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撑伞立于人群之外,他将目光从渐行渐远的朱凌雪背影抽出,转而看向擂台上的展、弥二人。
一路醒来,他所见面孔大多都很熟悉,若他推测无误,这些人都是被黎禾食梦之人。
在此处看见展旬与弥兰,真是不好的征兆。得快些结束这一切。
淡墨色油纸伞转动,祝余转身沿着街道朝黎宅前去。
“喂!”
祝余全身一僵,愕然停步,瞳孔散发着惊异。
“怎么?不认识我了?”
生硬从背后传来,可祝余却不敢回头。他紧蹙眉头,这才想起,黎禾也吞噬过他的欲望。
他转身,见到了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的面容。
孑欢身材修长,一袭红裙,用一根树杈半挽青丝,静止不动时,宛若一朵随风摇曳的彼岸花。但在祝余记忆中,孑欢喜动,一动起来,便姿态随意,有时候动作甚至过于夸张以至古怪。
同记忆里的孑欢无差,她皮肤惨白毫无血色,那双柳叶眼深邃、闪着危险又神秘的清光。
祝余有些惊讶,此时此刻的孑欢太过真实了。他想起,黎禾曾在岐城幻境里见过孑欢,难怪如此真实。
孑欢箭步上前,凑近,问:“去哪?”
“找人。”
“又找人?找谁?”
祝余沉默。
“我都在这儿了,你还要找别人吗?”孑欢咧嘴一笑,笑容甜蜜灿烂。
祝余紧促眉头,真正的孑欢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祝余不再理会孑欢,转身继续前行。
“你着急去哪?和我逛一逛。”孑欢上前一步,一把牵住祝余的手。
祝余一僵,握伞之手一紧。
孑欢走入伞下,“我都被雨淋了。”
祝余停顿片刻,继续前行,孑欢便跟在他身旁。
两人并肩而行。
雨越来越小,空气越发清澈,街上之人也越少。孑欢嫣红的衣裙,在风力摇曳。
“怪的,你见到我了,为何还不开心?”
祝余沉眸,片刻,开了口,“这里是禾儿打造的美梦。”
“你在说什么?”
“但你不是我的美梦。她误会了。”
“你这话说的,我可要伤心了。”孑欢嘴角挂笑,“既然我不是你的美梦,你为何苦苦相寻?”
“我寻你,是想寻得一个答案。”
“也有你无道之人看不清的?”
祝余无奈一笑,“我不是无道之人。我只是比寻常人更冷漠一些。”
他明知道眼前这个孑欢是黎禾创造的幻影,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像小时候一样,什么都想要对孑欢说。
“冷漠。我到不觉得。”
“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以前怎么说的?”
祝余侧首,扫了眼孑欢,“你以前说,冷漠,才能不被世界裹挟。”
“哦,好吧。”孑欢背着手,大步前行,走向伞外,“没下雨了。”
祝余收下油纸伞,只觉天空有一缕青光撒下,落在他与孑欢之间。
祝余一阵恍惚,仿若回到童年那个山洞里。洞顶有一裂缝,阳光会从裂缝中渗入,落在他与孑欢之间。他就是隔着那道光,望着禁地里的孑欢。
“主人——”兀然耳边隐隐传来夭灼华艰难的呼唤,“主人!切记不要暴露自己的欲望——切记——”
祝余回过神来,确实,黎禾或许正在通过孑欢一步一步拆开自己的防备。
祝余快步向前,与孑欢擦肩而过。孑欢转而小跑跟上。
“你说你寻我,是为了一个答案。那你问吧?我把答案给你。”
“你不是她,你给不了。”
“你不问问怎么知道呢?”
祝余忍住想要询问的冲动,加快脚步。
孑欢看了眼前方,“哦,你是想去找黎姑娘。”
孑欢追上沉默不言的祝余,声音俏皮,“你心悦她?”
祝余眸光一颤,不由地看向孑欢,一脸沉重。
“你为什么不回答?”孑欢似笑非笑,“回答这个问题很简单,是或者不是。如果你你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只说明了一点,你是却不敢是。”
祝余心底隐隐刺痛,抬眸间却见身前的孑欢摇身一变,变成了身着红袍的黎禾。
他瞳孔一震,他第一次见黎禾身着同孑欢一模一样的红袍,不禁恍惚。一袭红裳披在她身上,让她眉眼间的清冷愈发艳丽;她比孑欢瘦小得多,可身上那股气质却是山崩地裂也无法摧折的坚毅。
祝余回过神来,身上弥散出一股杀气,他冷声道:“你是长留。”
化作黎禾的长留邪魅一笑,“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
“眼神。”
长留微微诧异,“当真是个强大之人,我都这般还找不到你的破绽。”
祝余伸手欲拔刀。
“我已死,你不能再杀我一遍。”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被黎禾吞噬,我不过与她融为一体,成为另一个她。”
祝余松手,“她失控可是你导致?”
“非也。”长留无奈一笑,“我们是欲望之妖,唯有欲望才能让我们失控。其实这也不能算失控。这就是真实的她,真实的梦妖。梦妖都是这样,不断在各种欲望中穿行。这座济中城与不夜城没有什么区别。”
不夜城......祝余越发担心这些陷入此城中人的安慰。他忽视长留,跑向黎宅,终于在街道深处抵达。
黎宅大门紧闭,屋檐低落水滴。
祝余抬头,望着墙,准备翻墙而入时,门开了。
桂香推开门,见祝余,微微惊异:“是你?你来做什么?”
祝余趁机道:“还伞,顺道想感谢黎小姐。”
“小姐正在饮茶,不太方便。这伞你就收下,不必还的。”
“黎老爷可在?”
“老爷?”桂香神色一变,“老爷是谁?黎宅里没有老爷。”
说吧,桂香忙地关上门。
竟然没有黎献愚......既然是美梦,为何不给自己做一个美梦。
“你真的觉得这是美梦?”长留突然窜到祝余身旁。
祝余脸色一变:“何意?”
“可怜的禾儿,只是把美梦留给别人罢了。”
祝余闻言,冲到宅门,一把推门而入。
他身后的长留瞬间化作烟雾消散。
门被猛然推开,里面却不是院落、道路,而是漆黑一片。
祝余紧锁眉头,他隐隐听见那门槛后的黑洞里传来哭泣之声。
“危——危——危险......”耳边挤出一丝夭灼华的警告声,但声音很快戛然而止。
“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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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呜呜——”黑洞里的哭声越来越响。
声音很奇怪,像是无数人声重叠在一起。祝余扔下油纸伞,拔出腰间双刀,跨过门槛,踩如黑暗。
当全身走近门内时,“咔嚓”一声,身后大门紧闭,世界断然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见。
“呜呜呜......呜呜呜......”声音如泣如诉。
祝余顺着声音来源,前行。
不一会儿,周遭传来其他更为清晰的人声。
“守不住了......懈西城没了......铃儿,环儿,我们的家没了......”
“钱!女人!珠宝!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不不不——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我好恨!爹爹!我好恨!他们凭什么抢走我们的城!凭什么!”
“我错了......是我一次次让我的朋友们涉险。爹娘是对的,我就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事无成的废柴......没人看得起我,是应该的......”
......
在这些声音之后,祝余听见了展旬、弥兰、乌亚达、朱凌雪等人之声。与外面济中城的声音不同,这些声音或死气沉沉、了无生机,或悲痛欲绝、愤恨不已,或撕心裂肺、嗔欲难掩。
祝余顿时新生一个不好的猜测:以黎禾心性,那是绝不会吞噬美梦,若以那把再失控之际,她还是控制住自己,只吞噬噩梦;因而城外济中城,是黎禾给那些被吞噬之人留下的美梦,而将他们的仇恨痛苦留给了自己。
祝余紧握拳头,心神沉重。
禾儿......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忽而缓缓飘出散发幽蓝之光的孔明灯。
飘起的孔明灯将黑暗点亮。
前方,万千孔明灯的中心,跪着一个庞然大物。
一只巨形白狐,手爪上满是鲜血;它的脚下,堆着层层白骨。
“呜呜呜——呜呜呜——”那只白狐正掩面哭泣。
祝余谨慎靠近。
白狐察觉到有人靠近,缓缓抬头,露出那双通红的眼睛与沾满鲜血的獠牙,“祝余?”
白狐神情惶恐,“祝大哥......我有点难受......”
虽然声音不同,但祝余还是从语气之中辨别出,这是黎禾。
“祝大哥......”
祝余望着这般模样的黎禾,全身发麻,呼吸不畅,他神情一软,唤了声,“禾儿......”
“我不是妖......祝大哥......我不是妖......”白狐朝祝余伸出手,可当她瞥见手爪上的献血时,触电般又收了回去,“不......不......”
祝余走近。
眼前的白狐宛若一座楼台,身影将祝余笼罩。浮在空中的孔明灯,散发的幽蓝之光让白狐的毛发染上一层幽光。
祝余停在白狐脚下。
白狐低头凝视他,弯腰,缓缓凑近祝余。祝余没有闪躲,静静等待白狐靠近。片刻白狐幽的双瞳距离祝余只有咫尺之近。
它怔怔地盯着祝余,獠牙上的鲜血顺着毛发低落。突然,它看见了祝余瞳孔里的自己,全身一颤,毛发抖动。
“不——”白狐猛然后退,惊恐万分。
祝余持刀后退一步。
“不——”白狐张开血盆大口,一声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