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简单？”说完，十一娘一脸期待的看着段晞。
段晞心领神会，立刻配合地问她：“我好好奇呀，求十一娘快告诉在下吧！”
“你在府上行事低调，住的地方也如此偏僻，母亲配给你的一应用度却十分不错。”十一娘摇头晃脑地说，“由此可见，你的身份一定关乎一个大秘密，一个不能让小孩子知道的大秘密。所以我没有直接去问母亲，因为她一定不会告诉我。”
“那你是怎么做的？”段晞捧哏。
“我直接去问了府上负责外出采买的梁伯，我让他给我讲讲许都最近发生的大事情。”十一娘得意地勾起嘴角，“他说最近有人刺杀曹司空，曹家二公子正天天领着廷尉到处抓人杀人呢！”
段晞点点头。
“我问他：‘曹家二公子都抓了哪些、杀了哪些？’然后，我就拿着这些人的姓氏，挨个去问我母亲。‘书阁里的那个姐姐姓商吗？’‘书阁里的那个姐姐姓孙吗？’等我问到第四个的时候，我娘终于受不了了，她说姓段，让我别再乱问乱猜了。”
“杜夫人脾气真好。”段晞说。
“她知道我的脾气，如果不把事情弄明白啊，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十一娘毫不愧疚地说，她握紧拳头：“虽然她这辈子是有些倒霉，做了我的娘，但我会孝顺她的！”
段晞看着她，这一瞬间，她萌生出真的带十一娘走的冲动。
“那你之前是在做什么？”刘禅问，“欺骗五旬老人孔融吗？”
“不，那叫人设管理。”
她都自身难保了，却依然冒险上门为孔融的身家性命出谋划策，孤身一个女子，竟然愿意冒死送他的两个孩子脱身。
这叫什么？
这叫忠肝义胆、义薄云天、天地有正气。
少说要感动得孔融当场提笔写信。
“去我爹那儿打工而已，不用绕这么多弯子吧？”刘禅扭扭捏捏地说，“再说了，你人到了就行，何必非要做官呢？躺平享福也挺好的呀。”
段晞的眼危险地眯了起来，但她只是说：“闭嘴！你这个可恶的创二代。”
“段姐姐？”十一娘疑惑地看着段晞发呆，“我是不是……有些出格了？”
“也许吧。”段晞道，“但那又如何？”
十一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段晞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不早了，你再不回去，天都要黑透了。”
十一娘依依不舍地起身告退。
她刚走到门外，段晞便追了上去，手里还拎着一只灯笼，“胆大的小丫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小丫头立刻发出了惊喜的欢呼。
———
第二日，段晞一大早就起来，用缁布冠给自己束好头发，又做文士打扮，穿了一身细布直裾，还是用她前些天没能送出去的那两匹布做的。
出门前，她照了照铜镜，镜中映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还差一把鹅毛扇，我就能立马去cp展上出cos。”段晞端详着她刚修的粗眉，新冒出的眉茬比原本的矮了一截儿。
“你醒醒，”刘禅照例有气无力地说，“上海现在还在海里，广州现在是士燮的地盘。”
“那我去成都出，那儿你熟。等你发达了，在成都给我批一个办展许可。”她一边信口胡诌，一边仗着清晨人少，大摇大摆地往孔融的书房而去。
刘禅沉默了片刻，道：“你还是去找相父批吧。”
这次轮到段晞沉默了，找诸葛亮批允许假扮诸葛亮举办诸葛亮相关cp展的许可证。
“我就说还是你的胆子大。”段晞评价道。
———
孔融不在书房，他大概率还没起床，只有一个心腹老仆在书房打扫。
段晞大摇大摆地进了书房正厅，他眯起眼费力地辨认着，“您是——”
“是我呀，海伯。”段晞上前，把脸凑了过去。
“嚯！”海伯被下了一跳，“段女郎？”前两天见过的那个，的的确确是一位女郎啊。
段晞直起腰，摩挲了一下腰带，“怎么样？好认吗？”
她现在觉得自己容貌奇伟，英俊得可怕。
“不好认。”海伯连连摇头，现在的段晞看上去像个多情士子，“男生女相，定是个负心郎。”
“那我就放心了。”段晞得意地摸着光滑的下巴，“只是海伯，还没请教您，这‘负心郎’是什么说法？”
海伯撇撇嘴：“男生女相，哼，不是武人、就是富贵命，现在嘛，做武人早晚也是要富贵的。这世上的人，有几个富贵了不变心的？”
段晞竖起大拇指，“要么说您见多识广、阅历丰富呢！”
“听您讲话的口音，您是鲁人吧？”她又问。
“你这不是废话嘛？”刘禅吐槽。
海伯奇怪地看了段晞一眼，骄傲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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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是鲁人，我和他一起长大，我当然也是鲁人！”
段晞请教了几句汉末山东话，海伯非常慷慨地教给了她。
“不过，你跟我说实话，”海伯还是忍不住问段晞，“我说的官话，真的还有口音吗？”
“没有没有，”段晞只好摇头，“只是我是关中人，所以才能听出来一点点区别。”
段晞又制止了海伯去请孔融的动作，“反正孔公也是要来的，不必打扰他。我也该小心低调一些。”
趁着孔融还没来，她在海伯的允许下，翻起了书房的藏书。
这里都是孔融常看的书，各式各样珍贵的训诂和经论，对于现在的段晞来说，大部分都没什么用处，“这就是传说中的皓首穷经吧。”
她还是更需要实用文体，比如工作报告什么的。
刘禅非常认同地连连点头：“依我看，古来成大事者，也未必治什么经典[1]！”
段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夫的书如此好笑吗？”孔融缓缓走进书房正厅。
段晞把书卷放回架上，面不改色地道：“晚生追思先贤，能览书中高论，自然喜悦。”
“我看你笑得不庄重。”
“想到己身家仇国恨未报，故而自嘲。”
孔融沉默了。
看着他的皱纹，段晞难得有点愧疚，虽然只有一点点。
孔融坐到案前，命海伯研磨，他摊开竹简，道：“我现在便写信给玄德。”
段晞再拜，“必不辱使命。”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孔融写字。
刘禅又消失了。
段晞看着他把信简交给海伯，海伯又用绢袋分别装好，亲手送到了她身前。
段晞起身双手接过，看也没看，便直接放入了怀中。
“令爱令子离许之事，您考虑得如何了？”段晞问。
孔融拱手，段晞立刻起身避开，“您这是何意？”
“多谢女郎大义，”孔融道，“只是二子年幼，不好麻烦女郎远送。日后，我会寻机将他们托付给友人，让他们远离许都。”
段晞只能道：“如此也好。”
她看了眼海伯脸上的表情，起身而拜：“晞欲趁日暮时分离府出城，此去荆凉，定不辱使命。”
“请君保重，”孔融回拜，他担忧地望着她，“女郎见机行事即可。”
段晞再拜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