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狱神庙,天色已然黑沉。
树影婆娑,萧瑟的晚风顺着微敞的悬窗徐徐灌入,摇曳着昏黄的烛影。
绣春坊亥时打烊,她这会找去,估摸就算寻到人也问不出什么。
思量须臾,还是觉得待明日再造访更为妥当。顾思柳作为被害人前任老板,应当也知晓不少内情。
叹口气,宋挽月微阖着眼,这些日子她心力交瘁,感觉浑身都仿佛被掏空了般。
肩伤已然大好,前日那群刺客也没再出现。可越是如此,她心里便越是惴惴不安。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好些日子没动静,只能说背后之人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车马在门外等待,因着李文德中毒的缘故,她近日都宿在医馆后身的小院。
对月轩燃着烛火,裴玄仍旧在处理案件相关的文书。
宋挽月等在门外,强行打起精神,寒光出鞘,她飘摇的身影在庭院不断翻飞,剑锋劈着明月,掀动着星光在耳畔簌簌落响。
忽得,不远处人声四起,穿过冗长的廊道,县衙大门外杵着一身着布衣的男子。三两侍卫将其团团围住,像两堵坚不可摧的墙。可男人并未离开,而是佝偻着身子伏地凄声哀求。
感觉这声线有些熟悉,宋挽月抬手拦住正要去处理的景年,“发生什么事了?门外站着的是谁?”
景年脚步微顿,语气有些无奈,“还不是被害人亲属?这个月第四次了,说了案子还未解决,不能将人领走,这人怎么跟听不懂似的?”
“亲属?”听闻此话,宋挽月跟上去追问,“谁的亲属?绣春坊掌柜的吗?”
映红和王勉举目无亲,盛老膝下无子,思来想去,也没别人了。
“对,”景年不由叹息,“来的人是绣春坊掌柜的亲哥,据说经营着一家医馆,二人都未娶妻,在京中相依为命。自孙兴文被杀害后,他哥便每隔三日来府衙一次,说要让自己的亲弟弟魂归故里。可这案子大理寺既然受理,就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怎可能轻而易举让他将人带回?而这老翁,就像听不懂人话一样,每次都哭嚎说梦到了弟弟的魂灵,怕是得了癔症。”
此案,裴玄从事发开始接手,查了几日,便被这老翁纠缠了几日,平素裴玄不在时倒好处理,若他在,这老翁定要闹上个一天一夜。
“我跟你一道去吧。”宋挽月收起手中的长剑,“没准从他身上能发现新的线索?”她亦步亦趋地跟在景年身后。
“能有什么线索?”景年烦躁道,“这绣春坊离那老翁的医馆隔了好几条街,两人平素也不甚联系。家中有亲人故去,自是令人生怜,可若是都像他这般闹,这衙门还怎么查案?”
二人一边交谈,一边朝衙门外走去,只见那老翁头发花白,泪眼涟涟地伏地叩首,“大人!请让我把吾弟带走吧!亲人已逝,何苦让他在此地遭此劫难啊!”
他黢黑的额头已高高肿起,鲜血粘连着泥土又青又紫,即便如此,他仍旧在地上不断磕着脑袋,即便血沫飞溅也不曾停止。
挡在门前,侍卫面露难色,瞧见景年,忙不迭让出条路,“大人!”
疲于应对,景年微躬身上前搀住他,“老人家!快快请起!”
老翁抬首瞬间,宋挽月视线定格在他皱纹横生的脸上,瞳孔不自觉睁大,下意识脱口而出,“孙伯伯?”
扶着景年踉踉跄跄地站起,老翁神色涣散,“你……认识我?”
顺着他浑浊的视线,景年疑惑回首,“祁月?他是你老熟人?”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宋挽月赶忙回过神来,“啊,不是,你刚刚不是说绣春坊掌柜姓孙吗?我便这么叫了。”
视线停在她脸上良久,景年将信将疑地转头。
老翁哽咽着,年迈的躯体颤抖个不停,他上下嘴皮哆嗦,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人家!”按住他肩膀,景年打断他尚未开口的言语,“将人带走这事,不太合规矩!令弟死于他杀,您也不想让他不明不白的离开吧?”
听闻此话,老翁哭得更汹,“不查了!不查了!我认了还不行吗?!”
他说着又要跪,“这案子官府查了足有两月有余,可还不是什么都没查到!吾弟这一生受尽苦楚,临到终了连个媳妇都没讨到!倘若不能让他在死后留个全尸,我这个做哥哥的,又有何脸面去面对孙氏的列祖列宗?!”
见老翁又屈膝,景年无计可施,他刚想关门谢客,身后便传来声低沉的嗓音,“怎么了?”
裴大人一来,众人皆屈膝行礼。
宋挽月唇角翕动,刚想上前劝慰,听闻此声,还是垂着脑袋乖巧站在一旁。
“裴大人!您就让我把吾弟带走吧!”知晓裴玄为稽查此案的官吏,孙兴城垂泪而涕。
“孙伯伯,你先起来。”裴玄抬手拂去他脸上的泪痕,上手搀住他胳膊。
“再给我一些时日,”他望进老翁的眼,“半月之后,倘若官府还未查清此案,尸首便由我亲自送回,如何?”
“这……”对上裴玄诚恳的视线,孙兴城如鲠在喉,他沉吟半晌,终究是点了点头。
备了车,裴玄亲自差人送他回济世堂,衙门外噤若寒蝉,一时间,只剩下几人此起彼伏的呼吸。
“祁月,明日一早,同我去白鹤堂一趟。”
听闻此话,宋挽月疑惑,“可是要调查盛老的死因?”
盛老是在来京城督学时遇害,可他辛苦筹办的白鹤堂,还未曾去查过。
“嗯,景年守在上京,有何异样,及时飞鸽告知。”
景年抱拳应和,“是,公子。”
视线转至身侧,裴玄看着宋挽月沉声吩咐,“今日不用回医馆,你在衙内随便对付一夜,睡醒之后,明日天明出发。”
抬手瞧着天色,也几乎睡不上几个时辰了,“知道了,我这就去休憩。”
回到二房,宋挽月被带到一处寝屋,这里的客房供各处官员休息,陈设简单,仅有一张矮榻和红木桌椅。
她拉上帘子,望着天花板发呆,未曾想绣春坊掌柜居然是济世堂郎中的亲弟弟,这上京城当真是小,到处是熟面孔。
济世堂位处京南,离将军府不过一条街的距离。正因如此,府内有任何疑难杂症,父亲都会去济世堂请人。
孙伯伯居然是孙兴文的兄长,一股怪异之感瞬间直冲上脑。
孙兴文在顾思柳手底下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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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今年整整三年。
也就是说,从顾思柳刚把绸缎庄开来上京的时候,他就已经在了。
顾思柳和哥哥关系隐秘,知道的也不过身边心腹,如此一来,孙兴文三年前定然知道顾思柳同兄长私定终身之事,难保他不会被人收买而从中作梗。
孙兴城屡次来将军府看诊,对府内了如指掌,他为何质疑要带走孙兴文的尸首回老家安葬,难不成,那具残尸,还有她未曾发觉的线索?
双手交握在身前,宋挽月一团乱麻。
她觉得她猜测定没有错,只是还缺少最重要的线索,将这一切抽丝剥茧地串联起来。
眉头紧蹙,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三更鸡鸣便起,备好出行的车马和路上的食粮。
宋挽月穿着件墨色长衫,腰配月字环佩,裴玄穿着苍青色挑花团纹锦衣,整体瞧着,倒比平素要素雅得多。
拽着缰绳,宋挽月翻身上马,裴玄踩着蹋凳躬身上车,斜倚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挥动长鞭,二人策马出城,白鹤堂远在百里之外的九云山,快马加鞭,也要一日之久。
一路顺着官道向西而行,她不敢耽搁分毫。驿站多为城与城之间,可他们这一路多为山路,预计入夜只能在山林苟且。
裴玄一路无话,只有车轮碾过沙砾的颠簸声,到了午时,她将车停至山林,翻身下马,用剑鞘挑开帘络,“大人,休息会吧?背包里有糕点和水,咱们过一个时辰再接着赶路。”
林中巨树林立,她严格规划着行程,按目前的速度,约莫在明日午时便可达白鹤堂。
“你不吃吗?上来。”裴玄从包中拿出糕点,启唇轻咬,唇角不自觉沾了些碎渣。
“哦,我就不上去了。”宋挽月吞吐,“大人从窗子递些吃食给我,这里地势偏僻,倘若有刺客伏击,我也好护您周全。”
前日的惊险还历历在目,倘若再度遇刺,这附近可找不到什么医馆。
“饿了,便上来。”裴玄手里拿着本兵书,未曾施舍她半分眼神。
宋挽月只觉他故意为难,在心头暗骂了句,摸着干瘪的肚皮,脚一踏,到底坐了上去。
从包袱里拿出水壶,宋挽月仰头,喝了个畅快,“大人,你在看什么书?这一路可还烦闷?”
她目光往裴玄手上瞟,瞧着上头对仗工整的字句,脑袋不自觉凑近。
“不过是些闲赋,怎么,你也要看吗?”裴玄抬眸,那亮如点漆的眸子仿若有摄人心魄的能力。
“不……不用,”宋挽月声线愈来愈低,倏地坐直身子,“我不过一介粗人,这种闲词雅赋怎能看得懂?”
裴玄将书拿近了些,细细品读,“我觉得这本书有些字句还挺适合你的。”
宋挽月挑眉,“哦?哪里?”
裴玄指着书里的文字,“这句……”
宋挽月嘟囔着唇,用气音读了一遍,脸倏地通红,“你骂我蠢?!”
裴玄勾唇,“不是看不懂吗?你倒也没你说的那般目不识丁。”
宋挽月瞧着男人得逞的模样,敢怒不敢言地咬了咬后槽牙。她攥着手中的烧饼猛得咬了一口,脸愠怒别过,拽着壶翻身而下,“吃饱了!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