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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往事

作者:福星高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晨雾像一层死寂的纱,无声地覆在村庄上空。温妈妈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寒气迎面扑来——没有鸡鸣,没有犬吠,甚至连风都凝滞了。


    这个村庄荒废已久,多年来杳无人烟,温妈妈钻进马车找出一些吃食,又轻轻拍了拍竹影的肩膀,见她依旧没有醒来,苍白的小脸上污迹斑斑,浑身上下伤痕累累。


    温妈妈不由在心中叹气,她从包袱里找出一张油饼,用布包着送到竹影手边,等下万一她醒过来,也不至于饿着。


    她回到屋子里把蔺夫人唤醒,又在屋里的火堆上架起一个小锅,在锅里撒了些小米,熬起一锅稀粥。


    江希月几乎没怎么睡着,此时也起身帮着温妈妈一起忙活,蔺夫人披着外袍坐在墙角,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


    “孩子,”她温和地说道,“你过来,到我这儿来。”


    江希月顺从地走过去,在她身前坐下来。“夫人,您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蔺夫人笑道,“昨晚吓到你了吧。”


    “没有,”江希月摇摇头,“如果夫人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看看。”


    “你懂医术?”蔺夫人眼中闪过惊讶,她伸出手让江希月握着,眼前娇弱的女子面色苍白,肌肤近乎透明,像是被雨水洗褪了颜色的花瓣,唇上只余一抹极淡的粉,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里。


    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漆黑的瞳仁里燃着不灭的火,映着苍白的脸,反而更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与倔强。


    江希月放下她的手,温和道:“夫人的身子无碍,只是肝气郁结,平时要多注意休息,万不可思虑过多。”


    蔺夫人笑了笑,抽出手顺势握住江希月的手心,眼底满是赞赏:“孩子,你自己的身子那么虚弱,反倒担心起我来了,我无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若你还想回去,我可以送你去将军府,我定要同江夫人见上一面,好好替你主持公道。”


    江希月眼睛一眨,“夫人的意思是,我还可以不回去?”


    蔺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她们如此对你,只怕早已将你视为眼中钉,你若安然回去,难免不会再遭毒手。”


    “可我也没有别的地方能去。”江希月低头掩住眼底的黯淡。


    “你父亲的驻地离这里不远,我可以让邬盛快马加鞭送你去找他。”


    “我不想去。”江希月抬起头,“他应该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女儿。”


    “那你就跟着我吧,”蔺夫人眼中满是心疼,“我这次出来原本就没打算那么快回去,你跟着我,咱们一起到处走走,你同我做个伴,一路上也不至于太无聊。”


    江希月的脸上绽出一抹笑容,“多谢夫人好意收留,不过我还是得回去,京都那边还有未尽之事,将军府的事我自会处理好,夫人无需替我忧心。”


    蔺夫人见她坚持,也不便再劝,“也罢,等邬盛来了,我就让他护送你回京。”


    江希月捡起一些碎柴往火堆里放,试探地问道:“不知夫人这次出来,要去往哪里?”


    “我啊,”蔺夫人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我只是不愿呆在府里,总想出来走走。”


    “是为了寻你的女儿吗?”


    江希月突然这样问,倒把正在熬粥的温妈妈惊动了,她想出声阻拦,蔺夫人却毫不在意,“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来,我女儿的事情一直是我心中的一根刺。”


    好像被壮了胆一般,江希月又继续追问:“那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蔺夫人拢了拢身上的外袍,“这都是些陈年往事了,说起来可能会费些时间。”


    江希月深深点头,眼神真挚:“夫人,如果您愿意说,我可以陪您一起聊聊往事。”


    蔺夫人笑了笑,眼神飘向院中早已干涸的古井,整个人陷入回忆中去,“十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初春,傅家的余孽被人从刑部大牢救了出来。”


    她回头看了江希月一眼。


    “你还小或许不知道当初的事情,现在的皇上原先是前朝顾氏族中翘楚,他早年离家求学因此与蔺琮相识。”


    “当时他们的好友中另外还有一人,他就是乔装打扮成学子身份的纳兰容止。”


    她的眼神黯了几分。


    “他们三人文章通达,心怀天下,慈心施善,世人于是赞颂他们为竹兰三子。”


    “原本他们意气风发,花团锦簇,前程不可限量,可当时的老皇帝沉迷女色,听信佞臣谗言,愈加昏庸不已,百姓们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差,简直苦不堪言。”


    “他们三个因此在政事上产生了分歧,顾秉渊主张使用武力逼宫,胁迫先皇退位,建立新朝。”


    “可纳兰却不同意,他们因此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那一晚,纳兰去寻了蔺琮,希望能劝说他跟着自己走,因此他袒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蔺琮本来也反对顾秉渊的激进,听了纳兰的话,马上答应日后跟随于他。”


    “那时我父亲已选定蔺琮为我日后夫君,因此隔了一年,我便在家族的护送下去往京都寻他。”


    “只可惜,阴差阳错下,发生了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


    她眼神悲悯,几乎热泪盈眶,胸口的喘息也逐渐加重。


    “那件事后,蔺琮公然反抗纳兰,甚至把他给刺伤了......”


    “也就在纳兰离开京都养伤的时候,顾秉渊得到了王家的大力支持,连同当时的两支军队一同杀进皇城,血洗京都。”


    “当时四大家族的其中三家全都一边倒地支持顾氏,只有傅家一直护着纳兰容止在外逃窜,也是蔺琮,他亲自率军队出城找到了他,最后把他押回京都秘密关了起来。”


    “新朝建立后,皇上为显仁慈,并未对傅家施以惩治,可他们到底是受了牵连,直接从第一世家沦落为底层的氏族。”


    “高傲的傅氏自然不会死心,为了重现旧日荣耀,他们不惜秘密联合贵妃想把纳兰救出来,再立他为帝,光复越朝。只可惜最后失败了,从此整个傅家被连根拔起,诛杀九族。”


    “那时的傅家死了几千人,是真的很惨,他们心底最恨的人除了顾氏,就只剩下蔺琮。”


    “那年初春不知是谁,暗地里将几个傅家余孽救了出来,可皇上哪是他们能接触到的,因此我那两岁的女儿就成了他们报复的目标。”


    “他们想让蔺琮也尝尝失子之痛......”


    “蔺琮生怕他们杀进府里劫走孩子,就让我先一步带着女儿出逃。”


    “那天也是我们这三个人,我们坐着马车带着孩子秘密从京城跑出来,我们沿着泗水河一路向北走,只要入了山西道,就是我娘家太原阮氏的地界,那时我们就安全了。”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惜我女儿在路上感染了风寒。为了给她治病,我们不得不延缓了行程,在一家客栈多滞留了几天,又托店主请了大夫来看。”


    “哪知给我女儿看病的那个大夫不是别人,正是傅家原先的府医,他在皇上下令血洗傅家前逃了出来,改头换面做起了游医,恰好也住在那家客栈里,这才遇见了我们。”


    “当时他一边给我女儿下了昏睡的药,一边偷偷向外传递消息。”


    “等我们察觉过来早已为时过晚,客栈外面被他喊来的人团团围住。邬盛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么多人,于是嘱咐我们从后门离开,那时温妈妈抱着孩子走在最前面,等我匆匆忙忙赶过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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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已经不在她手里了......”


    她脸上痛苦难耐,艰难地回忆着,“是那个大夫,他一直埋伏在暗处趁机堵住了我们,从温妈妈手里抢走了我的女儿。”


    “我和温妈妈一路追着他跑,一直追到了大婺河边,我们眼睁睁看着他跳上一艘大船,消失在夜色之中。”


    “那时河边再无船只,我和温妈妈心急如焚,等到邬盛打退敌人再赶来时,那船早已没了踪影,我们好容易找到一个船家肯带上我们在河上搜寻,可惜找了一夜,根本没有他的踪迹。”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又在河边遇到了王府的大船。我们跳上大船继续去找,终于在河对岸找到一条残破的小船,可那人根本就不在里面。”


    “那条船早已被烧得焦黑,邬盛在里面找到了我女儿怀里挂着的小布老虎玩偶......”


    她哽咽道:“他们说我的孩子大概是掉到水里淹死了。”


    “可我偏偏不信,我们在河边整整打捞了三天三夜,都没有看见她的尸体,我相信她一定还没死。”


    “从那时候开始,我已暗下决心,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要不断地去找她,终有一日,我能找到她。”


    蔺夫人擦去眼角的泪水,转而看向江希月,“如果她还活着,此时应该同你一般大了,她生在除夕,今年该满十八了。”


    -


    此时顾九溟正率着众人行走在西边的官道上,他一勒缰绳,骏马嘶鸣着立而起,溅起一片尘土。


    顾九溟眉峰紧锁,眼底压着暗火,沉声问:“确定是往凤凰镇去了?”


    “是的,我们的人前去探路,有个小吃摊主说看见两个可疑的人驾着一辆马车往那个方向去了。”


    顾九溟的指节在缰绳上一叩,眸色骤深,去凤凰镇要走北上之路,可他身有密旨,需得去往西南与江城汇合。


    不管是谁劫持了她,不往西南去阵前威胁江城,反而北上在凤凰镇突现踪迹……这是调虎离山,还是另有所图?


    “公子,可要分兵两路?”身侧的疾风低声请示。


    顾九溟俊眉轻抬,马鞭凌空劈出裂响:“不必。传令下去——”


    话音未落,忽见一骑绝尘而来。马上的滚鞍落地,急报声混着粗喘:“禀公子!暗二回来了!”


    他身后的官道上又有一批马飞奔而来,马蹄扬起一路尘土。暗二脸色紧绷,额头上全是汗珠,显然是一路疾驰没有停歇。


    "吁——"他猛地勒住缰绳,马儿前蹄高高抬起。还没等马完全停稳,他就跳了下来,单膝跪在顾九溟面前。


    "公子!"他喘着粗气说,"我和暗一在马头村盯着那个卖药给江公子的人,结果发现他竟然在和胡人秘密接头!"


    他擦了把汗,继续说:"他们交易时亮出了狼头铜牌,绝对是北狄的探子。暗一让我赶紧来报信,她带着人继续跟踪,那些人伪装成商队往凤凰镇方向去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染血的布:"这是从他们住的地方找到的。"


    布上画着一幅地图,用红笔标出了凤凰镇后山的路线,上面还画着一个醒目的狼头标记。


    众人哗然,北狄的狼头师怎会出现在大晋腹地?


    那群来自北狄的胡人虽与大晋通商,但每个商人过境时身上都有通关文牒,一人一文牒,绝无可能造假。


    西南军多年来驻守大晋与北狄的边界,这些探子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


    顾九溟瞳孔剧缩,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什么,突然厉喝:“不对!凤凰镇有诈!”他猛地调转马头,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如鹰展翅,“全军听令,改道北麓!要快——”


    马蹄声如雷炸响,惊飞道旁寒鸦。天边乌云压顶,似有暴雨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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