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秋风中夹杂的凉意逐渐凝聚成锋利的寒刃,刮得街上行人纷纷垂头捂紧了自己的脸。
相较于南方的湿润缓和,北方的干冷如磨刀石将寒风磨得更加锋利,变本加厉在行人身上留下可怖的皴裂。
徐州,苏府门口。
“吁—”
马儿粗喘的声音在凛冽的寒风中四分五裂,混杂着“呼呼”的风声顺着狭窄的缝隙窜入车厢,惊醒了小憩的苏轼。
“郎君,到了。”望着再熟悉不过的牌匾,灵素从容地跳下马车在帘外回禀着。
“嗯,我知道了。”醒神片刻之后,苏轼抱着暖手的汤婆子,伸手掀开了挡风的厚羊毡帘。
他起身正欲下车,不料刚探了半截身子,早早就候在门口的苏迈便猝不及防闯入苏轼眼帘,扎得他眼睛疼。
苏轼蹙眉站上了前室,居高临下问道:“这天寒地冻的,你不在屋里温书,跑出来作甚?”
站在门前不求回报,等他归来的人早已离开。如今苏迈站在此处,俨然说明家中有大事发生。
苏迈快步下了台阶,站在马凳旁伸出了小臂,亲自扶着父亲下了马车,“今日府内做了拨霞供,孩儿特地再此等您回来。”
“莫绕弯子了,府内发生了何事,你且速速招来。”苏轼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没有心情与苏迈攀扯其他,也忽视了其眼尾藏不住的笑意。
天气转冷,徐州煤炭的需求量大幅度上涨,可眼下徐州境内的煤矿勘察工作还处在一筹莫展之际,他这几日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
本以为逃离公衙能偷闲片刻,不想竟是跳进了另一事儿堆。
感受到父亲的疲惫与不耐烦,苏迈不再卖关子。然而其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半晌还未听见回复,苏轼脚下一顿,直挺挺站在了刺骨如刀的凛冽寒风中。偏头看向耳根通红的儿子,苏轼诧异道:“迈哥儿,你今日怎如此磨蹭,府内到底……”
面对父亲的逼问,红晕肆无忌惮顺着耳根爬上脸颊,苏迈知道这事是躲不过的,索性一鼓作气道:“……阿楚有身孕了。”
剩下到嘴边质问的话顿时烟消云散,苏轼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他拍了拍儿子的背,鼓励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有什么好磨蹭的。”
与吕楚从成亲到如今相处的画面,走马观花般一帧帧从内心闪过,最后却定格在弟弟苏过的脸上。
“儿子明年就要参加秋闱了,然眼下府内只有阿楚一人,儿子怕……对其照顾不周。”苏迈道出内心的纠葛。
新生命的到来自是欢喜,只是来的不是时候。
苏轼似是想起什么,沉声叮嘱道:“妇人怀妊不易,你日后多陪陪她,莫让人家重蹈覆辙。”
重蹈谁的覆辙,父子二人心知肚明。
思及此,苏迈鼓起勇气道:“母亲要当祖母了,她今年还不回来吗?”时间一晃,又快到年关了。
苏轼闻言苦笑着,抬腿朝府内走去,似是想回避这个问题。
然苏迈在以为此话题无疾而终时,父亲的声音在前面再次响起:“她连不在杭州都不肯与我们说实话,你觉得呢?”
徐州的粮食前几日刚到,与粮食一路到的还有柳璃的信。信中没有对苏轼本人的慰问,只有对季璋在阳羡做营生养活苏迨的客观陈述,最后才委婉侧敲旁击询问其家中是否需要金银支援。
柳璃的这封信,彻底撕破了苏轼努力维持的体面。无论是年前杭州到密州的回信,还是现在从徐州到杭州的回信,每次都比预想的时间晚半月。
雷打不动的半个月,他怎会察觉不出其中蹊跷,只是他自欺欺人不想戳破罢。
“……”苏迈沉默了。
他也曾怀疑过母亲不在杭州。毕竟让父亲知晓她的去处,与留在苏府有何差别,甚至还不如留在苏府。
可眼下内心的猜想被证实,他没有得到真相的释然感,心中是止不住的难受——她是真地想与他们撇清干系。
“见过郎君,大公子。”倏然出现的朝云,打破了父子二人之间的静默。
相较于苏轼的淡然,苏迈反倒在朝云面前略显不自在,“你怎地来了?”
朝云收手起身,垂下眼眸淡淡道:“大娘子见大公子许久都未回来,让我来催催。”
“阿楚定是等着急了,父亲咱们快些回去吧。”担忧之色如溃堤的洪水,瞬间便冲垮了苏迈脸上强装的镇定。
朝云作为来“请”苏迈的女使,丝毫没有顾及身后的苏轼,转身小跑着跟上了苏迈的身影。
落后的苏轼也加快了步子,瞧着眼前之人的背影,他蓦然出声喊住了朝云,“你准备何时回阳羡?”
“郎君又想打探些什么?”朝云停步回头,目光灼灼地看向他。
她留在徐州的半年,苏轼不止一次同她说过话。可每次截然不同的开始,最终话题也总会落在同一人身上——王闰之。
苏轼心虚般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朝云前面躲开了她的打量,“阳羡有信送来,说是闰之已经离开了阳羡了。我只是想提醒提醒你,如今距离年关不过一月余,你若是想回去,可莫去错了地方。”
若是目的地错了,这年就得在路上过了。
娘子,离开阳羡了?
朝云闻言眼底划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失落。不过娘子说过随时等着她回去的,她相信季璋的为人。
“多谢郎君提醒。不过,”
朝云话锋一转,“怕是不能如郎君的意了。大娘子眼下妊娠反应来得厉害,中馈暂交予任妈妈打理。任妈妈留我协助她,这一时片刻怕是走不了了。”
她现在可是实打实的王姓人,她才不会给苏轼任何可能找到自家娘子住处的机会。
苏轼没有反驳她话中的阴阳怪气,顺势平静说道:“留下也好,任妈妈需要人陪。”仿佛他并没有想利用朝云,找到闰之的位置。
听着如此平淡的语气,朝云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气鼓鼓报复道:“既是陪任妈妈,还要协助打理后宅上下。那这月钱,郎君是不是该给给?”
“确实该给,每个月十贯吧。”苏轼沉思道。
棉花凹陷将朝云整个人都包了进去,无力感彻底将其笼罩。罢了罢了,每次与他说话,被气着的总是自己。
朝云脚一跺,不再接他的话,毫不留情超过苏轼,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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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着追苏迈去了。
望着又一消失在廊下转角的熟悉背影,苏轼双眼失焦,神也散了。
一年又一年,这是闰之不在身边的第二个年头了。
*
除夕,湖州。
“娘,宝娘子何时才会来呀?”苏迨百无聊赖地趴在矮桌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推着前面的枣磨。
尽管穿着新嫂嫂缝制的新衣,形单影只的苏迨还是没有在密州时那么开心了。
就连同一个游戏,也没有记忆中的那么好玩了。
季璋抬头瞥了眼窗外屋檐落下的阴影,轻声安抚道:“快了,今日除夕午后应该就没什么人了。你若是饿了,先吃点枣糕填填肚子。”
除夕的这一顿,可从午时吃到子时的团圆饭,需得大家一起吃才有团圆之意。如今朝云和阿生不在身边,二宝万不可再缺席了。
眼巴巴瞧着距离自己不到三尺桌上的美味佳肴,苏迨头一次推开了母亲的投喂。
他的视线在两者之间来回转悠对比,不禁嘟囔道:“娘,您不是怕周郎君把二宝拐跑了,怎么又放心让她去宝家食肆做工呀?”二宝若是不去做工,他早就可以大快朵颐了。
虽说二宝眼下只是账房娘子,不是掌柜娘子,但日日也与周郎君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有机会被拐跑。
“怕啊,”
季璋道:“所以我将宅子选在了公衙附近的小巷内。”尽管湖州物价不高,但这一进一出的小宅子还是花了她两百贯。
听着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小小的苏迨一时脑子转不过弯来,愣愣问道:“娘,这和他们有何关系?”
“当然有了。”
此处无旁人,季璋也毫无隐瞒之意,大大方方讲着自己的小心思:“你没发现巷子里的那些人家都眼熟你与二宝了吗?甚至还会主动同你们打招呼,问你们何时出去、何时回来。”
这条巷子里住的并非是直接吃皇粮的官员,大多都是公衙下的捕快和他们的家属。大家都没有官架子,还十分和蔼。有这样安心的街坊邻居充当她的“眼线”,季璋无需担忧二宝的安全了。
苏迨点点头,却还是没想通其中关联,仍顶着一双困惑懵懂的大眼睛望着母亲。
“真是把我们迨哥儿饿惨了。”
季璋伸手揉了揉小娃的头,不准备给他讲什么“距离只会美化记忆,接触才能暴露问题”,“棒打才会出鸳鸯”等超年龄理论了。
她出声吩咐道:“月牙,去食肆催催二宝。”
果真是说谁谁来,不待月牙出声,期待已久的门终于从外被推开了,“娘子,我们回来了。”
们?月牙不是在屋里吗?
季璋被吓得直接探身朝外看去,果然看见了除苏轼之外,第二不想看见的人。
看着院内亦步亦趋跟在二宝身后的男人,季璋毫不客气道:“今日除夕,我们王家人团圆。周安,你来作甚?”
院中人似是被唬住了,骤然停下了脚步。
季璋正欲继续给周安下马威,却蓦然感受到身后一阵拉力。
循力看去,只见苏迨无辜地看着她,“娘,您不是一开始就做了周郎君的那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