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于节庵所想。
嬴渊并未怪此战王忠毅打得不够好。
他只是不明白。
脱欢在‘沙井’一带已扎营数日。
始终都保持着高度戒备，就是担心周军会去突袭瓦剌大营。
一直保持着防守的姿态，前来扎营的目的何在？
嬴渊思来想去，也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就是，脱欢压根就没有想过要‘一雪前耻’。
他来这里的目的，只是要将周军牵扯而已。
若是如此，那么，瓦剌真正的后手，便是马哈木本人了。
可怪就怪在，马哈木那边，也并未传出什么动静来。
承平三年，七月初旬，王忠毅率军袭击瓦剌大营的第四日。
嬴渊写了一道奏章，总结了北伐以来所有利弊得失与有功之臣的名单。
自北伐以来，满打满算，周军与瓦剌之间，只连战了四场。
阴山、突袭、守株待兔，再算上王忠毅这次。
涉及战将囊括整个大军。
虽然都是些小打小闹。
但在朝廷看来，这都是足以加官进爵的功勋。
嬴渊在论功行赏这块，用心光明正大，没有将士暗地里说三道四。
甚至在奏章写好以后，他还召集诸将，让他们共同来查看。
王忠毅见那奏章上，还有自己的名字，并且是夜袭敌营收获颇丰的大功劳。
一时间，便是有些羞愧，朝着嬴渊郑重抱拳道：
“嬴帅，您的好意，末将心领，只是，末将实在受之有愧！”
嬴渊笑道：“自脱欢扎营于河对岸时，全军始终处于戒备状态。”
“就算是本帅亲自领兵袭营，只怕也就能打到你这种程度。”
既如此，王忠毅也不再矫情，坦然受之。
心里想着，待将来，寻机会，定要将这个人情还给嬴渊。
在千户以上诸将都看完了嬴渊所写的奏章之后。
嬴渊才缓缓看向众人，语重心长道：
“对于这请功奏章，诸位可还有异议？”
除了地方军卫之外。
连日来的战事，居功至伟者是李川，陈大牛、萧逾明次之，王忠毅等人再次之。
总而言之，能获得大功绩的，还是嬴渊的一些嫡系将领。
这本身就没什么好说的。
而且，嬴渊给每个人都记了功。
别看功劳大小，经验与资历是最重要。
毕竟，他们是第一批来到草原的大周将士。
今后朝廷再与草原交战，必然是少不了他们这些人。
“嬴帅，我等都看了，您大公无私，我等钦佩，就如嬴帅所言。”
“是，我等无异议。”
“全凭嬴帅做主便是。”
“...”
听到诸将回应。
见状，嬴渊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诸将既无异议，今日便将这奏章发往京城。”
趁着此间将全军将领都唤来。
嬴渊干脆就瓦剌之事，让诸将畅所欲言，集思广益。
说什么的都有。
比如，脱欢只是陷阱，只要己方倾巢出动，马哈木那边便会将己方包围全歼。
再比如，有人猜测，是瓦剌内部出了问题，马哈木无暇他顾。
但诸将的猜测，在嬴渊这边，都不成立。
他隐隐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先退下吧。”
“这几日，还是要紧盯马哈木那边的动向，要确保做到万无一失。”
嬴渊忍不住叮嘱，随后，便就摆手让诸将离开大帐。
就在这时，忽有斥候急匆匆跑来，
“嬴帅，紧急军情！”
闻言，原本要动身离去的诸多将领，也都下意识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嬴渊更是豁然起身，道：“快说。”
斥候单膝跪地，抱拳道：“回嬴帅。”
“我等昨日探得，瓦剌首领马哈木已出兵，一路向东南，兵力约在两万人左右！”
马哈木动了？
待斥候话音刚落。
诸将便忍不住惊诧起来，
“一路向东南？朝着咱们来的？”
“难道马哈木想与脱欢联手，夹击我军？”
“马哈木沉寂数月，突然动兵，来者不善！”
“...”
说实话，不管全军将士怎样诧异。
除了刚得知马哈木动兵那刻起，嬴渊始终都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快速来到舆图前，问起仍半跪在地的斥候，
“你来之前，马哈木已行军于何处？”
斥候应声道：“卑职赶来之前，他们刚出塔出河。”
“算算时日，此刻已到亦集乃附近。”
亦集乃？
那里不是先前脱欢扎营所在？
距离‘小黄河’较远。
马哈木为何要绕路？
嬴渊凝视舆图良久，忽而缓缓转过身，看向诸将，
“马哈木麾下有三万大军，如今只出动两万，剩余一万，仍在塔出河一带。”
“两万大军，不直向东来，却要绕道亦集乃，诸将认为，马哈木，是奔着我军来的吗？”
此话一出。
诸将顿时感到困惑。
难道不是？
“这茫茫草原上，就我们一支周军，瓦剌不奔着我们来，还想奔着谁来？”
“鞑靼？瓦剌与鞑靼即使不和，瓦剌也不可能绕过咱直接去打鞑靼。”
“自阿禄台去世后，鞑靼险有危境，好在被阿禄台的几个儿子联手镇压，如今也算趋向平稳。”
“瓦剌若是真与鞑靼开战，岂不会使他们腹背受敌？”
“嬴帅，末将等不解，难道，这马哈木，还有别的心思？”
“...”
听到诸将皆充满困惑的声音。
就连嬴渊自己，都不知所思所想是否正确。
但是，他不敢赌。
万一也是有概率的。
嬴渊来到沙盘前，将本该插在塔出河一带的‘马哈木大旗’拔出，而后又狠狠插在了‘阴山’之上。
“倘若，马哈木自始至终的目标，都是夺回阴山呢？”
随着嬴渊的声音落下。
整座营帐，顿时鸦雀无声。
显然是都被嬴渊的那番话给震撼住了。
倘若马哈木真如嬴渊所想，是要奇袭阴山，而且一旦功成。
他们所在的这支军队，将面临左右无援且无辎重补给的后果。
而且，塔出河一带，仍旧有一万敌军未动。
这要是让马哈木将整盘棋给下活，那么，周军便无丝毫活路可言了。
只是，如今镇守银山的乃是宁夏三卫。
而且，不是都说草原不擅长攻城吗？
“嬴帅，倘若马哈木真敢如此作为...末将议，增兵阴山！”
岳峰缓缓开口。
事态之紧迫，使诸将都有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