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当下，吴妄和阴灵正在斗法。
尽管从表面上来看，这场战斗似乎呈现出一种势均力敌的态势，然而实际上，吴妄这一方显然要更为轻松一些。
只见那阴灵施展出浑身解数，运用自身所蕴含的煞气凝聚成一面厚实坚固的盾牌，以此来全力抵御吴妄凌厉的攻势。
很显然，此刻的阴灵完全处于被动防守的境地。
然而，即便如此，阴灵手中的盾牌依旧难以抵挡住吴妄那如同疾风骤雨般袭来的剑气。
只听得一声声清脆的撞击声响彻四周，那盾牌竟被吴妄的剑气逼迫得连连后退，仿佛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欲坠，不仅如此，盾牌之上也逐渐浮现出一道道细微的裂痕，宛如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
“哼，你以为凭借这点能耐就能与我抗衡么？简直是痴人说梦！”
吴妄冷哼一声，沉声道。
说话间，他再次加大了注入桃木剑身中的真气力度。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真气波动以他为中心向周围的空气荡漾开去，犹如平静湖面泛起的层层涟漪，那些原本交织在空中的蜘蛛丝一旦触及到这股真气波动，便瞬间断裂开来，化作无数碎屑纷扬飘落至地面。
沈聆感觉到周围整个空间似乎都被这张力拉扯着，如紧绷的弦一样可能随时都要崩裂开。
“嗡……”
与此同时，随着吴妄剑气威力的不断增强，盾牌上的裂痕愈发增多且加深，其破碎之势已变得岌岌可危。眼瞅着阴灵即将无法承受住吴妄这般凶猛无比的攻击。
——吴妄毕竟是青城山的关门弟子，他的师傅是青城山最有威望的师祖之一，他从小被师傅养大，在师傅的教习下学习道家独门真气，因此在降妖除魔上，自然也比一般的道士更加厉害一点。
且说他用自己的一部分真气张开了结界，控制住了404女寝内的一切动静，并且仅用不到六成的真气就已经逼得阴灵节节败退，他心中有数，只要自己再催动能力，或许就能完全打破眼前这个鬼婴的盾。
就在这时，忽然他察觉到身后一阵鬼气袭来！
那鬼气阴森中带着血腥味，从他的后方直接穿透而来，如箭矢一样打破了他的结界，朝着他的后背打来！
“不好！”
他暗叫一声，来不及躲闪，那鬼气直接穿透了他的胸膛，他手中的桃木剑一抖，应声掉落在脚边，他趔趄了几步，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捂着被穿透的胸膛，低下头，吐出了一口深红色的血。
“道长！”
“吴妄！”
沈聆和林凌同时惊呼了一声，身边的沈聆赶忙扶住了吴妄的身子，她的手按在了吴妄的胸口上，她感觉得到温热的血液正顺着自己的指缝中流出，吴妄脚下的奇门八卦挂阵停止了转动，空气中由真气凝结而成的那把巨剑而在下一秒支离破碎。
吴妄微微拿开了自己捂着伤口的左手，发现左手的血是黑色的。
“这是煞气……”
煞气，如同奇毒，作用在修道者的身上，将使得血液无法凝固，身上的真气也会逐渐扩散，一旦强行催动真气运转，将进一步加重伤势，促使煞气入体。
他脸色阴沉地回过头看向了身后的宿舍门，刚才那道偷袭他的鬼气，就是从身后而来的。
“是我轻敌了。”
吴妄心有不甘地喃喃着，但嘴角却微微扬起，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弧度。
虽然受伤的人是他，但他却没有丝毫慌张。
沈聆听到身旁人的低语后，下意识地顺着他所注视的方向望去，只见404宿舍门口不知何时竟悄然浮现出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起初，那不过是一道暗沉的暗红色人形轮廓，若隐若现于昏暗之中，而在这轮廓的周遭，则有丝丝缕缕的血色雾气如潮水般缓缓涌动着，仿佛拥有生命一般。
伴随着那诡异的血色雾气不断翻涌，令人惊愕的一幕发生了——在那浓郁的血雾之中，一个女孩子的身形正一点一点地显现出来！
这个女孩完全是由那些血色的烟雾凝聚而成的人形，最初的时候，她的外形轮廓显得有些朦胧和模糊，就像是一幅尚未完成的画作，然而，就在众人屏息凝视之下，她的形象开始在空气当中逐步凝固成形，先是那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渐渐清晰可辨，随后便是精致的五官逐一凸显出来，就连她临死前身上所穿着的衣物也都逐渐变得明晰可见，仿佛时间倒流一般，将她生前最后的模样完整地呈现在了人们眼前。
沈聆想起了刚才在回忆中看到的那个女孩子的样子。
那个……在卫生间里诞下婴孩的女孩子的样子。
“你是……刘悦？！”
闻言，那鬼婴的动作也硬生生停顿在半空中，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它是知道这个名字的。
在那孤独而又漫长的时间里，它也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知道404宿舍还有一个失踪的女同学，它心中也猜测到了几分关于自己生母是刘悦的这件事情，但它在死后却再也没有看到过她，仿佛这个人从那之后人间蒸发了一样，从那时候起，它不再相信自己有母亲的这件事情，它认为自己是被母亲抛弃的孩子，一个被母亲亲手杀死的孩子，又何必心心念念那个不接受自己的人呢？
但就算是这样仇恨着，心中关于母子的羁绊也依旧存在。
在再一次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它那已经不存在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又轻轻跳了一下。
“你是刘悦……”沈聆看着显形在门口前的那个红色的人影，沉声说道，“我见过你的，我在你的回忆里见过你。”
闻言，那人并没有说话，而是平静地注视着沈聆。
她皮肤、头发全都是血红色的，一双眼睛亦然。
从那平静的表情上，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绪，她看起来就像是一潭死水一样，完全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又像是一滩泥沼，能够将任何投进去的东西全都吞噬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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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404的厕所，生下了你的孩子，但是它却有一条人鱼的尾巴，身上还有鳞片……你觉得自己生了一个畸形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势必不能为世俗所接受，所以，你就杀了它，甚至不给它长大的机会……”沈聆看了一眼身后的鬼婴。
此刻，她和吴妄就介于两个鬼魂之间，她不敢想象如果惹怒任何一方，会不会当场被两只鬼魂撕碎。
——吴妄的状态不是很好，沈聆尝试着用灵元草的灵气稍稍延缓吴妄伤口中煞气的入侵速度，但看着他嘴角带血的样子，她知道自己不能赌。
“为什么呢……你是想保护孩子的父亲对吗？连你的舍友都能猜到孩子的父亲是谁，其他人也一样可以……你本来满心欢喜地想要生下这个孩子，这是你和你心爱之人的羁绊，是你们的心血凝结而成的小生命，你认真做好了每一次产检，隐瞒过了所有人，希望能生下他，但是在看到孩子的模样的时候，你也崩溃了……你知道自己不能给那个男人带来麻烦，尤其是……带来一个畸形的孩子……你没有任何把握，因为你们都只是高二的学生，你们没办法承担一个畸形的孩子带来的任何后果。”
沈聆的声音很轻，她试图站在鬼女的角度分析她做事的出发点和苦衷。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或许鬼女比鬼婴更危险，因此，她希望利用自己信息上的一点优势，拉拢一下鬼女，至少，在立场上将他们都统一在同一个立场，减少鬼女伤害自己的可能。
这么想着，沈聆深吸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她看着鬼女，仿佛对着自己熟悉的一个朋友一般温柔地说道：“是马伯良吗？你想保护的人，也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你知道一个畸形的孩子不只是会毁了自己的未来，也会毁了他的前途，所以你将孩子扼杀在刚出生的时候，你不想连累他对吗？”
沈聆话音刚落，鬼女微微低下了头。
她发现，鬼女虽然仍旧是面无表情的，但从她的眼角流出了两行红色的眼泪。
“我知道，你也是个母亲，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别无选择，你也不会选择杀死自己的孩子……你一直被舍友欺凌，你忍气吞声地活着，你喜欢跳舞，可能……你是一个内心世界充盈的女孩子，他也喜欢看你跳舞对吗？所以你才会一直留在舞蹈室，放着曾经自己跳舞的歌……”
鬼女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要做四角游戏呢？你是想引导我们报警，然后借由警方的手在这个学校里找到什么对吧……”沈聆低下头，她转了转眼睛，一个猜测附上了心头，“在那一天……在你的舍友发现你死了之后……如果我是她们我会怎么做呢？我首先会崩溃，然后我会开始推卸责任，在相互责怪之后发现每个人都多少连带着说不清楚的的责任之后，我们三个就会变成一个团结的集体，一个……开始处理尸体的集体。”
沈聆说着，抬起头看向了鬼女。
她忽然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了。
“你是想找到自己的尸体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