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实验室的大门被猛地踹开，金属门板重重砸在墙上，发出震耳的巨响。
走廊外的灯光，泄进伸手不见五指的实验室内。
赵阳的身影逆光而立，胸口剧烈起伏，阴沉沉的黑眸向内扫去，几乎是瞬间就锁定了，站在实验台前的桑娩。
在确认她安然无恙后，他紧绷的肩线才微不可察地松了松。
“赵阳？你怎么突然来了？”桑娩一脸疑惑地看着气喘吁吁的男人，出声询问。
赵阳漆黑的眼眸快速从上至下扫过桑娩的身子，见没有伤口才出声解释道“这里刚刚发出了很大的炸响声，实验室的灯又突然熄灭了，我怕您……”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将未宣之于口的担忧咽下。
桑娩面上闪过了然，抬手指向实验台上的狼藉开口“刚刚的实验出了点小状况，你听到的炸响应该是从这里传来的。”
“是我莽撞了。”赵阳垂着头，认错。
“怎么会，瞧你跑的脸上都是汗。”她笑盈盈地拿起一旁未开封的A级水，递到赵阳的面前“先喝点水缓缓。”
她的突然靠近叫赵阳不自觉地屏气，压制住那颤动的心跳声。
就在他怔愣之际，掌心忽地一凉，将从僵硬的状态中解除。
赵阳低头看向手心内突然多出的水，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瓶身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他掌心的燥热。
但，他也知道不能在这里久待。
“您没事就好。”赵阳嗓音微哑，他后退半步，“那我先下去等您。”
“你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吧，不用等我了。”桑娩低头借着长廊的灯光看向手腕的表“我在休息室里凑合一夜就行。”
赵阳眉心紧了紧，明显对桑娩这句话很是不赞同，但对上那双真挚的眼眸，却是半句反驳都说不出。
只得沉默地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
临走前，赵阳扫眼看向，那个始终隐没在阴影中的高挑身影。
霖霍教授静立如雕塑，面容完全隐匿在黑暗里，连呼吸声都微不可察。
心中的疑虑渐起，面上却不显。
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抬脚迈过门槛，准备离开时。
阴森的男声在暗处响起“走的时候，联系下工程部，实验室的电路该检修了。”
赵阳抬起的脚顿了下，他缓缓回头，在昏暗光线中与霖霍四目相对。
片刻后，他轻声道“好的，霖教授。”
随着大门重新闭合，实验室再次陷入死寂。
仿佛刚刚的交谈声都是错觉。
过了半晌，桑娩率先开口“教授，您刚刚是想去哪？”
刻意放轻的声音中带着哄诱的意味。
冷光下，桑娩那瓷白的肌肤泛着莹光，另一侧却仍浸在阴影里。
像是被切割成两面的厉鬼。
“准备去关押N1号实验体的501去取些样本，回来继续研究课题。”
沉重的，含糊不清的声音在暗影中传出。
乌云被封吹散，露出皎皎明月。
桑娩倚在实验台边，看着前方的霖霍轻笑一声“走吧，我这个做助手的不跟着您，像什么样子。”
“可，棠辉和院长特意交代过，不能让你和N1号有任何的接触。”霖霍挣扎着开口，迷蒙的眼眸有过片刻的清醒。
但很快，随着耳廓深处响起‘嘶嘶嘶’的虫鸣声，他眼中的挣扎便归于空洞，眼皮也越来越沉，逐渐闭合。
勉强清醒的意识又重新陷入深眠。
当那双灰眸再次睁开时，已蒙上诡异的雾霭。
他平静地看了眼身前的桑娩，率先抬腿向外走去。
步调由最初的僵硬不协调，在到走姿自然只用了不到几分钟。
桑娩缓步跟在他的身后，黑色的眼眸比窗外的夜色更稠。
*
“滴！”
“虹膜认证成功。”伴随着机械的认证声，霖霍面前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极具未来感的双层研究空间，纯白的墙壁上嵌着无数全息投影屏，身着无菌服的研究员们步履匆匆，对两人的到来视若无睹。
霖霍带着她穿过人群，在第二道虹膜认证后，进入了消毒区。
“自从N1逃脱事件后，收容措施全面升级。”霖霍的声音在消毒喷雾的嗡鸣中显得模糊，“现在是全封闭式囚禁，24小时监控。”他抬手点了点头顶的球形摄像头，“任何异常都会触发紧急系统。”
“紧急系统？”
“上千伏的瞬时电流。”霖霍的护目镜在明亮的灯光下将他迷蒙的眼球遮掩的严严实实，“足以把任何生物变成焦炭。”
桑娩闻言，不自觉地拧眉。
许是她的脸色过于差，霖霍出声安抚道“不过你倒是不用担心，祈桉就算被电流击成焦炭也不会死。”
“毕竟他的异能过于特殊，只要把他扔进水里，就会迅速恢复再生。”
桑娩垂着眼眸，没在出声。
经过一系列的消毒灭菌以后，最后一道门才终于打开。
与外界纯白洁净截然相反，这里昏暗得令人窒息。
整个空间被染成压抑的深灰色，唯有中央的透明培养舱散发着幽蓝微光。
数不清的管线像血管般缠绕在舱体周围。
而，祈桉就蜷缩着身子，漂浮在这个满是不知名液体的舱体内。
他阖着眼，在液体中起起伏伏。
脊骨处连接着颜色各异的管线，肋骨凸起。
脸颊上的肉也消失了。
整个人消瘦的，叫桑娩忍不住叹息。
初见时，尖锐锋利的眉眼，消失不见。
留下的只有脆弱，以及遍布全身的大大小小的伤口。
所以她都说了，说了很多次。
不要来这里，赶紧逃。
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桑娩盯着祈桉在水液中浮起的发丝，不自觉地上前。
抬起左手，在即将碰触到玻璃的那一刹。
“你要是不想被电流击昏的话，最好不要碰它。”
霖霍平淡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内响起。
桑娩的手一顿，又缓缓落下。
与玻璃的距离只差一指的距离。
就在她转头的瞬间，被关在舱体内沉睡的祈桉，睫羽微微颤了颤。
“把他放出来。”
桑娩转头对着霖霍下达着指令。
霖霍却是只是站在原地，用着那双灰色的、蒙着雾气的眼眸平静地看着她。
不详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
“我没有这个权限，桑娩。”霖霍缓缓出声，语调中带着歉意。
那双透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根细长的触指。
接着，霖霍抬头看向关押着N1号的舱体。
“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操控机械手臂去提取他的血液和一些人体组织，拿去做实验。”
“或者是，将研究出来的不同类别的药剂，投放到他的营养液中，观察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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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
他指着操控面板出声。
培养舱里的液体随着他的话语泛起涟漪，祈桉苍白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却无人察觉。
桑娩侧头看向霖霍，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好奇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他？”
“只是因为他挑战了你们的权威？尊严？所以才要这么锲而不舍地把祈桉抓回来？”
“你不知道吗？”霖霍扭头眯着眼，看向祈桉。
“我一直以为你知道的，所以在当年才会做出那样惊天动地的举动。”
“我？”桑娩指着自己，杏眼中满是疑惑。
“对啊，当年你明明有机会晋升，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放了他。”
“所以，才会被降级为最底层的助理。”
霖霍的声音宛如惊雷，将桑娩炸的五雷轰顶，七窍生烟。
与此同时，祈桉清冽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可他还是对你出手了，不然你不会不记得我。”
“比起再次被你遗忘，我更想你记住。”
“记住我吧，大小姐。”
孤寂的，饱含着她读不懂情绪的，充满寂寥的眼眸，突兀地出现在了桑娩的大脑内。
偏偏，霖霍的声音还在继续“他是整座大陆中，唯一的超S水系异能者。”
“你说他特别吗？如果我们掌握他的能量来源，那么困绕人类这几百年的水源环境问题将会得到解决。”
“人类将会迎来新生。”
“我们将彻底抛弃赖以生存的圣池，走向新纪元。”
“而参与这项实验计划的所有人，都会是创世纪的功臣。”
霖霍的神色带着癫狂，声音越发的尖锐。
新纪元吗？没有土壤种子，光有水源怎么会走向新世纪。
这里根本不会有任何改变。
桑娩盯着祈桉脊背上密密麻麻的针孔，牙关不自觉的紧咬，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
也是在这一瞬，她才意识到，她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在乎他。
舱体内水波晃动，机器的轰鸣声在这略显寂静的空间内回响。
也许是过了两秒，又或许是过了五秒。
桑娩的眼眸忽地变得异常坚定。
她僵直的、毫无温度的身子有了动作。
桑娩抬起手，手腕内侧的红痣闪烁着光芒。
伴随着“沙沙”的声响，无数只形态各异的蛊虫，从她的蛊虫空间内快速爬出。
它们像一场活体洪流，朝着培养舱奔涌而去。
霖霍盯着蔓延在地面上，墙体上的蛊虫，抬头看向桑娩“你疯了吗?”
“你以为他们还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吗？”
桑娩嗤笑一声“不需要。”
“我不需要，任何机会。”
话音落下，圈围在舱体，管线周围的蛊虫同时卷起腹部，毒液如暴雨般喷射而出。
接着便向后四散。
滋滋——
强酸腐蚀金属的声响令人牙酸。
培养舱的透明壁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纹，管线接二连三地爆出火花。
几乎是同一时间，警报声响起。
一些还未来得及逃开的蛊虫，被从天而降的蛛网笼罩，甩回。
数千瓦的电伏，以培养仓为中心向四周快速散开。
桑娩望着向她快速袭来的，深紫色的电流。
嘴角微微勾起，苍白的面容上多了几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