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武场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像是一层黏腻的猪油蒙在每个人的喉咙口。
林寒站在高台边缘,手里把玩着那枚从吴道子尸体上搜出来的血色玉简。
玉简温润,表面刻着繁复的云纹,内里却流动着一丝令人作呕的阴冷气息。
这是钥匙。
通往血煞宗内门,也就是那个所谓“上宗”的唯一凭证。
“爷,都……都收拾好了。”
小胖子哆哆嗦嗦地凑过来,手里捧着一堆从吴道子干尸上扒下来的零碎物件。
他的脸白得像刚刷过的墙,眼神却时不时往林寒身上瞟,带着一种看见神明降世般的狂热与恐惧。
地上那滩属于刑堂长老的灰烬,已经被风吹散了大半。
“走吧。”
林寒收起玉简,没有多看一眼那些战利品。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除了灵石和能吃的“补品”,其他的垃圾都入不了眼。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演武场上空稀薄的云层,望向视线尽头那座巍峨的主峰。
那里终年笼罩在一层暗红色的血雾之中,隐约可见亭台楼阁,宛如云端仙境。
但在林寒那个正在缓缓旋转的魔种感知中,那哪里是什么仙境,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精心伪装的屠宰场。
一股比吴道子庞大十倍、且更加精纯贪婪的气息,正盘踞在山巅,像一只趴在蛛网中心的巨型毒蛛,冷冷地注视着这边的动静。
“既然主人家不开门迎客……”
林寒迈步走下高台,脚下的虚空荡起一圈圈黑色的涟漪。
“那我就自己去敲门。”
……
通往内门的路,是一条由白骨铺成的长阶。
这并不是形容词。
那真的是用无数根人类的大腿骨,整整齐齐码放、打磨后铺就的山道。
每一脚踩上去,都能听到细微的骨骼摩擦声,仿佛无数冤魂在脚下低语。
林寒走得很稳。
他身后,演武场上的数千名外门弟子依旧跪伏在地,没人敢抬头,甚至没人敢大声呼吸。
直到那个黑色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山道转角,才有人瘫软在地,发出一声劫后余生的哀嚎。
山道尽头,是一座高达十丈的汉白玉牌坊。
牌坊上刻着“血煞内门”四个大字,字迹殷红如血,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意。
而在牌坊之下,一道暗红色的光幕如倒扣的琉璃碗,将整个内门死死护在其中。
光幕表面流转着诡异的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灵压。
护山大阵。
林寒停下脚步,站在光幕前十步远的地方。
“何人擅闯内门禁地!”
一声暴喝如滚雷般从光幕后炸响。
紧接着,十几道驾驭着飞剑的身影呼啸而出,悬停在光幕内侧。
清一色的筑基初期。
这些内门弟子身穿精致的血色锦袍,个个神情倨傲,看向林寒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野狗。
领头的是个面容阴柔的青年,手里捏着一把折扇,目光在林寒身上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他腰间那个属于吴道子的储物袋上。
“吴长老的储物袋?”
阴柔青年瞳孔微缩,随即冷笑一声,眼中的贪婪毫不掩饰,“看来外门的传言是真的,吴长老练功出了岔子,让你这只外门的老鼠捡了漏。”
他根本不相信一个刚筑基的外门弟子能正面击杀吴道子。
在他看来,这一定是某种意外,或者是偷袭。
“把储物袋留下,自断双臂,滚回外门。”
阴柔青年用折扇指了指林寒,语气轻蔑得像是打发乞丐,“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
林寒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群高高在上的内门精英,就像看着一排摆在货架上的精美点心。
筑基初期。
虽然不如吴道子那个老东西肥美,但胜在年轻,气血旺盛,而且……数量多。
“咕。”
林寒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刚才那顿“正餐”虽然吃饱了,但刚突破的境界还需要大量的灵力来夯实。
魔种就像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在看到这些鲜活的“食材”后,再次发出了饥饿的嗡鸣。
“我在问你话!聋了吗?”
见林寒不语,阴柔青年脸色一沉,手中折扇猛地一挥。
“开启杀阵!把他给我轰成渣!”
“嗡——!”
护山大阵光芒大盛。
无数道血色光束在光幕表面凝聚,化作密密麻麻的箭雨,锁定了林寒周身所有的死穴。
这就是内门的底气。
有大阵在,别说是一个刚筑基的小子,就算是筑基后期的修士来了,也得脱层皮!
然而,面对这漫天杀机,林寒却笑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之中,那枚从吴道子身上得来的血色玉简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你们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林寒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光幕,钻进了每一个内门弟子的耳朵里。
“我不是来闯关的。”
“我是来……进货的。”
话音未落,他五指猛地发力。
“咔嚓!”
那枚代表着通行权限的玉简,被他硬生生捏碎!
玉简碎裂的瞬间,一股诡异的波动轰然爆发,却并没有像常理那样打开阵法通道,而是化作了一股漆黑如墨的病毒式灵流,顺着阵法的节点疯狂蔓延!
这是林寒在捏碎玉简的一刹那,注入其中的“吞噬”法则。
他修改了钥匙。
把“开启”变成了“吞噬”。
“滋滋滋——”
原本流转顺畅的护山大阵,像是被泼了一盆浓硫酸。
那些血色符文开始剧烈扭曲、腐烂,原本明亮的光幕迅速黯淡,变成了一种令人作呕的灰败色。
“怎么回事?阵法灵力在流失!”
“控制中枢失灵了!该死,他在干什么?”
光幕内的内门弟子瞬间乱作一团,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理解的惊恐。
“破。”
林寒轻吐一字。
他向前迈出一步,看似轻飘飘的一拳,毫无花哨地轰在了那层已经摇摇欲坠的光幕上。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座守护了血煞宗数百年的护山大阵,就像一面被铁锤砸中的镜子,轰然炸裂!
漫天碎片如晶莹的血雨般洒落。
狂暴的气浪裹挟着阵法崩碎的反噬之力,狠狠撞向了那群悬停在空中的内门弟子。
“噗!噗!噗!”
十几名筑基修士如下饺子般从空中坠落,口喷鲜血,护体灵光瞬间破碎。
烟尘弥漫中,一道修长的身影踩着满地晶屑,一步步走了进来。
林寒身上纤尘不染,那件由灵力凝聚的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走到那个阴柔青年面前,此时对方正捂着胸口,惊恐地在地上向后挪动。
“你……你是魔鬼……”
阴柔青年颤抖着,手中的折扇早已不知去向,那张原本保养得宜的脸此刻扭曲得不成样子。
“魔鬼?”
林寒歪了歪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称呼。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青年的天灵盖上。
触感温热,脉搏有力。
这才是活着的味道。
“不,我是你们的报应。”
林寒嘴角微扬,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也是你们的……食客。”
“吞。”
黑色的漩涡在掌心爆发。
“啊——!!”
凄厉的惨叫声只持续了半息,便戛然而止。
阴柔青年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一身精纯的筑基灵力连同生命精华,瞬间成了林寒的养分。
随手扔掉这具干尸,林寒抬起头,看向剩下那十几名已经吓傻了的内门弟子。
他的眼神平静,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排好队。”
林寒擦了擦手,语气温和得像是在招呼客人。
“一个一个来。”
……
半刻钟后。
牌坊下重新恢复了死寂。
地上多了十几具干瘪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汉白玉铺就的广场上,像是深秋枯萎的落叶。
林寒站在广场中央,闭目调息。
体内的灵力如同奔腾的江河,在经脉中发出轰隆隆的雷音。
十几名筑基初期修士的“贡献”,让他刚突破的境界彻底稳固,甚至隐隐有了向中期迈进的趋势。
这血煞宗,果然是块宝地。
“啪、啪、啪。”
一阵孤单而清脆的掌声,忽然从广场尽头的台阶上传来。
林寒睁开眼。
只见那条通往主峰大殿的长阶尽头,站着一个身穿紫金长袍的中年男人。
他负手而立,面容儒雅,两鬓微霜,看起来像个饱读诗书的教书先生。
但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比林寒见过的任何人都更加深不可测。
那种气息并不狂暴,反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但正是这种平静,才让人感到彻骨的寒意。
血煞宗宗主,金丹初期,厉天行。
“精彩。”
厉天行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寒,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反而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的赞叹。
“本座执掌血煞宗六十年,见过的天才如过江之鲫,但像你这样吃相难看,却又让人挑不出毛病的,还是第一个。”
他缓缓走下台阶,每一步落下,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分。
那是一种名为“势”的东西。
金丹期特有的领域。
“杀了吴道子,破了护山阵,又吞了我十几个内门精英。”
厉天行在距离林寒十丈处停下,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里,陡然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血芒。
“年轻人,这顿饭,你吃得消吗?”
林寒看着他。
体内的魔种在这一刻疯狂震颤,不是兴奋,而是警示。
眼前这个男人,很强。
比那些筑基期的“点心”强出太多。
那颗金丹里蕴含的能量,就像是一座压缩到了极致的火山,一旦爆发,足以将现在的他烧成灰烬。
但林寒没有退。
他反而向前迈了一步,那是进攻的姿态。
“吃不吃得消,那是胃的事。”
林寒抬起手,指了指厉天行的胸口。
那里,一颗金色的光点正在有节奏地律动。
“倒是宗主这颗金丹……”
林寒舔了舔嘴唇,眼中的红光再次亮起,带着一股要把天都捅破的狂妄。
“看起来,似乎很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