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41章
睡前杭真把该回的信息都回了一遍, 主要是苏辛和周舒野发来的询问或者说问候。
周舒野简单回了个“收到”，又说：“方便的话联系我，关于案子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苏辛则是直接打来电话, 想也知道是问他的情况，杭真没接，推脱说不方便。
“我们先订婚吧。”
第二天了, 时景还在跟杭真谈论这个问题。
“订婚”这个词把杭真镇住了片刻, 他干笑两声：“那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是Alpha了么？”
“没关系。”
时景看起来不是很在乎。
现在的他, 和之前看起来判若两人, 做事说话也有些矛盾。
如果隐藏Alpha身份对他来说没有那么重要，至于之前那么严谨吗？
杭真没时间去细想他那部分，但昭告天下跟他订婚是不可能的。
……至少目前根本不可能。
“不行。”
杭真找了个听上去还算合理的借口：“虽然你不介意被别人知道, 但是如果你的身份现在被曝光, 再加上之前的事，我们的生活一定会被影响到的。”
时景看着他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杭真硬是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看到了怨念。
“你又不是不认识周舒野，他心思缜密, 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就一直在疑神疑鬼，我敢保证, 但凡他知道你是Alpha, 会立刻想到那天是你救了我。”
时景还没开口, 杭真继续开解他：“两个凶犯还有一个没醒过来, 如果他再也醒不过来, 你就杀人了, 知道吗？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那天出现在那里的人是你, 你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知道吗？”
他神情严肃, 看起来是真的很担心时景出事。
时景脸色稍微变得好看了些：“知道了。”
杭真松了口气，又听到他说：“那等这个案子结了，这件事彻底过去了再公布。”
“……”
随他怎么想吧。
杭真觉得他的时间规划不容乐观，毕竟还是个孩子，不知道这个世界瞬息万变的东西存在太多太多。
费尽心思过后，杭真的目的达到了，他和时景的关系完全颠覆了从前。
甚至，他没有提出想和时景亲近的意思，时景就会主动亲近他。
这一晚睡前，时景来敲了他的门。
“我担心你晚上不舒服，我陪着你睡吧。”
变得黏人了。杭真想。
但他其实是受用的，只不过不能轻易表现出来。
杭真拒绝了他的好意。
时景看上去顿时有些失落。
他转身离开，杭真心梗了一瞬，没一会儿，又看到时景回来，问他：“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欢我？”
杭真下意识反驳，他一脸愁容：“我只是还没有想好……”
时景轻轻点头：“我可以给你一些思考的时间，但不要让我等太久。”
这一晚时景没有留宿在他的房间，前两天他不太舒服，时景一直照顾他，但从无逾矩，杭真想，他可能是觉得他没事了，眼下想索取些什么。
面对着他要把持住是件不容易的事。
但杭真觉得自己能做到。
他默默给自己加油鼓劲。
第二天一大早接到了周舒野的电话，问杭真能不能去找他一趟。
杭真觉得可能有严重的问题出现，但在这个虚拟世界中，无非是规则发怒了导致的。
他没办法，当即答应，周舒野电话都没挂又改了主意：“我去接你吧，我没到的时候你不要出门。”
杭真眼皮跳了下，答应了。
挂了电话时景凑过来拥住他，轻声问他怎么了。
杭真看了他一眼，心说是不是因为他对时景的感情偏向性过分明显，所以，规则降下了惩罚。
他闭了下眼，也情不自禁轻轻抱住了时景。
“没事。”
他简单转述了周舒野在电话里说的话：“我感觉案子可能还没结束。”
杭真没有错过时景的眼神，他捧住他的脸：“你现在的任务是隐藏好自己，考上X大，知道吗？其他任何事情都跟你无关。”
时景动了动唇，轻声回答：“好。”
他笑了笑，把脑袋埋进杭真的颈窝蹭了蹭。
杭真身体陡然僵住，时景不解：“怎么了？”
这三个字成功让杭真鼻子一酸。
但他只能微笑摇头，说：“没事。”
周舒野来得挺快，根本没给他机会进门。
先把时景赶进他的房间，然后又直接拉着门口的周舒野下楼。
理由是：“电话里听着感觉你的态度很严肃，我猜可能是有严重的事情发生，不要吓到我室友，在外面聊吧。”
周舒野同意了，他说自己原本的意思也是把他接回局里。
重新回到那间办公室，杭真莫名紧张起来。
“你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周舒野没有直接进入正题，杭真分辨不出来这是随口的问候还是诚挚的关心。
他也没有非要分辨出来。
“已经没事了。”他回答道。
周舒野的办公室门窗紧闭，他刚坐下，发现百叶帘正处于开放状态，遥控轻点让它们合上了，完全挡住了外面的人探究的目光。
杭真轻咳两声，周舒野看向他。
“不好意思，突然有点紧张。”
周舒野并没有笑，表情看上去有点儿冷。
来的路上明明还有一点笑容的，跟他之前的形象区别不大，现在怎么这么严肃……
“另一个凶犯醒了。”
杭真眼神微凛：“是吗？那是好事啊，问出什么了？能……不能告诉我吧？抱歉。”
“你不用总是道歉。”
周舒野顿了顿，道：“确实问出了点儿还算有用的东西。”
杭真一阵紧张。
周舒野不会知道就他的那个人是时景了吧？
不，应该不会，不然就不会刚才从他家回来的时候对时景完全没有兴趣了。
杭真心神定了定，“那——”
“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杭真老实摇头：“我跟你说过，我只跟他见过一次，就是那天宁瑛在的时候，在游乐场，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周舒野眼眸微沉：“他说他叫甘衡。”
“甘衡？”杭真嗤了一声：“是不是搞错了？断了手的那个才叫甘衡。”
“不，另一个也说他叫甘衡。”
杭真呆了一瞬，身上莫名发冷。
“是巧合吗？同音不同字？”
“不，我们确定过了，同音同字。”
“甘甜的甘，平衡的衡。”
“甘甜的甘，平衡的衡。”
杭真和周舒野同一时间异口同声说了这八个字。
“……”
“……”
杭真下意识靠在了椅背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虽然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但共用着一个名字。”周舒野开口道。
杭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时景跟他求婚的事，继而又联想到二十五岁的Omega会被联邦系统自动分配结婚对象。
就凭这个，没有属于Omega的人权，难不成官方没有确认他们真实身份的办法吗？
杭真把心里的疑惑对周舒野说了。
“是。”周舒野没有否认。
“所以我们早就应该在抓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了，可确实查不出来。你说的那个甘衡，从一开始什么都不愿意说，到现在还是很吝啬，不愿意跟我们合作。而另一个，半死不活的时候我们采集了他的血液，得到的结果只是他是个Alpha，除此之外一无所知。很奇怪，明明不应该存在身份模糊的人，每个人自诞生起就在联邦的监视之下，但这次案子，我们一遇就遇到了两个。”
杭真皱眉思考，没忍住咬着指甲。
很难讲联邦系统之类的那些个玩意儿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用。
他家里还有一个Alpha冒充Omega呢，周舒野见到时景了那么多次，到现在了都没有发现，亏他那么聪明，总有技高一筹的人存在。
“杭真，你知道我跟你说这些信息的目的是什么吗？”
杭真疑惑地看向他，难道不是觉得很诧异所以分享给他这个当事人听？
还有别的目的吗？
杭真看着他，看着看着，瞳孔放大。
“两个甘衡……”
周舒野轻轻眨了下眼，像是一种无声的鼓励，鼓励他继续思考，继续往下说。
“如果有两个甘衡，同音同字，做着同样的事，那会不会……不止有两个？”
周舒野胸口微微起伏，伴随着他的轻声叹息，像个噩耗。
“是。”周舒野开口：“而且就在今早，我们确定了凶犯不止两个人，他们是一个组织，或许有许多个甘衡，或许……他们不分彼此地共用着几个一样的名字。”
杭真眼皮又跳了一下，问他：“你们怎么确定的？”
周舒野双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专注地看着杭真。
“在你之前那个失踪的Omega，我们找到他了。”
周舒野看着自己的手：“他死了。成为了第三个死去的受害者，现场还有死法都和之前两期案子一样。”
杭真嗓子发干，发现周舒野自他进来还没有给他倒一杯水。
“杭真，事情还没有结束，你还有危险。”
第102章 第42章
靠靠靠靠靠。
还真是恋爱本爆改悬疑本？
杭真心情复杂无言以对。
“这次不能走上次的老路了吧？”
周舒野显然没有这种想法：“没办法, 我会安排宁瑛时刻跟着你，他们在你这里栽了个大跟头，不知道还会不会找上你, 希望不会。”
杭真有点儿想拒绝继续被监视，他还以为自己在主线任务的下一次催促之前还能跟时景浓情蜜意一阵子，没想到意外突然出现且来势汹汹。
宁瑛……
行吧。
杭真勉强同意了, 那家伙看起来应该不会察觉到时景的真实身份。
杭真忍不住在想, 是不是这就是一次提醒。
意在让他不要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时景一个人身上, 所以才把剧情临时改了, 毕竟在写剧本的规则手里，不过是轻轻松松改个名字的事儿。
如果他继续只专注对时景一个人使心眼子，事情会变得更麻烦更糟糕吗？
周舒野认为他们先“处决”了那第三个失踪的Omega而没有找上杭真是因为这两天他没有出门。
“我个人更希望他们没有找上你是因为不敢。”
杭真相信他说这话是真的, 怎么说他们的合作都还算彼此信任, 结局……他们不久之前以为的结局也还算不错。
“关于救了你的神秘人，你有什么头绪？”
杭真怔了一下，摇头：“没什么头绪。”
他眨了下眼，故意让自己看起来有些担心, 问周舒野：“他会是坏人吗？”
周舒野不答反问：“你认为呢？”
杭真深吸一口气，吁了出去：“不好说,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别的目的, 但单从他救了我打伤那两个凶犯来看, 跟他们应该是对立的立场。”
周舒野上半身向前一靠：“那……对你呢？”
“对我？”
杭真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和眼神, 尽量贡献出他个人最精湛的演技。
“你是说立场吗？我不知道他跟我们是不是一个立场, 不好判断。”
周舒野身体往后撤了撤, 看着杭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杭真怀疑周舒野始终对他有所怀疑, 知道他隐瞒了一些信息。
周舒野就像是笃定他知道那个神秘人是谁似的, 只是还没有搞清楚对方究竟是谁以及杭真为什么要帮对方隐瞒, 所以没有打草惊蛇强制让他全盘托出。
杭真刚走出去，发现又下雪了。
冰冰凉凉落在脸上，他抬头看天，不知道上面有谁正俯视着他。
但他知道一定有。
让一个跟岑渺如此相似的人出现在他身边，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是故意留下的考验吗？
如果是考验，跟他答应完成任务的原因是背道而驰的啊，他不可能通过这个考验。
“你怎么没等我？”
宁瑛追了出来，杭真回身，“没，外面空气好一点，我想着在外面等你。”
杭真面无表情，一看就是心情不佳，宁瑛知道内情，知道他在忧思烦恼些什么。
“哎呀没事的，也只是猜测，因为那个受害者已经……所以周哥很担心你，才会把你找过来跟你坦白这些。”
杭真看着他，跟他并肩走着。
“我很荣幸，也很感激。”
杭真的语调很平，听不出来是在讽刺还是在认真说话。
宁瑛小心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问：“我刚才就想问你了，你今天过来之前喝酒了吗？”
杭真下意识摇头：“没有……啊，是昨天，喝了一点点。”
他看到宁瑛凑过来的脑袋突然想起来了很重要的事情直接改口。
并且制止了宁瑛进一步靠近。
怎么会……宁瑛闻得到时景在他身上留下的信息素吗？
“周哥说你这几天生病了，怎么还喝酒啊？”
宁瑛的表情和眼神都很天真，像是真的只是在关心他的身体健康。
杭真哑然一瞬，道：“心神不定，之前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知道了，难怪我总觉得这件事还没有结束，原来是真的没有结束。”
“上一次我们彼此信任了，这一次你也可以信任我们。”
宁瑛说完，发现杭真没搭话，轻轻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嗯？”
杭真这才偏过脑袋看着他，点了一下头：“嗯。”
把杭真安全送回家，宁瑛在他家楼下看着杭真要上去，突然叫住他。
“差点儿忘了。”他小跑到杭真身边，道：“周哥说上次给你的东西还在吧？他看了回收清单。”
杭真反应了一下，意识到他说的是那管剧毒。
当时表面上周舒野失势被囚，杭真无枝可依。
有人来交接工作收走了周舒野留在他这里的设备，那个东西，他不是故意不还的。
实际上他都快忘了那东西的存在，当时去游乐场跟那两个凶犯开战都忘了拿。
“嗯，还在我这儿，不过……”
宁瑛挑眉追问：“不过什么？放心，周哥不是要拿回去，因为你一直没提，他担心你忘了，让我提醒一下你，我不想用危机四伏来形容现在的局势，但是很难讲，你有那么一个大杀器在手里总比没有好。”
“我不是说这个。”杭真叹了口气，问他：“解药的有效期是多久啊？现在如果我不小心误伤了自己，会不会一命呜呼？”
宁瑛笑了。
“不会的，那东西非常珍贵，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无用，你把它当武器，它对你来说也没有那么危险。”
杭真定了定神，想到当时周舒野给他注射了解药，又留下了两小支，他转过头就给时景注射了一支，眼下还有一支备用的留着紧急关头可以用。
他耸了下肩：“行了，你走吧，忙你的去吧。”
宁瑛愣了下，似乎没想到杭真都不寒暄几句请他上楼喝杯水。
杭真对宁瑛能闻到他身上时景的信息素这件事是有点诧异的，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为了融入这样的世界观，看了不少书籍文献，这个情况，绝对不正常。
但又不能开口问。
总不能告诉宁瑛他身上的味道是别的Alpha的信息素，问他“你为什么能闻到”吧？
宁瑛在楼下看着杭真萎靡的背影，摸了摸鼻子，转身走了。
杭真刚准备开门，楼道口窜出来个人，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苏辛。
他拍了拍胸口：“你有毛病啊？我还以为被谁伏击了。”
苏辛哼了一声，噘着嘴朝门口的位置点了点：“谁让你室友不让我进门，我说进去等你，他好没礼貌，直接就把门关上了。”
这个语气，跟告状似的。
杭真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咳了两声，把苏辛拉到一边，小声开口安慰：“他快考试了，学习压力比较大，估计是担心你打扰到他吧。你不要生他的气。”
苏辛冷哼一声，“我才不会跟小屁孩儿一般见识。”他看着杭真，有些不满：“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你不会也不打算让我进门吧？”
理论上来说杭真应该把他领进门的，但宁瑛发现了时景的信息素这件事让他迟疑了。
杭真在外面晃了那么久居然宁瑛都闻得到，万一苏辛在他们的房子里发现什么不对劲了呢？那可是瞒不住的。
他咽了下口水，一脸抱歉：“我也担心你会打扰到他……”
苏辛当即要炸，被杭真生生拦下：“你冷静，冷静，我话还没说完。”
杭真叹气，努力用做小伏低的姿态仰视着他：“你知道的，我能住在这里是靠关系，室友是老师的亲戚，哪一个我都得罪不起，我平常日子也不好过的，理解，理解一下，哈。”
苏辛又哼了一声，“所以跟你说了，搬来跟我住啊，你不喜欢住在学校，我们可以住我家，你不喜欢住在我家，我们就住在外面，再找个房子，你不就不用受气了。”
“不是受气。”
杭真纠正：“没人给我气受，我这是……”他想了想，道：“是礼貌。人和人相处本来就要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嘛。”
苏辛一脸无语地看着他：“让你跟你的朋友只能挤在楼梯间说话，他礼貌吗？”
杭真咂舌：“意外，突发情况，听你说的他听上去今天心情不太好，咱们让让他，下次就不会了。”
苏辛又是冷哼一声，突然想起什么来，气势汹汹的：“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我信息？你那破手机要是不用就扔了，我给你买个新的好用的。”
杭真叹气，苏辛的主动进攻他几乎招架不住，他不是不想接也不是不想回——
最起码一开始真的不是。
耐不住数量太多了，苏辛的生活似乎比其他选项都要简单很多。
每天除了找他，吃喝玩乐，就没什么别的事情要做了。他用来电话轰炸的时间太充足，如果杭真每一次都有求必应，他的时间大多都要用在跟苏辛沟通上。
“……我前几天不是不太舒服么。”
苏辛噘着嘴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你去找周舒野了？”
杭真如实点头。
“他跟你说了什么？”
“如果你有办法查出来就自己去查，我不能告诉你的。”
第103章 第43章
苏辛一脸委屈：“我发现你变了。”
杭真：“嗯？”一脸茫然。
苏辛继续控诉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发现你……你现在……你对我没耐心了，好像总是不想见我，还老躲着我。”
杭真：“……”
倒也不是每次都躲, 只是有时候想到见到苏辛以后要提高很多自身能量才能应付他就……
苏辛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杭真瞳孔微微放大，他不知道苏辛会有这样的心理。
他还真不是嫌弃他，他只是……兴趣没那么大。
“当然不是, 你怎么会这么想。”
苏辛怨念地看了他一会儿, “你跟周舒野合作的事, 里面那小子知道吧？”
杭真没有回答。
苏辛能这么笃定地问出这个问题, 证明他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不需要杭真帮他确认。
意料之外，苏辛没有勃然大怒, 他只是看起来有点受伤。
“你是对的, 我知道，我在你心里又莽撞又没用，上一次……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我真是太蠢了, 就算在你身边二十四小时待着也会拖你后腿，还不如一个还没上大学的小屁孩儿, 如果你早早告诉我, 说不定我也做不到帮你保守秘密。”
杭真看着他, 眼神愈发柔和：“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你不要胡思乱想。”
“对不起。”
苏辛眼尾发红, 满眼都是溢出的愧疚。
杭真缓缓深呼吸了一下。
如果苏辛头脑清醒就会想到, 他根本没有道理跟他说对不起, 他又不欠他的。
杭真抬手摸了下苏辛的脸：“你不用跟我道歉。”
他其实很能理解苏辛的人设, 从小家庭条件优渥, 没吃过什么苦，有点不知人间疾苦的意思，即便是上大学的年纪了也还是把所有人和事都想得很简单。
……
所以如果让他爱上自己，再把他推开对他说不爱，真的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杭真在想苏辛是男主的可能性的那个数字到底是多少，也在思考自己现在回头是否还来得及。
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苏辛是他身边唯一一个最符合男主形象和条件的人。
杭真义无反顾地释放善意，模棱两可地攻略他。
后来遇到的人多了，但以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不能不算数。留在人家心里的种子，已经发芽了，会来不及吗？
杭真把苏辛送下了楼，上去之后门一开，被抱了个满怀。
他笑着轻轻从时景怀里钻出来：“转性了？突然这么热情。”
时景的表情还是那样淡然，行为和眼神倒是真实暴露了心情。
“想我啊？”
杭真扬起半边脸问他，语气有一点欠揍。
时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跟苏辛在外面说话，我知道。”
杭真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苏辛，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时景靠近，手指抚上他的眼尾轻轻摩挲：“聊了什么，这么不开心？”
杭真轻轻摇头，时景哪里知道系统和任务的存在呢，自然也不会共情他现在真实的心情。
他把时景拉着坐下，跟他说了周舒野告诉他的那些话，以及对案件的猜想。
一字不落，没有丝毫隐瞒。
“他们不会有机会伤害你的。”
杭真看着时景突然笑了一下。
他心里想到的话对苏辛来说过于残忍了，所以他永远不会告诉苏辛。
时景说这种话可信度就变得很高了。感情始终是两个人的事，是双向奔赴。
“宁瑛之后跟着我的时候不会像以前一样东躲西藏了，会不会影响到你？”
杭真考虑过，如果宁瑛的保护会让时景不方便，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人可以尽量保持一点距离。
只是不知道时景会不会同意，凭他现在这个腻乎劲儿，应该不会同意。
“不会。”时景拉着他的手，靠在他肩膀上，玩着他的手指。
杭真又忍不住联想到了那个毫无防备就被时景斩断了手的倒霉蛋，虽然说是罪有应得，不过……
给他带来的心理冲击一直都在。说起来当时时景是用的什么武器来着？杭真根本想不起来。
“我不让其他人知道我是Alpha，不过是想活得稍微舒心一点，现在有你，被知道了也无所谓。”
杭真不知道时景怎么能做到这么淡定。
在他看来，无论之前的隐瞒身份有什么目的，现在都绝对不能暴露，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暴露，不是原因问题，而是时机。
杭真又强调了一遍，时景看着他微笑：“那个人不是醒过来了么？我又没杀人，属于见义勇为。”
“……”
话虽如此——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时景捧着杭真的脸亲了他一下：“好，就听你的。”
真的太像谈恋爱的氛围了，杭真忍不住去想，在时景的认知里，他们现在已经是恋人了吧。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的意见。”
“什么？”
时景偏着脑袋看向他，额前发丝有一点点挡住眼睛，一派天真。
“毕竟是我跟他们合作，导致对方落网了两个人，我在想，要不要考虑暂时休学在家。”
时景没说话，杭真的呼吸很轻。
“天天去学校上课也会担惊受怕，宁瑛还要时时刻刻跟着我，所以我在想，要不要干脆待在家一段时间好了。我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抓住其他人，到时候出门就不会这么担心了。”
“你是因为我？”
“不是。”杭真下意识否认，没一会儿又迟疑起来：“不全是。”他纠正道。
“我确实心里没底。”杭真反握住时景的手，这么长时间了，他的手还是凉凉的。
“每次想到我在外面，跟个活靶子一样。我在明处，而有人在暗处时时刻刻想为了同伙杀了我报仇，总归会有点害怕。”
“如果学校同意我休学，我就可以在家陪着你了，你好好复习，我给你做饭吃。”
看上去时景对那样的生活也很向往，他眨了下眼：“你自己觉得可以，我没问题。”
杭真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
“不过休学没那么容易办吧，而且……”
杭真晃了晃时景的手，问他：“纪老师这段时间没跟你联系吗？”
“问他做什么？”时景的语气很平静。
“纪老师跟你是亲戚，他很关心你，我看得出来。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虽然他只是在信息里问候了我一句，多余的话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肯定担心得不得了。”
时景看向杭真，杭真抿唇开口：“他肯定会担心我，不过更多是担心怕我会连累到你吧，我可以理解，不会生气的。”
“他问过，我告诉他没事，也跟他说了不用担心。”
杭真想到了，他问：“但是如果我办休学的话，他应该会更担心吧？还会让我住在这里吗？”
“你搬到别处我就跟你搬到别处。”时景的这句话像小孩子闹脾气，把杭真逗笑了，“不要无理取闹。”他捏了一下时景的脸颊。
时景闭了下眼睛，“官方还没有公布，等公布了他知道了再说吧，现在可以让他自然而然地以为案子结束了，让他知道我们都很安全就可以了，别的不用考虑。”
“但是纸包不住火……”
“他不会把你赶出去的，你放心吧。”时景眼神有点奇怪：“他听我的。”
杭真没再多问，但也不再多说了。
时景以为他生气了，偏过头盯着他的脸看。
“怎么了？”杭真笑了下，摸了摸他的脸。
两人安安静静对视两秒，稀里糊涂纠缠到一起去了。
时景的身体温度总是偏低，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尤其明显。
当他的手触碰到杭真温热的皮肤的时候，杭真忍不住抖了一下。
时景立刻放开他，杭真埋在他颈侧，时景放缓呼吸时刻观察着他的反应，而杭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低笑了起来。
两人分开，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时景的笑容内敛，还掺了点儿不好意思，杭真的心情就复杂多了，既满足又失落，他发觉自己像是在用电子鸦片抵抗思念，一边瞧不起自己，一边放不下。
“行了，你早点睡吧，我去洗个澡。”
杭真起身，顺手揉了揉时景柔软的头发。
乱糟糟的小狗。
时景本来一直在微笑，但杭真进了浴室之后，他的笑容逐渐变淡，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杭真洗完澡出来，随便吹了吹头发进了自己的房间。
刚爬上床，发觉不对劲。
他的被子下面已经有一个人了。
那人环住了他的腰，在他腹部蹭了蹭脑袋。
杭真失笑：“你洗澡了吗？就上我的床。”
“洗过了，在你到家之前。”
家？
这个字让杭真心里有了一点安慰。
“你今天晚上不打算走了？”
“我一个人睡，很冷。”
时景把自己的枕头拿过来了，和杭真的枕头并排放在一起，大有绝对不走的架势。
“但我不想——”
“就睡觉。”时景说：“什么都不做。”
杭真轻轻点头，顺势躺下，他今天晚上没那种世俗的欲望。
第104章 第44章
“我想跟你讲讲我的事, 你想听吗？”
杭真刚躺好，就听到身边人这么说。
“当然。”杭真改成了侧身躺，目不转睛地看着时景, 很快，时景换成了跟他一样的姿势，两人近在咫尺, 目光含情地凝视着对方。
这完全就是陷入爱情中恋人的相处模式。
杭真眨了下眼, 弯唇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告诉我？”
“因为想告诉你。”时景的回答让杭真无言以对, 只能以无奈的微笑回应。
“你是不是一直很好奇我跟……老纪的关系？”
果然要从这个人开场。
杭真轻轻点头：“一般人介绍亲戚家的孩子, 会描述得比较清楚……”
时景淡笑一瞬：“你这么聪明，大概有过猜想，嗯, 他是我爸。”
杭真心中的惊讶和果然各占了一半。
他确实猜想过这个可能性, 还以为没机会知道结果了呢，没想到时景会主动告诉他。
不过心里那么想，表现出来的又是另一种样子。
杭真眼睛微微睁大，“纪老师？可是……可他没结婚吧？”
“嗯。”时景顺手帮杭真掖了掖被子：“所以我是私生子。”
这次杭真的惊讶完完全全没有掺假, 他瞪大了眼睛。
看着时景人畜无害还很完美的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安慰他吗？他看起来并不需要别人安慰。
“他曾经所托非人, 年轻时候被一个富家小姐迷得神魂颠倒, 未婚先孕, 他以为对方是爱他才会让他怀上自己的孩子, 却不知道在那人眼里, 他只不过是个漂亮好用的玩具, 玩过了就可以扔掉。”
杭真的表情变得难以言喻, 他看不透时景心里在想什么, 说这些话的时候是真的想他表现出来的这样无所谓还是心里难过但嘴上在故意这么说。
杭真捂住了时景的嘴, 时景眼里满是疑惑。
他轻轻松开手：“我觉得你还是别告诉我了，以后我见到纪老师的时候会很尴尬的。”
“但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想瞒着你任何事。”
时景突然靠近，抱住了杭真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腹部，过了一会儿，别开脸在他腹部蹭了蹭。
暖烘烘的，像小动物。
没有人会拒绝温暖的，会想你释放善意的小动物。
时景仰起头看他：“我想跟你说我的故事，以后我在你面前就是一览无遗的，同时我也希望你不要对我隐瞒任何事，好吗？”
杭真：“……”
莫名其妙的，他的眼底突然涌上了一点湿意。
该死的。
但凡对他说这话的人不是顶着这样一张脸，他都不会动摇。
也不会产生此刻萦绕在他心头的，那种名为内疚的东西。
杭真低头弯了弯唇，点了下脑袋。
时景满意地笑了。
他重新抱住杭真，任由杭真一次一次抚摸他的头发。
“对方并不爱惜他，而他以为那是爱，所以也没有了自我。后来被那人一脚踹开，他才发现自己怀孕了，赶着去找她，以为对方会回心转意，没想到……她早在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订过婚了，两家门当户对。那个女人不可能跟他结婚，即便他有了孩子。”
杭真轻轻拍了拍时景的后背：“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悲伤吗？”时景像是冷笑了一声：“那是他自找的。”
杭真沉默不语，不过动作没停，一下一下，一点一点地，安慰着时景。
他好像知道岑渺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角色了，如果时景身上真的有他一点点灵魂的话。他们真的很像，各个方面都是。
这才第二个世界，你就按捺不住，想要提醒我别忘了你吗？
“后来呢？”
“后来？那个女人还是结了婚，但顾念在他有了孩子，对他没有像之前那样敬而远之。检测出来是个Alpha的时候，女人让他把孩子生下来，给了他优渥的生活和难得的工作机会。”
时景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一点残忍：“然后，十几年间，他们偶尔会见面，他成了那女人的消遣。”
杭真心情复杂。
一方面想到了别的，一方面脑子里总是出现老师的脸。
他觉得以后每一次见到老师，都会想起这段由他儿子转述出来的往事。
杭真叹了口气，问时景：“那你为什么要撒谎说自己二次分化？”
“因为很可笑。”
时景说完，真的笑了一下，不过还是冷笑。
“貌合神离的婚姻，从不间断的婚外情，可笑的是，这么多年，除了我，她再没有别的孩子是Alpha。”
杭真似懂非懂，但顾及着时景现在的情绪问题没有立即追问。
时景抱住了杭真的胳膊，像是找到了一个终于可以放心停靠的港湾，这一晚，他似乎打算彻底对这个人敞开心扉。
“她家的生意出了问题，需要用另外一段婚姻去挽救。”
杭真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
“对方的孩子是Omega？”
时景小声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又蹭了下杭真的手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杭真似乎感觉到了一阵湿热。
他不敢去看时景是不是真的掉了眼泪，但他想，让时景落泪的人，真是该死啊。
杭真好像突然就明白了时景的坚持、倔强、冷漠，都是从何而来。
面对母亲的忽视，父亲的懦弱，自己从出生就已经注定的命运，他宁愿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一个成年后由Alpha二次分化的Omega。
丢脸对他来说，跟他生命中的其他东西相比，一文不值。
“Omega的身份会让我有安全感。”
时景轻声开口：“你知道她听说这个消息以后，有多生气吗？她对老纪发了脾气，而且发誓再也不见我们了。同样的，他也确实是那么做的，在那之后，我没有再见过她。”
他听起来似乎真的因为这件事而觉得开心。
不见到母亲，反而会让他开心。
杭真沉默着，没有说话。
时景终于发现了杭真的异常反应，他仰头看他，看不真切，又半坐起来观察他：“你怎么了？”
杭真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来面对他：“我……我有点难过。”
时景摸了摸他的脸：“不用为我难过，我不觉得难过。”
他扑倒在杭真的怀里，声音听起来非常满足：“我现在过得很好，老纪也有他自己的生活，他看起来还算年轻对吧？或许还会遇到真心喜欢他的人。”
“嗯。”
杭真抚摸着她的头发，除了这个代表附和的字之外，他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知道吗？我很感谢当时作出决定的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个‘Omega’，就不会遇到你这么好的室友了，也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们了。”
杭真没说话。
时景大概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知道，就算他是个彻头彻尾的Alpha，他们可能不会成为室友，但一定会相遇。
不仅相遇，还一定会发生难缠的故事。
因为杭真只要见到他，就会控住不住自己，会奋不顾身地想要抛弃一切去拥抱他。
如果时景说的那些话是写在他人物小传里的文字，那么靠近时景，去拥抱一个跟岑渺如此相似的人，就是刻在杭真生命中的本能反应。
时景抬头看着杭真的眼睛，杭真对他笑了下。
“不会的。”
他说：“就算我们不会成为室友，也会以其他方式，在其他场合遇见，我一样会——”
“我一样会爱上你。”时景抢着说道。他话音未落，杭真鼻头一酸。
还以为时景在身边，杭真会心猿意马睡不着，没想到他的睡眠质量一如既往地好。
一觉到天明，身边已经没人了。
时景帮他备好了早饭，杭真出去缓了一会儿，感觉两个人看起来真的很像是在谈恋爱。
这会不会被规则盯上？
毕竟以他的个人经历来看，周舒野更像男主。
而他现在放着预备役不理，跟二号选手可劲儿谈恋爱。
“没胃口？”
时景随口一问，杭真赶紧摇头，埋头吃饭。
“你确定好了要办休学吗？”
杭真想了一下，点头。
“今天去办吗？”
“是这么打算的，我先去问一下。”杭真想了一下，问他：“你说如果学校不同意，我去找周长官开个条子怎么样？”
“内城的学校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负责，咳咳……严苛。”
时景说：“想说就说，没问题的。”
杭真又想到纪老师。
时景像是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
“你用以前的态度对他就行，他在某些方面很迟钝的。”
杭真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
如果纪老师不那么迟钝，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时景二次分化成了Omega不过是撒谎。
如果他再聪明一点，就不会引狼入室了。
原本以为给自己二次分化的Omega儿子找了个闺蜜，没想到，成就了一段姻缘。
杭真没细问，但想也知道，时景说他懦弱，想必对儿子婚姻的安排，纪老师没有发表反对意见。
所以时景在他出现之前，憎恶着这个世界。
第105章 第45章
强势的妈, 懦弱的爸，破碎的家庭，独立的他。
杭真在见到纪老师之后, 脑子里一直在循环播放这句话。
他有一点好奇，在得知儿子二次分化成Omega的时候，这位老师是在为儿子伤心难过, 还是在为那位不承认他的伴侣而觉得遗憾呢？
“为什么要办休学呢？长假不行吗？”
“嗯……想过, 但是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精力应付学习上的事, 至少现在不行。”
杭真并不想继续留在学校学习, 暗处有人对他虎视眈眈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本人没有这个意愿，他觉得该遇到的人应该都已经遇到了。
可是官方还没有公布案件进展, 现在也不能用这个理由申请休学。
杭真只能说是自己的精神状态不适合学习。
“主任批了吗？”纪老师关切地看着杭真开口问道。
“还没有, 说要打电话确认一下，让我等等。”
杭真休学只跟老师报告没用，得往上层汇报，他猜测领导要联系的人就算不是周舒野也跟周舒野有关, 问题不大。
“时景这几天怎么样？”
杭真沉默了两秒，对着纪老师笑了笑：“他挺好的, 每天都沉迷学习。”
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但心情有些复杂。
杭真当然是无条件站在时景那边的。
连带着对这位一直以来都对他还不错的老师, 好感度直线下降。
他最讨厌生孩子不负责任的人了。
“如果我成功办了休学, 说不定明年就和他成为同学了。”
纪老师笑笑, 问他：“时景跟你说过他要考这里吗？”
“聊过几句, 这里是内城最好的学校, 他应该不会有别的考虑选项吧。”
纪老师苦笑：“时景……从小到大什么主意都是自己拿, 时不时一鸣惊人做出一些别人想不通的决定, 还真不一定。”
杭真咬了下唇，问他：“他的父母呢？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没见过他的其他家人。”
纪老师抬头惊愕地看了一眼杭真，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时候，有人出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杭真，主任叫你进去。”
杭真应了一声，跟纪老师道别。
他刚才是在等待的过程中，在门外走廊遇到了纪老师，对方对他表示关心，这才聊了几句。
休学手续成功办完，杭真给时景发信息说了一下，又问他要不要他帮忙带话，不然之后可能没什么机会再到学校来了。
时景没回。
其实发了以后杭真也有一点后悔，感觉自己多管闲事了。
他们父子应该一直都是这么相处过来的，他没有必要在其中做一个调和的角色，他们的关系不需要调和，如果不能融洽，至少要做到自洽，远离就好。
杭真决定在离开之前去见一下苏辛，苏辛下课出来，看到杭真在等他，非常兴奋。
“你回学校上课了？”肉眼可见的激动。
杭真摇头，跟他说了自己休学的事，苏辛愕然，但随即想到了什么，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问他：“是不是案子并没有结束？”
看来还真让他打听到了一点儿什么有用的消息。
杭真没有正面回答。
“如果后续没有进展的话，他们应该会公布详情，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辛有些失望的撇了撇嘴，看起来他很希望杭真能重新回来上课，可是他更在乎杭真是否安全的处境。
“你休学之后，打算做什么？”
“在家待着，这样不浪费人力物力，我自己也更喜欢宅着。”
苏辛轻笑一声：“那我还能去找你吗？”
“可以啊，我还答应了要帮你集齐娃娃呢，我可没忘。”
没想到苏辛听了这话看上去并没有很开心，眼神变得有些落寞。
杭真靠近，问他：“怎么了？”
苏辛转身，后背倚靠在围栏上，“我妹妹的情况最近不是很乐观。”
杭真也跟着难过起来：“怎么会呢？”
“之前她的情况还算稳定，但可能就像医生说的，时间到了，她的身体……有些负荷不起她的状态了，情况不太好，他们在给她尝试新药，希望有效。”
杭真捏了捏苏辛的肩膀安慰他：“肯定会有效的。”
苏辛转头对他笑了一下。
杭真最讨厌任务中的这些部分。
非常真实的生离死别。他非常讨厌。
他没办法用“剧情”宽慰自己，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剧情的话，那个人的现状又算什么？
他们一起吃了午饭，聊了一些平和的话题。
没想到，午饭时间还没过，餐厅的投影正好放出了官方发布的声明。
发言的人是周舒野，之前还不是，杭真想了一下，这个锅那些老油条是不可能愿意背的，周舒野就像个靶子。
周舒野简单说明了之前的案件进展，然后坦白了又发现了一名受害者，正是之前失踪的第三个人。
着重强调了社会上还存在着漏网的凶犯。
“他们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一个组织，有着某种危害社会安危人民性命的恶势力组织，或许共用着同一个名字，且，身份不明，并未录入联邦系统之中，希望所有人对身边的陌生人提高警惕，如发现有任何异常，在保障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向我们举报。”
餐厅里吃饭的人不多了，但一个个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辛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杭真，杭真脸色比起在场其他人，平静多了。
官方公告比他想象中来得早，他还以为碍于某些不可说的因素，这件事会先被压下去呢。
杭真专业不对口，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好是坏。
是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还是真的能让人提高警惕？他不知道。
但作为普通人民群众来说，杭真个人是希望自己能有知情权的，他能管得住自己不恶意揣测草木皆兵，是真的会提高警惕，至于别人，他管不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
苏辛瞪着眼睛问。
“嗯。”杭真叹了口气，点了下脑袋：“跟我听到的差不多。”
苏辛几乎瞠目结舌，半天没成功说出话来。
与此同时，纪老师打来电话。
杭真眉头微皱，他还以为能晚一点面对这种时刻呢。
“喂，老师。”
杭真在其他人热切讨论的背景音之下接起了电话。
“电视上说的是真的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来办休学？你……你知道你现在有多危险吗？你知道你会给……会给其他人带去多大的危险吗？杭真，你也太不负责任了。”
他喋喋不休地指责起了杭真的不负责任。
杭真还是第一次听到老师这么外放的情绪输出。
他心想，如果你知道我睡了你儿子，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老师，我也是才知道的，不过——”
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挂断了。
杭真认为他应该是直接联系时景了，如果时景愿意让杭真换个住处，无论杭真愿不愿意，他都得搬出去。
打蛇打七寸。
杭真苦笑了一下，果然，伤口没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都不会觉得疼。
虽说杭真提前想到了老师会有大反应，但现实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你老师？时景的亲戚？”苏辛终于成功开口说话。
杭真点头。
“他为什么来质问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关心你的安危吗？”
苏辛问出口，突然一个恍然的表情。
“他怕你连累到时景？”
杭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耸了下肩，看起来有些无奈。
苏辛眼珠子转了转，“你搬到我家里来住吧。”
“又来？”杭真歪着脑袋皱眉看他。
“不是，你想想看，外面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啊，周舒野都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还都是黑户，我从来没想过今天，这个时代了，居然还会出现那么多黑户，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估计都有他们的人。”
杭真开始认真思考起苏辛的这个提议来。
他确实应该换个地方住了，他要带着时景一起搬走，但不能和苏辛住在一起。
不然时景的身份分分钟曝光，他们的关系也瞒不了多久。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不能搬去你家，但你有没有别的合适我们住的地方推荐？”
“什么？”
杭真说：“我有钱，负担得起。”
而苏辛的重点不在杭真有没有钱上。
“你刚刚说，你们？谁们？你和谁？”
杭真默了默：“我不能不管时景，那些人把我这个唯一幸存者当成眼中钉，想必早就把我的社会关系摸透了，我一个人走了，他怎么办？”
苏辛咬了咬牙，道：“那你就跟他一起搬到我家去。”
他显然想到了上一次的场景：“只要你劝得动他就行。”
“不行，不能去你家，我们确实应该去一个更安全的社区，但你说的有道理，这个情况，从头到尾从上到下，可能都有问题，我不能再拉别人下水了，尤其是你，还有你的家人。”
不知道为什么，周舒野跟他单聊的时候他还没有这种觉悟。
现在官方公告一出，杭真突然觉得该认真了。
第106章 第46章
餐厅公共区域中间放置的电视还在播放着周舒野的发布会, 杭真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决定立刻回家。
苏辛看出了他的焦急忧虑，并没有否定他搬家的想法, 但对他不搬到自己家颇为不满。
送杭真回家的路上苏辛还在劝他。
杭真开口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就行了，但你不能自视过高，也要考虑你的家人。”
他试图安抚苏辛：“连周舒野都不确定对面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有多少人, 我们还是做什么决定都多考虑一些比较好。”
杭真不确定自己说动苏辛没有, 但他确实安静了下来。
苏辛送他到楼下, 没有要求上去。
“你先回去收拾东西，跟他说说，看他愿不愿意跟你走, 如果不愿意, 就算了，那些人的目标是你，其实把他一个人放在这儿也不会……”
看到杭真的眼神，苏辛叹了口气：“……行吧,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帮你找住处。”
“谢谢。”
“客气。”
杭真礼貌, 苏辛颓然。
看着苏辛把车开走了, 杭真才抬脚上楼。
还好时景在家, 杭真跟他简明扼要说了情况, 时景还在思考, 杭真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等他清点的时候, 时景靠近：“要搬去哪里？”
“回来的路上跟苏辛聊了聊, 我觉得苏舍尔不错, 那里是别墅区, 进出比其他地方门槛高一些，安全呢也比其他地方更有保障一点。”
杭真看向时景，发现他的表情依然很平静。
他坐下仰头看着对方，问道：“你不会不跟我走吧？”
时景没有立刻说话，他默了默，问杭真：“你要搬去他家？”
“不。”杭真果断开口：“他是那么说的，但我拒绝了，我只是看中了那个社区，我们不住在他家。”
时景表情顿时松快了些：“要住多久？”
“我不知道……”
杭真下意识回答后发现这个问题怪怪的，时景明知道他不知道这件事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当然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归正常生活。
看出了杭真的疑惑，时景开口：“好吧，我知道了。”
后来杭真才知道，时景这么问是想知道自己需要带多少钱。
他猜测时景大概以为他不知道租住苏舍尔社区的房子需要多少钱，他可能以为他没有那个概念。
杭真可以用上一个世界的积分兑换金钱，但系统说那是最不值的，还是建议他换别的东西。
但杭真想，生命安全都不能保障了，这个情况下很难分析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
时景有积蓄，杭真有办法，苏辛有大方。
苏辛再联系杭真的时候，房子已经找好了，房租已经交过了。
“离我家不远。”实际上他已经找了离他家最近的一栋，还是觉得远，不过很可惜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环境还不错。”实际上他最在意的是距离，环境都大差不差，他没多在意。
“你们的东西收拾好了吗？”苏辛觉得这件事等不得，杭真的处境非常危险，暗处有不知道多少人正在对他虎视眈眈。
杭真没多少东西要带，时景的行李也很简单。
苏辛跟他们说好一会儿过去接他们。
他到的时候，换了辆车，结果发现两个人加起来的行李都没他想象中一个人的多，有点无语。
“说不定你们住在那儿的时间不短，就带这些？”
杭真有些迟疑，他东西总共就那么多，数量占比最大的就是衣服，时景……他有些担心时景是为了不耽误他的时间所以才收拾那么少的东西。
“算了，到时候你们需要什么，我帮你们回来取。”
启程的时候，苏辛要求杭真坐在副驾驶。
在苏辛没看到的时候，杭真给时景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时景戴了帽子在后排安静坐着。
杭真回头看，时景没抬头。
他发现，时景对苏辛的敌意好像没之前那么重了。
可能是因为自己给了他安全感，也可能是时景知道苏辛对他们两个都很好。苏辛确实是个好人，除了咋咋呼呼和莽撞挑不出其他错来。
苏辛带他们参观房子的时候，两人一眼就看出来苏辛对这地方的了解程度跟他们差不多。
杭真也不戳破他选择这地方的主要原因，但随口问了一句：“你家在哪儿？”
苏辛在窗边指给他看，杭真瞬间心下了然，不露声色，但他看到时景白了苏辛一眼。
“事发突然，我先让人把两间卧室打扫出来了，剩下的明天再收拾吧。”
“好。”
“还缺什么你就跟我说，现在我们也算是邻居了，住得这么近，你有事一定要找我。”
杭真心虚地看了一眼时景，时景的眼神有些冷，但好在没开口说话。
苏辛对此一无所知。
杭真把他拉到一边，问他租金多少。
“你问这个干什么？租金我都付过了，放心，不会有人赶你出去的。”
苏辛说得越多，就会越暴露他从头到尾想帮的只有杭真一个人。
他总是把时景排除在外。
“我不是担心被赶出去，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这地方不可能便宜，我有钱。”
“你再有钱还能比我有钱？”苏辛对杭真说的话非常不屑。
“这种小事就不要纠结计较了，对我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但对你一定是一大笔开支。难不成你还指望那小子跟你分担？他虽然有套房子，看起来口袋里也没多少零花钱，你就别为难他了。”
杭真：“……”
虽然苏辛说的很有道理，但他不能让苏辛承担他们的房租，不然成什么了。
杭真执意要确定一个数字，苏辛被问得都没脾气了，只好跟他说了，杭真点头，既然已经付过了，自己把钱直接转给苏辛就好了。
“你这样我好像是中介似的。”
苏辛没收，杭真催促让他赶快收了。
“你比中介良心，我相信你给我的报价一定只少不多。”杭真笑笑，钱花出去，心里舒坦多了。
苏辛问杭真：“你们两个住在这儿害怕吗？我晚上也住过来陪陪你们吧？”
杭真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苏辛突然被戳破了心事似的，居然脸红了，他辩解道：“我怼天发誓没有别的意思，反正房子也大，多个人你们也放心些吧。”
“做邻居就好了。”杭真婉拒。
他不是没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没想到这种情况会这么快出现。
苏辛看了杭真好一会儿，噘着嘴冷哼一声，在房子的通讯器里留下了自己家的代码。
“如果有紧急事件发生，用这个可以联系到我，无论是谁接通的，说找我就行。”
他真的很仗义，也已经做到了朋友能做到的一切。
杭真真诚地跟他说了声：“谢谢。”
可苏辛显然不领情。
杭真知道，在苏辛看来，自己好言劝他留下跟他们住在一起才算真诚。
但他不可能那么做。
闹腾了一天，晚上杭真在陌生的房间联系了周舒野。
宁瑛一直关注着他的动向，在发现他行动线古怪的时候就主动联系了他，知道他要搬家的消息，提前报告给了周舒野。
“周长官，我已经休学了，现在住在苏舍尔社区里了，苏辛家附近，我觉得挺安全的，你不用让宁瑛跟着我了，让他跟你们去做更重要的事情吧。”
“保护你也很重要。”
周舒野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地沉稳，但还是难掩疲惫。
杭真非常理解他现在的状态。
舆论压力，时刻紧绷的神经，担心有新的凶案发生，没有落网的凶犯，未知的对手。
杭真想了想，道：“我会主动跟他日常报备，起码不用让他把所有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宁瑛的能力不弱，杭真觉得宁瑛在周舒野身边帮周舒野做事才是最优解，跟着他着实有点浪费。
“可以，不过你的日常报备需要同时对我们两个人，我担心会有意外。”
“好，没问题。”
杭真利落答应，问起案件进展。
“你认识的两个甘衡都死了。”
杭真呆住了：“怎……怎么会？怎么发生的？”
“是植入体内的定时装置，你可以理解为他们在某个固定时间没有做某件固定的事，或者没有在某个固定的地方，那装置就会让他们的生命瞬间走到尽头。”
周舒野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声音微沉。
“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去猜测那些人的行为，他们很疯，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杭真也跟着沉默，有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通话一直没有结束。
“周长官。”
杭真突然开口：“我作为幸存者，当事人，今天看到你的发布会，突然也有了一些猜想，不知道能不能说。”
周舒野轻笑一声：“你说，我听过就算了，不用你负责。”
杭真放心了一些，低声道：“这件事并不单单是针对Omega的凶杀案对吧？如果不止两个甘衡……说不定会有无数个，各个职业，各个岗位……好难的。”
第107章 第47章
“我知道。”
显然周舒野并不是不知道, 他只是很清醒地知道自己一定要解决，没有退路，必须让这件事情彻底结束。
“谢谢你。”这是他的责任, 也是他的使命。
杭真叹息一声：“不用谢，我帮不到你什么忙，很不好意思。”
“不要这么说, 如果没有你, 那两个甘衡我们抓不到。”
但他们已经死了, 死人是没有用的。杭真默了默。
快过年了, 苏舍尔社区内处处张灯结彩，杭真和时景一连好几天没有出门，窝在房子里看起来准备就这样过冬。
“虽然说待在房子里比较安全, 但我没想到你能待这么久。”
苏辛帮杭真去旧房子拿了一些书过来, 杭真没事的时候就看书，看电影，下下厨什么的。
他觉得这样很惬意。
当一条无忧无虑的咸鱼。
反正最重要的人就在身边。
“外面太冷了，哪里都不想去。”
苏辛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闭了嘴，杭真看了一会儿书, 才发现身边还有个人。
他放下书看向苏辛：“我不上课就算了, 你也不上课了？”
苏辛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我也休学了。”
杭真精神一凛, 坐直了身子, 问他：“为什么？”
在苏辛的认知里Alpha不是很安全吗？难不成就因为学校里没有他, 所以苏辛就失去了上学的欲望？
……
是不是有点儿自作多情啊？杭真简单反思了一下。
但除去这一点, 他是真的不太理解。
“你这几天没有跟周舒野联系吧？”
杭真怔了一下, 听上去, 苏辛休学居然跟周舒野有关？他们两个什么时候……
他强行遏制住了自己的发散思维, 轻轻以摇头代替回答。
每天早晚各报备两次，一次对周舒野，一次对宁瑛。
宁瑛偶尔还会慰问杭真几句，偶尔还会短暂闲聊一下，但周舒野每一次的回复都很简单，有时候甚至没有回复。
他看起来非常忙碌。不过杭真能想象得到他肩上的压力，因此没有在乎这种小节。
“外面出了什么事？”
家里的每日固定活动就有在晚饭时一起观看当天的新闻报道。
对外的报道没有提起案件进展，在普通民众看来，那可能就代表着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但杭真好歹跟他们深度合作过，大概知道官方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一无所获，只是不能对外宣布罢了。
在没有百分之百成功的情况下，提前透局很不明智。
“抓到了好几个，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充斥着勾心斗角人心惶惶。”
杭真挑了下眉，那看起来周舒野的能力不容小觑啊，收获颇丰，虽然他一早就很认可周舒野的能力。
只不过——
“这跟你休学有什么关系？”
“有岗位缺人，我有机会补位，能学到不少东西，我爸妈认为是个好机会。”
杭真领悟了一下，明白过来，这是有机会打入内部了？
不过从侧面说明上一次跟周舒野通话时最后说的那番话，还是很有必要的，他们一直抗到现在，可以想象到有多难。
“什么岗位？”
“我还不是很清楚，要先去接触，培训，前期不能使用通讯设备。”
杭真皱了皱眉，听起来是很重要的岗位，可是为什么会需要苏辛这么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新人去替补呢？
是不是证明，挖出来了不少萝卜？
不，也有可能是苏辛家里的背景着实好用。
“什么时候走？”
“年前就要走，可能就这几天。”
杭真眨了眨眼，问他：“这是不是说明，案子快结束了？”
“案子的事情我还没你知道的多。”
苏辛叹气，坐在杭真身边，离他很近。
杭真忍不住往旁边稍微让了一下，他怎么觉得苏辛刚才好像是想抱他？
苏辛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无奈地笑出了声：“杭真。”
杭真微微瞪着眼睛，“干嘛？”
“你是不是完全不喜欢我？”
杭真：“……”
怎么刚才还在聊案子呢，突然就跳到了这个频道。
搞得人措手不及。
杭真：“我……”
“你看出来了吧，我很喜欢你。”
废话，这还需要“看”？不说之前了，就说搬过来的这几天，苏辛殷勤的样子，身后没有尾巴胜似有尾巴，他好几次想留宿，被杭真以“这里住着两个Omega非常不合适”拒绝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偏偏是现在？
为什么现在要问这么犀利的问题呢？
杭真脑子一转，问苏辛：“难不成你这趟出去会有什么危险吗？”
苏辛低头笑了一下，能看出来他并没有释然，也没有跟自己的感情和解。
“你这是在逃避吗？”
杭真一下愣住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作为攻略游戏里的攻略者，遇到这种问题是不应该逃避的。
但他确实，只把苏辛当好朋友。
系统很给面子没有出声，但杭真能猜到他如果出声的话会说什么。
“上一个世界你有真正喜欢过谁吗？之后的世界里你会真正喜欢谁吗？你不是都把他们当朋友？但那并不妨碍你攻略他们啊，为什么在这个世界行不通？”
杭真喉头微动，陷入了紧张的情绪之中。
是因为楼上房间里的那个人，因为有他在，杭真甚至做不到真正去攻略其他人。
杭真闭了闭眼睛，表情非常认真且严肃。
“我……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但我很喜欢你，作为朋友来说。”
苏辛先是感受到了震撼冲击的样子，然后苦笑了一下，似乎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
“但我还有机会的，对吧？”
如果你是男主的话，我再怎么逃避也躲不过啊。
杭真在心里说了一句，但并没有开口，面带愧疚看着苏辛。
“我一直记着你的话。”
杭真没听懂：“什么话？”
“权利。”苏辛看着杭真的眼睛说道：“等我有朝一日超过了周舒野，你就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了吧？”
杭真想，他以为我喜欢的人是周舒野？
或者以为我喜欢的是周舒野那个类型的？
他默了默，想着也对，凭苏辛的自我感知力，这辈子可能也没机会知道身边还有个A装O。
“那是案子，我不能随随便便跟别人——”
“不重要了。”
苏辛打断他没说完的话。
杭真撇了撇嘴，腹诽如果真的不重要了，他也就不会急着插嘴打断他不让他说完了。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不上学的？”
“也不全是，机会不是时时刻刻都有，既然现在放在我面前了，就得抓住。”
杭真微微颔首，拍了下他的肩膀：“要小心。”
苏辛是男主的可能性不大，杭真一直押的是周舒野，内心更期望是时景，不过还是认为周舒野可能性大一些。
他不知道苏辛这一去要走多久，说不定等他事业有成回来，自己已经离开了。
数字生命也是生命。
说不定剧情无常，道别即永别。
杭真有点舍不得。
他想了想，本来想问苏辛“你想抱抱我吗？”
最后还是觉得有点羞耻，趁对方没注意，没有这个念头，飞快地抱了他一下。
苏辛整个人呆滞定在原地。
在反应过来以后，才发现杭真抱着他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后悔莫及。
后面杭真送他出门，跟他说：“离开前一定要告诉我一声。”
苏辛颓丧地点了点头，时不时瞟几眼身边的人，杭真知道他还在懊恼那个拥抱，但不可能再来第二次。
他忍着笑意，抱着胳膊看苏辛：“怎么？舍不得？”
“当然舍不得。”苏辛大方承认了，这让杭真有一点点不适应，他还以为苏辛会用一惯的嘴硬来应对呢。
“但是必须要去做，要去完成。”
苏辛正了神色：“总不可能永远活在学校里吧？那样没办法保护家人朋友……还有你。”
他长吁一口气：“游乐场那次过去，我不知道你记了多久，我到今天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杭真开口：“我没有怪过你。”
苏辛勾起唇角笑了：“我知道，你不怪我，是因为你对我没有任何预期，你很清楚，也很了解我的愚蠢。你知道我容易被骗，容易掉入陷阱，所以你瞒着我，这是很英明也是必须做到的决定，但我不能当做自己没有犯任何错一样去粉饰太平。”
“没那么严重……”
“非常严重。”
苏辛看着杭真开口：“对我来说，这是个重组自己的过程，未来的我，会很感激你的。”
杭真想了想，没有开口。
他突然意识到苏辛把一切都看得很清，而苏辛在他看来，确实想到的第一个词是“简单”。
但以人为模版做出来的数字生命，怎么可能不沾染到人类的复杂性呢？
就连苏辛都不能避免。
苏辛突然抬头看天，杭真下意识跟着他一起看。
“下雪了。”
他说：“真好，又跟你看了同一场雪。”
杭真刚想开口，看到二楼立在落地玻璃前的人影，对他牵唇笑了笑。
这次的雪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
第108章 第48章
能猜得到外面恐怕乱成一团了, 苏辛走得匆忙，临别前连顿饭都没来得及蹭上，只跟杭真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苏辛离开后, 时景变得鲜活了一些。
一开始杭真还以为是因为时景不喜欢苏辛，苏辛走了他高兴，后来很快反应过来, 时景是因为担心他不开心。
搬家的时候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 搬定之后杭真跟纪老师打了声招呼。
纪老师先是惊讶, 后是生气, 思考一轮之后，了解到杭真这是好意，虽然没有提前跟他说。
杭真解释是因为事发突然, 可能纪老师也想到了官方宣布的时间节点, 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不再埋怨，反过来请他帮忙好好照顾时景。
“说起来，纪老师对我的容忍度还可以, 是不是因为他更害怕你？”
时景不置可否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他的猜想。
杭真轻轻叹息一声, 看来时景和父亲的矛盾很难调和, 不是他能做到的。
时景问杭真过年要离开吗, 杭真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这个世界没有他的家人, 也没有他的家。
杭真更愿意和时景在一起, 但他还是提前问了时景是否需要和纪老师在一起。
“不用。”
简简单单两个字, 已经说尽了一切。
杭真想了下, 跟他说：“你不用为了我留下, 我一个人没什么, 能自洽。”
时景对着他笑了一下，解释道：“我们以前过年的时候也不在一起，连续好几年我都是一个人。”
看到了时景为他难过的眼神，时景摸了摸他的脸，道：“没你想得那么惨，他对我，我对他，我们只是没有普通父子那种程度的感情，但像你说的，我们都能自洽。”
“那你小时候呢？也是一个人？”
时景轻轻摇头。
“小时候还是在跟他一起生活的，不过我很讨厌过年过节，尤其特定的合家团聚的日子。他仪式感很重，一定要准备一大桌子饭菜，还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到了晚上，当天快结束的时候，他就会崩溃，会大哭，有时候还会对着我大喊大叫。当时我不明白，后来知道了，每一次他都有邀请那个女人到家里，可那个女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杭真张了张嘴，他想问纪老师难道只是把时景当成一个拿捏对方的工具么，又怕惹他伤心，不敢轻易去问。
他主动抱住了时景：“没关系，今年我们一起过。”
时景“嗯”了一声，两个人近得能感觉到对方的心跳。
和时景单独相处的时间，让杭真有点恍惚，就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
没搬家之前，他们偶尔会睡在一起。
搬家之后，他们表面上分别睡在不同的房间，但每晚都会相拥入眠。
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悄悄耳鬓厮磨。
这种平静偶尔会让杭真在刚睡醒脑子还不是很清楚的时候，以为自己活在现实世界里，没有什么狗屁攻略任务。
不过理智是会归位的。
通常在清醒过来的那个瞬间杭真的心立刻会感受到失落。
杭真怀疑自己的情绪大起大落是因为他在房子里关得太久了，但出去吧……又担心墨菲定律。
不过宁瑛来做客了一次，时景跟宁瑛简单打了个照面，宁瑛就总是盯着他看。
杭真想到他上次超常发挥闻到自己身上信息素的行为，找了个借口把时景打发走了。
“是我的错觉吗？感觉他成长了。”
“可能跟我一样，被关得太久了。”
杭真不以为然给宁瑛倒了杯饮料，问起案子的事。
“抓了一些，放了一些，还在抓，希望别再放了。”
杭真瞬间了然，不再多问，跟他聊起别的。
听到杭真总是抱怨无聊，宁瑛说起自己可以帮他带些东西过来。
“你不忙了吗？”
“毕竟快过年了，一天半天的空闲时间是能留出来的，我可以帮你们买些年货带过来。”
杭真想了一下，觉得可行，开始抓着宁瑛给他列清单。
书籍，食物，酒水饮料，还有消遣的游戏。
宁瑛看他状态不错，放心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能放心回去跟周哥交差了。”
杭真道：“我不是每天都跟你们两个汇报情况么，怎么？不相信我？”
“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总是不放心嘛。”
宁瑛开口道：“你搬来这里，是很明智的决定，我当时听到就在想，你是不是想减轻我的负担。”
“你是周长官最得力的助手，不应该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何况我本来就不喜欢上学，正好有个借口请假在家荒废时光。”
宁瑛笑了，“你刚才还说很无聊。”
“当时是有趣的呀。”
宁瑛笑出了声，看着杭真列的清单，挑了下眉：“知道了，过年前找机会给你送过来。”
杭真道谢，宁瑛看着他不说话。
这样子一看就是有心事，却不知道该不该说。
杭真推了他一把，问他怎么了。
“外面有一些风声……但看你的样子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关心，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杭真歪了歪脑袋：“你能有这个顾虑明明就是已经想好了要告诉我，不需要浪费时间了吧。”
宁瑛垂下眼睫，思忖片刻望向杭真，表情严肃：“这次凶案抓回来的嫌犯，在没有暴露之前看起来都像正常人，瞧不出任何端倪。”
杭真回想了一下，轻轻点头：“跟我在学校遇到的那个就是那样的，在快餐店吃饭的那个，虽然没有长时间接触，但确实，如果不认为他是凶犯，不会认为他和那些案子有关。”
“其他人也是一样。”
宁瑛叹了口气：“这段时间组里每个人都被抓捕审问搞得晕头转向，心理压力过大，周哥还请了心理专家从旁协助，但大家还是觉得……”
杭真觉出不对来，听他说的，抓到了不少人，线索应该由点成线，案件应该越来越趋近于告破才对。
可是看宁瑛这幅样子，怎么好像还不如刚开始追查有心力呢。
“觉得什么？”杭真抱着胳膊关切地开口询问。
“那些人好像被洗脑了，组里有几个工作经验不是很丰富的同事，思想都快被带偏了。”
宁瑛咬了咬牙，还是说了出来。
杭真微微睁大了双眼，突然联想到了当天被绑的时候，绑他那两个人的状态。
他们所在的组织，听起来很邪。
“具体呢？”杭真彻底燃起兴趣。
宁瑛迟疑了很长时间，看着杭真开口：“你知道吗？他们做的明明是针对Omega的屠杀任务，但他们的群体之中，居然也有Omega参与其中。”
杭真倒吸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Omega敏感脆弱，暴露被抓，第一晚就会找机会自我了结，我们找到了规律，怀疑……那是他们一早就定好的规矩。”
杭真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合适地冷笑了一声，道：“就跟他们被置入在体内的东西一样。”
“是。”
宁瑛说起这件事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明明知道自己被抓，不全盘托出就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悲惨丧命，可提供线索的居然是少数，只有寥寥几个。”
“训练有素啊。”
杭真问宁瑛：“他们为什么要屠杀Omega？是因为……组织里的某个高位者和我这个类型的Omega有仇吗？”
“问出来了几分口供，但都不统一，周哥分析过了，关于口供他们肯定提前也训练过，不想让我们挖到真相，哪怕是主动坦白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也早就刻在他们心里了，他们倒是想说真话，却早就不知道什么是真话了。”
“听起来好费劲。”杭真低声评价。
“没错，费劲。”
宁瑛气呼呼深呼吸了几次，心情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一些：“不止费劲，还很混乱，提审那些愿意开口的，一开始还以为是生路，听着听着，就觉得他们散播的是精神污染。”
精神污染？杭真提取到了关键词。
难怪会有人怀疑自己的立场，险些被带偏，这种连番攻击之下，没有主见，思想不坚定的人会被轻松打败。
被打败倒是小事，如果一个晃神站到了对面，那才可怕，对手变队友，队友变对手。
杭真微微皱眉：“我可算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沦陷了。”
他问宁瑛：“所以现在案子调查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吗？”
宁瑛看着他，不说话。
杭真眉头皱得更深了，“被选中的人，是荣幸的。”
宁瑛问他：“什么？”
“那个‘甘衡’跟我说的，我跟周长官转述过。”
杭真咬着指甲思考了一会儿。
突然开口：“因材施教。”
“这又是什么？”
杭真缓缓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去。
“那个‘甘衡’跟我说过，或许会有一个没有Omega和Alpha的世界。”
杭真说：“他们是不是觉得自己成为了造物主，想要创造一个那样的世界出来？”
第109章 第49章
由猜想可知, 对方的领导者是个洗脑高手，而且会因人而异释放技能。
可能组织之中不止有Beta、Omega，甚至还会存在Alpha。
Alpha作为这个世界的上层获利者, 有什么理由去参加这样的组织和他们一起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呢？一定是领导者那不容小觑的洗脑功力。
“目前还没有发现有Alpha是他们的人。”
杭真摇头：“我觉得一定会有，他们一定需要‘标杆’。Omega是弱者，在现实中被打压, 在组织中被洗脑。Beta期望成就一个那样所谓平等的世界, 而Omega期望解脱, Alpha, 则代表着他们的想法，或者说信念，是被上位者所接受的, Alpha代表着他们某种思想的正确性。”
组织里的Alpha不一定多, 但就算只有一个，也一定存在着那样一个。
宁瑛思考了半晌，叹气道：“他们的领头人把自己藏得很好，把那与众不同的Alpha也藏得很好。”
“快了。”杭真拍了拍宁瑛的肩膀以示鼓励：“相信自己的实力。”
“不过, 这种人听起来有点可怕，如果心志不坚定的……很可能被带偏。”
宁瑛还是叹气。
“人手不够用, 不然也不会让没经验的去审犯人, 你不知道, 内城只是外表看起来金碧辉煌, 内里早就是一片废墟了。”
杭真怔了怔, 明白过来他是在指代着什么, 这话有另外的一层含义。
“你会被带偏吗？”
杭真轻声问他。
宁瑛愣了一下, “有时候……也会在想自己做的事到底是不是——”
“当然是正确的。”
杭真打断他的话, 语气坚定道：“你是执政官, 他们是杀人犯，无论有什么样的理由，就算他们想创造的世界真的是个乌托邦，杀人就是不对，杀人就是需要付出代价，你们抓人当然是正确的。”
宁瑛苦笑了一下，杭真突然汗毛直立，他陡然意识到，宁瑛会不会不是正常休假呢？周舒野那么忙，为什么宁瑛有时间来看他？真的是只是因为担心他吗？
“可我是个Alpha，在你看来，难道这个社会没有把更多的资源偏向Alpha吗？我是既得利益者啊。我们Alpha占有了大部分的社会资源，像你这么优秀的Omega就只能等到二十五岁被迫嫁人，你没有曾经怨恨过这一切，没有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吗？”
杭真知道宁瑛的休假原因了，但不忍心戳破。
在他提心吊胆担心被杀掉的日子里，宁瑛一直尽心尽力地保护着他，他的善良和责任感没有掺过假。
杭真斟酌着开口：“宁瑛，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存在着没有ABO之分的世界，也不可能做到绝对的公平。”
“为什么？”
“因为公平是相对的。”
杭真看着他，表情认真地说道：“可能在你一闪而过的念头里，会站在Omega的立场上帮Omega考虑，所以才会认为Omega弱势，可怜……”他顿了顿，“……不如不要存在，但Omega承担着生育的责任，某种程度维|稳着这个世界的有效发展。”
宁瑛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可能会在某个时候突然觉得最优秀的，最应该存在的群体是Beta，他们确实，随心所欲，不被信息素困扰，但你没有看过统计数据吗？Beta大多数都很冷漠，日复一日上班上学，可他们反而是抑郁症的高发群体。人类是需要感情作为驱动的，我们活下去，是需要感情的。”
宁瑛没说话，杭真看着他笑了一下。
“如果没有信息素，事情倒简单得多，但你现在问我，如果非要在‘有可能暴露信息素被反复侵害却薪资优渥能证明自己的地方上班’和‘到了二十五岁就要结婚生子照顾家庭’里选一个，我想我暂时会选后者。至少二十五岁距离我还有一段距离，在那段时间里，这个世界会有什么样的变化，我觉得自己应该保持乐观。而且还有时间去挑选自己的伴侣，也不一定被‘分配’这两个字吓到不敢活下去，你说是吧？”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每次听到你说起自己的所在群体，就像是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通过这句话，杭真不知道自己这番台词有没有打动宁瑛。
不过宁瑛说得没错，他确实是局外人，也从来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以Omega的身份生孩子。
像话么。
他一个异世来客。
刚开始他并不能理解ABO存在的必要性。
后来看了一些书，结合他在现实世界里知道的相关知识，试图换位思考了一下——
觉得如果真的成了个Omega倒也不是不能活下去。
更何况现在的社会规则在某种程度上是保护Omega的，毕竟他们承担这生育繁衍的责任。
反而对本来就冷漠居多的Beta更为冷漠。
如果不解决信息素的问题，让Omega去正常上班，参加饭局酒局或者所谓的正常社交……别闹了，分分钟一个聚众那啥，周舒野他们得忙死。
改变不了世界，就只能适应它。
然后在觉得可以改变的地方，尝试去一点点改变。
但一定是不能以牺牲他人的方式去做，太没品了。
杭真曾经思考过一个问题——
AO恋总是被信息素吸引的吗？
答案是否定的。
就像他和时景，他们相遇的时候他可不知道时景是Alpha。
时景是个Omega他也一样喜欢啊，只不过建立在他喜欢岑渺的基础上。
但除去数字生命原型不谈，真爱是不会被ABO秩序阻拦的。
现在也有AA恋，OO恋，还有Beta和A、O相恋，虽然不被大众接受，毕竟也是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无论怎么说，谋害他人的生命一定是不对的，不管出发点是什么。
不知道宁瑛有没有被自己说动，杭真眼也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神和表情。
他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抿了下唇，开口问宁瑛：“我这么说吧，他们是要杀我的，你还记得吗？不管他们想达成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后面还会不会继续杀人，但我会死，你明白吗？我会被他们杀死，你仍然觉得可以接受吗？”
宁瑛身躯一震，眼神慌乱，明显感受到了震撼的情绪。
杭真轻轻松了口气，看起来还有救。
但同时也有一点可悲。
别人的生命没那么重要，自己在乎的朋友就不可以被杀掉……就连宁瑛这个身份的人，也会这么想。
“我感觉你的心情不是很好，难得休息，不如回家好好放松一下。”
宁瑛轻叹一声，微微颔首。
杭真起身送他出门，刚好看到清扫地面积雪的工人。
他们打过几次照面，这段时间他们门口的地面一直是同一位工人负责，杭真还跟他打过招呼闲聊过两句。
但今天杭真刚抬手准备跟工人打招呼，对方低下头去，像在躲宁瑛似的。
宁瑛回头看他，杭真耸了下肩，“雪地湿滑，你慢点儿走。”
一边开口说话一边虚虚拦着他。
杭真问宁瑛是不是开车来的。
“嗯，你们这边路不好找，不开车不方便。”
杭真又问起他过年会在哪里。
“跟我爸妈一起过，他们都在内城。”
“真幸福。”
“你过年一个人也就算了，他也不回家吗？他父母不管他吗？”
宁瑛指了指他们住的房子。
杭真笑了下，说：“他脾气不好，跟家里闹掰了，今年反正应该是不会回去，刚好，我们两个搭个伴儿。”
宁瑛撇了撇嘴角，看起来不大高兴。
杭真宽慰他，说不定在过年前案子就破了。
然后发现宁瑛脸上还是没个笑模样，杭真心里有些不安。
目送宁瑛开车离去走远，杭真深呼吸了一下就往家里跑。
时景正在看书，看到他上来，问了一句：“人走了？”
杭真“嗯”了一声，在时景的衣柜里翻找着自己能穿的衣服。
时景一脸茫然：“你干什么？”
“我得跟着他去看看，那小子不对劲。”
时景没再细问，脑子转了一圈，很快明白过来原因：“我跟你一起去。”
杭真已经在换衣服了，“不用，我跟周舒野约好了，很安全，你帮我盯着另一个人。”
他说起社区内扫雪的工人，让时景换上自己的衣服。
“就当你出去了，而我独自在家，看看他会做什么。”
时景没应声，杭真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时景像是轻轻叹息了一声，杭真笑了下，走出去两步又回过头来，捧着他的脸亲了两下：“注意安全，我很快回来。”
言毕，真的要走了，又被时景拽住来了个难舍难分的深吻。
一吻结束，这才彻底分开。
第110章 第50章
当杭真以时景的装扮出现的时候, 周舒野怔了一下，才立刻反应过来给他把车门打开。
杭真低着头钻进车里，问他：“旁边有人看着吗？”
周舒野干脆利落发动了车子：“没有, 有情况？”
“有个工人，之前打过几次照面，今天觉得他不太对劲。”
“那你室友被当成是你待在房子里, 不会有事吧？”
杭真很意外地看了一眼周舒野, 后来意识到, 没错啊, 周舒野是所有人的治安官，人人在他眼中是平等的，他又不是苏辛。
“没关系, 他应付得来。”
周舒野把自己的手机扔给他：“拨第一个号码。”
杭真不敢让他开车分心, 立刻照做。
周舒野给自己的属下下达了命令，让他们加派人手到苏舍尔社区来，还指明了要着重关注哪一户的住户安全。
下属不疑有他，简单回了个话, 给周舒野报了两个名字。
“可以，就让他们去吧。”
杭真舔了下嘴唇, 有些紧张, 给时景悄悄发了个信息让他小心。
他有点儿后悔, 可能不该让周舒野察觉到他感觉社区里有奇怪的人。
时景一个人的时候方便他大显身手, 可周舒野的人介入……时景又要提防坏人, 又要担心被发现真实身份。
不对……
杭真想了下, 时景现在好像并不担心自己Alpha的身份会被其他人发现。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想着随缘吧, 剧情走到这儿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
“在给你室友发信息？”
杭真一惊, 把手里的手机攥紧了。
周舒野好一个一心二用的典范。
“我问问他有没有情况。”
周舒野头也没回，问他：“有情况吗？”
“还没回我。”
周舒野不再说话，杭真如坐针毡。
在周舒野面前，很难用他那上过课却并不出众的演技隐藏真实情绪。
其实杭真的演技对上其他人够用了，但周舒野是专业的，杭真一直都觉得周舒野能轻而易举看出他在撒谎和想逃避。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宁瑛不对劲的？”周舒野问杭真。
杭真想了下，回答他：“开始聊天还算愉快，但他的情绪一直很低迷，后面说起你们险些被同化的同事，我就感觉到有一点点不对了。”
“不是险些。”
周舒野说完，杭真惊诧地转头看他。
周舒野跟他对视一眼，杭真发现周舒野的眼睛很红。
可以想见，他最近大概没什么时间休息。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
周舒野轻声叹息：“他给那些停职的人说话。宁瑛赤诚善良，耳根子软，做事有些冲动，很容易看透。当他站在悬崖边上正痛苦的时候，非常显眼。”
杭真沉默着。不得不说，周舒野对宁瑛的描述非常贴切。
虽然知道周舒野大概率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但杭真还是没话找话问他：“他不会认出来你的车吧？”
“不会，这不是我的车。”
杭真点了点头，目视前方。
周舒野追车也是专业的，杭真都没看到宁瑛的车在前面什么位置，但周舒野每一个拐弯都很笃定，车速一直都很稳定，不急不躁。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在见过你之后就会去见对方的人？”周舒野发问。
杭真思考了一下，开口回答：“以我跟宁瑛接触的这段时间，我感觉他没有拖延症，那些人想杀我是人尽皆知的事，而宁瑛来找我，多半是被他们说动了，想法产生了动摇。他没有动手，我不确定是又被我说动了看到我下不了手，还是跟那些人商量好了按计划行事。但他现在的心情一定非常复杂，不会在见过我之后只想安安稳稳回家睡个好觉。”
周舒野有一会儿没说话。
然后问杭真：“你不难过吗？”
杭真反应了一下，意识到他是在说宁瑛作为朋友试图杀他这件事。
“当然，会有难过。”
“但你掩饰得很好。”
杭真干笑了一下，“又能怎么样呢？宁瑛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他本性不坏，而且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就够了。”
又开了一段，周舒野突然停车，杭真的大脑自动拉起警铃。
周舒野微微埋头，杭真有样学样，但过了好一会儿他没有别的动作。
杭真忍不住了小声开口问：“看到宁瑛在哪儿了吗？”
周舒野抬手指了一下某个方向，“他进了那家酒吧。”
杭真顺势看过去，色彩缤纷的灯箱门牌，还没有入夜，似乎里面还没有营业，但能想象到晚上是什么样子。
“外面的形势这么紧张，这种地方还有顾客光顾吗？”
“当然，精神岌岌可危的时候最需要抚慰了。”
杭真默了默：“我很久没出过门了，外面……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们一路开过来，路上没什么人，虽然在行驶的车也很少，但保不齐是因为下雪天路滑的缘故。
杭真拿不准现在的情况，说起来他最应该去问的人是殷娜，但自从游乐场事件结束后，他跟殷娜几乎没什么联系。
周舒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了一眼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杭真一会儿看看酒吧的入口，一会儿看看周舒野，突然不小心和周舒野对上了眼神，莫名其妙就懂了他的想法。
“我可以帮你进去看看。”
周舒野这张脸上过不少次电视，他是这个案件的关键人物，那些反派肯定早都把周舒野这张俊脸印在心里了。
“……不行。”
明明想法已经被察觉了，却还是坚持拒绝，杭真默了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是等等支援，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你不能再去冒险。我已经联系同事过来了。”
再？
杭真眼皮跳了一下。
他想到了上一次，时景跟他说过的话。
周舒野利用他一个普通人当诱饵去侦破凶杀案，本身跟Omega保护法相悖。
杭真有时候会想起这个问题。
他也会好奇，周舒野当时做出这个不合时宜的决定，是因为真的急切地想要侦破这个难搞的案子呢？
还是因为知道侦破这个案子会升官，所以忍不住去剑走偏锋跟自己合作。
同时，杭真的脑子离飞快地闪过一个想法。
这么久了，难道周舒野只顾着查案并不在乎那个救他的神秘人是谁了吗？
如果再一次让他当诱饵去直面未知的危险，说不定危急关头那个神秘人也会因此现身。
难不成是因为神秘人做的毕竟是救人的事，所以周舒野很放心他，就先不管他了？
这说不过去吧？
跟他的人设不相符啊。
“现在我在这里，是最近最好用的，等他们来，还不知道里面的‘重要人物’还在不在。”
杭真努力争取自己的立功机会。
周舒野安静地看着前方目标位置，不再多看杭真哪怕一眼。
“如果你刚进去就碰到宁瑛了呢？”
“碰到了也没关系，我就跟他说因为关心他，所以跟着他。”
杭真想到自己的装扮，道：“如果他说我的穿着打扮很奇怪，我也有理由，就说外面的凶犯还在对我虎视眈眈，我当然要换身衣服才敢出门。”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到时候我就用道德绑架他，看啊，我这个朋友简直为他操碎了心，然后质问他跑到这种地方来干什么。”
周舒野没说话，看起来不打算对他的人生剧本发表任何意见。
杭真知道出去立功是没戏了，有一点点沮丧。
但想到这样自己又能安安稳稳活过一天了，又开心起来。
他也不是非要立功，非要当个见义勇为的人民群众。
就担心这是故事框架里定好的东西，剧情走到这儿了，就是为了让他以身犯险。
现在放心了，他争取过，是周舒野拒绝的，男主预备役都拒绝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杭真还在神游天外的时候，周舒野那边有人敲了敲窗户。
他把自己那侧窗户放下，一句话没说，对着窗外的一男一女做了几个简单的手势，对方转身就走，朝着酒吧门口走去。
“装情侣啊……但那酒吧现在没有营业，他们能用什么方法进去呢？”杭真有点儿好奇。
“简单，婚礼场地，聚会需求，订货，出货，理由五花八门。”
杭真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这种桥段，他觉得写剧情的人，这些电视剧一定也没少看。
他转头看向目光炯炯有神如此专注的周舒野，如果他是男主，很符合普通电视剧一贯的中心思想，可——
如果周舒野真的是男主，自己在这个世界可能就栽了。
案子没发酵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周舒野似乎对他表现过好感，但那时候他没抓住，后来就没兴趣了。
一直到现在，他对周舒野有尊重，有钦佩，唯独没有那方面的感情，看起来就算没有时景，周舒野也很难在这样的剧情强度下挤出时间谈恋爱。
如果两个人一个没有恋爱的心思，一个没有恋爱的时间，任务能成功吗？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