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班子的腔调戛然而止,无数视线隔空追至阿清身上,他却不知为何僵住了。掌心瓦片粗粝,可他许久才重新恢复知觉,这时那锦小夫人已经转身看过来,阿清鼻息不稳,要摔下去前腰际伸来一只手,悬空将他捞回去。
“在发什么呆?”
后背抵着一个坚实的胸膛,阿清失了重心跌进解里尘怀里,瞳孔微微失焦,可再抬起头来时又掩去,像是一晃而过的幻觉。
虽然,柔软的身体是真的。
解里尘坐得端正,掌心抚过那段软腰,手下肌肤瞬间颤了颤,末了又将人摁住不让人逃开。
“唔……”
阿清的鼻息很轻,在颤。
高处难以稳住身形,阿清下意识抓了解里尘的小臂,要推开前被托着腰往别处一滚,很快锦家有人轻功上檐,却什么也没见着。
“夫人,此处无人。”
一瓦之隔,声音从檐上传来,那人很快踏着瓦离开。阿清两手攀着房梁,小臂露在外头,被解里尘拉上去。
“怎么?同那小公子看对眼了?”
屋外,戏班子重新列了队,一声长腔伴了唢呐穿透商街。阿清像是回过神来:“不是……许是看错了。”
这句话解里尘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过,他手下用力,将阿清弄得轻颤,偏要追问一句:“看错了什么?”
阿清的眉间微微蹙起,被问着时喉结动了动,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
这时,锦安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耍无赖一般也想去房顶看:“本公子没有看错啊!就是那人,眼睛很漂亮的,像仙子一般……你们让我上去!”
“少爷这太危险了……”
下人们在旁边劝,许是被劝烦了,锦安平发出一声尖叫:“我就要他!我就要他!”
孩童特有的声调让在场听墙角的都不约而同挠了挠耳朵,只当少爷又在耍小脾气。
眼睛很漂亮?
解里尘捏了人的下巴看了看,阿清一双黑瞳生得漂亮,柔和,没什么攻击力,此时不似方才那般愣神,稳稳回望过来:“真的没什么……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解里尘不信,却还是放开他,看窗外车辇随着戏班子流向远处,各路商家十八般武艺拦在前头,就是想得小公子青眼。一时间色香味琳琅满目,人声渐远,戏班子却未停,人群外看着会误以为入了年节。
“艮簿宗有阵术加持,行迹隐蔽,除却必要的仙宗大会几乎不现身。”解里尘说,“只知道艮簿宗的大致范围是在陵荣城附近。先在此处住下来再打听。”
阵术太过繁琐,往往游历在如今仙宗正统的边缘,能流传下来的也不过都是些寻常的阵法,要说真正的阵术实则没几个人在学。
正因为这艮簿宗太过神秘,别说五十年前,就算是三百年前他还在符镜宗时也未见过里头的人,因此寻仇也寻不到这地方。而仙宗大会……也不是他解里尘能进去的。
两人从旁处走出来,远远见着那小夫人被人搀扶着坐进车辇中,木轮一晃,在周围人的簇拥下往前走。
阿清跟着人群往前走两步,蓦地站在原地,又退回来,不像“没事”的样子。
“莫要同我说,你和那锦家小夫人有些渊源?”
阿清摇摇头,折返回来,同解里尘站在一起:“她在陵荣城我在汝饶镇,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他看解里尘挑眉,不信的样子,叹了口气又说,“只是觉得她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故人?
解里尘往人群中看了眼。
阿清没有上前攀谈的意思,只是又远远看了阵便收回目光。两人在街上慢慢走了会儿,这“清场”看样子也非全然清场,在车辇看不到的地方几个梁上君子跳下来采买。商贩也见怪不怪,打一份工挣两份钱,美哉。
锦家的游街是整整一个下午。
深秋,白日苦短,到了申时日头已经落下了。傍晚时橘红的光铺满长街,锦家看样子是走了,街头护卫撤去,先前被拦在外头的人涌进来,竟比清场前还要热闹。
阿清看什么都新奇,却又不敢一人走太远,揪着解里尘的袖口四处看。解里尘看多了这种地方,目不旁视地往前走,袖口时不时一紧,阿清白净的指节搭在上面,微微发力,像是离不开他的样子。
两人什么也没买,等终于日落后选了家面庄坐。大桶面汤上白气滚滚,面汤很浓,说是用牛骨熬了七个时辰。
阿清要了碗云吞面,面上桌时他看着这青瓷碗,只觉得自己的生活变了很多。奶白的面汤里有五只虾仁,七只大云吞,一把小青菜,面是素净的三细。面庄里声音嘈杂,有江湖修士,也有像他一般的凡人,浑身很暖。
身旁碗碟相碰的声音传来,解里尘坐下,手上一笼包子流出肉油。他将小蒸笼放在桌上,往窗外一抬下巴示意阿清瞧。只见长街华灯初上,灯火映在五彩布之间,带起人影窜动,好不漂亮。
“如何,大城镇的光景也让你见着了,跟着我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解里尘拎了只包子吃,这是阿清第一次见着解里尘吃茶点之外的东西,不由得看完全程。
解里尘吃包子的时候不像个上仙,一口一个,见他看着,嘴里咀嚼停下来,长眉一掀,两腮还鼓着:“怎么?”
“稳不稳的我不知道,”阿清指了指腹上的伤口,垂眼,憋住笑,“倒是赚了不少。”
——原来云吞很滑,里头也是鲜的。
——原来这就是细面,吃起来好像会弹牙。
他这么想着,冲解里尘笑了笑。解里尘十分受用,要这小奴隶笑可不简单。
面庄选了个好地方,对街就是戏台子。两人吃过,对面戏班正好开场。一阵锣鼓响,解里尘正支着头准备听曲儿,只听近旁一声“咦”,一个欢快的声音传来:“这么巧,你们也在这儿?”
他回过头去,这人正是白日里那个嗑瓜子儿聊八卦的,此时他摘了面罩,生得一副俊朗好样貌,手上三碗大面自来熟地往阿清边儿上一坐,屁股还没坐稳就猛嗦一大口。
“吸溜——”
对街的戏班同时唱起来:“正道那天是好阴晴——”
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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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吸三口面才堪堪将脑袋抬起来,嘴皮子吐出一个完整的虾壳,说:“我叫阮飞鸿,你们呢?”
阿清看了眼解里尘,对方眼底不耐倒没有说话,便回道:“我叫阿清,和我家解公子一道出的门。”
我家公子。
解里尘提了提嘴角,看蝼蚁的眼神也淡下去些许。
“你们也来陵荣城玩儿?”数息间一碗面就见了底,阮飞鸿端起另一只,“我们这陵荣城七天七夜也逛不完,你们若要听些街头巷尾的消息啊,找我准没错。”
末了又吐出个虾壳:“十两银钱一次。”
“……竟要十两?”
“自然!”阮飞鸿将下一口面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当陵荣城是什么地方?消息最贵嘛。”
阿清默默往嘴里塞了个瓜子,窗外那戏班子正唱到高潮处,那穷生唱腔婉转凄凉,正往地上一跪,长袖在空中绕半圈,对着那花旦唱——
“可怜我十年寒窗苦读书,抵不过贵人一朝枝头凤。朱门宴宴暖烛光,不知我寒雪三尺没膝头呦——呦——呦——
“你呀你呀半生修行磨心智,清风当寻两袖儿好,却得我作一曲儿《平生赋》,不负当年春来好……”
火烛红光映着人影幢幢,幕布“唰”一声落下,几个唱角的身影在幕后层层叠得,正要赶下一幕的排布。底下人吃零嘴的吃零嘴,闲聊的闲聊,没人注意到有一道影子出现在正幕中间,一动不动,被橘光映得格外黑。
半柱香的时间,幕后身影渐渐停下。
大幕拉开,锦家小少爷惨白着一张脸不请自来。
台上的戏角儿竟也纷纷愣住了,方才分明这几人都在幕后忙活,却无一人注意到有多出来的一个人。
锦安平站在台中央,瘦小的身板挺得笔直,像一场独角儿戏。忽地,他嘴角裂开,张扬的笑容和呆滞的眼神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嘴里一句童音,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硕鼠大,硕鼠圆,硕鼠呀硕鼠呀上灯台
火烛烫,火烛燃,火烛呀火烛呀吞金銮
咚咚跳,吱吱喧
诡仙呀诡仙呀请入怀
拔掉它的牙齿,割掉它的舌头
砍断它的手脚,刺瞎它的眼睛
咚咚跳,吱吱喧
硕鼠硕鼠上牲台
跑不掉啦咯咯咯咯”
尖锐的童音回荡在戏台上空,大多数人还未反应过来,一度十分安静。锦安平唱完这段骤然闭嘴,双唇发紫,两眼直直瞪着前方,“扑通”一声倒下去。
“平儿!”
人群中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锦家小夫人推开身边的婢女,从远处冲进来,鹅黄的外罩被风吹起,露出她半边散碎的长发。
“我的平儿啊——”
她冲上戏台,猛地扑向锦安平,细碎的哭声从台中央响起。烛光尚未熄灭,夜市灯火通明,母子二人跪倒在戏台上,下方婢女乱作一团,像是一出感人肺腑的折子戏。
阿清不知什么时候起身站在窗边,隔了片人海望向那戏台,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