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两人迅速从密道离开。
钥匙和通行玉牌都在白头道人手中,他们出去费了点时间。
两人来到露天大殿的中央,归雪间从于怀鹤的怀中落到地面,他往前跑了两步,不小心踩到衣角,差点被绊倒。
一旁的于怀鹤扶住了他。
归雪间有点急,找到启动阵法的位置。
有人来了。
那人的速度极快,从法器断开,前后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了大殿上空。
就像一道射出的光线,归雪间的眼睛无法捕捉到他的踪迹。
直到那人停了下来。
归雪间抬起头,看着那人一身玄衣,袍边滚着繁复的金线,隐约可见其冷峻的面容。
仅仅是这样的注视,归雪间似乎都承受着极大的压迫感。
——是游疏狂。
归雪间想,他们的运气不错,是预料中最好的一种状况。
这座大殿隐藏着庸城最大的秘密,别的都可以出差错,唯独这里不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建造完成后,没有人在附近看守。地下的密道布满了陷阱和禁制,只有一个心腹定期为修为尽失的阵法大师们喂丹药,防止他们饿死。
游疏狂没有派遣任何人前来,因为这里太重要了,他必须亲自处理,以最快的速度;他也没有等待与任何人通行,因为他太自信了。整个庸城,乃至整个修仙界,能在这座城池中打败游疏狂的人根本不存在。
游疏狂停在半空,他没表现出着急,否则也太不符合他的身份了。
他低着头,睥睨着地面,辨认出他们的身份,一字一句道:“于怀鹤,归雪间。”
这人竟然认得出自己和于怀鹤。
归雪间皱了下眉,要么是游疏狂在左副使败走后调查过他们,要么是游疏狂和紫犀之间有联系。
游疏狂没有把他们当做障碍。二十岁的剑修和弱不禁风的容器,在他眼中比蝼蚁还要弱小,随手就可夺走两人的性命。
他大概是这么想的,归雪间能从他的神情中猜到。
然后,归雪间伸出手,一捧水从储物戒指中跌落,掉在石质地面,摔的粉碎,飞溅开来。
阵法启动了。
霎时间,一道刺眼的光芒穿破地面,向四周扩散开来。地下湖中氤氲着的灵力倾泻而至,化作无形的锁链,硬生生将游疏狂压得下降了几尺。
十数万人的禁锢压在一个人的身上,即使游
疏狂已至大乘甚至可能有半仙的修为也不会太好受。
与此同时光芒形成一道厚厚的屏障将内外隔开。这座大殿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无论发生了什么就算万人哀嚎沦为人间炼狱外界都一无所知。
建造之初游疏狂就杜绝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他考虑太周到了完全不给猎物逃生的机会。
现在这里成了他的囚笼。
游疏狂未曾低头弯腰很快又稳住了身形:“倒是有几分本事。但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吗?”
他看了圈四周眼神深沉最后落在了大殿中央定定地看着于怀鹤。
游疏狂懂得阵法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启动了的阵法唯独对自己生效由此可以推断出从未见面的归雪间和于怀鹤是以何种方式做到的。
所以他轻声道:“我的血从什么地方来的?于怀鹤你是我的儿子。”
于怀鹤松开归雪间独自向前走去。
归雪间先是看到他的脸
游疏狂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笑来:“真可惜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看不清形势。”
“三年前她如果愿意求饶说出你的身份未尝不能成为城主夫人。”
话在这里一顿游疏狂的语气没有后悔只有冷酷:“就像现在你和这个容器待在一起也只会死在这里。”
于怀鹤平静道:“是吗?死的人是你。”
地下湖中的灵力太过丰沛阵法的修建也完美无缺归雪间能感受到灵力穿过地面近乎实质压制着游疏狂的修为。
他行动之间却好像毫无阻碍看着于怀鹤道:“我很久不曾出剑了。那些人都不配我出剑。”
剑光一凛剑气已经抵达于怀鹤的喉咙。
于怀鹤微微偏头避开这一击拔出断红纵身飞去。
一息之间刀光剑影两人过了十多招。
他们同样都是剑修。
剑修太多了多到平平无奇。但说到天下第一的武器还是剑。提起最强的修士还是剑修。
归雪间曾听说游疏狂所用之剑名为神光是仙人遗落之物。自从得到神光后游疏狂未尝败绩。
准确来说游疏狂的故事太多名头太盛连偏僻的东洲都流传着他的传说。
某种意义上于怀鹤的人生轨迹和他很相似。
但归雪间从未觉得两人有相
同之处,于怀鹤和游疏狂时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游疏狂擅棋,也用剑。他下幻兽棋,不择手段,只是为了九洲大比魁首的虚名,仙剑神光用来放干芸芸众生的血。
于怀鹤不会这样。
他有下幻兽棋的天分,为此废寝忘食的努力,却在意识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后不顾之前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放弃得果决而轻易。他从不会胜之不武,他的剑永远不会挥向弱者。
两个顶级修士在大殿内较量,庞大灵力的碰撞之下卷起狂风。
归雪间的背后生出双翼,他悬于半空,怀中抱着鬼面琵琶。
指尖划过琴弦,奏响的琵琶声环绕在于怀鹤身旁。
烈烈风中,归雪间的长发在半空中飞舞,将他的身形衬得更为纤瘦。
他不是局外人,他是保护于怀鹤的人。
游疏狂抬手,挥剑,玄色衣衫遮掩住了他的动作,剑气自剑刃而发。
归雪间从未见过那样磅礴的剑气。
刹那间,于怀鹤身后的柱子被削成两半,上面的那一半缓缓往下偏移。
“轰隆”一声,半块石柱倒塌在地,碎掉的粉末四溅开来。
无论是剑,还是被剑气操控,砸向于怀鹤的石柱,都未能伤他分毫。
归雪间不懂剑,但他见过太多次于怀鹤练剑,也能看出于怀鹤和游疏狂两人剑法之间的差别。
游疏狂的剑法大开大合,完全不顾惜灵力,破坏力惊人,这或许与他久居上位,修为很早就领先他人有关。
不能说是一种浪费,一般人面对这种灵力的威压,身体的反应都会慢上几分,落败只在转瞬间。
于怀鹤的剑不是这样的。
他对灵力的操控细致入微,到了常人所不能及的地步,练剑时却很少灌注灵力。
于怀鹤为人冷淡,独自一人在外闯荡,他不想依靠外人,所以奇门遁甲,丹药阵法无一不通,是真正的全才,后来和归雪间一起离开白家后,动用武器便更为谨慎。
他要**,也要保护归雪间,必然不能以这样一种破坏周围除自己以外所有人或物的方式出剑。
于怀鹤短暂地停歇了一瞬。
游疏狂道:“二十岁就有这样的修为,不愧是我的儿子。”
好像于怀鹤的天赋全都来源于自己。
游疏狂的嗓音没有丝毫感情,却说出这样的话,令归雪间更为作呕。
他真的、真的很讨厌这个人。
但……归雪间又意识到一件事。
游疏狂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狂妄自信,他想要以这样的方式动摇于怀鹤。
于怀鹤不为所动。
他提起剑,灵力自断红上蔓延开来,不是光芒或威压,而是雾气。
这招叫做云烟渺漠,剑气化作云烟,剑刃可在其中随意穿梭,出剑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无法预判会从什么地方而来。
强攻之下,游疏狂避之不及,身上多了几道伤痕,但没有触及到要害。
他甚至有空评价:“于怀鹤,这是你从哪里学来的剑招?的确有仙人风范。”
于怀鹤没有说话。
话是这么说的,游疏狂随即握紧神光,周身的灵力暴涨。
风越发大了,几乎要将停留在空中的归雪间掀翻了,他用翅膀挡住了狂风。
境界之间的差距很难弥补,游疏狂本就天赋异禀,即使受到阵法禁锢,依旧是难以战胜的强敌。
琴弦弹拨得更快了,很急,像是夏日倾盆大雨砸在水面上的声响。
琵琶的防护是有限的,不可能挡下游疏狂全力一剑。
剑气之下,一切似乎都将毁灭。
于怀鹤的腰腹被割破,鲜血顺着那处的布料蔓延开来。
受伤的于怀鹤没有一刻的停顿,他身着白衣,半边衣裳都被血染红了,仍一往无前。
……很痛吧。
归雪间死死绷着琴弦,指腹被勒成青白。又太过用力,琴弦割破了皮肤,陷入血肉间。
是鲜血弹拨成的音调。
归雪间咬住了唇,他没有弹错,也不能弹错。
于怀鹤的身影跃至游疏狂的上方,将灵力灌注入手中的断红,直直下坠。
游疏狂举剑。
世上最锋利的剑刃,压缩到极致的灵力相击,一瞬间迸发出的力量,刺到归雪间睁不开眼。
铮铮琵琶,不绝于耳。
游疏狂被迫**几步,大笑道:“好!”
就是现在。
归雪间手中的琵顷刻间变为雀水。
人都有惯性思维,游疏狂也不例外。
归雪间确定游疏狂不了解自己的能力,紫犀应当猜到了,但他并不信任一个修士,一人一魔既相互合作,又相互戒备,没把这样的秘密告诉游疏狂。
归雪间一直在等待时机。
他没有扇动双翼,那样会有声音,会改变风的流动,任何细微的动静都会引起游疏狂的警觉。
接连使用鬼面琵
琶和雀水,对身体的负担极大,他之前也难以做到。
因为归雪间的灵府中虽然有足以渡劫的灵力,他却不能全部动用。
那些无法操控的灵力是空中的阴云,不受掌控,每吸收一件魔器或魔族的能力,相应的灵力会转化成雪,飘落在灵府中。
从魔界归来后,归雪间灵府中的雪已经堆了半人高了,所以才能做到这样自如的转换。
但是当灵力通过经脉,凝聚出雀水时,他还是感受到了轻微的疼痛,且在急速加剧。
归雪间深吸了一口气,没有慌张。
他的身体仿若雀水的一部分,绷得和弦一样紧,蓄势待发。
归雪间瞄准了游疏狂的心脏,他从未将这把弓拉到这么开过。
这一箭!这一箭!
破空声骤然响起。
归雪间和于怀鹤无需用言语沟通,两人心有灵犀,于怀鹤使出云鹤游雪。
箭和剑,游疏狂总要承受一个。
或者全部。
殁箭插入游疏狂的后背,断红刺入游疏狂的身体,于怀鹤竭尽全力,灵力骤起,将游疏狂的五脏六腑全都搅得碎裂开来。
游疏狂往后退了百余步,撞碎身后的石柱,一时脱力,重重摔倒在地。
半仙终究不是神仙,这样的伤势,如果能及时吞服大量丹药修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但现在的游疏狂已经不能动弹了。
于怀鹤没有收剑,他的伤口还在流血,走过的路上留下一道很淡的血痕。
雀水消散,归雪间浑身脱力,他没让于怀鹤抱自己,借着双翼降落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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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游疏狂紧皱着眉,似乎很疑惑不解,又在于怀鹤站在自己面前时释然。
他咳嗽了几声,吐出暗沉的血块:“没想到最后会死在我自己的孩子手中。”
于怀鹤低着头,眼神冰冷,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这个血缘上的父亲。
归雪间握住了于怀鹤没有拿剑的左手。
成王败寇,游疏狂是输了,但以他的性情,不会在最后一刻露怯求饶。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赢了。”游疏狂在身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扔出一块流光溢彩的令牌,“你有我的信物,我的血脉,于怀鹤,庸城是你的了。”
游疏狂似乎要将这场报复渲染成权力的交接——父与子之间偶尔是会有这样惨烈的冲突,但游疏狂和于怀鹤之间不是。
归雪间一怔。
果然,除了血缘上的联系,
游疏狂和于怀鹤的差别太大,他根本无法理解于怀鹤。
于怀鹤没动那枚令牌,这东西可以使他一跃成为修仙界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却对此毫无兴趣。
他看了游疏狂一小会儿,居高临下道:“我和庸城毫无关联,杀你只是为我的母亲于行竹报仇。
游疏狂的气息又微弱了些,他抬手擦去嘴角的血,尽量使自己说出来的话平缓而认真,像是在为于怀鹤考虑:“对不起,我不该杀了你的母亲。但庸城是你应得的,你能成仙,也可以让庸城成为第一仙城。
于怀鹤将断红插入游疏狂脸侧的地面,削断了这人的大半头发:“你是觉得,我接受后,承认你设定的身份。你将成为庸城的缔造者,所有人都不会忘掉你吗。
他很随意地戳穿了游疏狂的所思所想。
游疏狂是输了,付出了自己的性命,但他不想满盘皆输。
至少要留下什么,至少要赢得什么。
游疏狂撑着手肘,想要做起来,苍白的脸色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红。
于怀鹤道:“你不过是一个年轻人的手下败将,一个碌碌无为的人,一个惨败的阴谋家,终其一生,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很少会说这么多话。
归雪间偏头看向于怀鹤,反应过来。
于怀鹤只是……只是想折磨这个人,为自己的母亲报仇。
“你与魔族勾结的事会大白于天下,庸城人会以曾经的城主为耻,不会再提起你,修仙界为了防止别人效仿,也会三缄其口。再过一段时间,游疏狂这个名字会被所有人遗忘。
游疏狂死死地捏着那块令牌,他是一个自信到近乎狂妄的人,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他的自信终于坍塌了。
归雪间终于明白,为什么前世没有听说过庸城的背叛,只知道有在修仙界位高权重的修士与魔族有染。
原来如此。
于怀鹤了解人心,却从不**人心,他不屑做这样的事,但不介意讲给自己的杀母仇人听。
游疏狂颓唐地闭上了眼,他死不瞑目,但不愿露出那样的丑态,想抱有最后的体面。
于怀鹤不紧不慢地拔出断红,偏过头,对归雪间道:“闭眼。
归雪间乖乖闭上眼睛,却听到严壁经大喊,声如洪钟,响彻大殿:“于施主,剑下留人。
归雪间:“?
他是不是幻听了?
按照计划,严壁经他们不是
应该在外面守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再睁开眼时三位舍友已经出现在了不远处。
孟留春不太好意思地解释:“对对不起……我们见外面没动静就想过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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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了于怀鹤对游疏狂的折磨。
都怪修仙之人耳聪目明他们不想听也听到了。
归雪间艰难地转过头看向于怀鹤不知如何是好了。
严壁经走上前神情难得严肃施主都不叫了:“于怀鹤你杀了游疏狂之后渡劫必遭天道惩罚。”
不让于怀鹤杀游疏狂当然不是为了抢夺功劳或者严壁经的父亲与游疏狂的交情而是两人之间的父子关系。
在修仙界血缘的联系极为重要弑父杀母是极为严重的罪行必然会遭受天谴。
归雪间:“……”
和自己结下命契后于怀鹤经历的雷劫已经远超常人再杀了游疏狂下次岂不是真的要劈**了?
于怀鹤的剑上沾着血但至少此时此刻的游疏狂还没有死还不算是弑父。
别风愁是个离经叛道的妖族此刻都劝道:“我们杀了他也是一样的。”
严壁经看向归雪间似乎想让他这个未婚夫也劝一劝于怀鹤知道归雪间的话最管用。
舍友们这样着急当然是为了于怀鹤的仙途着想是再好不过的朋友。
归雪间抬起头缓慢地眨了下眼他说:“去吧。”
“我们一起去。”
于怀鹤不需要别人的支持归雪间会支持他。
孟留春似乎还要再劝被叹气的严壁经止住了。
两位施主固执己见菩萨难救。
于怀鹤拔出剑。
断红割断游疏狂的头颅鲜血喷涌而出于怀鹤本可以避开的但任由这血溅在自己的侧脸。
归雪间抬起手他的皮肤雪白没有丝毫瑕疵像一尘不染的白雪是这世上最干净的东西。
然后归雪间用指腹拭去于怀鹤侧脸的血好像也沾染上了弑父的因果。
于怀鹤半垂着眼看着归雪间。
归雪间的呼吸不匀还在小声喘气他这样望着于怀鹤眼眸中是纯粹的天真和不顾一切。
如果有罪孽归雪间也会同于怀鹤一起背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