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脑海嗡嗡作响,浑身发热,意识逐渐混沌,头上身上被砸击的锐痛变得麻木起来。
身体在巨大痛苦下学会了自我欺骗,只有识海里的声音分外清晰。
「你睁眼看看周围,这就是你先前想要救的同乡。你在这里长大,承受了他们多少欺负白眼,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苏太傅在的时候,他们哪个不是阿谀谄媚、笑脸迎人?可父母一死呢?一个个翻脸比翻书还快!」
「明明什么亲故都不沾,却比饿绿了眼的狼还凶恶,祖宅和仅剩家产都险些被夺走,恨不得把你们姐妹一起生吞活剥!」
「阿姊入宫成为贵妃后,却比之前苏太傅在时还要乖觉十二分。他们从来见风使舵,你觉得墙头草会领你的情吗?待你好,也不过是以为你也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才与你几分颜色。」
「现在呢?一旦没了好处,谁管你死活?」
「是非对错,他们才不管!」
她胸口起伏,拳头攥得死紧,手上被红玉碎珠划开的伤口崩裂,魔息混同着潺潺流血滴落在地,煞气如缕。
「你想救他们,也得看看人家想不想得救!你瞧瞧,他们朝你丢簪石锐器时,可有半分不忍?如此恨不得你死的眼神,这么多年过去,你莫不是都忘得干净了!」
「若你不念旧情,早就抛下远安直奔南诏,何必冒险入城?可怜你牵念故乡,乡里却视你如仇!」
「他们辱骂、欺压、百般作践,你又何必再顾念什么同乡之谊!」
「都说苏家二姝,倾城倾国。既已冠妖女之名,干脆如了他们的意,倾了这座城!」
她望向城头招云幡,无量真人满身招摇,吩咐着一旁军卫,面上尽是行将得逞的意满。
凭什么。
「恶积祸盈、为非作歹的妖道踩着满城尸骨,拿所有人的命博自己的前程。先前在宫中为了贵妃只好忍耐,可步步退让换来了什么?到了这般境地,你还要继续忍气吞声吗!」
「杀了他,替天行道!」
眼珠红丝缠绕,渐渐侵占瞳仁,苏兰镜眸光黯淡下来。
「别抗拒,接受我的力量,一起冲破这牢笼——」
伤口魔息暴涨,她眼瞳殷红如血,身后煞气骤起,势要吞没一切。
*
京城皇宫,风声鹤唳。
自国师被当作妖孽烧死后,苏绮云便被关入冷宫一蹶不振。
陆建渊为她而死。
问天祭后,天子之怒加上无量真人挑唆,没有逃出禁宫的她首当其冲,妖道三言两语,她便成了祸害国家社稷的妖妃。
妖妃就妖妃,只要兰镜能逃出去,她便是死了也值了。
可身受重伤的国师却起身护她于身后,竭力抽聚那妖道最后一击打入他体内的魔息,向远处皇帝一掌打去。
那点魔息还没击中皇帝就散了。
何况陆建渊的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
他纠结魔息自认妖孽,只为撇清她保全她。
陆建渊被绑上了祭台。
她在哭,他在笑。
她亲眼看着他在眼前灰飞烟灭。
“贵妃娘娘。”喻谦光巡逻至冷宫,如常送来饭菜。
苏绮云在冷宫三餐不继,残羹冷炙也只一日一顿。
“早不是贵妃了,将军莫要再这般喊了。”她抹了抹泪,“小妹托你照看我,这份恩情感激不尽。”
国师死后,她自请废去贵妃之位,皇帝恼极允了她入冷宫。
“娘娘终日以泪洗面,她知道了会难过的。”
慕婉婉自嘲,若非还有兰镜,她早便抛却残躯随陆建渊一起去了。
“可以拜托将军一件事吗?”慕婉婉困在苏绮云的身体里,禁锢在这四方天地中,“将军才能出众,连升三级深得陛下信重,我这里没什么问题,兰镜在外安危难测,你去帮帮她好么?”
“我……”喻谦光犹豫,他又怎不想护在二小姐身边,“只恐有心无力。”
“皇帝准备发兵南诏,而朝中可用之人并不多。”慕婉婉道,“但如果是你,他一定会同意。”
“娘娘如何知道,又何以如此确定我可以?”发兵南诏之事,连他都不知。
“皇帝多疑,兵权除了亲儿,他谁也不放心。”慕婉婉看向他,“而你,正是他流落在外的血脉。”
*
远安县。
冲天魔息缓缓熄下,黑雾散去,萦绕心头的怨愤稍褪。
洛凝睁开眼,却发现被牢牢锁在一温暖怀抱动弹不得,唇角湿润,口中有血腥之气。
她……这是怎么了?
身体方才被魔息控制,在恨不得毁天灭地的浓烈杀意下,她都做了什么?
她杀人了么?
深入骨髓的慌张漫上心头。
见她不再挣扎,时序寒稍松手臂,“稳住心神,定心凝气。”
一时情志松懈,会让魔息乘隙而入,他指尖运灵为她缓解伤痛,默默压下喉中腥意。
幻境中这等反噬,他还是承受得起的。
体内红玉珠灼烧发烫,「这里的伤都是虚的,你强行使用灵力造成的反噬,可是实打实会带出幻境的。」
只要能缓解她的痛,就值得。
远安县百姓向她掷锐器的动作还在继续,砸了许久攻势渐弱,多数攻击都被圣子以身挡住,妖女还被护在他怀中好好的。
生机还在不断流逝,如何摧折妖女都已无济于事,人群陷入更混乱的恐慌。
洛凝抬头,眸中隐有水光,抚向他颈上沁出血迹的咬痕。
她失控时,还咬了圣子。
“不要紧,你别放在心上。”时序寒握住她的腕,“是我的疏忽,你手上被魔珠所创的伤口沾染魔息,不是你的过失。就算是刚才,也没有伤到任何百姓,你做得很好。”
“可……”她还是伤害到了他。
他的温声轻哄让她压抑情绪决堤,她埋在他襟前声带哭腔,“若非我要回远安,也不会有这样多的事……不会被困死在城中,被那妖道算计,害你也被那邪阵……”
“如果没有……你早就回南诏了……”
“当初若没有强留你,现在是不是会不一样……”
她不该强迫圣子留下的。
更不该勉强他入京。
圣子被她强行拉来,陪她闹完一场又一场,被她纠缠不得脱身。
是她蓄意挑逗、无理取闹,仗着他善良仁德不会拒绝,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进尺。
“对不起,要是当初我没有……”没有那么任性逞意就好了。
那他还是南诏高高在上、远不可侵的玄明圣子。
救苦度厄直到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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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该有光辉灿烂、功垂春秋的一生。
“不用道歉。”时序寒指抵在她唇畔,“你没有做错什么。”
“回远安是你牵挂旧识,妖道算计是他贪恋长生,我暂留中原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需要自责。”
“与其设想当初没有发生的事,不如好好度过眼前。”
“还有,能遇到你,我很庆幸。”
她抽噎问,“真的?”
“嗯。”他拭去她眼角晶莹,“所以,别再哭了啊。”
她紧紧抱着他,时序寒下颌抵在她发心无奈哄道,“放心,我们不会死在这的。”
洛凝抬头,“你怎么知道?”
他温和一笑摊开掌心,上有三枚落叶,“刚卜了一卦。”
净哄人。
她破涕为笑。
天色完全黑下来,夜幕降临,只有远处群山上星星点点的火光。
光点成线连成一片,还在不断靠近城池。
“是……南诏军队!是南诏偷袭!”
待看清领头之人的脸,城头上无量真人面色一白。
南诏三王子竟带着人马又折返远安!
“快!弓箭手!”真人拂尘乱挥。
萧玄奕拔剑挥开箭矢,纵马冲入外军包围,命手下军士撞开城门。
巍峨城门轰然破开。
逆行淬仙阵有了破口骤然决堤,与阵相连的万千汲生咒也不再运转。
阵破一瞬,逆行淬仙阵的恶果,成倍反噬于起阵之人。
无量真人扶着城墙呕血不止,不过几息便形容枯槁,眼珠外凸两颊深凹,宛如行尸走肉的僵硬躯体倒地,四分五裂后化作一抔黄土,被西风吹散。
城破之后,萧玄奕勒马城外,挥退南诏士兵退守三舍之外,秋毫无犯。
劫后余生,满城百姓欢呼雀跃,各自相拥而泣。
洛凝不可置信望向圣子,“竟是真的——”
时序寒揉了揉她脑袋,微微颔首。
“喂!”萧玄奕横刀立马城门下,等得不耐,“本殿特意来接,还墨迹什么!”
洛凝过去,跨上南诏三王子准备好的骏马,“多谢了。”
“哼,不过是还你人情罢了。”萧玄奕拉住缰绳调转方向,“一命换一命,我们两清。”
洛凝回身伸手向圣子,时序寒却摇头,“我的通关文碟落在苏府,我自回去取,稍后便来追,你先随三王子走吧。”
随即他又看向萧玄奕,“小心身边人。”
“嗯?谁?”萧玄奕不及追问,圣子便已走远。
星幕辽阔,雁鸣响彻夜空,而妖道死前的最后一封捷报也已去信京城。
逆行淬仙,早在大功告成前便已准备好了贺功喜报。
传书飞雁掠过冷宫,被照旧拦截,苏绮云展信,手中颤抖再握不住信筒。
——「祭城功成,陛下宽心。」
今晨传回的消息还是兰镜已安然回到远安。
阿镜……已随着整座城一起被献祭了么。
慕婉婉身上魔气暴涨,瞳色妖异发红。国师死前爆发出的一缕魔息,寄藏在她意识深处,终于此刻寻到机会重见天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既然所有重要的都一一失去了。
那么她也没什么好再顾忌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