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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在太阳永不落下的地方(四)^^……

作者:鸦保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芮礼下车和观千剑换了一个位置,李琢光平稳地启动车辆,而芮礼开始给这人简单检查。


    TA一开始并不愿意,躲闪着芮礼的手:“姐姐,一会儿就到、医院了,不要,不要浪费。”


    这人声音嘶哑,听不出是女是男,拼命压抑着走音,好似几十天没有好好喝过一口水。


    “这是我的职责。”


    芮礼冷着脸,与TA乌色的眼眸对视:“如果你的伤势太严重,为你进行简易包扎是我的职责。”


    她语气平淡地陈述,却隐藏着不可抗拒的命令意味,听得那人一怔。


    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李琢光升起驾驶座与后排的挡板,打开了车后排的紫外线屏蔽篷。


    而芮礼已经手脚利索地剪下了TA胳膊上的防晒冰袖。


    李琢光调出后排监控的画面,看清了那人手臂上的伤痕,身旁的观千剑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那条消瘦得没几两肉的手臂皮肤大片大片赤红色的溃烂,肌肉组织外翻,内部血肉失血到几乎透明,深可见骨的伤疤因失去了防晒冰袖的束缚,如注血流往下滴落。


    手臂靠近身体的一侧晒伤轻一些,却也肿出密密麻麻的脓疱,每一个都有手掌那么宽,能清晰看到内里流动的脓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破裂。


    观千剑小声说:“这个死物异种的攻击性好强,和上次那个十级一点都不一样……”


    这就是死物异种与生命异种最大的区别。


    生命异种的等级除了异能危险性以外,同样能用来直观区分生命的身体素质。


    死物异种也试图使用这一方式区分等级,但由于死物本身「素质」是无法检测的,铁块不像人类,通过健身就能增加自己的密度。


    最后只能通过释放激素的浓度划分等级。


    死物异种更像是游戏里的怪物npc,它们像有程序控制那样,只针对满足某种条件的生命,这也是因为它们本身没有思维。


    所以青苔城市的十级异种只能控制一直在被动使用异能的陈戊,将他带到影中世界,通过吃掉他的影子来杀死他。


    “可能不是死物异种的攻击性,”李琢光一心二用,一边开车,一边不断瞥视屏幕里狰狞的伤口,“如果这是死物异种通过紫外线攻击的话,你觉得会是什么异种?”


    观千剑想了想:“……太阳?”


    李琢光无奈一笑:“那我们要怎么杀死它?把恒星炸了?炸完这一整个星系都完蛋了。


    “而且。”她把烫痛的手放在唇边吹了吹,心里想着芮礼说得不无道理,怪不得这里的车子都没有自动驾驶,人工智能烧坏要赔钱,她烧坏不用赔……


    顿了顿,她才接上:“如果是恒星变异,为什么其他城市没有晒伤病流行?”


    她换了只手捏耳垂:“关键点还是在于中心城市里的东西。”


    昨晚看到了那种异象,她的确对一部分抽象答案心存疑虑。


    比如大气层……


    这个答案依旧无法解释为何只有中心城市发晒伤病。


    或者说,能造成昨夜异象的理由,都无法解释。


    后座,芮礼小心地用通用修复膏涂抹在那人的手臂上,TA疼得倒抽气,仰着头,眼眶湿润,似乎在竭力控制自己不要掉眼泪。


    给霍总指直属队伍提供的药物里融合了相当高等级的治愈异能,那人手臂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长出一片颜色更为苍白的肌肤。


    那人错愕地张大眼睛:“这个好厉害。”


    陈戊拧开一瓶水递过来,把人吓得瑟缩一下,才顺着水瓶看到陈戊:“谢、谢谢……”


    TA摘下——其实更像是撕下了面罩,令人牙酸的撕肉声带下了薄薄的表层皮肤,脸上便是一片粉色。


    TA近乎贪婪地大口大口喝着矿泉水,一瓶三百毫升的水几分钟不到就喝了个干净。


    那人还没喘过气来,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激动地一把抓住芮礼的双手,恳切道:“大人,请您一定要帮帮我!”


    芮礼用手心感受着那人手掌上的伤痕,只怕比手臂内侧的脓疱只多不少。


    “你放心,有我们在,没有人能伤害你。”


    喝完了水,那人的喉咙明显好转许多,话也说得顺溜了:“最近经常有穿着晴山制服的人,闯进我们社区,把人抓出去晒太阳,让人活活晒死……”


    TA双眼滴溜溜地转圈,抿了抿唇:“社区之前有去找晴山的员工求助,但都一去不回,所以我不敢……


    但是你们这辆车的牌照我从来没见过,我就想赌一把,赌你们没有被渗透。”


    “渗透?”芮礼悄悄调整了一下坐姿,向前倾,取出自己的证件展示给那人看,“我们是总部总指挥直属的清剿部,昨天刚到这里,你的意思是这里员工内部有间谍?”


    那人仔细地查看了芮礼的证件,松了一口气:“五五开吧。


    “我们都有晒伤病,这个病一开始不能算是病,是直到发现有人大脑也受到影响,简单来说,就是大脑表层也被晒伤——


    “从那时起,才有了晒伤病。”


    大脑晒伤?


    坐在前排的李琢光皱着面孔。


    ……这真的不是什么虚拟现实游戏吗?


    为什么这情况一个比一个超现实。


    算了。


    李琢光舔了舔嘴唇,缓缓踩下刹车,停稳在医院的停车场里,回头提醒:“到医院了。”


    芮礼看了她一眼,主动拿起防紫外线伞,下车到另一边撑起,将那人接下车。


    李琢光看着二人进了医院,确认了自己的终端与芮礼的终端正在通话中,才调转车头开向市政厅。


    市长把见面地点定在市政厅会客室,十五分钟后,李琢光一行抵达了市政厅。


    会客室在地下,空调开得很足,各类紫外线阻挡装置简直不要钱地往上装。


    市长是个极为年轻的女人,名字叫寿向,李琢光记得她的年纪还没有自己大,竟然鬓角已生出白发。


    她与李琢光握手,手腕间露出一串挂着小黄鸭装饰的手链。


    五人依次在座位上坐下,寿向坐在她们对面,肿起的双眼皮和眼袋都展示着她好久没睡一个好觉。


    秘书送来一杯浓缩咖啡,苦涩香气刹那充满会客室。


    寿向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开口道:“真的很谢谢各位,不管结果如何,都谢谢各位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里……”


    李琢光看到她就想到那些为了早日做出结果累到随地大小睡的研究员,眼中流出一丝心疼。


    二十部中心城市过去繁华热闹,想要做中心城市市长都需要经过层层筛选,没个两百年阅历不可能当上。


    而现在,这个职位被谦来让去,让到了一个也许才刚刚大学毕业的小孩手里。


    这么一来,李琢光心头的责任感猛然间爆棚:“寿同志,这些都是我们分内之事,您说要给我们的数据在哪?”


    寿向对突然斗志满满的李琢光不太能理解,但还是和她加了好友,隔空投送文件。


    这时,秘书给她们送上了五瓶密封的冰镇矿泉水。


    寿向说:“我们暂时还没有把地下水源排除在死物异种之外,这段时间,李队长你们也最好不要用自来水。”


    “和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了。”李琢光笑得温和。


    寿向强撑起精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上不断地重复着扭开激光笔又扭回去的动作:“您是前辈,我就不瞒您了。


    “现在中心城市里只有三种人,穷人,没本事的人,和没后台的人。


    “说得难听点,现在这里从上到下都是草台班子。”她敛眸,睫毛在眼底投射的阴影让她黑眼圈颜色更深。


    “您知道其它城市支援我们的条件就是不把晒伤病带去影响她们的居民,说是以极低价格提供食材,其实……其实跟白送差不多。”


    寿向闭上眼,紧抿的唇角皱纹横生,双肩低垂,她背负着在她这个年纪难以想象的重担,仿佛每多说一个字都需要格外强大的意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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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在大家想方设法托关系逃出去的时候,有很多在其它城市生活不下去的穷人反而住了进来,因为在这里生活不用花钱,一切生活成本都由其它城市均摊。”


    她睁开眼,眼眸中微弱的高光好似燃到尽头的灯芯。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着看到中心城市恢复如初的那一刻,悬赏令也根本没有人敢接。


    “所以我真的、真的、真的——”她目光真诚至极,隐约闪着泪光,“特别感谢您愿意前来。”


    李琢光起身走到寿向身边,看到她衣领中露出的脖子上贴着好几张膏药,无言地轻轻搂过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


    “你太累了,都开始说胡话了。”她轻柔地抚摸着寿向因水分不足而粗糙的长发,感受着对方小心翼翼的呼吸,“今晚好好睡一觉吧。


    “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担心。”


    她很少给人打包票,无人比她更懂这份工作的残酷。


    她懂,寿向也懂。


    寿向半闭着眼睛,轻声说:“谢谢你。”


    *


    医院的烧伤科人满为患,芮礼替那人挂了号,发现没有挂号费,这才知道原来费用都由别的城市平分了。


    好吧。她核对好那个小男孩的信息之后往回走,心里想着。


    果然啊,万恶的资本家,不用仿生人是因为费钱的证据加一。


    这个小男孩才十二岁,一米六出头一点,体重轻得估计一阵风就能吹跑,芮礼疑心那防紫外线的伞都比他重。


    他浑身上下都透露出「营养不良」四个大字。


    芮礼给他拿了两瓶水,周围人看到瓶装水就好像饿狼看到鲜肉,个个双眼紧盯着东坛的动作,只是顾忌着身着晴山制服的芮礼,还在衡量要不要抢。


    东坛有些紧张,捧着水瓶放在嘴边不敢再喝,芮礼则大喇喇地岔开腿,身体前倾,双手搁在大腿上阅读文件。


    东坛往芮礼身边挤了挤,可能是挤到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医生叫号叫得很慢,那些发绿的眼睛一动不动,整个等候厅中,一时间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东坛用力得把瓶身都捏皱了,不小心洒出几滴水,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倒映出灯管的亮光。


    东坛身边的中年男人立马匍匐到地面上,伸出一条破裂流脓的舌头,眼露贪婪地舔舐着地面上的两滴水,喉咙里发出得意低沉的怪笑声。


    舌尖上的脓疱破裂,留下一片土黄色的粘液,然而他仍然不断地舔舐着,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舌头上很快流下了鲜红的血液。


    东坛慌忙收回腿避让,芮礼嫌恶地皱了皱眉。


    “水——给我喝水!”


    对面的壮汉忍不住了,也许是芮礼和东坛的身形都太单薄,看上去毫无威胁,他撕扯着破锣嗓子,不管不顾地伸出手要抢夺东坛手里的水。


    刺啦一声,被黏住的衣服连带着他的血肉一道被撕裂,而他浑然不觉,眼中只有那瓶水。


    眼看他的手就要触碰到水瓶,芮礼慢条斯理地轻掀眼皮,凛冬般肃杀的眸光看向壮汉,那种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势看得壮汉一顿。


    壮汉的动作在她眼中放慢几百倍,她抬手,精准地、只用食指和大拇指牢牢钳住壮汉的手腕。


    下一秒,手指轻轻一捏,只听清脆的一声咔嚓,壮汉的惨叫随后而至。


    芮礼顺势松开手,在东坛干净的衣服表面擦了擦。


    壮汉握着断裂出诡异角度的手腕,撕心裂肺地惨叫着,脓水与血液混在一起往下滴落。


    芮礼高高在上的姿态里唯有对生命的漠视与令人噤若寒蝉的压迫感,那是来自巨大等级差下,无法撼动的绝对优势。


    周围人蓦地开始收拾东西纷纷远离她们,空出一圈真空地带,芮礼对此毫无反应。


    护士前来带走壮汉,却无人问责于她。


    东坛终于有勇气继续喝水,咕咚咕咚几口下肚,听到芮礼问出进医院以来的第一句话:


    “这里瓶装水很紧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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