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救，还是不救。
几乎是顷刻间，唐栗做下了选择。
江户川一致无所谓，江户川真理是他认定的新世界的亲人。
在亲人的生命和异能暴露带来的麻烦之间，唐栗毅然决然选择保住亲人的生命。
“别哭了！”
唐栗大喝一声，强迫对面乱成一只蠢猫的江户川乱步冷静下来。
江户川乱步被吓住，打了个哭嗝，止住了哭声。
就连阿蒂尔·兰波，茯苓糕都被他突然暴起的情绪吓了一跳。
唐栗边放外放语音，边抓住阿蒂尔·兰波的衣袖往大门的方向大跨步而去。
“听着，乱步，不能慌，稳住你自己，我现在问你的话必须照实说清楚。阿蒂尔，把彩画集放出来吧，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茯苓糕，情况紧急，在我们回来之前，你好好看家。”
茯苓糕：“喵。”收到喵。
阿蒂尔·兰波：“好。”
阿蒂尔·兰波放出彩画集立方体，将两人包含进来，飞上天空。
唐栗：“你在哪里？”
江户川乱步哽咽着，说出一个详细的医院地址，唐栗让阿蒂尔·兰波以最快的速度向这个地址赶去。
手机通话不断，随时保持联系。
医院的地址，结合江户川乱步慌乱的状态，栗的紧迫和栗的态度，不难猜出发生了怎样糟糕的事。
阿蒂尔·兰波忧心地问：“决定了？”
唐栗颔首，目光坚定：“决定了。”
那是他在乎的亲人，他必须去，否则这一生，他都难以原谅自己。
这个决定可能造成的任何后果，他都认了。
“我明白了。”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
三重县某综合医院急救室。
江户川乱步听话的不哭了，紧握着手机，像是紧握住最后的希望的丝线。
整个人愣愣的，站在急诊室外的玻璃窗口，绿眼睛痴望着里面的场景，茫然无助像一只可怜无力，即将面临遗弃的幼猫。
十三岁的，父母皆在急诊室紧急抢救的孩子，周围一米的空间形成了空地。
医护人员脚步匆匆，非必要不会停下。
爸爸的朋友、同事们看到江户川一致唯一的孩子哭泣着拨打了一个电话，哭求一个叫栗的人救救他的家人。
虽有所质疑，但为了战友及其妻子的生命安全，还是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急切询问江户川乱步在给谁通话，那人是否真的有能力治好江户川一致，那人是不是异能力者，那人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到……等等。
“她在横滨。”
一句话，那些人都不说话了。
横滨，距离三重县该有多远，等人来了，江户川刑警早就…
江户川乱步不想多作解释。
见他不再说话，几个人便离开聚在一处小声交流，神色凝重。
江户川真理的朋友不知道江户川真理出了事，江户川乱步不想他们来，他们来不来都解决不了问题。
江户川家的亲戚，没有。
江户川乱步目光怔怔。
急救室里，最亲的两位亲人毫无意识地躺在病床上，脸色雪白的可怕。
更可怕的，是无时无刻冲进眼睛，涌入大脑的信息。
这些信息无情残酷地指向同一个答案，他们已经尽力延迟生命的流逝，却无法挽回即将逝去的生命。
【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说好今天回来的，明明期待了很久。】
【妈妈说，要做爸爸最喜欢的烤鱼，允许乱步多喝一瓶波子汽水的。】
【栗君，快来吧。】
【乱步快要没有妈妈、爸爸了。】
急诊室的医生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阻止持续流逝的生命力，互相看对方，互相摇摇头，从里面走出一位，向门口走来。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惧怕又无奈地迎接来自医生的最终判决。
江户川乱步握紧拳头，心脏跳得很快、很重。
那医生出来，江户川乱步脚步沉重得抬不起来，爸爸的战友迅速围上去，问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沉重地说：“很抱歉，我们尽力了。”
这次，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两位病人还有最后的意识，病人的家属过来向两位病人道个别吧。”
这一下，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投向江户川乱步，就见少年呆愣在那里，像个失去灵魂的人偶。
“…是。”
微弱的气音支撑着少年说出这两个字。
迈开步子，江户川乱步向那医生走去，脚下的感觉很奇怪，他以为自己走在云上，不然怎么晃晃悠悠的。
他先是走，再是跑，踉跄着撞开人，跌跌撞撞跑进急救室。
不大的两张病床，周围摆满了机器，连满了管子，单是站在里面都让人无从下脚。
稚嫩的少年站在父母病床的中间，一旁是紧闭双眼的江户川一致，一旁是稍稍清醒，戴着呼吸罩，目光不舍眷恋地望着唯一的孩子的江户川真理。
江户川乱步在中间，一手握住爸爸的手，一手握住妈妈的手。
颤抖、笃定地对江户川真理说：“妈妈，坚持住！”
“他要来了，他会来的，坚持住，再多坚持一下，你和爸爸会得救的。”
他？得救？谁？
听到江户川乱步说的话的医生、护士不解，面面相觑。
江户川一致的战友、朋友们，有的人对江户川乱步不满，都这个时候了，不说些让病人安心的话，说这些虚妄的希望做什么。
有的人怜悯同情江户川乱步，都这个时候了，还不放弃那不切实际的希望。
唯有江户川真理明白他在说什么，用尽力气想要摇头，可实在没有力气支撑她这么做。
她想要说出拒绝的话，从嘴里出来的却只有气音。
然而，江户川乱步就是能知道江户川真理想要说什么，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天赋。
【不能……暴露……栗。】
江户川乱步咬住牙根，坚定摇头，拒绝了江户川真理。
他悲伤地说：“不，妈妈，你和爸爸不要抛弃我。”
……………………
另一边，正在通话中的唐栗听到医生那句‘很抱歉，我们尽力了’的话时，立刻对操纵着彩画集立方体带着他们飞的阿蒂尔·兰波说：“阿蒂尔，加快速度吧，快来不及了！”
彩画集里非常稳定，完全没有颠簸感和失重感，只要闭上眼睛不去看前面和两边快出虚影的画面，就不会让人产生生理性不适。
“好。”
阿蒂尔·兰波加快速度，彩画集秉持直线最短的原则，直冲目的地。
……………
戴着呼吸罩的江户川真理不错眼地注视着唯一的孩子，用尽全身的力气都说不出一个字，眼眶里泛起泪水，顺着眼角滑落在素白的枕套上。
“啊…啊……”
能活着，谁都不想死。
可是这样，栗君就暴露了。
明明承诺过，会帮他保守秘密，他要是来了，医院这么多人，可怎么守得住秘密。
他们承诺过的，承诺的事，就要做到。
濒死的母亲说不出话，只能尽力握紧孩子的手，用眼神、神情表达同一个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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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她的孩子能明白她的意思，他是那么聪明，是她的骄傲。
她要她的孩子阻止唐栗不要过来。
她用生命的最后时刻，教导她的孩子要守信。
保护栗君的安全。
可怜的少年注定无法如母亲所愿，崩溃大哭。
“妈妈，不要管承诺了，我不能失去你们，不要抛弃我，你和爸爸不要抛弃我！”
江户川乱步的话让她心如刀割。
若是有余地，但凡不是现在的情景，她都不会做出这样无奈痛苦的抉择。
被儿子的哭声惊醒的江户川一致费力睁开眼睛，感受到手上的温热和力度，转头看到床边崩溃大哭的儿子，和另一张床上重伤苍白的哭泣的妻子。
他说不出话，蜷起手指回握掌心里儿子的手。
感受到另一只手中些微的动静，江户川乱步那张涕泪横流得一塌糊涂的脸，猛地转过来，一见醒过来的江户川一致，哭得更厉害了。
“爸爸！”
围观的人心有不忍，用纸巾和袖口擦拭眼泪，不去打扰他们一家最后团聚的时刻。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不论快慢，都让人煎熬。
好冷。
江户川真理觉得自己冷到了骨子里，头脑昏昏沉沉，困得想要立刻睡过去。
儿子的手是唯一温暖的来源，是她放不下的牵绊，她舍不得放开。
栗君看来是赶不上了。
这样就好。
只是，对不起乱步了。
江户川真理无限眷恋地望着江户川乱步，很快，她和丈夫一致就要走了。
去找姐姐，和小栗。
栗君已经成年了，他身边还有阿蒂尔·兰波，那是个本质温柔的孩子，他们一起会幸福的，只是需要时间。
可是，她可怜的孩子啊。
他还那么小……
[对不起，妈妈和爸爸要先走一步了。]
………………
医院外骚乱不已，那嘈杂尖叫声都传到急救室了，并且越来越清晰。
一位小护士自告奋勇地说：“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得到许可后，快步往急诊室外走去。
………………
江户川真理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听不到乱步的呼唤和哭声，更听不到外界嘈杂的声音。
弥留之际，她的目光与丈夫江户川一致对视。
[一致。]
[我们走吧，真理。]
江户川一致慢慢地，慢慢地闭上眼睛。
“妈妈！爸爸！别睡啊！他们快来了！快到了！”
他听见了急救室外的嘈杂声，更听到了手机里栗君的声音。
他们就要来了。
再坚持一下吧，再坚持一下就好。
马上就能得救了。
听清江户川乱步说的话的一些人惊疑不定。
“真的来了！？”
“这么快！不是说在横滨吗？”
“就是异能力者，这也太快了！”
“…”
………………
还没等小护士跑回来报信，影响医院的乱子正以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直冲急诊室。
没有人能拦下它，异能力者不行，普通人更不行。
彩画集无视物理法则冲进急救室。
在所有人面前碎裂开来，露出里面的一男一女。
那女人举起右手，掌心一团晕光急速扩大，转眼间包裹住病床上生病垂危的两人。
他们听见，她说：“异能力——”繁荣。
“优化。”
异能力造就的奇迹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