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两个袭击宗门的歹人拿下！”喊一句，陈长老犹不解气，又或许是觉得自己刚才没发挥好，飞快站直身子，掸掉身上的尘土，威严地指着一身黑的一老一幼，又吼了一声。
一个金丹、一个炼气期，他出手不在话下，但刚才那一遭，让他现在还觉得心肝疼，不确定他们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杀器……
纪星差点惊掉下巴，对还在晕眩中的元真子喊道：“狮乎乎，陈长老要造反啊！”
“嗯，没错！”陈长老飞快应下，“我就是要……”
说到这里，他喉咙一卡，猛地盯向纪星，又看看虽站着但摇摇欲坠的元真子，破音大叫：“纪……纪星？！掌门！！！”
他造什么反？
他是脑子被驴踢成浆糊了才会去造反蹲那个费力不讨好的位置。
不是……
现在他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刚才大嗓门嚎的那两嗓子，已经引来了许多弟子，他们纷纷祭出自己武器，指向元真子和纪星。
“收起来！收起来，谁叫你们对掌门和你们的大师姐不敬的？”陈长老机灵地改口，仿佛刚才对他们喊打喊捉的不是他。
众弟子面面相觑，用怀疑的目光看向陈长老。
不知他说的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我是叫你们去外面看看，是不是有攻击宗门的歹人！”陈长老强行挽尊。
看着广场地面上被砸出来的坑，觉得心里的伤，更重了。
为什么他要摊上这么糟心的事呢？
当然，这是因为他不知道拔剑宗里的糟心事儿。
拔剑宗，出去的三拨人没一个空手而归的，只是带回来的人一拨比一拨奇怪。
掌门带回来个命悬一线的黑炭，二话没说带回了主峰，不许任何人打扰。
紧接着，南焱又带回来一个命悬一线的黑炭，说是掌门让带回来的。
如何处置？不知。
该安置到哪里？不知。
要不要救？还是不知。
这是拔剑也解决不了的难题，是以谓之一问三不知。
好不容易，安排救人了，有弟子把现场的法宝碎片收拢了回来，试图找出雷云出现的原因。
然而……
不等他们检查出什么，罗良尘又带回来一个人，二话不说，丢进牢里。宗门外已经来了许多世家宗门的好事者打听情况。
拔剑宗的牢里传来邵旺财嗷嗷的哭声。
混元宗，元真子的屋里也传出嗷嗷的哭声。
元真子半阖着眸子躺在床上，目光涣散，仿佛魂游天外。
他满以为自己回修真界那天是自己的底谷，但那时，他好歹还有作为掌门的体面，如今这一番社死，真的是里子面子都没了。
宋衔玉赶来，用了两个清洁术把这一老一小清洗干净，没急着走，静静地站到一旁。
倒是纪星，这个没烦恼的幼崽高兴地在角落里抱个了红薯啃。
啊……天雷烤出来的红薯真香！
“掌门啊……”嗷了半天，陈长老没等到期待的反应，不由得泄了气，“这……”
起了个头，他又说不下去了。
不论是他差点叫人捉拿自家掌门，还是想开口找掌门拿钱……这会儿，他都开不了口了。
就算是十二年前那件事发生，元真子受到重创，也不曾露出过这样的呆滞的神色。
“大师姐。”宋衔玉在旁边等不下去了，蹲下身与小家伙平视，“你和师尊不是躲天雷去了吗？发生了什么？”
“啊？”小家伙抬起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转过身，不理他，又掏出一颗果子开始啃。
“陈长老是厨修，你想吃什么和他说。”宋衔玉微笑着哄道。
“真的吗？”小家伙期待地看向陈长老，“烤蛋蛋有吗？”
“有！”陈长老咧嘴笑了。
宗门虽穷，几个蛋还是有的。
“等我忙完，就去给你做烤蛋。”他语气温和，又有懊恼：自己怎么就没想到问一问纪星呢？
嗯……是他对孩子的刻板印象。
“被雷劈坏了哦！为小六伤心了哦。”想了想，小家伙又贼兮兮地补充道：“不过，窝让雷把拔剑宗后山劈了个遍。”
也算是为师父和师弟们出气啦。
陈长老一拍腿，麻溜地走出门外，以掌门为了十二年的事情神伤为由，把这个乌龙圆了过去，再三交待了弟子们不能声张之后，又派了几个得力的弟子去打探混元宗现在的情况。
再进屋，就见纪星睁着大眼睛看他：“蛋蛋！”
那股馋样如有实质，黏得陈长老有些不自在：“广场地板修理还要钱，我先去处理好……”
他原本就是这样的打算的，可说出来多少有些心虚。
小家伙偏着头看他，有些纠结的样子。
钱？
好像，修真界用的不是钞票也不是金银，是灵石吧？
她有一条河的灵石，还从拔剑宗的后山挖了些，不知道够不够修个坑的。
她心爱的石头啊，在灵河里磨得比宝石还美丽，舍不得……
心情复杂地瞧一眼元真子，陈长老轻声道：“掌门，我是真的没认出是你，从没想过要当掌门。你就算只有金丹期了，那一下也差点把我撞出内伤，我现在还心肝疼呢……”
虽然是因为穷……
顿了顿，他道：“咱们宗门不能没有你，振作起来吧。”
他不会安慰人，这话说得一尬一尬的，尬得元真子直接把眼睛闭上了。
好歹是动了一下！
“喏，给你。”等他安慰完元真子，小家伙也已经忍着剜肉般的心疼，掏了一颗灵石出来。
然后，又掏一颗、两颗、三颗……
陈长老嘴角一抽：“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呢？你还是个孩子，有几颗灵石就自己攒着。日后用钱的地方……”多的是呢……
拿三岁孩子的钱，他实在拉不下这个老脸。
可他话没说完，就见小家伙不要钱似地往外掏灵石，已经在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你哪儿来这么多灵石？”宋衔玉惊讶问道。
宗门有多穷，他是知道的。
师父的私库被掏干了，他也是知道的。
看大师姐掏出灵果来，他觉得是师父给她找的，拿出法器来，他觉得是师父给她做的……
可灵石，师父的身体需要大量的灵气滋补，不可能还有灵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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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更何况，是堆成小山的灵石？
有下品，有中品，有上品，还有好几颗极品灵石！
“山里挖的。拔剑宗后山，被窝挖光啦。”小家伙奶声奶气地答着，神情蔫蔫的，掏灵石的速度也越来越慢，满是不舍。
顶着天雷把灵石都挖出来，还是很辛苦的……她都挖饿了呜呜呜……
饿叽叽……
想吃蛋蛋都吃不到。
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不是末世了，她还要挨饿呢？
越想，她越伤心，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够了够了。”陈长老神色动容，握住她还要往外掏灵石的手，“这些就够了。那个坑其实……也没多大。”
沦落到要靠孩子来掏钱，他脸色臊红。
小家伙眼泪一顿，可怜巴巴地抬眼：“饿饿……蛋蛋……”
她饿了，想要吃口蛋蛋。
今天吃不到，她道心也要毁了！
“这就去给你做。”陈长老捂脸，直接在屋外搭起灶台，给她做了个三岁孩子最适合吃的蛋羹。
黄澄澄的，光洁细腻，入口即化。
“烤蛋！”小星星吃得开心，但没忘了她心心念念的烤蛋！
不论是蒸蛋、煮蛋还是煎蛋，都不是她最初要的烤蛋呐！
“等着，还有！”陈长老乐呵呵地笑一声，又转身出去了。
这一刻，他似乎化身成了元真子第二，只可惜，这种可爱又能挖掉对头后山的徒弟，轮不到排第二的人来收。
把烤蛋递给纪星，陈长老学着宋衔玉哄她的样子开口：“星星啊……你有没有办法让掌门开心起来？”
纪星眨眼看他，没说话，心下疑惑：她师父遇到了难过的事，难过难过不挺好的吗？
“他这样，我怕他会道心不稳。想不开。”陈长老道。
纪星捧着烤蛋点头：“嗯，不用怕。已经不稳了。”
他也想不开很久了。
陈长老：“……”
宋衔玉半是震惊半是担忧，缄默不语。
倏然听到这话的元真子：“……”
空气突然安静，小家伙觉得嘴里的烤蛋都少了滋味。
想到赤羽掌门说过的话，陈长老蓦地又道：“你要是能让他好起来，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尊嘟？”她心动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抱着吃到一半的蛋，走到元真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元真子猛地坐起来，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当真？”
纪星眨眨眼，拿小勺子剜了一勺烤蛋，笨拙地递到他嘴边：“吃吃！香香哩！”
也不知道陈长老是怎么做的烤蛋，香到冒油，比她记忆里的蛋都要好吃！
元真子摇头，还想再说什么，两人面前突然凭空出现一道圆形光幕。
光幕那边，现出一个姿容昳丽的女子，女子发间插着一根灵蛇簪，眉间一点蛇形印记。
“是先知姨姨！”小家伙没忘了把勺里的烤蛋塞进嘴里，一眼看到了在巫族先知瑶姬身边探头的两个憨实的中年人，“爹爹！娘亲！”
不要了蛋蛋，顺手塞给元真子，小家伙激动得伸手去摸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