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你有意让我难堪，纵容你的朋友随意辱我，今日这闲事我还偏就管了。”
柳轻筠说完，偏头向王书瀚唤道：“你离他们远些。”
王书瀚莫名有了种近似于小鸡崽被母鸡护住的感觉，一时激动，竟挣脱了缚住他的人，几个大步奔到柳轻筠身边。
这厮还用一种亮晶晶的眼神注视着柳轻筠。
兴许是受到他的感染，柳轻筠不知怎的，向前迈了半步，却是将王书瀚护在身后。
于是在场众人便看到一幕极不和谐的画面，牛高马大的王书瀚被个柔弱小姑娘护在身后，他身边还站着个面容姣好的姑娘，简直像宝贝般护住。
关键王书瀚居然还得意洋洋地望向他们。
顾明轩首先按捺不住，嗤笑道：“想不到王公子身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君子，竟会躲在一介女流身后。”
“是啊，瞧他那样，真是个怂包。”
“看不出王书瀚人长得挺高，却是个心有千千结的。”
众人笑出声来，嘲讽之意溢于言表，这话也引得玉友楼的伙计忍俊不禁，一些食客本着看热闹的心情捂着嘴低头暗笑。
在一片笑声中，柳轻筠镇定自若，她甚至也笑了笑，幂篱后，如鸦羽般的眼睫上下翻飞，一双清亮的凤眼眼波流转：“怎么，你是说我一介女流，便不配得到你们读书人的尊重，是吗？在你眼里，我们女子就该柔弱地躲在男人身后，任凭你们予取予夺，如同牲畜？那我倒有一问，不知顾公子对自己的母亲，是否是同样的想法。”
伙计瞬间躲得远远的，食客们不敢再笑，亦若无其事般开口谈笑。
顾明轩及他的朋友，勃然变色。
顾明轩略为恼怒：“世上怎会有你这般巧言令色，颠倒是非，强……”
“强词夺理的人？顾公子肚里墨水着实不够看呐，翻来覆去就这几句，说句真话，我也听腻了，你要实在闲得慌，多看几本书也是好的。”
柳轻筠叹了一口气，诚恳地建议。
她身前的顾明轩与其追随者的脸色何止是难看。
顾明轩死死瞪着柳轻筠，恨不得掀开这碍事的幂篱，以便看清楚这三番几次与他作对的柳轻筠究竟是何模样。
理智又在告诉他，绝不能如此做。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展颜：“在下与姑娘也算有缘，却仍不知姑娘芳名，可否请姑娘不吝相告？”
“柳轻筠，轻筠是河东先生的一首诗：迸箨分苦节，轻筠抱虚心，顾公子应是知道的吧？”
柳轻筠语气带笑，顾明轩却听出些不同寻常的意味，他忍了忍，再次温雅微笑：“好名字，柳姑娘，既是有缘，不如干戈化玉帛？顾某是很欣赏柳姑娘的为人的。”
柳轻筠诧异：“我就跟你见了两次，这也算有缘？而且，这两次见面你我都不爽利，我不太欣赏得来顾公子。”
此时玉友楼二层走廊上，不知何时站了个颀长身影，一身白衣端得是玉树临风。
他的视线落在柳轻筠身上，不曾移开片刻，一人来到他身旁，语气恭敬：“公子，是否要赶他们出去？”
说话的人正是不久前与柳轻筠达成合作的玉友楼掌柜，此刻的掌柜低着头，连呼吸都刻意放轻。
那人并未回头，随意道：“不必。”
声音醇厚似美酒，是极为撩人的质地。
掌柜赶紧附和：“是。”他在心里替自个捏了把汗，这位少东家脾气可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他实在是担忧哪触怒了这位小祖宗。
正当掌柜暗自抱怨时，冷不丁听见跟前的活祖宗一句语气饶有趣味的话：“柳轻筠……”
掌柜面色陡变。
底下的顾明轩，打从记事起还是第一次被人直接了当地说不欣赏，他怔了好一会，而柳轻筠看他没了言语，带着王书瀚与蓝楹就往外走。
依旧没半分的拖泥带水。
三人绕过他们步出玉友楼，顾明轩才堪堪醒神，不顾身边人的阻拦，转头追了出去，剩下的一伙人却不想跟上去，自顾自上了楼，一场风波就此结束。
楼上的掌柜瞄了瞄门口，鼓起勇气：“公子，事已了了。”
周秉言无趣地抬起步子朝里头走，恹恹道：“一切照旧。”
掌柜松了口气，回过身叫住一个店小二吩咐道：“去把长乐坊的怜影娘子带来，若遇阻拦，就说是周公子要见她，快去。”
长乐坊，清河县三大青楼之首，花魁娘子顾怜影更是姿色动人，美艳无比，因多才多艺，身价亦到了惊人的地步，据说她通常只卖艺，除非遇到了心仪人物才肯共度春宵。
周秉言便是此间人物，掌柜对他的喜好了如指掌，故见过柳轻筠相貌的他才会担忧周秉言看上她，毕竟在他眼里，柳轻筠可比长乐坊的怜影好上千百倍。
到底才与柳轻筠交了好，掌柜也实在不愿看柳轻筠落入周秉言手中。
这位少东家，不是个好相与的，此番从京城中来视察各地产业，才到清河县不久，就已将全部青楼逛了个遍，更是赢得怜影的芳心。
奈何少东家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薄情郎，京城本家养了七八个妾室不谈，还是烟花柳巷的常客。
柳轻筠这人一看便是个性子烈的，岂是少东家能随意招惹的？
掌柜叹了口气。
“柳姑娘，请留步。”
柳轻筠一行人都走到街上了，顾明轩仍不管不顾地叫住她。
柳轻筠无奈，拦下正欲发作的王书瀚与蓝楹，转身：“你究竟有何贵干？”
言辞之间透露的不耐烦之意太过明显，顾明轩咬着牙微笑：“可否借一步说话？”
想速战速决的柳轻筠应允，两人走到一边，她冷漠道：“说。”
顾明轩语露担忧：“柳姑娘，你怕是被宋清让给蒙骗了！”
柳轻筠眉头一跳，语气也变得些许奇怪：“哦？”
顾明轩没在意，继续神神秘秘地低声说：“我知道宋清让的真正为人，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前些天都有被他抛弃的女子到书院门口找他，字字泣泪地控诉宋清让是个陈世美，柳姑娘，你可千万不要被此等小人给骗了。”
柳轻筠微微睁大眼睛，透过幂篱匪夷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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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地瞧着顾明轩，她强忍笑意，故作震惊：“竟有此事？那位可怜姑娘是谁？”
顾明轩：“巧得很，与你同姓。”
柳轻筠这下是真不淡定了，她什么时候说过宋清让是陈世美了？这谣言还越传越离谱了。
柳轻筠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跟他耗下去：“行了，这事我是参与者我能不清楚？倒是你，天天就是捕风捉影，宋清让每日都很忙的，你不要去烦他，不然，旁人不知道你为何来清河县，我可是知晓的。”
猝不及防之下，顾明轩的脸色瞬间苍白，他后退了几步直到靠在墙上，才颤抖地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柳轻筠的恶趣味上来了，她逼近顾明轩，他被迫紧紧贴在墙上，俊美的面容发白，整个画面像强抢良家男子，柳轻筠便是那个强盗。
她偷偷在心里笑了笑，正要远离顾明轩，袖子忽然被一股力道给生生拽了过去，彻底远离了顾明轩。
柳轻筠在白纱中猛然见到那抹熟悉的青色，她心有所感仰头一看，对上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
他的目光湿漉漉的，似江南的梅雨时节，裹着漫天的细细雨丝，严丝合缝般覆住了所有。
有种溺毙的危险感。
柳轻筠拨开遮脸的白纱，真切看见那张清隽俊逸的脸庞。
她惊喜不已：“你怎么在这？”
宋清让低垂着眼帘凝视她，浓密长睫宛如小扇子般扑扇，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干净清朗，此时隐约流露出几分委屈：“有人告诉我，你在这里。”
他掀起眼瞥了一眼墙角的顾明轩，复又盯着柳轻筠：“不要与陌生人离得太近。”
柳轻筠想了想，她跟顾明轩的确是陌生人，方才只不过是她的小毛病上来了，也确实不该如此做。
知错就改的柳轻筠应道：“你说的对，是我一时莽撞了。”
见她乖乖听话，宋清让心情颇好地勾起唇角，余光留意到顾明轩的视线，抬手放下她的白纱，贴心地说明：“还是要戴好呀。”
柳轻筠点了点头。
不远处的蓝楹与王书瀚，各有各的烦扰。
蓝楹：傻姑娘，宋公子他在撩拨你哇，为何还是一幅呆样不知所谓啊。
王书瀚心情复杂：作为当事人的他都不配有姓名？天天一幅温柔小意的模样，还“呀”，呀啥呀。
两人不慎对视，不约而同地扭头避开。
柳轻筠指了指顾明轩朝宋清让开口：“他不会再纠缠你了，是不是？”
顾明轩脑海中尚且还在被方才的惊鸿一瞥占据心神，听到柳轻筠说话，下意识点了点头。
宋清让见他这般样子，心中有了决断，不免嫌恶，语气冷淡：“如此甚好，我们走吧？”
竟是连一眼都未给顾明轩。
柳轻筠也不想耗下去，反正她一开始下楼时就已托人带话给掌柜下次再尝。
她转身欲抬手招呼蓝楹他们，却发觉有人扯住了她的袖子。
柳轻筠低眸。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靠在她的衣袖旁，修长如玉的手指正攥着她的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