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可及。
鬼面立于半空，黑袍猎猎作响，脸上泛着幽幽青光。
双手结印，身前悬浮着一方血池，池中不断有粘稠的血线升腾而起，与远处涌来的幽泉戾气交织缠绕。
两千龙族战士组成的五行大阵在他身后展开，五条颜色各异的能量巨龙盘旋咆哮。
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完美相生，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破！”
随着鬼面一声厉喝，五行巨龙同时喷吐龙息，五色光华汇聚成一道毁灭洪流，狠狠撞在九嶷厚土阵形成的淡黄色光罩上。
大阵剧烈震颤，光罩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守阵的不少人齐齐喷出一口鲜血。
“再来一击，送他们上路！”
鬼面狞笑着结印，血池中骤然射出三道粗如梁柱的血箭，箭身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狰狞鬼脸。
五行巨龙同时喷吐龙息，金芒、青雷、赤焰、黑水、黄土五色光华汇聚成毁灭洪流，轰然撞向护城大阵。
“咔嚓——”
淡金光罩剧烈摇晃，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主持阵眼的三十六名圣山弟子同时喷血，最前排的七人直接昏死过去。
城墙上，宋令关面容沉重，眉头紧锁，目光穿透漫天烟尘直视鬼面所在。
身旁赵寒川声音发颤：“宋峰主，大阵能撑多久？”
宋令关没有回答，依旧望着远方。
他看得分明，那血池中翻涌的不仅是鲜血，还有无数挣扎的怨魂。
鬼面以血祭之法强引幽泉戾气，一旦大阵被撕开缺口，整座乐阳城将在顷刻间被戾气吞噬，城中百万生灵将化为枯骨。
“开阵门！”
宋令关突然道。
“什么？”
赵寒川大惊道：“峰主不可！外面——“”
“开阵门！”
宋令关重复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三息之后，无论发生什么，立刻关闭阵门！”
赵寒川还要再劝，却见宋令关已经解下腰间酒葫芦，仰头饮尽最后一滴酒。
酒葫芦落地的一刻，拔剑出鞘，剑身清亮如水，没有半点光华外泄。
阵门开启的瞬间，宋令关一步踏出。
城外肆虐的狂风突然静止了一瞬，仿佛整片天地都为这圣山峰主让开了一条路。
正指挥龙族战士攻城的鬼面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想起了立阳的那场大战。
若说怕，宋令关绝对算一个。
“宋峰主？近来可好？”
说着，双手一合，血池中射出数百道血线，每一道都缠绕着凄厉嚎叫的怨魂。
“上次让你侥幸破了噬魂阵，这回正好用你的元神祭我的大阵！”
宋令关不言不语，只是凌空向前走去。
第一步踏出，手中长剑轻轻一颤，剑尖绽开一滴水珠。
第二步，水珠化作蒙蒙细雨。
第三步，细雨已成倾盆之势。
那不是真正的雨，而是凝练到极致的剑气，每一滴\"雨水\"都蕴含着无坚不摧的剑意。
润物无声…
属于宋令关的道。
鬼面眼神一凛，神色略微有些凝重。
但有幽泉在侧，凝重很快消散。
嘴角升起一抹弧度，开口道：
“你的道走到尽头了…”
下一刻，血线组成的死亡之网与剑雨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细微的\"嗤嗤\"声。
那些怨魂被剑雨穿透，狰狞的面孔突然平静下来，化作点点荧光消散于天地间。
剑雨去势不减，直扑鬼面而去。
“五行轮转！”
鬼面厉喝。
五条巨龙立刻盘绕成环，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五行之力循环往复，形成完美防御。
剑雨落入五行环中，如泥牛入海，被消弭于无形。
宋令关眉头微皱。
他的剑意虽能穿透万鬼大阵，却破不开这五行相生的完美循环。
天空中幽泉戾气越来越浓，血池中的血线已经变成暗红色。
“宋令关，你剑道虽妙，却破不了我这五行大阵！”
鬼面大笑，“待幽泉降临，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乐阳城化为鬼域！”
宋令关闭目凝神，手中长剑平举。
忽然间，所有剑雨倒卷而回，在他剑尖凝聚成一滴水珠。
这滴水珠晶莹剔透，映照着五行巨龙流转的光华。
“润物无声，不在于形，而在于意。”
宋令关轻声道，“五行相生，亦有节点…”
剑尖轻点，那滴水珠无声飞出，正中五行环中火生土的转换之处。
看似微不足道的一击，却让整个五行大阵猛地一滞。
五条巨龙发出痛苦的嘶吼，它们完美的循环被打破了。
金不能生水，水不能生木，五行相生的链条寸寸断裂。
“不可能！”
鬼面惊怒交加，“你怎么可能找到——”
不止鬼面惊讶，施展五行巨龙的龙族战士同样惊讶。
但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立马调动元力，试图恢复五行巨龙。
宋令关哪里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气息一凛，胖胖身形快如如电，穿过崩溃的五行大阵，剑锋直指鬼面咽喉。
鬼面仓促间祭出万鬼噬魂阵，无数厉鬼从血池中爬出，张牙舞爪地扑向宋令关。
面对这熟悉的攻击，宋令关不急不躁。
剑光如水，流转不息。
南剑峰峰主的剑没有惊天动地的威势，却如春雨润物，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每一处缝隙。
厉鬼碰触到剑光，纷纷如冰雪消融。
鬼面连连后退，脸上已经出现一道裂痕。
“你破不了血祭！”
鬼面嘶吼，“幽泉已经出现，就算我不用血祭为引，你也压制不住！”
宋令关听着，落在了地上。
柔软的野草带来异样的触感，和城墙上有些不一样。
虽被围困在万军之中，但却没人敢贸然向前。
宋令关没有白笙箫那等修罗声势，但这段日子死在他手里的妖族同样不少。
换句话说，就是杀怕了。
饶是妖族这种悍不畏死的性子，依旧被杀怕了。
落地之后，宋令关同方才出阵时一样，又开始向前走着。
第一步，剑尖凝露。
第二步，露化细雨。
第三步，雨幕遮天。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润物无声的绵密剑意。
看似柔和的雨丝穿透血箭时，那些扭曲的鬼脸突然凝固，继而露出解脱般的平静。
城头上，风悠悠看着宋令关周身的雨，眼中满是敬佩。
这圣山年轻一辈的天才，或许此刻才意识到自己与成名强者之间的差距。
自己，会有到达这高度的一天吗？
“师兄你看，那些怨魂被超度了！”
旁边一人开口，风悠悠瞧见，眉心一皱。
脸色凝重，缓缓摇了摇头，开口道：
“还不够…”
果然，就在风悠悠话音刚落之时，鬼面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万鬼噬魂，起！”
被净化的怨魂突然爆开，化作漫天绿火。
火焰中浮现出无数骷髅，张着黑洞洞的嘴扑向宋令关。
与此同时，重新凝聚的五条巨龙摆尾袭来。
金龙的利爪、水龙的冰息、火龙的吐焰同时攻到。
宋令关身形突然变得模糊。
他的剑招依旧如绵绵春雨，却在空中划出玄妙的弧度。
每一剑都恰到好处地截住龙息最薄弱处，长剑与金龙利爪相撞时，竟发出钟磬般的清响。
\"铛——！\"
金龙痛吼着缩回爪子，爪心赫然有个透明的窟窿。
水龙喷吐的寒气被剑雨化解，反而淋了火龙一身。
两条巨龙互相撕咬起来，大阵出现片刻混乱，城头爆发出欢呼。
可欢呼仅仅持续了片刻，因为鬼面却消失了。
众人目光搜索，等寻到鬼面之时，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鬼面不知何时出现在宋令关影子里，阴鸠脸上露出了狰狞笑容。
双手如钩，直接掏向宋令关后心。
那手上缠绕着的，赫然是最精纯的幽泉戾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宋令关反手掷剑。
长剑脱手的瞬间化作一道青色游龙，不仅穿透鬼面胸膛，更将偷袭的土龙钉在地上。
鬼面身形溃散成黑雾，原来只是个分身。
“好一招青龙脱鞘！”
鬼面真身在十丈外重组，声音带着恼怒。
“但你以为这就——”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被钉住的土龙正在融化，宋令关的长剑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土灵之力，剑身逐渐泛起黄光。
就在这时，宋令关并指成诀：“五行相克，土败木胜。”
话音落，长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被吸收的土灵之力反灌入地下。
五行巨龙剧烈摇晃，地面裂开无数缝隙，金木水火四龙哀鸣着失去平衡。
鬼面终于变色，回身便朝着幽泉移动。
城头上，圣山弟子们欣喜若狂。
没有五行巨龙妨碍，宋令关的实力绝对在鬼面之上。
哪怕在万军之中，杀他也如探囊取物！
可就在众位弟子欢呼之时，风悠悠却死死盯着那个胖胖身影。
“不对…宋师伯不对…”
下一刻，宋令关凌空抓回长剑。
剑锋所指处，漫天剑雨突然倒卷，全部汇入剑尖一点寒芒。
秋雨飘落，落北原的天气似乎又冷了许多。
宋令关手腕一转，胖胖的身躯伟岸无比。
“这一剑，为乐阳数万生灵…”
剑出，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