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李琴娘第一个回身看去。
身材如斗的几个男人绕过屏风站在姑娘们面前，为首的男人故作清高地晃了晃手中的扇子，“诸位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不知公子是？”李琴娘回头看了一眼乔元的脸色，在得到她首肯后问到。
男人晃着扇子不答，倒是他身后跟着的二人中，有人道：“你们面前这位，可是赵衙内。”
姑娘们面面相觑，显然是没听说过他的名号。
被称为赵衙内的男人挂着个脸，有些下不来台，倒是李琴娘一番思索后道：“可是朗县的赵衙内？”
朗县是比金台县小上许多的隔壁县城。
“正是在下。”赵衙内见有人认出他，高兴地连拿扇子在手中敲打。“方才在街边见着姑娘们往此处来，很是热闹。正巧我们几个也来此用饭，不若拼上一桌？”
“用不着，我们这处已经满了。”李琴娘毫不客气地回绝。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话说一半，赵衙内忽然上下打量李琴娘，拍手道：“我说瞧得眼熟，这不是天香楼的琴娘吗！”
他这么一说，后头两个跟班当即很是露骨地扫了李琴娘一眼，“正是，正是。”
当着同窗的面被人调笑，李琴娘面色一白，尖利的嘴哑了火。
乔元看出她的异样，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就听得他们邪笑道：“既然琴娘在此处，那在座的岂不都是……”
以为都是天香楼里的姑娘，赵衙内的胆子更大了些，“满了也无妨，我同姑娘挨着一块儿坐就是了。”
说完，他直接往靠屏风那处姑娘的腿上坐去。
“啊——！”瘦弱的小丫头直接跳了起来，瑟瑟缩到乔元身边。
见姑娘们都往乔元这处跑，赵衙内同身后几人笑笑道：“瞧瞧，害羞了。”他随手拈了姑娘们还未喝完的茶，送入嘴中，舔舌回味道：“香。”
扇子再度被打开，腻人的气味飘散出来，赵衙内看向乔元道：“开个价罢。”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坐在主位的乔元。乔元抬眸有些不耐道：“衙内莫不以为我们都是天香楼的姑娘？”
“不然还能是什么高档货色？”赵衙内倨傲道：“我也不同你绕这些虚弯子了，赶紧地让几个姑娘上来陪我。”
他身后的跟班起哄道：“若是讨得我们衙内高兴，今日这几桌席面替你们包了也是有的。”
赵衙内也跟着笑，显然对这样的说辞满意至极。
难得遇上这样的蠢东西，乔元想拿身份压人的想法忽然一转。
这或许是个难得的机会。
乔元偏头在李绒耳边说了什么。李绒原本气鼓鼓的脸登时露出笑容，她冲乔元眨巴几下眼睛，拉着一旁的几个姑娘就往外走去。
“别走啊。”赵衙内起身就想去抓李绒，还没碰到她的衣角，就被飞来的筷子打到了手。
“哎呦——”屋内登时响起杀猪般的嚎叫。赵衙内捂着手，面露狠厉道：“谁，是谁？！”
见梁缨不动神色地将手里的筷子握紧，乔元笑道：“衙内莫急，我不过让人去为衙内准备一份大礼罢了。”
赵衙内抓不到人，心头憋着一团火。听到乔元这般说，他虽下了几分火气，但还是有些不满道：“那还不快些叫姑娘来陪我。”
“不急。”乔元笑道：“你既说你是衙内，口说无凭，总得叫我们见见真章罢？”
“怎的，这是瞧不起我们衙内了？”两个跟班在后头笑的前俯后仰。不过是些天香楼的姑娘，也不知道在嚣张些什么。
赵衙内听着下头跟班的笑声，忽而觉得很是刺耳，他上去一人给了一脚，“还笑，还笑！”
两个跟班被踢到地上，一时间诺诺不敢出言。
赵衙内这才有些满意道：“你要瞧什么真章，我这人难道还有假不成。”
乔元摇摇头，冲他比了个银子的手势，“自然是这个真章了。”
赵衙内往后一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当有多矜贵呢，果然是天香楼出来的，只知道要些银钱。”
方才被跟班这么一笑，他像是要极力证明自己似的，从怀里丢出了一个钱袋，“拿去罢，够你们买好些脂粉了。”
乔元接过之后，顺手递到李琴娘手里。“衙内好生大方，那便多谢衙内了。”
手里的钱袋重得不像话，李琴娘眼睛瞪得老大。
不是……这就要到钱了？乔元这手段，怎的她们天香楼的姑娘还要熟练些。
女学的姑娘们看着乔元的眼神，从方才的害怕逐渐成了震惊。
不愧是乔先生！办法就是多！
只有邱月坐在最里头，用帕子掩唇，眼眸里透着满满的厌恶。这样的人，如何需要同他周旋，直接唤了差役来打发不就完了。
赵衙内感受到姑娘们对他眼神的变化，以为是银钱起了作用，他眯眼道：“行了，银钱也拿到了，快来陪爷喝两盅。”
乔元起身，端了杯茶起身，“既如此，那我以茶代酒，先敬衙内一杯了。”
赵衙内不满道：“怎的喝茶，快快来将酒满上。”
乔元指尖一下下点着桌面，“衙内有所不知，这喝酒，又是另外的价钱。”
钱，又是钱。
方才就因为钱丢了一回面子，赵衙内索性将怀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从里头摘了块玉佩过来，“拿去，我今日将话放在这儿了，你们若是能把爷陪得舒舒服服的，今儿这些东西就都归你们了。”
乔元麻利地把玉佩收到手里交给李琴娘，冲姑娘们挤眉弄眼道：“衙内这般客气，大家可不要好好谢谢他。”
当即，姑娘们带笑的谢声，在屋内此起彼伏。
一旁的李琴娘隐约猜到了乔元要做什么，她同乔元对视一眼，径直从一旁的架子上开了一坛酒，上前给赵衙内满上。“衙内如此英姿，快快喝上一杯才是。”
说完，她拿起酒杯就劝赵衙内先喝上一口。
赵衙内自是受用，直接满饮一杯。一杯过后，乔元笑道：“衙内既如此豪爽，来来来，让我再敬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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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一杯。”
李琴娘见状，又给他满上一杯酒，直接往他嘴里灌。
连着两杯下肚，赵衙内已然有些头晕，但他还没蠢到那等地步，他拉了脸道：“行了，先来让小爷我摸两下才是正理。”
说完，他抬手就想捞一旁的李琴娘。
李琴娘是在风月场里过惯了的，又岂是他能摸到。
赵衙内刚一抬手，又被筷子砸了一下。手上一阵抽痛，他直接砸了手里的酒杯，猛地沉了脸道：“一群臭娘们，我看你们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余光瞥见猫着腰从楼梯上来的李绒等人，乔元也没了心情同他周旋，直接将手里的茶往桌上一掷，“凭你也配？李绒！”
说时迟那时快，一兜黑青色的‘洋辣子’从天而降，直接落在赵衙内三人的身上。
“啊——什么东西！！！”
“虫！！！是虫！！！”
“救命——救命啊——”
三人被突然出现在身上的‘洋辣子’吓得连滚带爬，一个个身形扭曲成极为诡异的形状。
‘洋辣子’身上长满细密的毒毛，一旦接触到皮肤，就会引发强烈的刺痛和瘙痒感。李绒她们桌来的‘洋辣子’又大又黑，受惊后，上头的毒毛没一会儿就扎入了他们三人裸露的皮肤里，针扎一般细密的疼痛让赵衙内三人登时冷汗涔涔。
李绒同后头几个姑娘笑得前俯后仰，她凑近道：“蠢货，这可是本姑娘特意为你们挑的刺蛾幼虫，怎么样，可还满意？”
赵衙内此刻满脸充血，双手的皮肤上红肿一片，起了好几个大包，他如今浑身又痛又痒，只觉得难受的快要死了。
他的两个跟班则是在地上疼地打滚，一阵阵鬼哭狼嚎，丝毫顾不上地上还爬着不少‘洋辣子’。
见到他们如此丑态，余下的姑娘们也笑得直不起腰来。
“乔先生，这便是你的计划？”有姑娘笑着问道。
乔元点头道：“如今你们脑中有学识，手里有手段，莫要再同从前一般怕这些烂人。往后若是再遇上，只要不伤到自己，用什么方法都不为过。”
女学的姑娘们出身太低，纵然如今学了不少东西，但总觉得自己低人一等，遇事总想着退让。往后她万一不在，怕是得被欺负死。
姑娘家若是想同男人相争，有点锋芒，自是应当。
“你们且记住，错不在我们，无须退让。”最后一句话，乔元是朝着李琴娘说的。
她想，李琴娘应该明白她的意思。
为了生计入天香楼，从来不是她的错。
很快，这处的哭嚎声惊动了醉仙居的掌柜，掌柜的看见屋内的情形，爬了满地的‘洋辣子’实在叫人有些悚然，一时间也犹豫地不敢进来。
方才他们来闹事的时候，不见得有人替她们打抱不平。这才哭了这么一会儿，门口倒是围了不少看客。
眼看人越聚越多，乔元起身不欲多留，气势泠然道：“掌柜的，人你且带走。若是这赵衙内往后还有什么计较，叫他来找我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