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奥莎语气沉着，望向维菲娅，握紧腰间长剑，斗篷下的脸看不清神色。
示意完他们，她很快朝声音的源头奔去，斗篷随着雪花飞舞。
“我也过去，你们小心。”卡哈伦冷静地叮嘱。
他们现在最担心的情况，可能正在发生。
约科村能够对抗规异数的人太少了。
在艾略特不知道如何做的时候，见外乡人已经做了决定，他粗略地扫视一周，冲着鲁本喊道：“鲁本！你和我一起去！”
鲁本反应过来，急忙应道：“好！”
两人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艾略特咬咬牙，虽然不知道这些外乡人是否靠得住，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如果怪物的影响在约科村扩大，只他们四个骑士是分不了身的。
利未目光沉沉地打量着站在另外一处的外乡人，那个女孩突然望过来，那双冷静的赤红色眼睛就这样和他对视。
不过几秒，她又重新转回去。
伊西多尔取出包在身后的两把长剑，他虽然是魔法师，但偶尔也会遇到不方便使用魔法的时候。
比如，现在的情况。
他将其中一把剑递给维菲娅，她很自然地接过。
维菲娅的目光落在雪地上那一抹显眼的黑色黏液上，她迈开脚步朝那里走去，却被伊西多尔拉住，他几步走在她前方。
利未握紧长剑，与凯哈坎并肩。
木屋里老利夫家“儿子”忽然呆愣地放下老利夫的腿，它转过头盯着凯哈坎二人，唇四周沾满的血色，它笑起来。
见状凯哈坎下意识提起长剑：“利未，要上了。”
“别废话。”利未不客气地回应。
伊西多尔抽出长剑，耳边是那两名骑士和规异数打斗的声音，他握着剑柄的掌心内发出魔法阵微弱的光，整把剑的寒光仿佛更加冷冽。
他并无法像奥莎一样，直接将魔力覆在剑身表面，至少除了奥莎，所有魔法师想为物体附加魔力，都必须经过魔法阵或者符文的转换。
比较于奥莎使用直接覆盖剑身的好处是，普通人肉眼看不出他们附加在剑上的光芒，而坏处，是发挥不出原本魔力的最佳力量。
没有犹豫，长剑刺下，黑色黏液却瞬间被收回“汉娜”身上。
“汉娜”同样的诡异眼神盯着伊西多尔：“为什么……你……也要……杀我？”
它的嘴猛地张大，这一次竟比“汉娜”的脑袋还要大许多，黑色的黏液布满它的口腔表面，她直往伊西多尔的方向冲。
阿诺德看准时机几步一个侧身，拔出墙上的剑，迅速转身朝“汉娜”砍去。
伊西多尔也主动上前，银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目标，是“汉娜”的脑袋！
他明白，仅仅如此，是杀不死这种规异数的。
维菲娅站在原地没有动作，警惕地观察着两方的怪物。
很显然，黑色黏液是怪物的主体，在伊西多尔攻击雪地的黑色黏液时，又被收回怪物体内，那是不是可以说明怪物可以利用体外的黑色黏液将感应传递至主体。
另外，怪物能构成人类的模样，它的重组也很值得推敲，它能重组多少次？是否重组到一定次数，便无法再重组，最后一次的攻击，就可以是它的消失？
最重要的一点，黑色黏液，它既然可以吞噬一个人类，那么是否，它可以吞噬第二个？第三个？
还有，黑夜黏液，是否还可以吞噬别的怪物？
如果黑色黏液是伪神特地来提醒她的奎质利，那么这只怪物绝不会简单。
她看向伊西多尔和阿诺德，他们两个已经不知道杀了“汉娜”几次了，可每次它依旧能快速重组。
“小心被它的黏液粘到！”维菲娅出声大喊，无论对错，这个可能性他们赌不起，谁也不知道，黑色黏液粘在他们身上会发生什么。
好在黑色黏液不像普通血液一般，被击中就喷溅而出。
忽然，她只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极速靠近，本能快过思考，她飞快拔出长剑，往后一个转身！
长剑斜斩下老利夫家“儿子”的半身，黑色黏液汩汩流出，花香和尸体的味道弥漫在这片空间。
凯哈坎又一剑砍下它的身体，利未用剑挑飞它的另外一部分身体，他们显然也听到了维菲娅的提醒。
老利夫家“儿子”现在分布在三个地方，也给了凯哈坎几个一个喘息的机会。
维菲娅面露凝重，没有完美的事物，一定会有弱点，必须尽快找到弱点，否则怪物没完没了，消耗掉的是他们的体力，也不知道奥莎他们那边怎么样了？
按照以往，如果实在找不到方法，她大可以直接接触黑色黏液，在它们的根本里找到弱点，无论需要她死去多少次，只要她死不了，她就一定会杀死它们。
另一边“汉娜”又碎成肉块。
伊西多尔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只觉得有点麻烦，如果这里没有其他人，他大可以利用魔法，将这一坨黑色黏液困在魔法阵里，之后，要怎么研究它的弱点都会很容易。
只有一点他觉得奇怪，新的规异数，到底是什么时候诞生的，不仅能绕过萨丽斯的监测，还能不让他和卡哈伦感应到那一团杂糅在一起的恶心的魔力。
阿诺德在他身边走过，他的剑探下黑色黏液，这一次黑色黏液没有躲过，就如同普通液体一般。
重组的速度变慢了，他想。
可是要如何消灭黑色黏液还是个问题。
他后退了几米远。
两人望向维菲娅，两人战斗的过程中其实都有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在她要被老利夫家“儿子”袭击的时候，她在他们分出手出手前，已经为自己挡下攻击。
两人这会确定她没有事，才继续将注意力放回黑色黏液上。
目前为止，黑色黏液的攻击方式单一，唯一麻烦的就在于它能不断重组。
“变成人形的速度变慢了。”利未喘着气开口。
凯哈坎没有应答，他盯着同样变慢的老利夫家的“儿子”。
分散在三处的黑色黏液在缓缓互相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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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能得出，不断地杀死变成人形的黑色黏液，可以让它的重组的速度变慢。
“那我们再多杀几次，是不是可以将它彻底消灭？”利未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不。”最先回答他的却不是凯哈坎，而是维菲娅，“这不明智。”
“这位小姐说得对。”凯哈坎顺着她的话解释，“假设你的问题成立，那我们还需要杀死它几次，万一是一百次，甚至是上千次呢？”
他们是人，他们的体力会被消耗殆尽。
“如果假设不成立……”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利未此刻也已经明白他们的意思，如果假设不成立，他们在这里耗费的精力将会翻倍。
“还有，怪物是否会恢复。”维菲娅补充道。
在她最坏的设想里，怪物会在重组最为缓慢的那个时刻，再次变成一开始的重组速度。
这个想法虽然荒谬，但她知道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是伪神亲自在她面前提及的新怪物，不得不令她重视。
她没有忘记真正的勒霍蜜女神和她讲过，世界各地诞生的离奇怪物，都是伪神的眼睛，祂的力量，那么，现在她看到的这种，也算吗？
勒霍蜜女神给出的提示过于笼统。
“汉娜！”
一声急切又带着痛苦的苍老声音传来。
维菲娅和凯哈坎两人一惊，下意识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视线里阿诺德已经伸出手想要拉住那个人。
维菲娅一眼便认出来，那是一开始他们进村看到的娜宝侬。
娜宝侬的拐杖被扔在一边，她不知从身上哪里掏出的小刀，划向阿诺德，在他躲避之下，娜宝侬已经扑向那一摊来自“汉娜”的黑色黏液。
伊西多尔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该死的！这疯婆子从哪里跑出来的！”利未气恼无比，本就因为对付老利夫家的“儿子”他已经用了许多力气，这会胸口的起伏更加频繁。
“她已经不是汉娜了！汉娜已经死了！你这个疯婆子！”
利未骂骂咧咧，急急要上前，却被凯哈坎一把拉住，他对利未摇摇头。
“我知道。”娜宝侬的声音轻轻，在这个空间里，清晰地传到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利未一怔，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知道还跑过去！”
娜宝侬目光柔和，她的眼睛实在是不像一个老人的眼，她的瞳孔如星光明亮：“谢谢你们，骑士大人，谢谢你们帮我找到汉娜。”
利未一时梗住，这是他第一次被这么诚挚地道谢，然而是这种情形。
娜宝侬那双曾经支撑起整个家的双手，如今在岁月的亲吻下，如同柔滑的丝绸终于有了褶皱。
黑色黏液一点点漫上她的身体，轻缓地吞没她。
她抚摸着黑色黏液下，属于汉娜，她的孙女，她没有血缘的唯一的亲人，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耳朵，她的唇。
她轻轻地微笑。
她说：“不要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