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过后，十六夜明音再次躺在了这张连翻身都费劲的窄小床铺上，开始翻看起中午和琴酒的聊天记录。
琴酒：卧底期间不要随意联系。
冰酒：这也是命令？
琴酒：是。
冰酒：你怎么想的？
二十分钟过去，却没有人回复，于是十六夜明音又发送了一条短信。
冰酒：在忙吗？真不理我了？
直到现在。
他的心情变得糟糕，十六夜明音想打电话质问琴酒，但放在通话键上的手指却久久难以按下，他开始出神。
其实以琴酒的性格和自己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对命令绝对服从的人。
我应该比那个老东西重要吧，十六夜明音不确定的想，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系统播放过的画面。
没有琴酒的身影不会是因为……他被琴酒放弃了？
“不可能！”十六夜明音不敢再想下去。
也许还在出任务，是这样的，他告诉自己，以前也有过好几天不回消息的时候。
……
所以到底在干嘛。
十六夜明音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毕竟从他们正式成为搭档以来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久，他掰着手指头一个月一个月的数过，又发现其实可能也没有多久。
“开门，查寝。”
门外的巡查教官开始敲门，打断了十六夜明音的思绪，他从床上起身，走过去开门。
“新来的是吧。”巡查教官一进门就看到堆得乱七八糟的衣物和行李箱，“内务还没整理好吗？”他问，又看了眼十六夜明音，见他不吭声，巡查教官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忽然记起前几天被教导过自己的三上警视长打过招呼。
……
罪过，罪过。
“今天就算了，以后除了每天晚上要签到以外，每周还会有不定时的查寝，内务不合格扣操行分，多次不合格将会清退。还有，手机和清单上的违禁品自觉上交，如果等下检查发现有未上交的会有惩罚，所以不要耍小聪明。”
十六夜明音将手机、笔记本电脑和烟放进了教官带来的盒子里。
“没有了吗？”他点头，面无表情地坐回了床上，就那么看着巡查教官在寝室里清查违纪品。
不愧是关系户啊，架子这么大，巡查教官诽腹，但还是认真地检查起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门外，谈话声响起，十六夜明音再次与诸伏景光对视。
怎么又是他们？他收回视线，真正意义上感觉到有几分不可思议了。
房间里因为查寝，分外亮堂，诸伏景光看到巡查教官站在十六夜明音身前低声说了些什么，十六夜明音却连头也没有抬。
他好像有点不开心，是因为刚刚的谈话吗？
也许要找个机会说清楚才好，至少应该向他道歉，诸伏景光这么想着，停下了脚步。
他的视线难以移开，心里莫名地出现一些很不礼貌的想法。
十六夜同学，真的好像小猫啊。
喜欢歪着脑袋看人，很高傲，经常不理人，只有在主人进行投喂后才偶尔喵喵几声，就连长相也……很像动漫里经常出现的那种黑色毛发的绿眼睛小猫。
感觉更适合长发，诸伏景光不着边际地想着。
他在门前站定，众人也跟着停了下来，顺着他的视线朝里看去。
“是小明音的房间。”萩原研二凑近了几步，想和十六夜明音打个招呼，却发现他一直没有看向门外。
松田阵平也朝里面望了望，道：“这也太乱了吧，不愧是大少爷。”他忽然噤声。
“抱歉。”他动了动唇，不知道说给谁听。
几人间莫名有些压抑。
“站在这里干什么？”是搜查完毕的巡查教官，“还不快回自己的寝室，马上到你们了。”
“是。”伊达航应道，准备返回寝室，却发现其他同期没有挪动一步。
看着面前几张有些“阴沉”的脸，巡查教官又回头看了看从进门开始一直沉默着的十六夜明音，一瞬间心里想了很多。
“咳。”他回身带上了门，又重重咳嗽了一声，唤回了他们的注意力，“对于霸凌行为，轻者留校察看，严重者予以清退，你们知道吧？有学习过校规吗？”
“入学守则上有写，但是教官，我们不是……”伊达航低头鞠躬，想要解释。
“赶快回你们的寝室，如果下次再看到你们聚众……聊天！我会报告给你们的教官。”
“遵命教官！不过我们没有聚众……聊天！”
“快走！”教官压低嗓子道。
众人无奈，只得先行离开，应付查寝。
屋内，十六夜明音将行李箱倒放，按顺序拆除了几条封闭带，从内里能隔绝检测用具的夹层翻出了一部事先准备好的手机和几包烟，随意数了数，又皱眉。
“怎么这么少……”他想起了自己整理行李的时候被有系统打断。
烦。
他将照明的灯全部熄灭，抽了支烟坐到窗边，开机。
琴酒还是没有回复，倒是基安蒂发来了自己和科恩的自拍，基安蒂笑得灿烂，科恩却一头冷汗。背景是燃烧着的火焰。
基安蒂：茄子！[照片.jpg][照片.jpg]
基安蒂：拍了好几张，科恩就是笑不出来，没劲啊。
十六夜明音提了提嘴角，也不太笑得出来。
他又打开和琴酒的内部通信。
冰酒：我要生气了。
十六夜明音吐了口烟圈，未来的不确定性让他感到恐惧。
他只能告诉自己，琴酒不是生活的全部。
仿佛来到了新的世界，警校的夜晚很安静，只有间歇性响起的不知道种类的鸟鸣声。不远处，是成片盛开的樱花，如薄纱般的月光打在风中。
琴酒在身边的时候，他好像从来都不会在意身边的风景。他想到有人被打掉了假牙，想到警校讨人厌的家伙和难吃的饭菜，想到有人多管闲事帮自己受罚，热情得莫名其妙。
“……”
嗡嗡。
是手机的震动声，十六夜明音低头。
琴酒：什么事？
十六夜明音对话框里的短信还未编辑完，对面又发来了一条。
琴酒：五分钟。
手机开始持续震动，十六夜明音不自觉地勾起嘴角。
“什么事？”琴酒率先开口。
“你说呢。”十六夜明音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想法。
“……”
“蠢货。”琴酒骂了一句，好像又拿出了打火机准备点烟。
十六夜明音开始笑。
早说清楚不就好了吗，还要我担惊受怕。
“大哥！大哥”电话那头，是伏特加的喊声，“我们的人被发现了！”
十六夜明音得寸进尺道：“在做什么任务，所以是什么意思嘛。”
“一群废物。”是细细簌簌衣物摩擦的声音，紧接着又出现了□□拔栓的声响，琴酒道：“义井组的人黑了底下一批货。”
大概是一手放回了打火机，另一手拿起了口袋里的枪，青年忍不住想象。
十六夜明音熄了烟躺回床上，有些心不在焉，他将手机放在枕头边，将耳朵靠近，听着琴酒轻微的呼吸声，闭上了眼。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位大人不允许你和我联系，但你想和我打电话，对不对？”
“大哥！大哥！大哥——小心啊！”是枪声和伏特加的喊叫声。
“闭嘴！”仿佛看到了琴酒皱眉的样子，十六夜明音笑出了声，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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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纠结，毕竟双方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他随意换了个话题，“基安蒂和科恩把朗姆的房子烧了，我给了他们详细的地址，炸药是贝尔摩得友情赞助。”
“那她从非洲回来的日子要推迟了。”琴酒断断续续地开枪，声音毫无波动。
心情还不错嘛，十六夜明音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有机会要不要一起去寺庙拜拜啊，去去晦气，感觉最近很倒霉。”
“浪费时间。”
“昨天看到两只警犬...打架，把牙齿打掉了，你说装假牙要多少钱？”说到警犬的时候，十六夜明音的话有一瞬间的中断，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说了下去。
“不知道。”琴酒也察觉到了这段暂停。
“这周不许出校，只带了几包烟过来，还没抽完就感觉烟瘾要犯了。”
“抽完让人送。”琴酒简略地回复，应该是在躲避子弹准备撤退。
十六夜明音唇角止不住的上扬，忍了又忍，想要惹琴酒生气的想法还是战胜了理智，“不是不让随意联系吗？”
“滚。”
“大哥这边！快上车！”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伏特加降下车窗道。
“闭嘴。”
十六夜明音笑，听着电话那头时不时传来的对话声和枪响，将头发在食指上绕作一团，待响起了保时捷发动的声音，他才继续说道：“食堂的饭菜比你做的还难吃。”
琴酒又往车后开了几枪，道：“你想死吗。”
一阵沉默，月光照进了十六夜明音的眼睛。
他问：“所以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呢？”也不等琴酒回答，十六夜明音小声呢喃道：“都好久没见了，上次见面还是三个月前你去训练营看新人，还只是打了个照面，后面我去找你你又走了。”
“……”
“你可能觉得三个月不算什么，但是……”
“我要去美国出差。”琴酒言简意赅。
十六夜明音烦躁地挂断了电话。
再看时间，差几分到凌晨一点。他想强迫自己入睡，但长期以来的生物钟实在是难以打破，明明入校以来就再也没睡过觉，下午也感到十分困倦，但只要一过零点脑子就莫名其妙地开始精神。
十六夜明音闭眼，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好不容易酝酿了几分睡意，手机屏幕又亮了起来，黑暗中刺眼的光亮被十六夜明音察觉。
凌晨两点四十五，十六夜明音拿过手机，晕乎乎地睁眼，发现是来自琴酒的信息，只有短短两个字：尽快。
好吧，看来是任务结束了。他维持着手机摊在手掌中的姿势，没想太多，彻底进入了梦乡。
……
这是冬末的最后一场雪，自那天起下了三天三夜。
琴酒站在不知名的墓碑前点烟，又任凭香烟燃尽，烟灰落到洁白的雪地。
“大哥，查出来了，杀害……的是莫吉托。”伏特加的声音难得的有几分哽咽，“是那位大人的命令。”他心里不由得涌起了一阵悲哀。
“她人呢？”琴酒又抽了支新的万宝路点燃，自己吸了一口。
这是冰酒生前唯一惯抽的烟。
“暴露后被警察解决了，不过她的尸体被波本带了回来，现在放在她母亲的……”
“带过来烧了。”
“是。”
……
琴酒……还活着吗？十六夜明音昏沉地看着他们来给自己扫墓，在风雪中站了很久。
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的思绪飘在了空中，见证了时间之海的汹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夹杂着混乱的呼吸声，听到了朗姆的惨叫、基安蒂的大笑和伏特加略带颤抖地呼喊着什么，听到有人在狂欢，有人在痛哭，他听到了——
“十六夜明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