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同一块厚重的墨色绒布，笼罩着这座位于城市边缘的老旧居民楼。
王建国的书房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灯光将他花白的头发和布满皱纹的脸映照得更加沧桑。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疼。
那是程鑫成通过特殊渠道传出来的指令。
要求他，对江北下手。
王建国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浸湿了单薄的睡衣。
他感到一阵阵发冷，从头到脚。
江北。
这个名字在魔都意味着什么，他太清楚了。
年轻，狠辣，背景深不可测。
去动他？
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悲惨的下场。
可是……
程鑫成。
当年若不是程大少出手相助，他早就被高利贷逼得家破人亡。
这份恩情，沉甸甸地压了他十几年。
如今程鑫成落难，开口要他偿还。
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又能怎么拒绝？
一个被关进精神病院却依旧能把手伸出来的疯子，会接受他的拒绝吗？
拒绝的后果，他不敢想象。
王建国痛苦地闭上眼，发出一声压抑的叹息。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女儿王雪探进头来，脸上带着担忧。
“爸，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
她穿着可爱的卡通睡衣，声音轻柔。
看到父亲手中紧握的纸条和惨白的脸色，王雪心里一紧，推门走了进来。
“爸，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走到书桌前，关切地问道。
王建国猛地回过神，下意识想把纸条藏起来。
但已经晚了。
王雪眼尖，看到了纸条上"江北"两个字。
她的脸色瞬间变了。
“爸！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王建国知道瞒不住了，重重叹了口气，将纸条摊在桌上。
他简单说明了程鑫成的恩情和如今的要求。
声音沙哑而疲惫，充满了无力感。
“……事情就是这样。”
“程大少要我对江北下手。”
“我……我没办法拒绝。”
王雪听完，俏脸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
“去杀江北？爸，您疯了吗！”
“我们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这会害死我们全家的！”
王建国痛苦地抱住头。
“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程家的恩情……当年要不是他，你早就……”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
王雪看着父亲瞬间佝偻的背影，心如刀割。
她从小到大，是父亲含辛茹苦把她养大。
父亲身体一直不好，有严重的心脏病。
根本经不起任何折腾和惊吓。
更别提去执行这种危险的任务了。
那和送死没什么区别。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迅速滋生。
“爸。”
王雪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
她走到父亲身边，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
“让我去吧。”
王建国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女儿。
“你说什么胡话！”
他厉声喝道，因为激动，胸口开始剧烈起伏。
“你知道那有多危险吗？江北身边都是高手！”
“你一个女孩子，去接近他？那就是羊入虎口！”
“万一……万一失手，你会没命的！”
王雪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看着父亲，一字一句地说道。
“以前都是您保护我。”
“现在家里有难，该我站出来了。”
“您身体不好，还有心脏病，根本完成不了这个任务。”
“但我可以。”
“我年轻，灵活，不容易引起怀疑。”
“不行！绝对不行！”
王建国斩钉截铁地拒绝，脸色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涨红。
“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绝不能让你去冒险！”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
“我会去找人……花钱找专业的杀手去做！”
他像是在说服女儿，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王雪看着父亲激动的样子，没有再争辩。
她低下头，轻声说道。
“好吧，爸，您别激动，我听您的。”
“时间不早了，您先休息吧。”
她扶着王建国回到卧室，看着他吃下护心药，躺下，才轻轻关上房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王雪脸上的顺从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
她快速打开电脑，开始搜索一切关于江北的信息。
照片，履历，经常出入的场所，商业对手，花边新闻……
所有能找到的资料，她都仔细记录下来。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她才合上电脑。
眼中没有一丝困倦，只有冰冷的寒意。
她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必要的"工具"，装进一个双肩包。
然后，她留下一张字条，压在父亲的茶杯下。
天亮了。
王建国从不安的睡梦中惊醒。
他照常做好了早餐，放在了餐桌上。
“雪儿，该吃饭了。”
王建国擦了擦手，把围裙放在厨房里。
王雪的房间却没有动静。
这让王建国的心头一沉。
他快步走到女儿的房门口。
敲了几下后，里面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王建国用力推开房门。
房间里空空如也。
床铺整理得干干净净。
书桌上，放着一本他送给她的童话书。
他心中咯噔一下，发疯似的冲回客厅。
看到了茶杯下的那张字条。
上面只有简短的几行字：
“爸，我走了。”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家里的恩情，我来还。”
“等我消息。”
“不！！！”
王建国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他扶着墙壁，大口喘着气，心脏传来阵阵绞痛。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女儿到底还是去了！
去了那个魔都，去找那个可怕的江北！
他颤抖着手，拿出手机，想要拨打女儿的号码。
却听到关机提示音。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不行！
他必须去阻止她！
必须把她带回来！
王建国强忍着心脏的不适，冲回房间，翻出身份证和所有的积蓄。
他订了最快一班飞往魔都的机票。
然后，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机场。
坐在疾驰的车上，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老泪纵横。
女儿，你千万不能有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