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法师,如果早早遇到你,我真的拜你为师该多好啊?”六耳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挣扎的声音,眨了几下眼睛,逼回了眼中的湿热。
六耳猕猴不是傻子,相对于他认为的,被保护地严严实实,五百年后依旧单纯的同类孙悟空,他自从成为棋子那一刻,他就要开始成长,开始变得没有自我,他虽然没有做下什么真正的恶事,但他终究站在了恶的一面。
六耳低头不语,放弃了挣扎,任由文书菩萨前来将他捆缚。他想,自己绝对被那唠唠叨叨的老和尚感动的,他只是保全性命,减少挣扎反抗带来的不必要的惩罚。
六耳就这样沉默着被文殊菩萨带走了,他走的时候只回过头来,望了一下地上还在追着他身影看的唐三藏,然后闭了闭眼睛,转过头去了。
悟空知道他那唐师傅心肠一向软,加上六耳确实也没做下什么恶事,就连他虽然嘴上说着要把六耳猕猴用金箍棒打死,但也只是一时意气,若是真的冲动之下,打了下去,事后想来也会生出兔死狐悲之感罢了。
唐三藏心里怅然若失,但又不好和徒弟们讲,只是手中的佛珠转动的频率明显快了许多,心里已经乱了。
悟空注意到了,便悄悄蹲了过来,“师傅,你也不用为六耳太过担忧,那西天之上,佛祖和菩萨那么多,文殊菩萨带走六耳,待他交代情况之后,就会留他在灵山学习,等咱们去往灵山取经时,还能见到他们哩!”
大徒弟这般宽慰,很好得抚平了唐三藏那颗愧疚不安的心灵,他默念了几句经文,强打精神,骑上高头大马继续西行,只是从表面上看,他又变成了往常日子里的那般大德高僧的样子。
“还以为能看到什么精彩的打斗呢,结果就这么平平淡淡得拿住了那只六耳猕猴。”一场原本可能发生的大战消弭于无形,大家都很满意,唯一有些感到失落的就是急吼吼跟着通天来看戏的小高明了。
“别满脑子想着打打杀杀的,还是小孩子,思想简单一些比较好!”通天听着大侄子的话之后,有些无语,继而又有些担心,再这么下去,他这大侄子不会变成一个一根筋的“小笨龙”吧?
要是真的思想太过单纯,以后和他那些心思曲里拐弯的弟弟们碰上,恐怕会被坑的连渣子都不剩下什么了。
“可是我们来看戏不就是来看他们打打杀杀吗?乒乒乓乓得才有意思、才热闹哩!”小高明眨巴眨巴自己的大眼睛,说出来的话,让通天有些无言以对。
万万没想到,大侄子你只是想看热闹。通天被小高明这单纯天真的话给问沉默了,只好抬头撸了一把胖乎乎的龙头,嗯,还是不如毛茸茸的徒弟手感好。
嫌弃过自家侄子的龙鳞有些坚硬之后,通天见下面的事情结束,便要去找多宝问问事情的结果了。虽然徒弟们代劳把事情都解决了,让他不用操心的感觉挺不错的,但是没得到结果之前,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得安稳。
再说,他与多宝有多少年没见过了?当然是他没见过多宝,他早就知道这大徒弟躲在水镜后头不知道看了多久了。通天算了算,怎么也得有几百年乃至上千年了。自商周时代之后,人族兴盛至今,他与多宝已经有一千年左右不见了。
据乌云仙说,多宝每月都会化身小沙弥去功德池看他,如此也算让他这个做师父的欣慰了。当然,乌云仙提起多宝仍是有些忿忿之意,这个就暂且按下不表,待他们师兄弟见面之后,解开误会便会好了。
灵山之上的大雄宝殿中,如来佛祖屏退左右,独身坐在殿中的莲花宝座之上,心里罕见地有些紧张——毕竟在水镜之中和真实地现场亲眼见到师父尊面,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多宝,辛苦你了。”多宝,多么久远的一句称呼,让如来有些恍惚了一瞬,他在灵山这些年月,哪怕是慈航、文殊、普贤这类的旧相识对他的称呼再亲近做不过一句“我佛如来”,“多宝”似乎在他西出函谷的那一时刻就被掩埋了起来,再也找不到身影了。
正因为如此,更妄谈一句“辛苦”,佛祖神通广大是世人公认的共识,他不会疼、不会痛,不会伤心,不会愤怒,永远是泥塑金身、莲台之上拈花一笑的如来佛祖,是西方灵山的话事人,是当今诸位圣人之下最厉害的存在。
没人问他是否会辛苦,因为他身化三千,慈悲万物,无所不能。
“倒是师父您感觉状态好了很多。”仗着西方的那两位小心眼的圣人不在,如来也就是多宝起身将通天迎到主位,让他坐在上首,见通天坐了,多宝才露出笑意陪坐在一旁。
“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不钻牛角尖,状态也就好了。”通天打量了一下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颇有些感慨,“你的那些师弟们都跑来邀请我去他们那里住几日,只有你没开口,结果到头来,我第一个来的,就是多宝你的地盘,倒真是有趣!”
“这是师父与多宝的缘分。”多宝眉眼含笑,乐呵呵地回道,“师父想知道的事情,多宝这边已经有些眉目了。”
“就知道多宝你厉害!”通天一拍手,毫不吝惜自己对大徒弟的夸赞,“快和师父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幕后黑手是谁?”
多宝犹豫了一下,觉得按照师父如今的性子,如果他冒然将幕后黑手的名字讲了出来,师父他应该不会冲动地杀去女儿国吧?应该不会吧?多宝这么想着,心里却对这个念头逐渐有点打起鼓来。
是日,灵山之上剑气纵横,灵光四溢,世人皆以为金乌曜日之奇观再显现于世,一时之间,传颂的诗文墨画流传下来,而远在天庭的列位神仙,也都瞧见了西天的动静。
万能的千里眼和顺风耳早早打探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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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等玉帝开口传宣,他们就迫不及待、大步进了正殿,“陛下,西天灵山之上的大雄宝殿突然剑气纵横,其势惊人……”
“这点动静,朕能不知晓?说点别的,众位卿家不知道的那种!”
玉帝急急打断了千里眼即将展开的“长篇大论”,比起什么莫须有的剑气,他更关心剑气的来源和地点,大雄宝殿可是如来佛祖的所在,也算是灵山的核心位置,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强烈的剑气,这才是他想知道的,这两个抓不住重点的家伙!
“那大雄宝殿被削去了半边儿,臣下探听到是如来佛祖在其内闭关,参悟剑道,结果超脱大成,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所以——”见玉帝发怒,顺风耳探得灵山僧众的言语,赶紧一一转述过来。
“如来果然是天纵奇才,身兼百家之长,却能在精通佛门经义得分同时,精通剑术修行!”昊天有些羡慕,心里微酸,嘴上仍在夸赞,倒是丝毫没有怀疑顺风耳听来的讯息,一方面是顺风耳的能力他心知肚明,另一方面,如来本身具有多大的威能,他心里也心知肚明。
另一面,削去半面大雄宝殿之后,通天心里的愤怒终于泄去了大片,不至于怒气上头之后,口中喷出三昧真火一般地扛着剑去找那蚊道人算总账,就他师父的这个状态,一准掉进人家的陷阱里。
深知自家师父一生气就上头的老毛病,尤其还在得知这么多事情都是血翅黑蚊在背后捣鬼,那肯定第一时间要冲过去灭杀了他,想来那老谋深算的蚊道人肯定也在得知六耳被抓后做了相应的准备,师父就这么什么都没准备地去了,一准一套一个准儿。
多宝扶着自己还在渗血的胳膊,有些虚弱地坐在一边,“师父,先坐下歇歇,消消气,这事情得从长计议才是。”
他这般说,其实通天看到大徒弟的惨状的时候,就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一千多年没见面,一见面就把大徒弟打伤了,这算什么道理?他摸了摸脑袋,连忙把多宝扶到一边,“师父真是刚才气昏了头,下手才没了分寸,为师给你护法,你先调理身体。”
他这般说着,却正中多宝下怀,就等着师父这么说了,不把师父拖住,只让他急吼吼地去□□去,岂不是正中圈套?“还是要劳烦师父为我护法片刻了。”
他面上更加苍白,直看得通天心里的愧疚又多了几层,“哪里的话,咱们师徒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你就坐在这里,有师父在,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恢复如初。”
才一炷香,多宝失望得叹了口气,他多希望能再久点呀,不过一炷香也行,至少师父冷静下来之后,就不会去掀翻敌方老巢了。
多宝在这里忧心忡忡地忧虑着蚊道人的脑袋会不会在他师父的青萍剑下摩擦,那边蚊道人也知道了六耳被抓的消息,气得掀翻了桌子。
“真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