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却并没有听清她后头说了什么,只惟独听取了“皇上根本见都不肯见”几个字,一时间,眸中一黯,她抬起头来看向喋喋不休的阿奴道,“阿奴,我累了,想睡会儿,你别让人来打扰我。”
阿奴悄悄看了看她的脸色发觉不好,急忙将吃食拿下退了出去,独留欢颜一人、
欢颜在床上躺了许久,却怎么都睡不着,她坐起身来,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缓缓伸出手来,摸上自己的脸,眸中原本有一丝期待之色,可是再看向镜中的自己,那期待之色便又被黯然取代,她静坐良久,终究是弃了木梳,重新回到了床上。
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午后,欢颜醒过来便闻到了可口的食物香,这才发觉一场高烧,再加上睡了那么久的自己,实在是饿得慌,阿奴端了粥到欢颜面前道:“采女,吃一点吧,厨房刚熬的,趁热才好吃。”
欢颜看了阿奴一眼,她小心翼翼护着粥的样子实在太过于小心翼翼,她不自觉看得发呆,只觉这样子极像新入宫的自己,遂接过热粥道:“我自己来吧。”
她一接过,才吃一口,却觉口中无味至极,她忽而就看向阿奴道:“阿奴,你多大了?”
阿奴一怔,这才老实回答道:“阿奴今年十四了。”
十四了啊?欢颜想起自己十四岁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见秦王妃,那样清丽脱俗的人,美如画中仙子,当时只一眼,便让她觉得惊为天人。
她缓缓垂下眼帘,继续道:“你有家人吗?”
阿奴看了看欢颜,只觉得奇怪,却还是唯诺答道:“有的,阿奴有一个爹爹,还有一个弟弟,不过,阿奴从小便入了宫,现下,已经记不得他们长什么样子了……”
她的声音黯淡极了,欢颜转过眸子,再看碗里的清粥,便愈发觉得寡淡无味,她放下碗来,朝阿奴摆了摆手,阿奴会意,急忙便转身退了出去。
欢颜拖着发软的身体来到窗前,窗外没有风,树叶纹丝不动,淡淡的花香透过树叶的缝隙飘到了殿内,欢颜却觉不出半点欢心来,她垂下眼帘,看着远处的风景,这么一站,竟然就是一下午。
天色暗了下来,阿奴送吃的进来,欢颜只用了一点,便又打发她出去,独自卧到床上睡去了。
夜很黑,屋内没有点灯,欢颜半夜惊醒过来,一抬眸,一室月华清辉,她睫毛轻颤,正要继续睡去,忽然便觉出几分异样来,她还未有进一步的动作,腰上忽而一紧,她没有感觉错,有人正拥着她,沉沉睡去。
欢颜僵着身子,猛然回过头去,近在咫尺的容颜不是秦非墨的又是谁?
她身子一颤,看着睡意安然的他,竟不相信此刻是真实的,直至,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动作,她的手指缓缓抚上那人的面颊,而指尖下原本熟睡的人忽而就睁开了眼睛,一双深幽的眸光冷冷清清地落在她的脸上,没有什么别样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欢颜忽而就觉得这是一场梦,在她说出那样的话之后,他怎么可能还会回来,还用这样的眸光看着自己,他应该生自己的气,绝对不会再理她了才是,又怎么会如此刻这般安然无声的睡在她的旁侧,拥着他?
他是帝王,他从来至高无上,又怎会容忍,在一个女人对他说出那样的话之后,还会放下姿态,纡尊降贵来看她?她不相信这是真的,也绝对不会是真的!所以她坚信,一定是梦境!
可是,就在她发怔的时候,那个一直淡淡看着她的人,忽而就开口道:“不认识朕了?”
欢颜只觉不可思议,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秦非墨伸出修长的手指,将她鬓角凌乱的发顺到而后,看着她,眸色一点点柔和下来:“很意外朕在这里?”
欢颜对着他看了又看,心下一时分辨不出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只能发怔地点了点头。
秦非墨瞧着她的动作,静默片刻,忽然就倾过身子,在她唇上轻碰了下,随即离开,道:“是真的,不是梦境。”
欢颜浑身一颤,转过头看向窗外,天分明没亮,皎皎月光从窗外洒入,落在地面上,一室清辉,她缓缓回过头来,再看秦非墨,终于相信,这根本不是梦境,她眸中的那一丝恍意缓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疏离,她垂下眸光:“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秦非墨将她的神色瞧进眼里,眸中黯了黯,半响才道:“朕来了有一会儿了,见你睡得沉,便没有吵你。”
“臣妾失礼了,宫人没有通传,所以臣妾不知道皇上会来,没有相迎……”
“头还痛吗?”额上一凉,是他的大帐抚上他的额头,欢颜骤然被他打断话语,浑身一僵,回过神来,忙的偏了偏身子道,“臣妾一切都还好,劳烦皇上挂心了。”
秦非墨的手指落空,又看了她一眼,旋即收了回来道,“还在生朕的气?”
欢颜眸光轻颤,忙的摇头:“是臣妾的不是,竟对皇上说出那样的话来,皇上不计前嫌来看臣妾,臣妾感激不尽,皇上放心,从今往后,臣妾会管住自己的嘴,记住自己的身份。”
秦非墨看着她得体的回答,没有说话,须臾,只是敛下眸光,伸手将她揽入怀中道:“一切都过去了,睡吧。”
原本以为的是一场暴风雨,可是,却以这样的平静姿态收场,除却诧异,还有不安。
欢颜不希望自己越陷越深,可是,那样的话,居然都没有将他赶走,他是帝王,她的太过肆意妄为,反而叫人看出反常,而从秦非墨的角度看,他似乎是极力想要修补二人的关系,所以,她发的那场大火,居然就这么直接被他忽视掉,所以,他是真的有这么在乎她吗?
她闭上眼睛,强力抑制内心的悸动,平复着呼吸,努力让自己摒弃杂念。
既然他一如从前,甚至比从前更加对她好,推不开他,她唯有当好一个妃子的义务,只留人,不留心,仅此而已。
次日一早,秦非墨起来早朝,欢颜便也跟着起来,两个人之间都很沉默,欢颜服侍他更衣,送他出门,他默然看着,也不说话,只是眸色越发暗沉。
余下的日子里,一切如是,他每隔三四日便来一次,夜里也会留宿,欢颜也是尽着妃子的本分,他要什么,她便给什么,只是,再不似从前温情,而秦非墨也是愈加沉默,两个人甚至能做到用餐到夜寝,一言不发,在别人看来,这实在是诡异得不能再诡异的事,偏偏就这么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