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归雪间完全清醒过来了。
不大的房间,温暖的被子,点燃的烛火,以及坐在床头的于怀鹤,这是归雪间所能设想的最安全的场景,此时此刻却感觉到了从所未有的危险。
于怀鹤问的太直接了。
无论是魔修还是魔族,都是修仙界绝对容不下的东西。一旦被发现,就会万劫不复,但于怀鹤就是这么简单地问出了口。
冷意从手腕处的皮肤蔓延开来。
归雪间的身体抖了抖,低头看了一眼。
左手手腕系着发带,玉坠一离开被子,迅速失温,变得很冷。
归雪间模模糊糊地记起一点当时发生的事。他被放到了床上,有人替自己散开头发,他感觉到于怀鹤的气息随着发带消失,半睡半醒间拽住了发带一端的玉坠。片刻的僵持过后,对方似乎放弃了,很轻的一声叹息后,将发带缠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然后,自己又沉沉睡去。
当时什么都没有想,似乎连秘境中的事都全然忘记。
片刻的恍惚间,归雪间似乎还没有回过神,他才睡醒,眼眸里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好像很茫然。
于怀鹤半垂着眼,望着这双沾着水,湿漉漉的眼眸,似乎不为所动。
归雪间慢半拍地想起秘境中发生的事,自己射出的箭,投向许成非的幻术,丝毫不差的被于怀鹤看在了眼里。
于怀鹤当时没问,现在呢?
两人靠得很近,于怀鹤的手撑在床沿,归雪间一偏头,就能碰到这个人的手臂。
于怀鹤抬起手,捧着归雪间的脸,没什么表情的脸看起来很冷淡,动作却是温柔的,带着一点珍惜的意味,像是捧起一团初雪,必须要小心翼翼,才不会使其破碎。
这应当是一场审讯,但氛围却不是冰冷可怕的,好像又与审问无关,这个人连剑都放在了一边。
但又和过去不同,这一次于怀鹤是真的要得到答案。
归雪间察觉到了什么,屏住呼吸,没有说话。
他不是想用沉默来对抗,只是发生的太突然了,他还没有想好。
于怀鹤很有耐心,他的指腹停留在归雪间侧脸,在一片安静中随意道:“白存海的储物戒指,你拿走了。”
他提到很久之前发生的事,猝不及防间,归雪间的呼吸一滞。
只听于怀鹤继续说:“见白峰峰顶消失的殁箭,射穿了许成非的肩膀。”
殁箭——那
支连自己都不知道名称的箭,于怀鹤竟然知道?
似乎是察觉到了归雪间的疑惑,于怀鹤的手指动了动,压在归雪间的鬓角,低声道:“自己拿的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这么不小心。
听到这样近乎指责的话,归雪间没有来的心虚。
……他吞掉那支箭后,怕引人注意,确实没有特意查证是什么东西。
于怀鹤道:“见白峰丢了东西,又和魔族有关,我自然要去查证是什么。
归雪间一怔。
眼前这个人对周围的掌控真的到了可怕的程度,归雪间很难想象于怀鹤究竟做过多少事。
好像有点冷了,归雪间往被子里缩了缩。
于怀鹤继续道:“徒水村的第十七魔尊,他的眼睛,
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又移动了位置,落在了归雪间的眼角:“和你的眼睛。
于怀鹤这么说着,指尖抚弄着归雪间浓密的睫毛,偶尔会碰到一下眼睑,动作很轻且毫无防备,即使归雪间有一双魔尊的眼睛,一个人得到另一个魔族的能力听起来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他说:“我闭关时,你发觉柳垂今有问题,所以下山查看。这双眼睛,对魔族不仅是幻术。
归雪间胡乱眨着眼,睫毛在于怀鹤的指间轻微滑动。他咬了下唇,确定在自己睡着的时间里……不,或许是自己握住雀水,出现在于怀鹤面前时,于怀鹤已经串联起了这一切。
眨眼的间隙,他抬了下眼,于怀鹤侧着脸,不露声色地看着自己。
“查到柳垂今与魔族有交易。在秘境外看到柳垂今,你知道他是要拿走弄云仙宫的雀水。
于怀鹤每说一句话,归雪间的睫毛就会不自觉地颤抖一下。
这个人的可怕之处在于,只要露出一点蛛丝马迹,他就会顺藤摸瓜,追根究底,抓住所有事实。
只要于怀鹤真的想。
所以现在,归雪间说过的谎,骗过的话,都被一点一点剥离得干干净净。
在这个人的眼里,自己好像没有秘密。
明明于怀鹤什么也没做,只是将他隐瞒的事情一件一件说出来,归雪间却好像承受不了,心脏颤了颤。
但于怀鹤并不是为了伤害自己,归雪间很确信这一点。
好一会儿,归雪间说了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他慢吞吞地问:“你一直都知道吗?
于怀鹤说:“不是。有些事知道,有些事没有。
顿了顿又道:“隐约猜到过。”
“白家与魔族有关
归雪间想好像也是。在自己面前于怀鹤好像总是很容易忽略一些事。但不是于怀鹤不够敏锐而是他察觉到自己不想说所以不会深究愿意被自己欺骗。
归雪间抬起手感觉到光滑的玉坠在自己的手腕间滑动他有些迟疑应该要远离于怀鹤或者两人之间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让这场谈话这次坦白更正式一点。
但这场审讯本身就是含混的不清不楚的不是为了追究归雪间是魔修或者魔族的罪责也不是于怀鹤要讨回自己被欺骗的代价。
但归雪间还是扯住了于怀鹤的袖子他说:“对不起。”
对待归雪间道歉于怀鹤有点漫不经心他说:“不用道歉。我不在意。”
下一句是:“我要知道缘由。”
是魔修还是魔族对于怀鹤而言似乎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归雪间有点失神地凝视着微微摇曳着的烛火又歪着脑袋整张脸都被于怀鹤的手掌托住。
在于怀鹤的掌心中归雪间感觉到安全他想了想没有再隐瞒下去将本应该知道的事说了出来嗓音很低不太愿意提起那段往事。
归雪间说:“我从小就被囚禁起来没有出去过。你带着我逃出来我才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白家对我的身体做过什么当时不知道原因。”
于怀鹤看着他:“疼么?”
归雪间反应了一下慢慢道:“很久了。我当时还是个小孩子都记不清了。”
不知道于怀鹤信还是没信他又问:“真的么?”
归雪间的心像是被人攥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麻:“我只记得很害怕。”
然后于怀鹤靠得很近了他的气息好像能驱散归雪间的害怕。
在之前的十七年里归雪间承受的不仅仅只是剔除仙骨准确说剔除仙骨只是白家所做的事情中的一个步骤。
至于其他的归雪间也无从得知。
归雪间说:“出来后我打开白存海的储物戒指碰到一个魔器时那东西消失了。”
他回忆当时发生的事记起自己有多紧张也记起自己拿出里面的灵石要送给过分贫穷的龙傲天——那些是值得开心的事。
“我能吞
掉接触到的魔器那些东西会存在在我的灵府中可以用灵力再次凝聚。”
“我的灵府内存有足够渡劫的灵力。”
这样的能力简直可以说是骇人听闻了无论是修仙界还是魔界得知这个消息后大概都不会放过归雪间。
归雪间什么也没想呆呆地看着于怀鹤。
但短暂的沉默后于怀鹤问:“你的灵府是什么样的?”
意料之外的问题归雪间呆了一下:“雪。全都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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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怀鹤勾唇笑了笑他的手指压着归雪间雪白的脸颊两人之间的肤色对比很明显他说:“和你一样。”
归雪间也笑了眼眸中有细碎的光亮就像也下了一场细细密密的小雪。
于怀鹤问:“七杀藤呢?”
果然被发现了。
归雪间偏过脸有点想逃开这个人的掌控却没有办法他的嗓音很轻:“你受了伤……不想让你疼了。”
于怀鹤“嗯”了一声没有说谢谢。
归雪间也放松下来这样似乎也不错他不必再提心吊胆地欺骗于怀鹤反正这个人又不会去书院告发自己……
下一刻于怀鹤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吞食魔器和魔族这样的修行方式与魔族无异你却还是人这样或许会遭天谴。”
他没有指责的意思只是平静地叙述着这个事实。
话音刚落归雪间的脊背仿佛被什么贯穿他整个人僵硬起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件事但顾及不到那么多。
归雪间想要修炼想要摆脱原来的命运他不想死去不想沦为第一魔尊的容器。
他缓慢地仰起头于怀鹤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说出无比正确的判断:“归雪间你还要继续下去吗?”
“会遭遇天谴的。”
“要。”
归雪间垂着头露出一截脖颈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拽着于怀鹤的衣袖
吞食魔器的事归雪间从未有过后悔也不会后悔只是偶尔会担心被人发现该怎么办。
他会离开书院吗?不能再当周先生的学生不能再住在见白峰也不能再有朋友、同窗。
那些念头一闪而过归雪间从来没有担心过的好像只有于怀鹤。
而于怀鹤知道了这一切却丝毫不在意他好像只在乎自己会不会疼归雪间忽
然难过起来不是他非要以魔修的方式修炼而是他只能如此。
房间里是纯粹的寂静归雪间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片刻后于怀鹤低下身搂住了归雪间:“你说得对。”
他察觉到了归雪间过分用力的手指捏着归雪间的手腕让他松开手又握了上去两人十指相扣。
归雪间愣了一下很温顺地握住了于怀鹤的手。
他以为于怀鹤不会理解自己的执念也不会允许自己再这么继续下去。
于怀鹤说:“人族修魔有违天道你吞食魔器会解封灵府内的灵力一旦提升境界
这好像是一个死结是解不开的东西。
昏黄的灯光映着归雪间的眉眼他的唇色很淡好像血气不足有种苍白脆弱的美丽。
于怀鹤的目光落在归雪间身上:“有一个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以后少吃吗?
于怀鹤认真地说:“和我签命契就可以。”
归雪间有一瞬的怔忪。
命契——一生一次只有一人。
天道无情对修道之人似乎还有一丝怜悯。修道之人并非无牵无挂或许牵挂之人就是没有修行天赋会很快死去。即使强行以各种灵丹妙药或是投机取巧的**提升境界也会因修为过于孱弱死在雷劫下。
结成命契后修为高者能以己身为对方承担雷劫。而无论另一人的修为多低雷劫都是以修为高者为准降下。而修为高者自身渡劫时则要承担双倍雷劫。
而境界越高雷劫越厉害。
或许这不是天道的怜悯而是一种考验。
归雪间如梦初醒他蹙着眉看着眼前这个人。
于怀鹤早就想好了。
他的问题从来不是自己是魔族还是魔修或是曾经做过什么以怎样的方式修行于怀鹤全不在意他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于怀鹤将归雪间的手握得很紧淡淡道:“不是说了我会保护你。”
所以无论归雪间是什么人做了什么事会有怎样的后果于怀鹤的保护始终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