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第奇家族的第四执事,埃德加·美第奇,和他的哥哥埃蒙·美第奇,都是家生子,而且不是一般的家生子,他们的双亲分别是上一任的第三执事和第四执事。
但这样的出生在家族中能受到的优待也是极为有限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美第奇家族可以说是四大家族中竞争最残酷的一个。
它用爵位和权力量化了每一个成员的价值,家族庞大的根系几乎遍布了帝国治下的每一颗星球,即使它很少从外面吸收新鲜血液,即使主家傲慢地只接受B级以上的初始天赋踏入首都星上的家族府邸,人才依然如过江之鲫,源源不断地,恨不得挤破头地要向上爬,向更高的权力伸手。
埃德加和埃蒙都不算天赋特别优秀的人,仅仅是踩在B级的及格线上,不至于被立即下放到下属星球而已。
而且他们的运气也不算好,正出生在八大执事迭代的时期,除去第三、第四、第六仍是上一辈的老人,其余执事均是新选入的旁支,力量的失衡让他们的父母没法给他们直接在主家安排合适的职位。
好在哥哥埃蒙有一颗灵活的头脑,他劝说埃德加跟他一起去投奔新上任的执事们。
“我不想这样,”埃德加说道,在主家跟继承人斯巴蒂从小一起长大的少年时期,让他觉得自己跟那群下属星来的旁支们是不一样,即使她们都姓美第奇,“她们的出身太卑贱了......我总是忍不住瞧不起她们。”
“蠢货!这个时候还惦记你的架子,如果不讨好她们,你就等着马上滚去下属星吧!”埃蒙恶狠狠地瞪着他,摔门就走。
但几天后埃蒙又兴奋地找上门来,在埃德加拒绝之前他就先堵住了弟弟的话,高兴道:“埃德加,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总算找到了既能保全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又能让我们留在主家的办法了。”
“你知道吗?斯巴蒂要有未婚妻了,就是旁支出身的一位小姐,”埃蒙涛涛不绝,“那是一位真正高贵的小姐,优秀,美丽,性情温和,尽管她也来自旁支,但这绝不是她的错,她的光辉如同月亮,皎洁又高尚,如果能有机会侍奉这位小姐,我发誓,那会是我俩的荣幸。”
虽然内心十分瞧不上亲生哥哥这样的作派,但埃德加还是在对方的安排下,跟那位未婚妻大人见了一面。尽管家主夫人已经仙逝多年,但初次拜见她的那个上午,那个女孩抱着书从廊下走过,银发用丝带束起,身影如轻盈无声的云飘过美第奇大理石砌作的尘白拱门,这一幕在他脑中记了很多年。
说实话,比起塞西尔,洛琳跟她母亲长得更像。在一开始,秉承着对家主夫人知遇之恩的感激,和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埃德加对洛琳确实算得上尽心尽力,比起除了只把她当联姻工具外就不闻不问的家主,埃德加更像是她的父亲。
这也正是后来他能顺利给洛琳投毒的原因,他一手拉扯大的大小姐对他毫无防备。
但他毕竟也是要追求前途的,有情并不能饮水饱,塞西尔少爷也是家主夫人的亲生孩子,给这对兄妹中的谁效力都是一样的。
难道不是吗?
埃德加也完全没想到以洛琳的才智,居然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这件事,而这时候他已经萌生后悔之心了。尤其在精神力检测中,去世的家主夫人的精神态是迷雾云蔓,作为她的女儿,洛琳觉醒的精神却恰恰是迷雾云蔓的下位精神态通天藤时,埃德加感到如坠冰窖,通体发寒。
他承认自己后悔了,并对小姐充满无限的愧疚,他发誓从那之后要拒接埃蒙无理的要求,好好地对小姐,帮助她早日恢复健康。
但偏偏就是那个晚上,小姐发现了投毒的事情。
她毫无理由地要求换掉房间的香薰。看着他的时候,小姐没有说话,但第四执事知道她们之间的信任已是覆水难收。
而这一切,全是因为伊芙,那个一夜之间就跟小姐熟识起来的旁支女孩。
第四执事本就不喜欢她,对她即将成为塞西尔未婚妻的决策,这在美第奇家族的上层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上一个能证明主家与旁支完美结合的女孩已经死去很多年了,家族也需要新的演员。
同样的优秀,美丽,知情达理,甚至是同样天才到觉醒了S级精神态的程度,第四执事总觉得伊芙似乎就是为了取代谁的存在而来的,而在伊芙切实地取代他成为小姐最信任的人时,他就再也无法忍受了。
嗡嗡虫鸣,如贯耳的魔音,将那些他想听的、不想听的话全一股脑地灌进第四执事的脑子里。
“想达成什么,就要不择手段地去争取啊,不争不抢的,好事哪轮得到你。”
这似乎是哥哥的声音。
“如果是埃德加的话,那应该没什么做不到的吧,毕竟你那么努力。”
这好像是已经去世的,家主夫人的声音。
这个女人用她那如花蕊般温柔又轻快的语调,问道:“那么,埃德加有什么想做的呢?”
“我想......我想杀死她,因为没有人可以取代我,也没有人可以取代你。”
这一次第四执事听清楚了,这是他自己的声音。
“那就放手去做吧。”
以隐翅虫的精神操纵,按道理说,确实不应该能影响到第四执事这个水平的强者。
风不动,奈何幡已自动。
最终把第四执事从魔怔中强行唤醒的,还是第三执事冲上来,强行按着他跪到地上,头重重抵到粗粝的沙土时,一瞬间剧烈的疼痛。第四执事瞬间清醒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面色顿时惨白一片。
不用第三执事再提醒,他疯狂地朝阴沉着脸快步走过来的塞西尔磕头道歉:“对不起,大少爷,是我鬼迷心窍了......不是,是我被控制了!那只该死的虫子控制了我!大少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啪!”
塞西尔重重的一巴掌甩到他的脸上,华美俊俏的脸上戾气横生,打完一巴掌犹觉得不解气,反手又是一巴掌甩上去,灌注了精神力的手掌把第四执事扇得两边脸颊顿时高高肿起,而第三执事跪在他身边,额头上一直在冒汗,一句替弟弟求情的话都不敢说。
伊芙对塞西尔,对美第奇家族有多重要,稀世的天才,未来的家族主母,绝对不是他们两个名不副实的执事能执事能比拟的存在,即使有虫族控制的原因在,第四执事也绝对逃不过家族的迁怒。
可以说,若伊芙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第四执事势必也要给她陪葬。
最后还是身后格蕾丝精神态暴走引发的喧闹,让塞西尔不得不放过他俩,只留下一句阴冷刺骨的“如果她出事了那你这个废物也一定会被我扔去喂虫子”就走了,至于她指的是谁,无需多问。
第三执事重重叹息一声,就追上了塞西尔,试图挽回一点回转的余地。第四执事却知道这只是白用功,大少爷那样刻薄的人,根本不会放过他,无论伊芙是生是死,他都会死的。
他绝望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上这一条绝路的?
-
格蕾丝精神态并不稳定的事情,在美第奇家族不是秘密,因此每次出动精神态时,她都不敢使尽全力。
谁也没想到,目睹伊芙落入险境,居然会引发她的精神态暴走。
爆裂风铃如野草般从地底疯长出来,又爆炸开,然后再度结出沉甸甸的花朵,如此循环往复,这样疯狂到近乎燃烧生命的攻击连高级虫族都吃不消了,死亡蠕虫的甲壳被炸得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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驳驳,露出暗红焦黑的血肉,它痛到极致,想钻回地下,又被洛琳提前布下的炼金术秘文困住,沙地比水泥地还硬,把它的身子不上不下地卡在那,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徒然地嘶吼。
但此刻谁也顾不上它,格蕾丝跪倒在地,机甲早就因为精神力不继而被自动收起,面如金纸,精神力如泄洪之水向外流失,变成一朵又一朵硕大的风铃花,然后再炸开成空气。
原先她还会无差别地攻击周围人,秦梦得用金绳捆住她后,才算是安静了下来,但精神态还在暴走,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
“这样下去,她会精神力超透支,下场不死也疯。”秦梦得冷淡的声音从面具后响起,“长老团就在赶来路上,无论如何,也要把这段等待的时间撑下来。”
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关心这场该死的实践项目的结果了,光是伊芙杀死的隐翅虫,就基本决定了比赛的胜负,何况暴走的格蕾丝又重创了另一只高级虫族。但现在,胜负还有什么意义?
伊芙生死不明,格蕾丝近乎癫狂。
洛琳和狄克一瓶又一瓶地给格蕾丝灌注补充药剂,但根本就是入不敷出,渐渐美第奇家族那边传来低声的啜泣声,连卡文迪许家的人脸上都浮现惴惴不安的神情。
她们到底还只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第一次参与实践,没想到就要面对生死这样的重大命题。
哭声跟传染病似的扩散开来,塞西尔本就心情烦躁,闻声更是不耐地吼了一句:“哭什么,事态发展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们都是一群废物。”
“你要是不废物,那你怎么没管好自己的手下,”伊莎贝拉冷冷道,“听说伊芙还是你的未婚妻备选人,还好只是备选,真要跟你这种护不住人还只会对别人发脾气的废物在一起,可比死了还丢脸。”
“你什么意思?!”塞西尔立眉竖眼地看她。
伊莎贝拉轻嗤一声,转身就召唤出格欧费茵,向爆炸中心苟延残喘的死亡蠕虫驶去,留下的话语里满是不屑:“我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就是说你是废物的意思。与其在那朝别人发火,不如再去找找伊芙的下落。”
“反正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我才不会相信我的对手就这么潦草地死了。”
“小姐!那里危险!”秦梦得高声喊了她一声,破天荒地没有得到回应,不得已地也召唤出自己的神话机甲,追着伊莎贝拉飞去。
塞西尔站在原地咬紧了牙关,突然也召唤出了伊阿宋,匆匆跟了上去,第三执事和第四执事亦抱着将功折罪的念头跟上。
余下的人仍是团团看着格蕾丝被精神态暴走折磨,却束手无策。
“唉......”
一声轻柔的叹息突然幽幽传来,伴随着小声念叨:“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早知道我就跟她先透个底了。”
听到这熟悉声音的瞬间,洛琳就猝然抬头,微微睁大了眼睛,然而伊芙似乎只打算让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别人都茫然受惊地看着她。狄克迟疑道:“大小姐?”
不会她也被刺激得……
“等一下,你们先不要说话。”洛琳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她们全都安静下去。
噪音一般的哭泣声渐渐停下了,安静的嗫嚅声里,伊芙的声音便显得格外清晰,近乎贴着她的耳朵在说话。
“听着,洛琳,我没事,你先擦擦眼泪,而且我可以帮助格蕾丝稳定下来,”她低低的声音附耳响起,“不过需要你给我打掩护。接下来,你不用回答我,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如果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就先眨眨眼睛,好吗?”
洛琳依言,轻轻地眨了眨眼睛。
伊芙于是替她捋起脸侧散乱的一小缕银发,夸奖道:“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