洒在身上了。他还淋了一头。
但下一秒便又重新把酒给聚起到了上空。
“……？？”
侍者的下巴张脱臼了。这又是什么操作，原来，头等舱的有钱人们还有这种新奇的爱好吗？
泽弗罗斯：“给我垃圾箱！”
侍者用手推上下巴，赶紧给送来了垃圾箱。
泽弗罗斯把酒水给丢进了垃圾箱里。天啦，任何时候都高贵优雅的反派BOSS在心中崩溃道，天啦！！
他人都到外星去了。怎么领主大人给他的烙印和控水能力还会生效啊！！！
路南迦尔：……喂？
人类仆从突然就没声儿了。路南迦尔在这边就很迷惑，于是隔了几秒又问了一句：喂？？
您等等等下。泽弗罗斯重新坐好。
他得冷静冷静。
头等舱里一道道视线投过来。反派BOSS想想决定装出一副“怎么了，在练习能力的时候不小心出现了失误而已”的理直气壮表情。
不过乘客们却是并没有嘲笑他，相反，一个谢顶的男人十分理解地说：“是吧！你也被吓一跳吧！”
泽弗罗斯：“诶……”
“——布罗德居然死了！”
只需要有人起一个头。大家纷纷开了口。
“在巡视军区的时候被人给暗杀了，父神啊！什么人这么胆大包天。那可是马库斯布罗德！”
“惨了。这一下法布兰度怕是要人头滚滚了。基地的，主政的，尤其是出事的那个地方，怕不是谁都跑不掉。”
“哪边人动的手啊？哦。布罗德是个激进派，干掉他应该是不想让打仗？”
“多亏我们已经走了！现在法布兰度全域戒严。再晚一会儿，我们这舰船就出不了星港。”
“可不是么。哎，你看这事……”
“………………”
没有感情的鲨手加入聊天，和大家一起感叹军务大臣的可怜。然后再不着痕迹地淡出了这场讨论，重新将精神集中于意识海中的烙印。
领主阁下。
嗯，路南迦尔答应，怎么了啦？什么我们在一起？
泽弗罗斯：………………
反派BOSS重新进行了一次冷静，领主阁下，也就是说，哪怕我们相距这么远，甚至不处于同一个星球，也同样可以正常地进行联系。
是啊？路南迦尔说，你这不就正在跟我联系着吗？
那么，泽弗罗斯觉得他的牙根莫名有点痒痒，——您之前为什么不跟我说啊？！
这次前往大海之前，反派BOSS给他的深海领主准备了几个耐压的智能终端。不过再怎么耐压也不可能耐得住深海的高压，所以平时就收在空间里，定期浮到浅海看看时间。
为此他还特意和他约好了时间点：自己大概什么回到帝都，到时候就请他来到陆地周边能连上信号的地区，发送一个位置坐标。
然后他就可以开着飞行器过来接他，双方就不至于在茫茫大海失散。
小人鱼那时答应得可认真啦！还现场实践了一下怎么给他发送坐标。
泽弗罗斯当时是如此欣慰，要知道庄园里只有一个管家，还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版，他的领主待在海里可比留到家里让人放心。
只要双方不会失联，那么就什么问题也没有，而现在，就连可能失联的问题也得到解决了！
——谁能想到。失联问题它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
您早跟我说，我们也不用来回折腾什么终端了，反派BOSS的声音越发温柔了起来，还是说，领主大人觉得让您的仆从在那里来回琢磨要怎么防失联会比较好玩儿。
啊？路南迦尔在另一边还是不太懂，我不是一早就和你说了吗？
……早到什么时候呀？
就在我把契约烙印丢给你的那天？路南迦尔回想，你问我这个烙印的通讯距离最远可以有远，我说，「最远有多远就可以有多远。」
？？？？？
泽弗罗斯突然噎住。
……摔！它还真的是最远有多远就可以有多远！
第48章
我还以为你给我终端是另有别的考虑呢。路南迦尔说。
……
反派BOSS恍恍惚惚。
他的领主,永远都是这么坦率朴实，说给他力量就真的把自己的力量分给他，说通信距离最远有多远那就有多远,它就真的能有这么远。
我亲爱的领主阁下，泽弗罗斯问道，您都还有哪些小惊喜是仆从所不知道的？
你那是不知道吗？路南迦尔说,你知道但不信,这能怪我吗？
泽弗罗斯：…………
这还真的没办法怪他！
他好像是一个大冤种。折腾终端想尽办法防失联是,分开之后就没有再试着和领主大人发讯息也是。要不是他把精神聚焦到那枚烙印,恰巧在心里说了一句话……怕不是要很久很久之后才会知道,感情他们之间的心灵通信根本就不受距离限制啊！
泽弗罗斯委屈。虽然这事说起来应该怪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感觉很委屈。
领、主、大、人。他一字一顿说。
嗯？路南迦尔非常具有耐心，我的仆从又怎么了呀？
泽弗罗斯想明白他委屈在哪儿了，我没找你你也不来找我吗？这么多天了。你一句话都不和我说。
你看你这话说的，拼逻辑路南迦尔是不会败的,你都不找我我为什么要去找你啊？说起来——我还是领主呢！
泽弗罗斯：………………
我的错。
反派BOSS含泪说。
是他的错那就没事了。路南迦尔把视线重新移转向围在他身边的一群小人鱼。
大家收拾好了吗？他问道,那我们就走吧！
他上次就打算去风暴中心看看的,因为担心泽弗罗斯那边出状况最终没有去成。这次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他说他要去风暴之眼一趟,小人鱼们听到了,无论是商会的还是渔村的——现在都已经跟他混熟了——全员嚷着要跟他一起去。
风暴中心的景象,他们也一直很好奇，但是害怕有危险，自己又很弱,所以最多也就是在心里想一下。但是现在，这世间最最最强大的领主大人过来啦！如果他带大家去，一定不会有事的。
画面是如此欢快，简直就像是小学生春游。路南迦尔看向某双臂环胸面无表情立在一边的教导主任：一起吗,穆洛尼？
哼！脸上斜贯着一道可怕伤疤的人鱼一摆尾巴转到了一边，有啥好看的，我才不去。
路南迦尔也就没有带他，引动水流把众多小人鱼给挟裹了起来。哇——好奇妙的感觉！小渔村的人鱼都还没有被他给带过，一双双眼睛亮晶晶地向他看过来。
走了！
还是游得很快——在空间传送无法使用的时候，深海国度就是这样疾行军的。巨大的漩涡所形成的吸力进一步增幅了他们的速度。没用多长时间，他们就来到了中心的区域。
场景一如穆洛尼所说的那样壮观。无边的浪墙壁立万仞，近乎于竖直地呈现出大海的浩瀚。路南迦尔顺应向浪墙而去的激流，他们穿越狂风与骤雨所形成的黑暗。
小人鱼们开始感到害怕了，有点后悔于参与这一旅途的冲动。但他们的领主始终维持着自周身而散发的温柔的银色光辉。他们向他靠近，便即感觉到心安。
我们前去最里面。
路南迦尔带着他们下潜。水与天，骤雨与狂风，仅此而已，或许是幅奇景，但这并不是他所要寻觅的，他把感知力最大化地铺开，终于寻找到了世界空腔的所在。
这是一片无底深渊。但却并非绝对黑暗。呈现在眼前的视野光怪陆离，仿佛是历史与未来的剪影，时间与空间的碎片。
这是什么？小人鱼们这时已经忘记了害怕，开始好奇地发问。不过路南迦尔现在没有功夫去回答他们的问题。他找寻到世界之壁的薄弱点，哐哐就是几拳。
完事甚至还又掏出三叉戟撬了几下。但很可惜，回返无尽之海的位面之门并没有打开在他的眼前，你别说，路南迦尔嘀嘀咕，这什么父神修补裂隙的手艺还怪好呢。
总之凭他现在的力量是做不到强行把域壁打开。
系统飘在一边都快要吓死了，宿宿宿宿主大大！快住手啊啊啊啊啊！
其实小气泡原本是不知道路南迦尔在干什么的，毕竟它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系统罢辽。是上位空间里关注着海妖行动的神侍们先慌乱起来，跟着一群小人鱼也在好奇参观的系统突然就被拎过去一顿吼。
宿主大大，小气泡哭，您这是在干什么啊？
在——想办法打开一扇空间之门，带着我塔兰缇斯的深海军团鲨过来啊？路南迦尔很是坦诚地说，信我，这是爽文。读者爱看。
他的表情看起来……看起来是如此地可靠！可怜小系统发出尖锐爆鸣。还好，在发现打不开后，恐怖海妖并没有再尝试更进一步的努力，仅仅也就是留下了一道力量作为标记，然后便转向了世界尽头观光的小人鱼们。
我们回去吧？
好呀好呀。一些小人鱼点头。
不对等等——另一些小人鱼大喊，您还没有跟我们说这个地方究竟是什么呢！
对哦对哦。
就是就是。
领主领主——
领主大人总是很宠他们！小人鱼们在他跟前就越来越活泼了。
好吧。路南迦尔就也很耐心地和大家解释，这里原本是一处地海裂隙，附近很容易出现混乱危险的状况。不过帕特里已经很结实地把它给修好啦。大家就不用再担心了。
诶——
虽然他是为了保护他的世界，不过我们还是谢谢他。路南迦尔说，走吧？
一群人鱼就乖乖地和他一起游走了。不过路南迦尔却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顺应漩涡一直向上升出了海面。水体托举着他们，高速行进的激流将大家带上了一条旋转向上的天路。
“哇！！！”
路南迦尔再一次加速，小人鱼们一路发出害怕而又兴奋的惊呼。他们离天空、离那墨色的云团越来越近了，而海面——非指巨大的漩涡所形成的挟裹着他们的浪墙——海面正离他们越来越远。
我们去天上玩一圈。
路南迦尔说。
他带着人鱼们冲进了云端。
晦暗的云海在他们身入其中时逐渐地透入光，一直到白得亮眼。是那么温柔缱绻，就宛如仙境一般梦幻。他们在云雾中徜徉，伸出手去触摸悬浮细沙般的冰晶。年轻的人鱼们在这一刻好像也失却语言的能力了，口中发出的只剩下惊呼与赞叹。
这些云雾和冰晶也同样是水，路南迦尔说，你们可以试试去控制它。
小人鱼们激动地玩起了云团与冰沙，是诶是诶！
控制它在身边聚集。把身体向上承托起来。这样，你们也就有了浮空的能力……
小人鱼们目前还没有聚集水元素托起身体的能力。路南迦尔撤掉了用来保护着他们的力量，人鱼们发出尖叫，顿时像是下饺子一样先先后后地直往下掉。路南迦尔伸手指去，下方凝聚出云朵承接了他们的身体。重重地砸在云床上，小人鱼们呆住，然后纷纷激动地喊起来：您也太厉害了领主！
海妖领主降落在云床上，和小人鱼们玩儿了一会儿，带着他们从中心飞往外围地带。
看——那个好像仙女住的天上山呀，红色头发的小鱼指着恒星照射下如琉璃般澄透的冰川，我们过去吧！
其它的小人鱼们：领主领主——
路南迦尔就带着他们过去了，一排漂亮的鱼尾巴在冰川上溜溜滑，啊啊啊啊啊啊冷！
接着大家又去了翻涌在高空的浪涛中游了泳，在巨大的浮空石上玩了翘翘板。真好玩儿！在乘着一条水龙返回大海时，小人鱼们高兴地议论，希望哪一天还能来玩儿。
……是吗？一道凉凉的声音在后面幽幽地说道。
呜哇哇哇长官！
穆洛尼过来了。按理说他们要再往前走一段距离才能回到平时活动的区域，如今却在半路上见了面。我们回来了你又想来啦！路南迦尔说。
哼。穆洛尼别过头去，我是怕某些鱼在外面玩得开心了忘了回家。
确实，我们玩得可开心了，路南迦尔扳着指头跟他数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并逐一进行绘声绘色解说，不过这些景点穆洛尼长官之前应该都已经去过了吧。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带着一群小人鱼游到了世界尽头的穆洛尼：“？？？？？”
穆洛尼气得当场就抽给了他一尾巴。
长官先生也是要宠着的，何况人还是条残疾鱼。于是这天晚上小人鱼们就看到伟大领主追在凶凶长官尾巴后面不断地哄。
穆洛尼哄不好了！随便他说什么他都不理他。
唉。路南迦尔叹气，坐到了一块平整的岩石上，我马上就要走了。
墨青色鱼尾的人鱼回过了身。
我的仆从事办完了，过不久就回来接我了，路南迦尔说，说起来，下次过来带什么东西你有想好吗？
穆洛尼有很认真地想。他们在这里实话说什么都挺缺的。但是，再琢磨一下，所缺少的那些东西其实都不是必须。他们有食物，有住处，也没有什么敌人能够造成实质性的威胁，就算生病了受伤了，也能用自己的能力与泪珠来治愈。很多物品具有的仅仅只是提升生活质量的意义。他们需要提升生活质量吗？
野外的生活就是这样子的。谁有意见那么就回归人类社会好了。穆洛尼如是想道，摇了摇头，没事，你什么都不用带。
哈？——你确定不用给你们带物资吗？
穆洛尼又想了想。
给带过来一点儿光源吧，他说，方便我们搜索人类的那些飞行器以及船舶残骸。
？
路南迦尔缓缓举起了一个问号。
穆洛尼的动作停下，——怎么了？
海妖领主在黑暗的海底总是发着光，现在，他周身所散发的银白光辉变得更亮了，你居然不会发光吗，穆洛尼？
埃斐埃斐。
乘坐着星舰返回帝都的人类仆从听到他的领主在另一边呼唤他。
在呢。
关于其它他所不知道的小惊喜，深海领主说：别的人鱼不会发光，然而我会发光诶！
泽弗罗斯：…………
第49章
穆洛尼不止不会发光。他不会的那可多了去了。
比如切割术。比如沸腾术。还有一些其它的——作为一条成熟的人鱼所应该再熟悉不过的简单魔法,他全部都不会。
你之前是从那什么名牌学院里出来的？路南迦尔怀疑。
穆洛尼心虚，……是啊。我就读在皇家学院。
居然还跟他未来所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路南迦尔瞳孔地震，充满了对所谓特里丰斯顶尖学府教学水平的怀疑。
他们就教这个,穆洛尼找补，我入学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一条天真可爱小人鱼而已，我也没办法啊？
……路南迦尔表情复杂地看着某条断臂毁容,不再天真可爱的小人鱼。
正经治疗术你也没有学过是吧。所以才治不好身上的伤。
穆洛尼立刻用那只尚且健在的手一把抓住他。
快快快,别的就不说了,先教我正经治疗术。
路南迦尔：……我也不会诶。
穆洛尼：…………
你还嘲笑我！他愤怒喊,你不也不会！？
是啊。路南迦尔说。十分理直气壮。他一个海妖闲得没事学治疗术干嘛。
穆洛尼：啊啊啊啊啊！
他抓着他摇晃,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学的啊？
其实,路南迦尔深沉地说，我是人鱼族最初的皇。我在世界尽头有无穷无尽的能量晶石与战无不克的深海军团被封印，现在只需要五十颗高等人鱼泪珠就能解封，只要你把泪珠给我,待我解封之日,就封你做深海军团的统帅,掀起末日风暴淹没这个世界。
穆洛尼立刻就开始酝酿情绪准备哭。路南迦尔愣住。看到他的表情,穆洛尼也同样愣住,缓缓放下举起来用来接泪珠的手。
——你居然骗我！！
穆洛尼一遍遍默念,冷静，克制，不可以大尾巴抽他,接下来还得从他那儿学东西呢。可恶。珍珠是坏珍珠，鱼也是坏家伙！
路南迦尔认真：好吧。真话是我是深海国度的王子。在一场残酷的战斗中死亡后，来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穆洛尼不信他了。
路南迦尔摊手：行叭。
他教穆洛尼如何发光，以及其它那些基础法术。当然,这些小人鱼们也是不会的，于是聚过来一起学习。
接下来的几天里大家都在认真上课。
路南迦尔：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怎么了领主？小人鱼们关心。
我是伟大的领主！路南迦尔说，我本来是该被你们伺候着，往那儿一瘫啥也不管每天就吃吃喝喝睡睡玩玩，好好休养着好尽快恢复实力，你们看现在呢！变成幼儿园老师了都。
像是这些简单魔法，在无尽之海真的就是幼儿园小朋友学的。他气得到处乱游。小人鱼们呆住，纷纷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如果是刚刚认识的时候，听到他这么说，小人鱼们是会被全体吓死的，接下来赶紧乖乖地伺候他，再不敢表露出一点儿想要学习的意图。然而现在，大家就笑着说：哎呀——对不起领主大人！我们先学习变强，然后才能更好地伺候你呀。
路南迦尔：“唉。”
他能怎么办。还不是游回来继续鱼鱼小课堂。
穆洛尼从他的话里抓到重点。
恢、复、实、力。墨青尾色的人鱼把这句话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也就是说，你现在的实力，要显著低于之前的时候。
是的。
于是不止穆洛尼，小人鱼们也都惊了，领主大大之前到底有多强啊？
呃，路南迦尔想想，大概是能随便把帕特里把老巢里揪出来锤一顿然后再扔回去的程度？……如果他没有被不小心锤死的话，嗯，还是能给扔回去的。给锤死了就不好说了，可能洒得到处都是，就不是很好扔。
小人鱼们惊掉了一圈的下巴，系统小气泡也在一边呆住。
“他是真敢说！”主神空间里的神侍们怒喊道，“也就是至高之父神如今在沉睡！才让他夸下这么大的海口。”
穆洛尼也觉得这又是在逗大家玩儿。但这并不妨碍他迫切地问：你恢复实力大概要多久？
系统与神侍也都竖起了耳朵关切地听。路南迦尔又想想.
我每天都恢复一点儿，完全恢复到正常水平的话，以这边人类的时间来计算，大概得用百十年？我也说不太准。
穆洛尼：“……”
如果他的实力很快就能恢复，接下来他啥事都不会让尊敬的领主去管。然而……百十年！百十年是什么概念，这都足够一个普通的人类从出生到嗝屁了。
穆洛尼向某领主大人再次确认，连话都不会说的鱼算术水平也非常可疑的样子，这个数字会不会是他算错了？
路南迦尔认真地又算了一算。那估计得有几百年？
穆洛尼：“…………”
——跟我说你今年多大了，路南迦尔！
年龄的换算就有点过于复杂，路南迦尔：我也不知道诶。
穆洛尼哽住，睁大了眼睛瞪着他。
路南迦尔扬起下巴：总之绝对比你大。
然后补充：而且大超多。
穆洛尼已经不想搭理这货了。收回了视线认真练习刚学的魔法。
路南迦尔：等练会了这个，我再来教你们唱几曲正儿八经的歌。唉。这话说出去都没有鱼信，居然连歌都是乱唱的……
穆洛尼知道他们这里最缺的是什么了。
他一把抓住某鱼晶闪闪的腹鳍。
你别回去了，等开学了再回去，这些天就留在这儿继续伟大的教育事业。
我怎么能不回去呢，路南迦尔拖着好沉一条鱼向前游，我的仆从都过来接我了。
让他先回去，穆洛尼说，并诱惑道，……人类重要还是人鱼重要？
我的仆从当然不能和一般人类一概而论。路南迦尔说，好吧是我想休假了，放我回去休假！
穆洛尼拒绝给他休。并振臂一呼喊来了一大群小人鱼。
可爱小人鱼们可最擅长粘人了！在一片领主领主领主领主的声音中，路南迦尔咻地变没掉了被他抓住的那片鳍，奋力从即将形成的包围圈里突围出去：
这一次就教这些！贪多嚼不烂——等下次来了再教你们别的。
在一双双朦胧的泪眼中丢下了一个潇洒而又隐约狼狈的背影，深海领主飞快地从他忠诚的领民中间逃走了。
泽弗罗斯站在浅海的礁石上等待着他的领主来到。
他来得有点早，等得也有点久。自然而然地，后面岸上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的人。他们因为洒遍全网的表情包与梗图而认出他——另一方面，他也确有着卓尔不群一眼吸睛的风度与外貌。
“那是德蒙特少爷吧？”
“没错。”
“他在那里干嘛？”
众人站在岸上议论纷纷。如果不是那块礁石离海岸挺远，而且风大浪高，他们早就已经拥挤到他的身前。
泽弗罗斯是使用他的能力而降落在那里，任尔惊涛汹涌，他始终未被沾湿哪怕一片衣角。
如普通人是不可能有这样的本事的，有本事的人又未必有那份胆气前往骚扰他。
在远远喊了几嗓子却不被理会之后，剩下的就只有站在岸上议论。
“是在等他的人鱼吗？”
有人说。前些天的时候星网上流出图片，发布者说是到海边玩见到了德蒙特少爷和他的野生人鱼告别。
“他又放它回了大海！”
“可惜了，就在我们眼前，但却没有人能过去抓住它。”
“奇怪。上次那么多的人，这一次人呢？”
虽然是以没能抓住野生人鱼而感到很是惋惜的口气来说话，但那些图文还是被打成了拙劣的洗地手段。
事情在网上发酵了这么多天，无数遍强化中“德蒙特不可能再送人鱼前往大海了”的判断如今已经深入人心。“德蒙特少爷你开大号来！”很多人这样嘲讽说。
当时拍了照片和视频的也不过是普通人而已，怎可能顶得住这样的压力，很快便先后删了贴，失去源头后，事情顿时就变成更加不可信了。
现在，当有人说出“等他的人鱼”的猜测，收获的同样是一圈嘲讽：
“我去，咱就是说，这洗脑包还真有人信啊！”
“总算知道网上都是谁在给他说话了。”
泽弗罗斯站在那里，必不可能是在等他的人鱼。那么他会是在干什么，该怎么来解释他的这一行为？
“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又有人猜道。
这个猜测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结果。
“哈哈，这可都是他自找的。”
“就非得演一波呗。真的，大家都各有各的事要忙，他不出来跳到大伙儿脸上，谁知道他是谁。”
有人开始同步在网上直播，并希望自己的账号能够借由一个年轻、高贵而又富有的生命就此而消逝而得到一大波流量。或者仅仅只是希望能看到他纵身一跃投入大海，而满足某种阴暗而又龌龊的欲望。
共同的心愿逐渐汇成整齐划一的声音：“快跳，快跳，快跳！！”
当事人终于回头看了看他们。然后露出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似乎很是讥诮，但同时又带点同情的复杂表情。
这意味着，停滞的事态终于迎来变化！无数道镜头向前拉近，生怕错过接下来的精彩一幕——
蓝发银尾、流畅的身体线条充满了野性之美的人鱼从一道盛大如烟花的骇浪中跃出，带着满满的喜悦与欢畅，扑进了年轻的贵族怀里。
第50章
直播画面是不可能同时附带解说,表明某鱼鱼幼儿园魔法教师内心的喜悦是源于他终于脱离苦海而迎来了假期。
他们只看到它那无比灿烂的笑。
一条人鱼平时所过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才能让他被放归大海之后选择再次回到人类的身边，还在看到它的人类时露出这样的笑容？
其实,根本不需要额外去解读这个笑容。它真的被带去海里游了泳，这就够了。
甚至，可能还不仅仅只是游了一会儿,而是在大海里留了可能有相当一段时间。因为网上流传的所有影像都只有泽弗罗斯等在那里——而没有把人鱼放归大海的过程。唯一的放归影像还是许多天前,被盖章为洗地的那一些。
难道说,他那时候把鱼放进了大海就没有再管过,一直到今天才回到海边接它吗？中间的这些天它就一条鱼待在海里玩儿？
这也太离谱了。
网上掀起争论。一致认为他不可能放心那么漂亮的一条人鱼那么多天自个儿待在海里。应该是中间往哪个偏僻海滩去了几回,只是没有人拍到他。
不过很快便又没有人争这件事了。
泽弗罗斯带野生人鱼前往大海只有一次也好,先后多次也罢，哪种结果都足够把他们的脸给打得宛如注水的气球一般圆肿发亮。
曾经咬着这一点狂吠的男人们开始默默地清除历史发言。那些表情包与梗图也一片一片地消失了。
当然，这并不是出于惭愧、负罪等等良心发现，而是他们不希望自己带给人感觉像是一个蠢货,以及,泽弗罗斯的那些图片如今看起来总像是阴阳怪气地又在抽他们的脸。
这场舆论风波就这样轰轰烈烈而起,灰头土脸结束。路南迦尔半躺在起居室的人鱼用水下沙发上,拿着平板刷刷刷,满意地看着社媒平台上对他仆从的围攻戛然而止。
如挽尊般转移话题,那些网络用户迟来地关注起了几天前一个军机重臣遇刺而亡的事。
人类的大臣是死是活跟他一个海妖又是什么关系呢？路南迦尔打了个哈欠，告诉系统不用翻了。把精神集中向了背包格子里的糖果盒。
有点不对。
路南迦尔把糖果盒拿了出来，哗啦哗啦晃晃,浮到水面上打开。
他的棒棒盐，还有其它的小盐块，只剩下可怜兮兮的那么几颗了！
埃——斐——
泽弗罗斯从楼上走下来。怎么了，我的领主？……哦,他的视线移转向见底的糖果盒，盐果吃完了！
他把糖果盒接过来，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暮紫色的瞳孔开始地震：之前做了那么多，这才几天，居然就吃完了！
路南迦尔掠了掠头发，仰起脸看着他。
我在海里遇到了其它的小人鱼，就分给大家一起吃啦。
这是真的。小人鱼们认真地在穆洛尼的教导下练习增强对水的控制。领主大人看到，于是就浮上海面犒赏大家。他把大大的糖果盒掏出来打开，小人鱼们都很激动：
哇——
是糖！！！
小人鱼们当然喜欢吃糖了。人类虽然很多都很讨厌，但他们制作食物的技艺真的令人惊叹。生活在海里这么些天，虽然安全自由而且快乐，但他们的味蕾已经很久都没有绽开过甜味了。伟大的领主大人他居然——给大家带过来了糖果！
小人鱼们高高兴兴地围过来。高高兴兴地分到了花花绿绿的糖果。
高高兴兴地把晶莹漂亮的糖果送进嘴里——
小人鱼们枯了。
穆洛尼是唯一躲过了这一劫的鱼。作为高冷的长官，虽然（穆洛尼承认他也有点想）能吃到糖很好，但他是不可能和一群小人鱼一起去抢糖的。某位深海领主应该是会把糖给他送过来的吧。穆洛尼推理道。
路南迦尔游过来递给了他一根大大的棒棒糖。
这棒棒糖还是个粉嫩嫩的爱心形。小人鱼们的哭声在周围此起彼伏。高冷长官发出尖锐爆鸣。
不！！吃！！！
可恶。路南迦尔说，以后我再也不分给他们了。
大家都不喜欢吃啊。
泽弗罗斯说，并感到有点奇怪。
如果说之前他的领主过于喜欢咸口是因为海岸商会没有提供足够的能量矿盐，他回到了大海，并且在大海里待了那么多天，盐分平衡应该已经完全调整了过来才对。
为什么他还是会对盐分产生这么强烈的偏好呢？难道说，仅仅是出于个人口味吗？
奇怪。不过，小人鱼身上奇怪的可不止这一点。
泽弗罗斯带着路南迦尔前往厨房去做盐果（贴心的管家又给庄园补单了很多的人鱼用盐）。他现在有领主分享的控水能力了，这极大地有利于盐果的制作。
收获了许多创意盐果的路南迦尔十分满意。泽弗罗斯悄悄地观察，确认他的心情十分美丽。
于是他便开口：领主阁下。
嗯？路南迦尔咬着一根冰蓝色心型棒棒盐，怎么了啊？
您的身上隐藏着一些小秘密。不过，您的仆从也同样。泽弗罗斯说。这句话实际上回来的一路上都在他的心里酝酿，来场交换吧。我把我的小秘密和您说，您也把您的小秘密分享给我听，您看怎么样？
路南迦尔说：好啊。
泽弗罗斯听到他的心脏怦然地一响。
他放下了工具向他转过身。路南迦尔也把冰蓝心心棒棒盐拿了下来，拍了拍他的手。
等到我开始对你小秘密感兴趣的时候吧。
他说。
“……”
已经组织好了一大堆语言的某反派BOSS噎住。
必须承认，这句话没有错。这看起来确实是一场公平的交换，颠覆世界的叛军领袖重生回青年时代的秘密，作为摆放在天平另一边的砝码，分量的确实是足够的。但是，如果他的领主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就算说给他知道了又怎样呢？
不过只是白白透露出自己的情报罢了。
——得让小人鱼对他感兴趣！！
要怎么做呢。刚刚所提到的，他在大海里所遇到的那些小人鱼也许是一个很不错的切入点。泽弗罗斯继续制作盐果：说起来，领主阁下是在哪里碰到的那些小人鱼啊？
在风暴之眼。路南迦尔咬棒棒盐。
很好。是他想要的回答！怎么又回风暴之眼去了呀？泽弗罗斯问道，两边离得有那么远。
那是我的领地，我当然要回去看看。路南迦尔说，现在伟大的领主拥有忠诚的领民啦！
真好呀。这必须得恭喜。泽弗罗斯把调制好的果味盐浆倒进模具里，上次还没有呢。有问过他们是从哪里来的吗？
噢，路南迦尔说，有一些来自海边的村庄，也一些来自临海的城市——你带我往那边跑的一遭让大家都知道风暴之眼了。还有就是很久之前就生活在大海的，现在过去和大家生活在了一起。
居然——泽弗罗斯卡壳——有那么多的人鱼！原本想要说的顿时就不好再说出口了。领主大人之前有遇到他们吗？
没有耶。
……那您之前是生活在哪里呀？泽弗罗斯接着问。深海领主活动面积很大，理论上早就该遇到的。不应该直到现在才得到他忠诚的领民。
路南迦尔如实作答：无边无际的大海。
当然，这片大海远远没有那么简单，是吗？
可能是吧，我不知道呢。银白珠光的大尾巴一摆，美丽的人鱼轻盈而优雅地游走了，我只是一条小人鱼而已呀。
伟大领主要怎样才能对他产生兴趣呢！
泽弗罗斯抓狂。
难道说，他要告诉他，他离开的那些天所办的那件事其实是干掉了一位军机大臣，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将不再有人为他留在他这里而叨扰，都将是出于这一原因。
但是，这给人感觉就有点太像是邀功讨赏了。做人不能这么开屏。
水上庄园的保镖被泽弗罗斯打包送回老宅保护父母的安全去了（卢卡斯为了显示出诚意，服务合同时间签还挺长），问就是感觉这段时间不太平。
“是啊，”纪女士说，提起这件事来不由得一脸的惊悚，“布罗德居然死了！”
“你那边不会有事吗？”卢卡斯问，“这把保镖给我们派回来？”
“现在危险的是你们。菲伦涅想重新启用开明派，我们家可能也被卷进里面。我现在还在上学，如果他手边有空缺要指派，只能是我爸上任。”
听他这么一说纪女士顿时瑟瑟发抖。卢卡斯也低下头来不说话了。
不同于星网上跳得欢的阶级普通、乃至隶属于社会底层的广大男士，可以迟来许多天才从容不迫地开始关注大臣遇刺的重大事件，德蒙特家离政治斗争的黑暗漩涡实在是太近太近了。
前段时间皇帝接见泽弗罗斯，并为他下发了手谕与特赦，这所表明出的对德蒙特家的态度，进一步增加了他们可能面临的风险。
“咱们儿子还是孝顺的，明明自己才没多久也经历过暗杀，还把保镖给派过来。”纪女士深深感动道，“你看多关心咱们俩。”
打发掉保镖行动就自由多了。泽弗罗斯带着伟大领主赏赐给他的幻颜之触，时不时地就出门一趟。
残酷的权力斗争中不断有人死去，西蒙大臣死了也一点儿不让人感到奇怪。
这对某位深海领主而言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现在游戏重新又变得好玩啦！路南迦尔咬着棒棒盐，沉在水池里开心地点点点。
但对马修来说就不一样了。
他的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