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寒抚琴时察觉她离开衣角带起的风,碍于眼前素巾和答应她奏完一曲的承诺,他指尖琴音未歇。
或许等会阿凝就回来了,像从前无数个午后,只是下水摸鱼上树摘果的功夫。她的注意力一向发散,抄着书就开始玩笔,坐不住也是正常。
曲终弦断,他心尖一跳,摘下布巾探视她的去向,隐隐不祥的预感砰砰敲在他心房。
宫门广场黑气浓郁,他的阿凝浑身是血,撑着身子孤身站在那里,摇摇欲坠。
一刹那他的心跳都快停住。
刚刚还朝他嬉笑撒娇的少女,几乎要倒在血泊里,倔强地挺直身板,不露出半点弯折之态。
时序寒冷眼扫过去,周围霎时噤声,顾铭远退开半步,他身后的喻文洲趁隙逃离。
“阿凝,没事了。师尊在。”
她情况十分危急,未平复的魔息冲撞经脉,不断从伤口和血液里析出,而血液又刺激加速魔化。
他以灵力暂压住她体内魔息暴动,心疼到无以复加。
“师尊……”洛凝瞳仁褪回正常的黑,委屈疼痛、冤枉不甘,在见到他时通通倾泻而出。
顾铭远面色发青,“师兄,洛凝此番诬陷他人,几度对喻小公子动手,若非我及时赶到恐怕人都没了。”
“阿凝不会无端揣测别人。”时序寒斩钉截铁,“你那个喻小公子要真的没问题,就叫他出来对质。”
喻文洲哪还有半分踪影。
顾铭远一顿,“可她沾染魔息以至失控,如今宗门上下都看到了,师兄还要包庇她吗?”
洛凝在他怀中瑟缩一下,痛得皱眉也没发出半点声响。意识因失血愈发不清醒,在熟悉清香的怀抱里得到久违的安全感,眼前眩晕昏沉欲睡。
时序寒轻轻将人放在石柱边,虚指一点画就封魔印,暂时为她安神。
他转身对上顾掌门,“就是众目睽睽才要论断清楚,还阿凝一个清白。她方才在九宸山上还好好的,怎得一下山来到这里,就突然魔息失控了?是她刻意沾染,还是有谁蓄意陷害?”
“师兄……”顾铭远移步靠近,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道,“不管怎样,洛师侄身染魔息总是真的,玄清上下都看到了,我作为掌门总不能视若无睹。我理解师兄护徒心切,不如这样,先将她关入戒律阁,等日后找法子除了魔息再放出来如何?”
时序寒眸光一冷,“戒律阁是关押犯错弟子的刑房,且不说她无错。关进去了日后再放出来,跟没关过戒律阁是一样的么?”
“魔息现于玄清,弟子们心生惶恐,不关如何安抚人心啊。”顾铭远看向他,“师兄,只当是让她换个地方修养,我们各让一步,这样也不可以吗?”
“让?”时序寒目光对上他,眼神瞬间凌厉,“阿凝没有敬让你吗?她宁可拿剑扎自己,也没有放任魔息失控伤及同门,遍体鳞伤一声不吭。你呢?有尽到为人尊长疼惜后辈、任司掌门断明是非的责任吗?”
顾铭远无奈压低声线,“师兄,你这样我很难做。”
明昀仙尊并不买账,“难做么?相处十数年的本门弟子,和相识不久的外宗之人,抛去脾气秉性不谈,知根知底的人不听一言,你反倒对外人深信不疑。这本身就很奇怪不是吗?”
“还有,榆青镇邪修之事未了,你如何有时间回玄清,又正好碰到此事,给喻文洲撑腰?是巧合还是偏帮,还要继续说下去么?”
这么多事务要处理,居然还有时间折返,插手门内的摩擦矛盾。
反而推动矛盾升级,受伤出血刺激魔息激化,阿凝的情况雪上加霜。
“阿凝误染魔息你是知道的。”时序寒盯着他,“今日之事,你第一时间不是主持大局,平息风波,而是在这样人来人往之处,放任事情闹大。若我慢一步,你是不是就要借清理门户之名杀了她?”
“铭远,你不是不知道阿凝之于我的意义。”
顾铭远与之拉开距离,“师兄说这许多,无非是不肯交人罢了。”
“师兄,包庇也有个限度。有私心偏爱无可厚非,但为了一己私心弃置玄清门规,恕我难以从命!”
“今天她必须被带走!”
话音未落,顾铭远灵力爆起掌心一击,骤然攻向洛凝,时序寒为她设的保护结界裂开一道裂缝。
若是洛凝此刻醒着,应辨得出顾掌门一瞬即逝的灵力爆发,与适才喻文洲灵力瞬间提升如出一辙,提升却比喻文洲强上数倍,一跃提升好几个大境界。
时序寒拦在她身前,周身寒气四溢,“你若执意动手,我便不客气了。”
阿凝无错,何须他包庇?完全是偷换概念。
周围退散的弟子们不敢靠近,生怕被两位大能来往攻势波及。
掌门和明昀仙尊打起来,这等热闹千百年都看不到一遭。
云遮雾绕,上天入地,这两位的瓜吃得并不全,但依稀还是可以从只言片语中推断大概。
须臾功夫,胜败分晓。
时序寒没用剑,但也正是如此,顾铭远更觉羞辱。
明昀仙尊收了剑气,留在顾掌门颈间的冰冷气息褪去,他撑着剑半跪在石阶上喘息未定,两人未曾有剑芒直指的针锋相对,结果却已昭然若揭。
仙人之别,有如天堑,好似怎么努力勤勉,即便有捷径天梯也无法跨越。
这一切仿佛是自取其辱。
时序寒无意与他难堪。
他只担心阿凝久候。
顾铭远不甘心,仰头大笑,“师兄,你这般费尽心思百般回护,包庇纵溺,所有人都看着呢!就算这次你胜了又如何?洛凝或许现在只当你为师徒情分徇私,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对她怀的是怎样的心思吗?她就算再迟钝,也总有看穿你的一日!”
“师兄,枉你尊号明昀,你摸着自己的心讲,这里面装着的幽暗想法,配得上这两个字吗?!”
“你对自己徒弟动这种龌龊心思,称得上什么光明磊落!”
丹阳殿前广场一片寂静,只有顾铭远的声音回荡。
时序寒威压太盛,森寒眼神扫过去,众人屏息噤声。
当着明昀仙尊的面没人敢多加置喙,但掌门的话如石投湖,表面漾开的涟漪被强行压下,底下翻腾的浪潮便越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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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们三两交换眼神,个中深意不言而喻。
其中更有甚者挺起胸膛,一副本该如此,果然不出所料的莫名骄傲。
明昀仙尊的偏爱太明显。
洛凝行事直来直往,我行我素潇洒肆意,谁惯出的脾气秉性众所周知。
但直归直,爆归爆,洛师姐修炼从不懈怠,待同门也不错。
而喻文洲入玄清以来,自恃无相花宫少宫主的身份,抢占其他弟子们的灵石资源,役使弟子如门内仆从,俨然做了玄清少宗主一般。
碍于掌门有令优待于他,门内弟子不少都被差使过,喻文洲看上谁的灵宝法器,问都不问抬手便取,众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没人治得了他,平日只好绕道而行,被他喊到了便赔个笑脸自认倒霉。
除了洛凝师姐敢硬碰硬。
修为够高,脾气够硬,还不用顾忌掌门颜面。揍起人来干脆利落,动作看着都神清气爽。
洛凝暴打喻文洲时,抱剑围观的弟子不敢明着为她加油,也会暗中为她鼓劲。她打得痛快,为众人出了这压在心口的恶气。
她身染魔息,众人惊愕之余,更惋惜不能好好将喻文洲教训一顿。掌门回来,这位新少宫主便更肆无忌惮了。
喻文洲有人撑腰,好在洛凝身后也不是空无一人。危急关头,仙尊及时赶到。
众人不敢直视,注意力都在对峙的两人身上。
面对顾铭远的指控,时序寒没有多解释。
顾掌门说的一字不错。
他对她抱有觊觎之心,那又如何?
从前心魔缠身的时序寒或许会为此羞愧自省,纠结犹豫反复煎熬,可熔炼了心魔后,他才明白这种自我拉扯除了为心魔提供养料,别的方面无济于事。
要解决心魔,首先要敢于面对真实。
阿凝这样好,喜欢她,爱上她是自然而然的事。
她不用知道这些,也不必给他回应。
他的情念不会给她造成困扰。
时序寒没有被当众揭穿心思的懊恼愤怒,十分坦然。他的反应出乎某人的意料,顾铭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
就算爱慕她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为世人诟病德行有亏,不堪为仙,他也不会皱一下眉。
虚名而已。
他只在乎应该在乎的人。
适才虽已为阿凝用了止血术,可她虚弱苍白得像一张纸,魔息初平,体内封魔印还需要再加固。
时序寒回身迈向石柱,他为她设下的结界破开一个窟窿,方才倚柱而眠的人早已没了去向。
阿凝不见了。
之前被顾铭远击出的裂缝被从外破入,有人趁掌门与他交手之时带走了昏睡的洛凝。
他面色一僵,神情凝在面上,原本无论怎么言辞激怒都能泰然处之的人,此刻眼底是铺天盖地的怒意。
时序寒缓缓转身,长睫覆下一层阴翳,寒气弥漫至整个丹阳峰。
顾铭远如芒在背,颈间仿佛被死死扼住,慌忙摆手,“要抓她堂堂正正带走便是,何必调虎离山?我才不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