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宋时微便再也没有见过江淮直。只是偶尔还是能听闻他的事,说他替宋弘和又干了什么,又迫害了哪位官员。
宋时微只是听着,看似毫不在意,但心中总是会将那传言和那日见到的人相比较。
以至于宋时微不得不承认,一副好的皮囊当真会有好处。
毕竟宋时微实在是很难将那日见到的江淮直,和传言中的江淮直混为一谈。
其实江淮直最开始也不是这样子的,他是顾景亲自选的学生。顾景很少对宋时微提及江淮直,只是在两人婚讯下来后提过一嘴。
他说,初次见面时,他有着和宋时微当初一样的眼神。
后来顾景也想着去见他一面,好好规劝,可江淮直却避而不见。时至今日,顾景和顾修然虽未明说。但宋时微却知道,他们终归是不愿相信的。
宋时微对他没有师徒和挚友的情感,江淮直于她而言,不过是陌路人。
她自己尚且经历了夫君和手足的欺骗背叛,明白了人心总是会变的。江淮直是什么样的人,她只在乎事实。
只是这婚事,终归是躲不掉了。
宋时微依旧是不愿的,毕竟江淮直也算是他们的对手了。但形式所迫,又不能太过张扬,以免接下来行事不便。
好在这桩婚事也算有个好处,那便是江淮直作为宋弘和近臣,想来也知晓宋弘和的许多秘密。若是成婚,宋时微也许能查到点什么。
秋日很快就到了,婚期也如约而至,宋时微在沈家人的泪水和簇拥之下嫁到了江府。
大婚当日的晚上,江淮直倒是来了一趟。
宋时微很多理由都尚且没说出口,江淮直就先他一步说了表面夫妻一事。
宋时微自然没有异议,于是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的分开了。
两人虽然已经成婚,但分房而居。江淮直又向来是早出晚归,两人就连饭都很少在一张桌子上吃过,所以两人其实也很少碰面。
倒是江淮直的母亲孙芸,宋时微偶尔会去看看她。孙芸待人慈爱平和,宋时微也喜欢同她说说话。
只是偶尔宋时微想来也会觉得滑稽,她与江淮直着夫妻关系形同虚设,倒是这婆媳关系处得不错。
她也试图去探探江淮直的书房,但是他的书房哪怕他人不在,都上了锁,且有人守着。别说进去了,靠近都很难。
靖和三十二年的冬日,宋时微同江淮直成婚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两人吵了一架。
起因是因为宋弘和要变法,雍律自开朝以来,陆陆续续修法过很多次。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一位君主说要变法。
毕竟雍律是历朝历代总结出来的心血,是如今最适合大雍的律法。
何其荒谬,在现在这个时候,宋弘和居然要变法。
顾景在宋弘和提出变法的第一时间便不同意,可惜宋弘和一意孤行,不将老师和朝中那些忠良之臣的话放在眼里。老师甚至在宣和殿门口跪了许久,都未能见到宋弘和一面。
可偏偏江淮直还站在他那边,甚至还应下了这门差事,成了变法的主修官。
在得知江淮直成为变法的主修官那日,宋时微在院中等了他许久。
冬日的寒风凛冽,却不及宋时微此时的心冷。
江淮直回来后便来了院中,她提前和江淮直书房人说了,若是江淮直回来,要他来找她。
江淮直见到她后,开口道:“外面冷,有什么话进去说吧,不然你身体……”
宋时微原在垂眉把玩着手中的手串,听到江淮直的话后心里只觉得好笑。于是他还没说完,宋时微便开口打断了他。
“江大人。”
江淮直顿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多奇怪啊,江淮直能下意识的关心一个名义上的夫人,却对整个大雍的百姓弃之不顾。
“早听闻江大人满腹才伦,是大雍最年轻的状元郎。我只想问问,江大人当初读书入仕的初衷是什么?”
江淮直似乎明白了她的意图,他没有回答宋时微的话。
宋时微也不在乎,她继续道:“是为了天下黎民,大雍盛世,还是为了荣华富贵,权倾朝野?”
一阵风吹过,吹起宋时微的发梢,吹起她披风上的绒毛。寒风刺骨,可宋时微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江淮直看。
她在试图看懂他。
江淮直忽然轻笑一声:“重要吗?”
“为什么?”宋时微一步步走近,声音带着克制的怒意,“增徭役,废女学。你明明知道变法会害死多少百姓,为什么还要做这个主修官?”
江淮直神色不变:“朝廷决策,非你我可以置喙。”
“谎言!”宋时微反驳,“江淮直,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你明明比谁都清楚这是祸国殃民之举!”
“沈小姐,你僭越了。”他声音冰冷,“朝政大事,不是你一个妇人该过问的。”
江淮直面色平静,眼底是宋时微看不透的复杂情绪。
宋时微觉得自己怕是疯了,她怎么会想着来问江淮直?她想听到什么回答?听到江淮直有苦衷?听到这一切不是表面那样?
宋时微低下头,轻笑一声。再抬眼看向江淮直时,眼中只剩下薄凉。
“江大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还望江大人好自为之。”
宋时微转过身回屋内,走了两步后停下脚步,“明日我会派人将和离书给江大人,还望江大人签好,等合适的时机我们再宣布和离。”
说罢,边转身朝着屋内走去,没有半分停留。独留江淮直在原地,他站了许久才似回过神来,抬脚朝文思居走去。
变法一事开始后,宋时微和顾景边加快了手里的进度。变法一事绝不可行,所以要在此之前揭发宋弘和的罪行。
自那日对峙后,宋时微与江淮直的关系降至冰点。
偶尔遇到,宋时微甚至连目光都刻意避开。江淮直亦不勉强,每日早出晚归。偶尔在廊下相遇,也不过是冷淡颔首,仿佛他们真的只是陌路人。
那封和离书,江淮直也签好字后立刻还给了宋时微。
转眼,除夕已至。
按照大雍惯例,除夕夜全家需聚在一处守岁。江母孙芸早早命人备好酒菜,又亲自剪了窗花,贴在厅堂各处。
宋时微无法推辞,只得换上正装出席。
她踏入正厅时,江淮直已在席间。他今日未着官服,只穿一件靛青色锦袍,衬得身形修长挺拔。见她进来,他抬眸看了一眼,又淡淡收回视线。
孙芸笑着招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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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舒来了?快坐。”
宋时微整理好情绪,笑着行礼入座,刻意选了离江淮直最远的位置。
席间,孙芸絮絮叨叨说着家常,又提起往年府上的规矩:“淮直,待会儿写春联的事,还是你来。”
江淮直执筷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平静道:“今年让旁人写吧。”
孙芸诧异:“往年不都是你写的吗?”
江淮直柔声答道:“手伤了,握笔不稳。”
孙芸焦急看向他的手:“怎么伤的?严重吗?有没有看大夫啊?”
林清歌闻言,下意识看向他的手。
刚刚还未曾留意,现在看过去,他的手腕间确实缠着一层细布。
江淮直耐心答道:“处理公务时不小心扭到了,不严重,已经看过大夫了,大夫说休养些时日就好。”
孙芸点了点头:“没大碍就好,你下次可得注意些。”
宋时微看着两人的交流,江淮直确实是个孝子。宋时微和孙芸这段时间的接触下来,孙芸也是个极为明事理的长辈。
所以她实在想不明白,孙芸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在外面那些事。也想不明白,依照孙芸的秉性,按理来说江淮直不会是这般样子。
孙芸叹气:“那今年谁来写?”
厅内一时静默。
片刻后,孙芸目光一转,笑吟吟看向宋时微:“不如阿舒来写?”
宋时微一怔,还未开口,孙芸已吩咐丫鬟备好笔墨红纸。
江府人少,除了江淮直之外,好似也只有宋时微写最合适了。她无法推辞,只得起身走到案前,执笔蘸墨。
春联是孙芸一开始就想好了的,江淮直知道,于是站在一旁念。
红纸铺开,宋时微则顺着他念的提笔写下上联。
“岁岁平安福满门”
宋时微成为沈棠舒后,也苦练过字迹,以免出错。
“下联是元水逢春生百福”
宋时微提笔写下,第一个字还未写完,江淮直打断道:“不是这个元”
笔尖一顿,宋时微蹙眉。
“那是哪个字?”
话说出口,宋时微才意识到她话语中带着的不快,江淮直主动担任主修官后,宋时微很难对他有好脾气。
江淮直也不恼,只是左手执笔,在错字旁补上正确的“源”字。
宋时微看着他写下的那个字,顿时浑身一僵。
这字迹……
她太熟悉了。
她猛地抬头,正对上江淮直沉静的目光。
他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随手一写,可她的心跳却骤然加快。
宋时微整理好情绪,将对联写好。
等回到自己屋内时,立马从袖口中掏出江淮直写下的那个“源”字,然后从匣子里找出一封信件。
笔迹的起承转合,收笔时特有的回钩,几乎一模一样。
江淮直左手写下的字,与春生先生的字如出一辙!
宋时微呼吸一滞,仿佛有人突然掐住了她的喉咙,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在宋时微脑海中浮现。
屋内炭火盆噼啪作响的声音,门外丫鬟走动的声音,全都退得很远很远。耳边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像擂鼓般震得太阳穴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