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尧，你出来！”
这日，关月尧才在屋中用完了晚饭，忽然，屋外传来了於单怒不可遏的声音。还不待关月尧有所反应，几乎就在下一秒，门帘被人粗暴地从外面掀了开。
关月尧隐约猜到了於单会是为了何事而来，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
“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惹得您如此生气？”她强作镇定的明知故问，可脸上的心虚却出卖了她此时心中的真实想法，果然令於单的神情越发狰狞了起来。
“哼！你明明知道，却在这里装傻。看来中行说果然没有撒谎，你为何不愿嫁我！”青年两步跨到了关月尧的面前，双手抱胸，一脸不服气地看着她。
於单问得直白，几乎没有给关月尧留下任何“狡辩”的空间。何况以她这些天的观察来看，於单虽然性子冲动，但也还算通情达理。
若是与他好好解释，也未必就无法取得他的谅解。想到这，关月尧伏下身恭恭敬敬地向於单行了一礼。
“我对殿下并无男女之情，所以不能嫁给殿下，还请殿下见谅。”
“并无男女之情？难道你心中还有别人？”於单闻言却没有一皱，弯下身子，将脸凑了过来，有些紧张地追问道：“那人是谁？可在单于庭中，你告诉我，我要与他决斗！”
一边说，於单一边再次站了起来，撸起袖子便作势要往外走去。可前脚才刚跨出半步，他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再次看向了关月尧。
“还是说，你喜欢的是以前在长安的汉人？”
关月尧闻言一怔，因为於单的话，脑海里不自觉又浮现出去病的脸来。可此时并不是深究此时的时候，她急忙摇头否认了於单的猜测。
“不是的，不是的，我如今没有喜欢的人。可是殿下，您是否忘了我是因何归降的匈奴？”
“原因？”於单愣了一下，他止住了动作思索了起来。片刻之后，他终于想了起来。
这个少女在来到单于庭的第一天便说过，她要带兵打回汉朝去，将那些曾经看不起的公卿大夫们都踩在脚底下。
虽然那时候，自己犹是不信，只当是她为了引起父王的重视，而在此大放厥词。所以才有了后来的比试，自己被她打服，也不由自主地被关月尧所吸引。
他在单于庭中，也算得上武力超群的勇士。更明白在比试中，虽然在气力上自己毫无疑问占了上风，可格斗从来不是只以勇力取胜，有时候，技巧也同样重要。
关月尧知道灵活的利用自己的优势，她使的招式自己虽然不曾见过，但也知道十分的厉害。那场比武，自己输的一点也冤枉。
於单不觉得输给比自己厉害的人，这有什么丢脸的，匈奴人崇拜强者。在有了想要追赶的目标后，自己才会进步的更快。
可即便如此，女人总是要嫁人的，这是自古以来天经地义之事，无人可以免俗。
“可是这与你不愿嫁我又有什么关系？你这样憎恨汉人，这个仇，我替你报了便是。难道区区一个匈奴武士的身份，还能比未来单于妻子的身份，更令他们胆寒吗？”
可关月尧闻言，却只是摇了摇头：“殿下还是不知我为何要投至匈奴，我要的是站在所有人的面前，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知道，我有着不输给男人的能力。
而不是站在某一个男人的身后，别人惧怕我，不是因为我本身便是他们的威胁，而仅仅只是因为站在我面前的男人。”
这样狂妄的话，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真是胆大妄为……於单不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此时她的眼睛并没有看着他，而是投向了他的身后，被人挂起的门帘外，很远很远的地方。於单觉得，少女的眼中好像在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令他的心头一烫。
“真是大胆的想法，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看你究竟能做到怎样的地步！”於单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忽然间觉得这样也颇有些意思，也更能激发自己的征服欲。
“关月尧，你可愿意来我麾下任职，为我效力？”於单话锋一转，盯着关月尧问道。可很快，他便想到，他的王叔伊稚邪对于关月尧的能力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恐怕，关月尧最后着落到何处，并不是她自己所能决定的。
关月尧并不想与於单搞坏了关系，何况此番才刚刚拒绝了他的求婚，就立刻又拒绝了他递来的橄榄枝，关月尧不想惹恼他。
可先前明明已经答应了中行说为左贤王效力，如今又该怎么委婉地拒绝於单的好意呢？
“罢了，我知道你的难处。你只需告诉我你想不想，只要你想，我便去向父王争取。你若不想，我也绝不强迫你。”於单看出了关月尧的为难，率先说到。
“若是如此，我自然是愿意跟着殿下。我与殿下脾气秉性都更为相投，您又会说汉话，怎么也比左贤王亲近些。”关月尧不敢再说出拒绝的话来让於单着恼，急忙顺着他的话答道。
“好！阿尧，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於单终于在这顶帐篷中，得到了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的心情大悦，撩开门帘便走了出去。
*
因为於单之事而掀起的波澜很快便平息了下去，可单于庭中并没有因此而恢复平静，相反，这里越发地热闹了起来。
楼烦与白羊二部的首领虽然损兵折将，却也不算大败而归。他们从大汉的诸郡劫掠了不少的财物和人口，也算收获颇丰。
只是这些战利品，又怎能没有单于的一份呢？
赶在大雪降临，封闭道路之前，两位首领带着丰厚的礼物，来到了单于庭中。一时间，随着西域诸国使节离去后而渐渐沉寂下来的单于庭，再次热闹了起来。
军臣单于为两位首领设下的酒宴，关月尧并没有资格位列其中，只能与其他的平民一起，隔着重重的帐篷，听着王帐中乐声大作，男男女女的欢笑声混作了一团。
当然，平民有着属于平民自己的娱乐方式。
可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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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呼气便能结出一团团白雾的天气里，关月尧并不想委屈自己，最终还是选择了窝在温暖的帐篷里，吃着旁人送来的烤羊肉，听着阿淳拉琴。
其实自“归顺”一来，匈奴人待她并不差，他们没将她当作奴隶来看待，因此对她便多有照拂。
草原上的生活环境恶劣，这里的人们早早就学会了团结一致，抱团取暖。每一个战斗力对他们而言，都是宝贵的。
可关月尧还是不敢与他们太过亲近，她害怕，若是与这里的人们真的产生了情感上的连结，那么日后在战场上相见，她会挥不动手中的刀。
所以在能够避开与这些匈奴人的接触时，她便会尽量避开。这让她和刚刚离开长安踏入西域的时候比起来，要显得孤僻得多了。
“这样下去不行，我必须尽可能的多去接触那些匈奴人才行。只有让他们放松了警惕，我才有可能获得有关于张骞的更多线索。
关月尧也没有忘记，她来到匈奴最重要的目的，却还迟迟未能取得令人满意的进展。
张骞的下落依旧不明，在偌大的单于庭中，她不知，也无法求助他人。
阿淳看着身边这个嚼着烤羊肉出神的主人，竟然觉得她有些奇怪，有些神秘。
她自幼长于单于庭中，并不是没有见过其他投诚而来的汉人，那些人若能得到於单殿下这般厉害的匈奴权贵的赏识，恐怕早就笑逐颜开地巴结上去了。
可是……她又看了一眼关月尧，直觉得得到於单乃至于左贤王的拉拢和看重，都并没有令她感到快乐。
在无人的时候，她总是这样心事满腹的模样呆坐着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好像，她并不是自愿落入这般境地的。
可是阿淳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开始时那般的讨厌她了。也许她有她不得已的苦衷呢？
“娘子，如今天气渐寒，您就这样干坐着容易着凉，不如早些歇下吧？”她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嗯？”关月尧一惊，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了出来，有些茫然地看向了阿淳的方向。
“啊，没事，我才刚吃完羊肉，肚子正涨得慌，想出去逛逛。我看外面晚会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呢，你要和我一起去凑凑热闹吗？”
关月尧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一扫先前的颓丧神色，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期待地往帐篷外走去。
“自己先前怎么会觉得主人神秘又不开心呢？”阿淳在暗中跺了跺脚，暗暗骂了自己两句。
可她并不敢就这样放任关月尧随意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虽然表面上看，她是单于身边的大总管指派来服侍主人的。
可实际上，她是属于阏氏的奴隶，也奉阏氏之命监视这个自大汉叛逃而来的校尉。若是她胆敢做事丝毫有损大汉利益的事情，阏氏都会想办法除掉她。
“您等等我，我给你找条毯子来。”阿淳应了一声，飞快地从一旁的榻上使起一条厚厚的羊毛毯后，快步跟上了关月尧的脚步，生怕跟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