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云祉只觉得这少年病得不轻。
在这个寻常的海边小镇,身处一众布衣百姓中的他像砂砾中的一颗珍珠,就算被掩盖也难免散发出异样的光辉。
他似乎格外喜欢这种引人注目的感觉,在众人看过来的视线里翘起腿,手指随意敲击桌面,秀了秀桌上的美酒佳肴,只留给她一个高傲的侧脸。
冉云祉站在原地想了几秒,还是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他,于是选择用无视来回应。
冲着伙计扬起一个笑容:“多谢你的面,我回去休息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少年脸上呈现片刻的呆滞,四周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恰在此时响起。
“人姑娘好像对他没意思啊。”
“我记得那姑娘今天身边还有两个貌美的公子吧,难怪她瞧不上这小子。”
他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生平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女子,还被她无声下了面子,忍无可忍冲着那道背影道:“喂,你给我站住!”
没礼貌的臭小鬼。你叫我停我就停啊?冉云祉在心里暗忖,加快了脚步。
少年气极,从桌子上一跃而起,腰间玲珑金球随着他的动作扬起一阵悦耳的铃声,眨眼间那铃声来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我在跟你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
冉云祉学着他的样子,高高的抬着下巴,用鼻孔看他。
他脸色更差了:“你这是什么态度?”
“那你是什么态度?你用这态度对别人,凭什么不让别人用这态度对你?”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用更为轻蔑和不屑的语气回击:“你在跟我说话?我认识你吗?”
身侧客人传来一阵哄笑,少年咬牙道:“我要是说出我的名字,肯定会吓到你的。”
“呀,难道你是黑无常?要来索我命?”她上上下下打量他,鄙夷地绕过他,“这世界上能吓到我的,可不是你一个小屁孩。”
这世界上最大的反派无乐我都不怕,我还怕你一个臭小鬼不成?
被人这样冷嘲热讽,少年哪里忍得住,当即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服不让她走:“不行,你今天不准走。”
他这一拽,把她下楼时随意披的外袍拉下些许。
冉云祉生气道:“放手!”
她试着挣扎了一下,挣脱不开,这小孩好像就认准了她非要找她麻烦。
瞧着她脸上的恼意,这少年权当她是恼羞成怒,脸上的阴郁散了些:“小爷就不放,你能奈我何。”
话音刚落,禁闭的店门呼啦一下被踹开,一只野山鸡凌空飞了过来,少年还沉浸在他将冉云祉制服的得意中,冷不防被野山鸡砸了个正着。
空气中鸡毛纷飞,受了惊的野山鸡落了地,扑棱着翅膀在大堂里吵吵嚷嚷窜来窜去。
他的脸上空白了一瞬,下意识松了手,在这瞬间,身前的女子已经被人护在了身后。
面前的白衣少年带着一身寒凉,如天山最纯白的雪,傲然独立地站在他面前,刀锋般锐利的眼神,生生的剜在他身上。
行走江湖这段时间,他一眼就认出这是要杀人的眼神。
大堂内空气里如死一般沉寂,那只野鸡被伙计擒住了脖子,一人一鸡缩在了角落,原本说闲话的客人大气都不敢出,就连那些醉酒人的呼噜声醉话声也小了下去。
那人愣了愣,反应过来自己被这小子用一只野山鸡砸了,一股羞耻的感觉从脚底油然而生,他今日受的委屈,传将出去,他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
他登时就怒了:“小子,你知道我是谁?你敢这样折辱我,信不信我今天就把你的手脚断在这里!”
他气焰嚣张,可不管他怎么说,烛乐始终一声不响地盯着他,一只手却已经悄悄摸上了云霁剑,冉云祉连忙按住他:“别跟这小子一般见识。”
他半垂的眸光微顿,眼中的寒光一寸一寸收敛,望向她的时候,又是一副如江水般温柔的模样,好像刚才那副模样根本不是他。
“嗯。”他乖巧地应一声,拉着她的手走到伙计那里,伸手把那野山鸡抓在手里,整个过程,看也不看身后的人一眼。
被无视的锦衣少年不依不饶,冉云祉实在忍不住,回头冷嘲热讽:“这位小少爷,你再这样吵闹不休,原本不知道这事的客人都要被你搞得人尽皆知了,我是无所谓,丢脸的可不是我。”
只一句话,少年安静下来,用一副饱受屈辱的眼神看着两人越走越远。
“少爷!少爷!”身后一布衣的模样的青年擦着汗从敞开的门外进来,两腿战战兢兢的几乎站不稳。
锦衣少年见他这没出息的样子,将无名火对准了他:“小杨,你还能再没出息一点吗?让你去解决那几个山贼,你怕成这样?”
小杨话都说不利索,显然还没回过神来:“少爷,我……我不是怕,可是……可是我去的时候,那些人已经被杀了。”
“杀了就杀了,本来也是要解决的。”他揉着眉心,不甘心地再瞧了楼上一眼,而后起身准备回房。
没心情吃东西了,今天踢到铁板了,留在这里说不定还会被人议论,烦人。
小杨大抵是没见过他这番狂躁又无计可施的模样,猜想应是被人拂了面子,于是说出的话便斟酌了些许。
“少爷,您不知道,那些人……”他咽了咽口水,“那些人死状凄惨,全身没有一处好地方,他们手指扭曲,好像被人硬生生踩断的,手被砍了下来,周边都是沾着血的碎冰,眼睛也……”
只看了一眼,他就再也不敢回想那些人的惨状,空气里都是血腥的气息,连月亮都是一片血色。那里哪里是山寨,分明是死灵的坟墓,这是多大仇多大怨才下得如此狠手。
锦衣少年脚步一顿,神色异样:“你刚才说,那些人周围是碎冰?”
小杨心有戚戚:“对啊少爷,这还是秋天,哪里来的碎冰……难道是妖?”
他没有回话,不仅回想起,很久以前在祖师留下的手札中记载的一项不为外人所知的秘闻。
三途火焰点燃古老神秘的庙宇,火光中木头燃烧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黑灰一下下落在那僧人纵横交错满是皲皮的脸上,苍老近乎腐坏的皮肤一点点被大火炙烤,最后模糊了面容。
无辜的僧侣在大火里哀嚎,哭声夹杂着皮肉被烧焦的味道,与蜡像的煤烟味混在一起,构成了这场惨无人寰的人间地狱。
祖师斩妖除魔多年,此事却是祖师一生中唯一的憾事,二十八条人命连同这座不知道延续了多少年香火的庙宇,共同毁在了那场大火里。
那之后三十年内,当年参与绞杀大火的门派不是被灭了门,就是从此没落成为籍籍无名的小门派,他们这一派还是重新组建。
“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后悔。我会把你们一个个都杀光,把你们踩在脚底,永世不能为人!”
手札的末尾,是祖师留下的这句僧人所说遗言。他仿佛看到僧人被捆妖绳捆在那里如何一字字说出这些话。僧人周身寒冰被火焰融化,最终被吞噬在那场大火里,只剩下幽幽的蓝光消失在天宇之间。
似乎一个永远摆脱不掉的魔咒,让当年的诅咒一一应验。
冉云祉身后,烛乐提着野山鸡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你出去过了?”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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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她按住他衣服的时候,那上面都是凉意,隐隐约约有些潮湿的水汽。
烛乐垂下视线,声音轻缓乖顺:“我见你今晚没怎么吃东西,担心你会饿,所以就去给你找些吃的。”
原本在他手里安安静静的野山鸡似乎察觉到烛乐的意图,恰到好处的挣扎着叫起来,他皱了皱眉,不悦的掐住了它的脖子。
他一路没有把这只山鸡杀掉只是为了图个鲜活,山鸡在这一掐之后,没死,声音却小了下去,没力气挣扎了。
他总是这样细细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并不出声,却默默地记在心里,为她做了这么多事。
她心中一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良久才柔声问道:“那你呢?”
“我?”他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一个人出去,你不怕吗?你平日里只吃这么少,你不饿吗?”
山鸡并不出没在海边,最近的山林是白日里经过的那片,他就这么一个人跑回去,万一遇上那伙山贼怎么办,万一在山林里迷路了怎么办。
烛乐摇摇头,望着她:“我是男子,我怕什么?何况……我之前,吃的比这更少。”
这句话是真的,有段时间,他从未按时进食,直到饿了才想起来。他没什么讲究,有什么吃什么。总归这具身体不会饿死,时间久了,挨饿的滋味也就麻木了。
和冉云祉在一起这段时间,一日三餐从未落下,生冷的东西不让他吃,说对身体不好。还有她时不时投喂……而他如今说这些,只是想让她更加心疼自己。
果然,她眼底立马又泛上一阵心疼。
他很享受她这副挂念自己的样子。
那就随便赏她点东西吧。这么想着,他从怀里摸出来一包银子,递给她:“我运气不错,在山林中捡到了这些银子,你收着,不要让三殿下瞧见了。”
冉云祉拿出来估计一下有十两银子:“你从哪里捡到的?”
他笑起来,眸中暗光一闪,转瞬即逝的肃杀之后却是一片温顺:“山林里随便捡来的,大概,我运气比较好吧。”然后他又问道:“刚刚那个人是谁?为什么抓着你不放?”
说起那个锦衣少年,她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有病,我只是觉得在哪里见过他,多看了他几眼。谁知道他这人立马说我贪恋他的美貌,还说我是穷鬼,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是吗?”他暗自思忖,心头隐隐不悦,但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不相信我?”她回忆起烛乐刚才那一幕,脸上露出颇为崇拜的目光,“烛乐,你刚才那架势,十分利落!”
她本来以为烛乐是乖巧柔弱的人,受了欺负也是一声不响随便应下,谁知道一出手便这么潇洒一鸣惊人,那少年趾高气扬的像只斗鸡,好巧不巧被一只野山鸡砸了。
烛乐心里有了底,回到房间的时候,上扬的嘴角立即沉了下去。
他的眼底漆黑一片,正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血腥。
有人敢碰他的东西,不可原谅。
想让他和那群山贼一样消失……那些山贼敢对他起歹心,用那种眼神来看他,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只是这客栈内人多眼杂,今日他们刚刚大动干戈,他如果死去的话,矛头只会指向他们一行人,官府一来,她又少不了多管闲事。
在取鲛人泪这段时间,他是万万不能出差错的。
真麻烦啊。他略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野山鸡。随后将它扔到角落去。
现在还不是杀掉野山鸡的时候,那就再让猎物多活一段时间吧。
一段时间而已,他的耐心只有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