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话,徐微垣与阿清一前一后便进来了。阿清垂着眼,神色看不出异常,徐微垣眼神冰冷,看见解里尘时更是拧了眉。
解里尘不知他什么意思,把目光重新转回来,对林臾缓缓吐出两个字。
“不见。”
“这……”
虽说是求人,林臾却没想过解里尘会拒绝。
林臾在玄霜宗内的天赋称不上最佳,但不得已顶上宗门事务这么些年,总有种踽踽独行的感觉。他有时也会想,如果有个长辈在上头那就好了,天塌下来也不是一个人扛。
不是像师尊那样爱发脾气的,也不是像徐师叔那样冰冷难以靠近的。
解里尘……就很像那种人。
而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解里尘让他觉得意外地好说话。
这好像还是解里尘头一回拒绝。
屋内光线更黑了——不是因为黑夜,而是因为一屋子小孩身上坏死的皮肤。
解里尘居高临下,看着陈盼玉那张脸嗤笑一声,问林臾道:“都问出什么了?”
林臾定了定神,看徐微垣一眼,见师叔没有反对,便说:“她的神形一直在挣扎,有自戕的倾向,神形自戕的话……恐怕醒来也会痴傻,所以方才我们才答应她见仙尊,也是缓兵之计。”
菩提锁,杀人于无形,差点被列为禁器的原因便在于此。到如今能用它的也不过六大仙宗的几个宗主。
林臾继续道:“陈盼玉,汝饶镇人,二十七年前与镇内陈元成婚,生有一女,后女儿失踪,据说陈盼玉由此疯癫,夫家的地税自十八年前便断了,大概是那时离开的镇子。”
“但听徐师叔所言,陈盼玉对那男孩态度特殊。”林臾说着,指了指一旁的男孩,那孩子就是先前攻击陈盼玉的那个,此时面如白纸,全然一副死人样,“我们查了镇上人物宗谱,却没有查到陈盼玉有一个儿子……却是方才问起时情绪激动。但……因为年代久远,我们也难以查出是否是他人所生。”
“还有,这些小孩和陈盼玉身上都有大大小小各种伤口,可摸到脉搏但□□损伤已非常人能承受的范畴。一致的是胸骨处有一道深痕,我们怀疑是有人以此施展禁术。”
“……就这些?”
解里尘半只脚已经踏出了屋子。林臾久违地有种儿时给师尊汇报进展的紧张,以为解里尘会失望,可观其眉间却什么也没有。他正要上前再说些什么,指尖陈盼玉的身体猛然颤抖起来。
“糟糕,她要强行冲破菩提锁!”
徐微垣一把将锁链控制住,锁链显形,纵横整个屋子。这时外头熙熙攘攘,一群人脚步声往这处来,是林鹤须也带着几个弟子来了。
“林臾,小心!”
刚一进来的林鹤须便和陈盼玉的身体打了个照面。那女人半翻着白眼,用力太大,胳膊已经被自己撕出一条血痕,完全是用神识强行带动身体攻击,伤人八百自损三千。
林臾下意识一躲,与两位宗主合力再将陈盼玉压制下去。
小小一间屋子顿时热闹起来,众人的衣袖在解里尘面前翻飞,他靠在角落,低眉看着这场闹剧,眼目一侧只见阿清也拢袖站在角落。
“哎。”
他拿胳膊戳了戳阿清。
对方像是在发呆,眨了下眼睛,抬头看他。
“徐微垣同你说了什么?”
这声音很小,被空气中的锁链声盖住,只有两人听得到。
阿清向他的方向靠近些:“没什么,就是他怀疑我接近你别有用心,还有……他问起贾府失火的事情。”
“那你如何回的?”
阿清目视前方,双目无波澜:“就说,我这个小人物不知你们几位大人心里的小九九,惶恐得很。”
解里尘笑了声。
徐微垣一直在怀疑他来汝饶镇的动机,贾府的事他做得显眼,不过那暗室已经被烧了,再去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他与徐微垣断情绝义是真,不想更多人牵扯进来也是真。多一人知晓内情,便会有第二人、第三人,难保不会有有心人因此再成为他的麻烦。
“解里尘?”
他听见阿清在叫他,低头看了眼。
“先前在陈家时我为了拖时间,同陈盼玉说你是上仙,求你的话什么愿望都能实现……我同她说,你也知道她女儿在哪。”阿清的目光遥遥看向被制住的陈盼玉,“她见我胸骨也有伤口,便要我带她去贾宇源那处看。后来出了这些事才搁置了。”
“你是想让我去见她?”
阿清摇了摇头:“只是同你说明事有原委。”
“那是你答应她的,可不是我。”解里尘说,“现在我倒有些烦她了。”
*
阿清不知解里尘要做什么,解里尘却很快已经改变了主意。
屋内重新安静下来。他几步上前,在陈盼玉面前蹲下。
“仙尊,您……!”
林臾来不及阻止,只见解里尘的手慢慢覆在女人那段枯瘦的脖颈上,只听“咔嚓”一声骨节乍起,陈盼玉双目紧闭,脖颈已经被扭转了半个角。
——解里尘要杀了她?
一屋子小孩瞬间腐烂下去。
“解里尘!你在做什么!”林鹤须不敢置信,冲上去要查看陈盼玉的伤势,而解里尘动作不变,只要他再用力一次,陈盼玉的身首便会彻底分离。
“既然你们查不出什么,我便做个恶人。如今我将陈盼玉杀死,七日之后用问灵术一问便知真相如何,总比你们无头苍蝇来得快。”
“那也不能随意杀人!”
林臾也上前道:“我们猜她是失了女儿,又被人利用才变得如此,所以……”
解里尘停了动作,问:“她杀了这样多人,怎么到了她身上便杀不得?”
“你……!”林鹤须召了医修来查看,这人原本是他们仙宗的,背后定有操控之人,如今被解里尘一杀,那问灵术真真假假都是解里尘说了算,让他们如何辨明真伪?
“那这些孩子呢!他们原本还有一口气!”
医修们被解里尘用眼神一扫,绕在外头不敢上前。
“禁术续命之法,原本就是违天之行,早脱苦海他们还要谢谢我。”
说罢,他指节用力,正这时一只小手攀住了解里尘的胳膊。
他回头一看,正是那个小男孩,陈盼玉的儿子。
“这孩子怎么醒了?他不是……”
林臾心下一惊,注意到解里尘正在看他,于是下意识将下面的话说出来:“这一屋子小孩虽然手上颇多,可大部分都有微弱气息,除了这孩子……是真的已经死了。”
解里尘将目光移至那孩子。
两人僵持许久,那小儿指甲锋利,几乎要嵌进解里尘的皮肉。然而,他却像是说不出话一般只是张了张嘴。
解里尘松开陈盼玉,两指掐住对方的下巴,只见那孩子口中空空如也,竟是失了条舌头。
林臾突然反应过来:“既然这孩子早就死了,也许……可以直接用他来问灵?”
话音未落,解里尘指尖已是仙力流淌。男孩身死早过了七日,此刻却还能行动,像是还有神识的样子,不可谓不是问灵的好材料。
下一刻,金黑色的血液从他指尖流出,他抬手在男孩额间一点,那处金黑慢开去,屋内众人皆感受到一阵浓重的雾气笼罩而来,就像是……
阿清拿宽袖挡了挡视线,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水雾弥漫的旷野。
恍惚间,他觉得背后好像有什么人在喃喃自语。
“妖鬼邪祟,大灵漫野,从何归来,归去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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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他好像在很久以前听过。
眼前一片白雾,阿清觉得身体很轻。
忽然,手腕被抓住了。他偏头一看,解里尘一袭黑衣从白雾中走出来,抬手“嘘”了声,抓着他往前走。
不对,不是解里尘带着他往前走,而是……阿清感受了一下,是他们两个的身体都在往前飘。
像是被水流推着。
“……他们呢?”
“什么?”解里尘的声音好像远在天边,“你说徐微垣他们?”
“这里是那小孩的神识境,我们散在各处,都会被推到他记忆最深处。”
说话间,眼前白雾散去,脚下仿佛有了土地的实质。
解里尘轻车熟路带着他向前一跳,便踩到了地面。
知晓问灵术还是在接手死墟境之后,过路游荡的鬼魂告诉他的法子。
虽不是他首创,可生死之事必经过死墟境,问灵术最开始是对魂灵的法术,到了他这儿变成了对着尸骸的法术。
异曲同工罢了。
只见两人面前升起一座庭院。
“这是……陈家老宅?”
远处,林臾和徐微垣等人的身影也陆续浮现。因为施法时众人皆在屋内,一些年轻的玄霜宗弟子此时一脸新奇,正低头讨论这地面是真是假。
解里尘抬手,遥遥一点让他们闭了嘴。
正在这时,周遭景象变化完全,艳阳高照,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阿清身边的厢房中传出来。
“爹爹,爹爹,阿娘呢?”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男人护着个孩子从房内跑出来。
男孩不过是四五岁大的样子,正是先前屋内那个小孩;而那男子样貌却有些显老,虽长得英气,可眉宇之间还是颇有憔悴之色。
“阿楠啊,你娘生病啦,等你再长几年,娘亲呢,病好些了,爹爹再带你去看好不好啊?”
跑在前头的孩子跳上石凳,小脸上有些不满:“可是别的小朋友晚上就寝都有娘亲讲故事听!”
白雾飘过来,男人的面色被雾模糊了一半,声音逐渐远去。
“那爹爹给你讲故事,爹爹给你讲,好不好?”
好像有风迎面扑来,包括徐微垣在内的众人皆抬手一挡,而下一个声音却在他们身后响起。
“红袖姐姐我的毽子飞到树上了!”
那个叫阿楠的还是四五岁的样子,小手指天,身后一个婢女拿了梯子架在树上。
阿楠眼里精光,趁婢女爬上树看不见他,一溜烟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景象再清晰时,是一间紧闭的朱红大门。
阿楠站在门前,很好奇的样子。
不久,他试着推了推门。
没推开。
没推开,他也不走,绕着屋子转一圈,把西面的狗洞刨开,身上、两手都脏得很,到底是挤进去了。
解里尘几人的身体重新飘在天上,跟着阿楠来到一个半掩着的窗子前。只见阿楠踮起脚尖,把脑袋探过去,而正是这一探,原本白雾模糊的内景清晰起来——
明明的阳光正好的天气里,屋内昏暗异常。可这昏暗里能见着一个女人佝偻着身子坐在床头,手上针线反着银光。
仔细看的话她手中是一件棉袄,看形制像是给十来岁的女孩穿的。
女人拿着针线,刺进去、挑出来,刺进去、挑出来。
阿楠就这么垫着脚看了半个时辰。
远处,似乎有婢女往这处来的声音。
阿楠听到了,他抖着腿,小手从窗缝中抬起来挥了挥,叫了声“阿娘”。
那女人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阿楠攀着窗楣,蹬着腿将脑袋探进去,声音又高了些。
“娘亲!……你是我娘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