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甘,迈彭大师的秘密禅修殿,威拉度于瑞喜宫佛塔广场“自燃”的数小时后
这座殿堂深藏于古老的塔林深处,外表与其他佛塔无异,内部却别有洞天。没有金碧辉煌的佛像,只有深色的木质结构、冰冷的石板地面,以及供奉在中央、由整块黑曜石雕刻而成的、面容模糊却透着威严的大黑天法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藏香,却压不住一股无形的寒意。这里是迈彭真正的权力核心与精神堡垒。
殿内光线昏暗,只有大黑天像前摇曳的几盏酥油灯提供光源。迈彭大师跌坐在明王像前的蒲团上,背对着殿门。他身上象征慈悲的赭黄袈裟已被脱下,随意丢弃在一旁,只穿着一件素白的内衬僧衣。这罕见的“失仪”本身,就预示着一场风暴。
殿内侍立的几名最核心、最忠诚的心腹弟子,个个噤若寒蝉,面无人色。他们刚刚向迈彭汇报了威拉度惨死的全过程细节,包括现场视频的慢放分析、信众崩溃的反应、以及网络上甚嚣尘上的“神罚”、“业火”定论。
死寂。只有酥油灯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迈彭大师那几乎微不可闻、却沉重得如同巨石滚过地面的呼吸声。他的背影僵硬得像一块冰冷的岩石。
弟子甲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打破了死寂):“…师尊…威拉度师兄他…现场确无外力直接介入的痕迹…火焰诡异…信众皆言…言是佛…”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迈彭大师手中捻动的那串陪伴了他数十年、由高僧舍利和天珠以及琉璃串成的菩提念珠,竟被他生生捏碎!坚硬的舍利子和琉璃碎片混合着鲜血,从他紧握的指缝中迸溅出来,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如同血泪滴落。
迈彭声音响起,不再是平和的梵音,而是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的、如同砂纸摩擦岩石的嘶哑低吼,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佛…罚…?”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
当他的面容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时,所有弟子都倒抽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那张往日里充满智慧与威严的脸庞,此刻扭曲得如同不动明王的忿怒相!额头上青筋暴起,如同虬结的毒蛇。
深邃平和的双眼,此刻赤红一片,布满了疯狂的血丝,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里面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怨毒、暴戾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
他的嘴角向下拉扯,形成一个极其狰狞的弧度,牙齿死死咬住,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咯”声。下颌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
捏碎念珠的手,鲜血淋漓,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死死地攥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惨白色。迈彭猛地站起身,一步踏前,面目狰狞的盯着眼前弟子,声音陡然拔高,变成尖锐刺耳的咆哮,震得整个殿堂嗡嗡作响:“佛罚?!愚不可及!!!”
弟子甲被从未见过自己的师尊如此暴虐的一面,此时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僧,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被师尊那凶残的气势吓得连连后退,一个跟斗摔倒躺卧在地上。
迈彭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他,也仿佛穿透他,看见了虚空中的关翡身影,咆哮声如同雷霆炸裂:“那是关翡!是他用魔鬼的伎俩谋杀了威拉度!亵渎了佛塔圣地!践踏了我佛门的尊严!!!”
迈彭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在昏暗的殿堂里来回疾走,白色僧衣的下摆带起旋风,像一头被困的暴龙!他挥舞着流血的手,嘶吼着,唾沫星子飞溅:“神罚?业火?哈!哈哈哈!”他突然发出一连串疯狂而凄厉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悲愤!“佛祖若真有眼!降下的业火就该把那关翡和他背后那些不信神佛的异端!连同他们第五特区一起烧成灰烬!!!而不是落在威拉度身上!落在我的弟子身上!落在我佛门的脸上!!!”
他的咆哮在殿堂内回荡、碰撞,连大黑天像那模糊的面容似乎都在火光下显得更加狰狞。殿外的风声似乎也停止了,仿佛天地都在屏息聆听这位佛门枭雄的滔天怒火。
迈彭猛地停在不动明王像前,背对着众人,肩膀剧烈地颤抖着。那疯狂的咆哮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极致的冰冷和死寂。他沾血的手,缓缓抬起,抚摸着黑曜石明王像冰冷的脚踝。声音低沉下去,却比刚才的咆哮更加恐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地狱中挤出来的诅咒:“关翡…好…你很好…你让我看到了…这浊世…这人心…是何等的污秽与不堪!你让我明白了…慈悲渡不了魔!唯有无边忿怒!唯有金刚手段!方能荡尽邪魔!重塑佛国!!!”
瓦城,威拉度上部院僧寺。
威拉度留下的现金财货,地契珠宝,早已被聪明的僧侣们瓜分一空然后坐鸟兽散,剩下那些带不走的,被愤怒的信众呼朋唤友的哄抢一空。
短短一天的时间,原本一个恢宏的僧院,所有的佛像,法器乃至蒲团都被搬空了,就连挂在屋檐下的铜铃、庙顶贴的金箔都没放过。
也有僧侣试图报警,结果赶到现场的警方只是告诫民众要文明游行,小心发生踩踏事故,却对民众抢劫的行为置若罔闻,让人啼笑皆非。
佛门后知后觉的派出的调查团赶到僧院的时候,面对几乎已经四壁家徒的僧院,也只能留下一阵幽幽叹息。
有人试图通过现场的视频想要找出本次事件的蛛丝马迹,可一群人翻来覆去看了整整一天的视频,也无法推理出整次事件的作案手法,重新检查过现场留下的演讲台与法坛,都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证据。
至于现场的音响,以及那个关键证物功德箱,早就在混乱爆发的时候,被替换掉了。
无奈的佛门只能向军政府施压,要求军政府彻查此事,军政府给的回应是此事应该由临时政府负责调查,临时政府又政务还在交接阶段,将皮球踢回给军政府,两边十分默契的互相扯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