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这个字在耳畔炸响，明岚舒仿佛突然沉入幽暗深海。听觉变得模糊而遥远，唯独许绍恒的告白隔着厚重水压传来，每个字都裹着沉闷的回响。
有那么一瞬，她怀疑这是连日拍戏产生的幻觉。就像片场那些深情的台词，喊“咔”后就会烟消云散。
他说爱她。
他用最原始的三个字，击碎了她筑起的所有防线。这一定是幻觉，就像她无数次在午夜梦回时幻想过的场景。
可腕间熨帖的温度又太真切了，透过脉搏相抵处源源传至心脏，搅得她的心跳彻底乱了节奏。
明岚舒想抽回手。理智提醒自己要挣脱，可身体却背叛了意志，连指尖都失了力气。
“许绍恒......”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碎这一刻的幻梦。
许绍恒垂眸看她。
她也看着他：“我......现在脑子很乱，分不清哪些是你的真心，哪些又是我一厢情愿的幻觉。”
许绍恒面色骤然凝重，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才发出声音：“我明白你的顾虑......”
“你听我说完。”明岚舒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像是在给自己勇气：“你说我是你的软肋，你又何尝不是我的呢。这一年，每次路过CBD，我的视线总会不受控制地去找你的办公楼。新闻里闪过量子集团的标志，我的心跳就会突然加快。我试过很多方法，真的试过，想把你变成无关紧要的人。屏蔽关键词，绕开CBD，甚至把手机财经推送都关了，但每当听到许总这个称呼，呼吸都会变得困难。”
她苦笑一下，声音轻得像叹息：“这种条件反射是不是很可悲？”
许绍恒没有作声，双手覆上她微凉的手指。拇指的薄茧轻轻摩挲指节，明岚舒呼吸微窒，却忍不住蜷起指尖，贪恋这份温柔。
车窗外的霓虹变换着颜色，映出她眼底的脆弱：“衡城的陪伴，你的道歉，金缮玫瑰，还有那些证据......每一次我其实都差点心软。但我害怕，害怕我们的关系重蹈覆辙。如果不开始，至少不会再有结束时的痛苦。”
“重蹈覆辙”四个字重重打在许绍恒心上。他猛地收紧手指，又在察觉明岚舒轻颤的瞬间慌忙松开。
他倾身向前，仪表盘的蓝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那就让我证明，这次不一样。”他的声音沉着而坚定：“我知道你现在很难相信我。但是，请你不要急着对我宣判，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窗外，恰好有夜归旅客的行李箱滚过路面，辘辘声像远去的雷声。明岚舒借着这个间隙抽回手。
她的心更乱了。
她发现自己根本抵抗不了许绍恒。他剖白的真心、他展露的脆弱、以及他口中那句沉甸甸的“我爱你”，全都搅在一起，让她溃不成军。
她垂眸，没头没脑说了句：“我不知道。”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
车前灯昏黄的光晕里，几只飞蛾盲目地打着转。翅膀擦过灯罩发出的扑簌声，在漫长的寂静中清晰可闻。
安静地对视一阵，许绍恒出声：“你可以慢慢考察我，一个月、三个月、半年，随你定。考察期内如果我让你失望了，你随时可以终止这个约定。”
忽然一只飞蛾撞上车窗，发出轻微的“啪”声。
他借着这个声响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克制又恳切的语气说：“这期间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但在你做出结论之前，能不能先别答应其他人？”
车载时钟的数字无声翻至00:00。新的一天就这样悄然而至，带着未解的纠葛与无限的可能。
对于考察期这个提议，那天到最后明岚舒都没说是否同意。但许绍恒当她默认了，然后开始了他的行动。
每日清晨准时送到的鲜花，带着不合时宜的奢侈。周一是一束带着水珠的白玫瑰，周二是用复古油纸精心包裹的铃兰，周三则是沾着晨露的栀子花......一周七天，从未重样。
这些本该在南方湿润气候中绽放的娇嫩花朵，在西北干燥的风沙中显得格外珍贵。至于十月里从何处寻来的栀子花，大概这就是许绍恒“钞能力”最直观的体现。
雷打不动的早安晚安信息，内容简短却暗藏心思。早安是片场的天气预报，再附上一句“今日风沙大，注意保湿”/“今日紫外线强，注意防晒”/“今日降温，注意保暖”。
晚安内容则更丰富，总是掐着她收工时间发来。
当她拍夜戏时必发，[收工后让小田热牛奶，别喝咖啡。晚安]，体现他的强势关心。
偶尔制造悬念，[今天遇到件有趣的事......明天告诉你，晚安]，引她追问。
周末的休闲娱乐，[今天没应酬，看了你去年那部电影（电视屏幕照片），晚安]，潜台词即使不在身边，他的注意力依然只给她。
一些工作状态，[连续72小时跨国会议，晚安（会议室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玻璃倒映出他松领带的修长手指）]，暗戳戳求她关心。
一些生活细节，[很久没夜跑了，今天状态不错（握矿泉水瓶的手臂肌肉线条张力十足），晚安]，拐弯抹角的注意的开屏。
片场倒是没再来过，毕竟他有那么多公司要管，有那么多商务活动要参加。但每周仍然派助理以“犒劳大家”的名义，带着冷链车给全组加餐，但菜单是她偏爱的菜系。
明岚舒看着晨光中沾着露水的栀子花，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许绍恒强势介入的考察期让她措手不及。她本该抗拒这精心设计的温柔攻势，却发现自己早已在期待每日清晨的那束鲜花。
那些掐着点发来的天气预报，强势中透着笨拙的关心，让她想起从前那个连爱都不说的男人，如今竟做这些俗套的事。
片场加餐时，她低头尝着熟悉的味道，突然意识到他记得她所有随口提过的小喜好。
她表面装作不为所动，却把枯萎的花瓣夹进剧本里珍藏。每个深夜收到他晚安信息时嘴角会不自觉上扬，甚至偷偷保存他夜跑照。
她知道自己终会被攻陷。不是因为声势浩大的追求，而是因为每个细节里藏着的，那个为她变得柔软、笨拙却执着的许绍恒。
只是她还需要一点时间，确认这次不再是幻觉，让自己鼓起勇气，再次走向那个曾经让她心碎的人。
在生日前夜，接到许绍恒从美国打来的电话时，明岚舒握着手机沉默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在窗玻璃上画着无意义的线。
纽约现在应该是凌晨，他的声音里带着冗长会议后的疲惫，却依然记得要回来陪她过生日。
“你那边忙的话不用特意赶回来。”她听见自己这样说，语气轻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可心跳却背叛了理智，一下重过一下。
电话那端，许绍恒似乎低笑了一声。电流传来他指节敲击桌面的轻响：“明明，”他嗓音沉缓，“你知道我一定会回去。”
她当然知道。就像知道他会记得她喜欢的花，会算准她收工的时间发晚安，会在全剧组都收到他犒劳的餐点时，唯独给她的是琴姨做的家常菜。他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窗外西北的风沙拍打着玻璃，她忽然想起去年生日独自在异国大雨中啃三明治的狼狈。而现在，有人隔着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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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时的时差，固执地为她预留了生日当天的行程。
“......随便你。”她最终只吐出这三个字，却在挂断后久久盯着暗下去的屏幕。
她没说好，但也没说不。这对于许绍恒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答复。
然而，明岚舒生日当天的最后一分钟，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从23:59跳转到00:00。
窗边那束栀子花是今早送来的，花瓣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惨白色。她没开灯，任由黑暗吞没自己，手指机械地划拉着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消息，连一条系统推送都没有。
她想起上周那通电话里许绍恒笃定的语气，想起他说“等我回来”。
手指悬在他们之间的聊天窗口上，打了又删，最后只发出去一句：「生日过了。」
发完就按灭了屏幕，像是怕看见那个始终没有回复的对话框。可三秒后她又忍不住点亮。消息孤零零地挂在最下面，没有任何回应，连“对方正在输入”的闪烁都没有。
窗边那束栀子花突然刺得眼睛发疼。
她以为自己会愤怒，可胸腔里翻涌的却是更可怕的情绪——恐惧。不是气他失约，而是怕他像一年前那样，又一次因为别人放弃了她。
手机突然震动，她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来。
是一条垃圾短信。
屏幕的光映着明岚舒骤然苍白的脸。
不是许绍恒。不是解释。甚至连借口都没有。
她直接关机，将手机重重扔进了沙发靠垫堆里。柔软的羽绒枕吞没了所有声响，就像吞没她那些没说出口的期待。
之后的一周，许绍恒仍然杳无音信。
这一周，明岚舒反复告诉自己不必在意。
清晨醒来时，枕边手机安安静静，再没有天气预报和早安晚安。明岚舒打开窗户透气，故意忽略窗边渐渐枯萎的栀子花。
这样也好。
本来就是他一厢情愿的游戏。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反驳：许绍恒不是这样的人。
他若想结束，一定会亲口告诉她。他若想消失，也绝不会留下这样明显的破绽。那些每日准时送达的花束，那些掐着时间发来的消息，突然全部中断，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太不像他了。
明岚舒的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反复划过通讯录又退回。当屏幕因长时间未操作而暗下的瞬间，她突然用力按下宋秘书的名字，仿佛怕稍一迟疑就会后悔。
电话接通前的忙音里，她死死咬住下唇。她一向要体面，此刻却主动追问一个男人的去向。更可笑的是，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份来质问。
前女友？考察对象？还是连生日约定都不敢当真的人？
电话接通得很快，快得让她心头一紧。
“明小姐。”宋秘书的声音依旧恭敬，却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紧绷。
“宋秘书，”明岚舒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冷静，“许......”话到嘴边突然打了个转，“纽约的工作还顺利吗？”
电话那头明显的安静了几秒。就是这几秒钟的沉默，让明岚舒的心直直地坠了下去。
“明小姐，”再开口时，宋秘书语气明显沉重了许多，“许总在温哥华转机时被警方带走了。”
窗台上的栀子花突然被碰倒，花瓶四分五裂。明岚舒盯着泛黄卷曲的花瓣，耳边嗡嗡作响。
“什么时候的事？”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就在...您生日那天。”宋秘书轻声道，“许总原本是要赶回去的。”
生日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