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执中关闭了夫与城,终止了流民进入大乾,也把从大乾返回的流民挡住。
同时严令箕子七州的官员,把所有从大乾返回的流民全部送回夫与城。
他一边审问这些流民,一边派人深入辽东打探情况,到底事情严重到什么地步。
但他这个命令,先让七州的官员不愿意了。
箕子国刚归附大乾,虽然进行了改革,但是箕子七州的大部分官员,还都是原来的官员。
孙执中的想法很好。
把箕子七州挨饿的百姓,放到辽东去要饭,这就逼迫顾道不得不收拢安置。
可是他太不了解箕子七州的官员的尿性了。
这些人没有操守,只有贪婪。
穷鬼去不去要饭,他们不管,但是那些有田产铺子,日子还过得去的人,必须去要饭。
你敢说不去?
这是孙镇抚给你的恩德,你敢不知道好歹?
从辽东跑回来的人,抢了值钱的东西,回到故乡刚漏出一点,就被他们发现了。
好大的狗胆,让你们去辽东要饭,不是去抢劫。
这些都是赃物,全都没收,由官府交还辽东。
什么?
你说你们不给,那看来你们是出去抢劫了,那就要按抢劫罪,就地格杀。
赃物我们还要没收。
所以孙执中关闭夫与城,不让流民过去,耽误了七州官员抢夺百姓的发财大计。
他们非常不满意。
现在又让他们,把从辽东返回的流民送回夫与城,这不是让他们二次抢劫露馅了么?
他们更不满意。
于是他们派出代表,通过朴恩英给孙执中送来大量的财物、美女和地契。
孙执中看完礼单之后,见了来人。
“孙大人,大乾有句话,叫‘千里做官只为财’,这些只是一部分,只要您别关闭夫与城,接下来还有。”
"而且我们七州官员保证,只要您在箕子七州一天,都不会少了您那一份。"
来人说完之后,满怀期待的看着孙执中。
哈哈哈……
孙执中爆发出一阵大小,笑的酣畅淋漓,来人也跟着赔笑。
孙大人笑了,这就是同意了。
孙执中的确是在笑,甚至在发自内心的狂笑,笑自己是个蠢货。
笑自己的自以为是,笑自己的异想天开。
笑自己一腔热血却造成这么大的灾难。
这几天他通过审问,已经知道这些官员,如何把良民逼离家园,强行送到辽东。
也知道了,他们对从辽东返回的流民,进行敲诈抢劫,私吞劫掠的财物。
自己沾沾自喜的德政,却变成了这些人,一条鱼两头吃的发财大计。
而这条鱼就是箕子七州的百姓,当然还有辽东遭受劫掠的百姓。
辽东和箕子七州百姓皆哭,唯独肥了他们。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人蛊惑这些流民在辽东劫掠的时候。
会说,‘我们抢劫的东西,分给孙镇抚一半,孙镇抚就会庇护我们。’
因为地方官驱赶那些有田产的良民,打的是他的旗号,这些人到了辽东,自然也要扯孙镇抚的大旗。
一世英名尽毁,晚节不保。
“很好,你说得很对,不过这些不够,老夫的胃口可是大得很。”
孙执中贪婪地看着眼前人,说道。
眼前来人并不害怕,反而十分开心,不怕孙镇抚贪婪,反而怕他清廉。
他贪一分,我们十分加给百姓,最终赚钱的还是我们这些官员。
无论谁来了,都要依靠我们。
“一切都可以商量,只要孙镇抚您开口,箕子七州竭尽全力满足。”
来人殷勤地说道。
“老夫,要的其实也不多,不过是抄你们的家,灭你们的族而已。”
孙执中说道。
“孙镇抚,您不要开玩笑了,钱不够可以加。”来人心中一寒,满脸尬笑着说道。
“老夫没空开玩笑,从你开始吧,拉出去杖毙。”孙执中一挥手说道。
随着他话音一落,两个士兵立即冲上来,拉住来人就往外拽。
“等等,不要杖毙,扒光了扔到城外,让他尝尝留民冻死的滋味。”
孙执中狞笑着改了主意。
“不要啊,孙镇抚,钱可以加,我们可以加很多,很多……啊……”
来人凄惨的叫声越来越远。
朴恩英就在旁边,吓得一句话不敢说,他觉得孙镇抚好像状态不对。
他好像是疯了,而且是极致冷静的疯。
只见孙执中处理完来人,就开始提笔书写奏折,长达几千字的奏折,一气呵成,一字不改。
奏折发出之后,孙执中立即点兵。
“镇抚大人,你点兵要去干什么?”朴恩英担心地问孙执中。
“去算账,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孙执中的目光之中,燃烧着熊熊业火。
“你守好夫与城,不许任何人出入,等下一任镇抚到来。”孙执中说道。
朴恩英只觉得后背一紧,浑身忍不住颤抖,这是在交代后事么?
这是要带兵去辽东,找顾公算账?
箕子七州的大乾驻军有两万人,一万人在都城壤城,一万人夫与城。
孙执中从夫与城带走了五千人,并没有去辽东,而是回到了箕子七州。
京城。
锦瑟还债的事情刚发生,太子跟陆端和温子初饮酒,决定召回袁孝武的时候。
孙执中的那封奏折进京了。
第二天太子就看到了奏折,不由得眉头一皱。
他不喜欢顾道,但是也不喜欢孙执中,这个老臣过于迂腐,还异想天开。
是属于那种把书本上的理想,奉为圭臬的人,实务上差了一点。
当礼部尚书合格,派他去监视顾道也正合适。
但是派他去镇抚箕子七州,实在有点不合适。
不过为了恶心打压顾道,这个不合适的人选,也就推上了不合适的位置。
奏折缓缓打开,‘请罪折’三个字,让他有了不祥的预感。
接着往下看,一股冷汗从太子额头往下流淌。
孙执中在奏折之中,毫不隐晦的,把自己犯的错事无巨细的讲清楚。
箕子七州官员,利用打开夫与城之机。
驱良民为乞丐,以夺其田产,抢返回之人所带贼赃以自肥。
箕子百姓哭死路边,而箕子官员自肥。
孙执中在奏折之中,承认轻浮失察,擅作主张,以致大松江畔百姓尸骨遍野,箕子七州二十万流民沦为野兽。
最后他说道:
箕子之地,官贪如贼,民心狭隘而无信,不足以大乾之民视之。
臣之罪,罄竹难书。
然,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臣,将以一己之力,担滔天罪孽,为后来者扫清一切障碍。
看到最后,太子已经开始发抖。
这个请罪的折子,让太子那严厉的谕旨,成了天大的笑话。
连始作俑者孙执中都承认他错了。
认定那些人是劫掠大乾的流寇,你还让顾道把他们当做流民救济。
这不是勒紧裤腰带喂狼么?
“孙执中该死,你该死!”太子把奏折摔了出去,愤怒的咆哮着。
孤如此支持你,如此相信你,你现在自己撤了,孤怎么办?
你告诉我,孤怎么办?
孙执中无意之下,给太子造成了上房抽梯的效果,把太子架起来,他撤了。
太子咆哮之后感觉胸口作痛,但他瞬间决定,把这个奏折压下。
立即派人去找孙执中,让他改口,一定要坚持原来的说法。
那些人就是流民。
顾道就散把流寇杀剩下一个,也要给我就地安置,安排救济。
这是朝廷的脸面,是他太子的尊严和威严。决不能冒犯,错也要给孤错下去。
以至于他根本没注意,孙执中最后那句,他要担滔天之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