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要换新首领了。”
乌云是从丈夫口中得到这一消息的。他们一家人都是部落老首领的牧民，没有人会特地通知他们这样的小人物关于首领更替的消息，这个还是乌云的丈夫护骨打听来的。
“今天我赶着牛去吃草，顺手收拾地上干牛粪的时候，看管我们的管事一直走神，”护骨操着嘶哑的嗓子，兴高采烈的说，“连我偷偷藏了几块干牛粪都没发现！”
一堆小小的牛粪，点起火来可比那些个柴火好用多了。
他压低了声音：“听说新首领把旧首领的那些人全部都送走了，这里现在就剩下我们这样的牧民了，还有那些个小管事……那个，哦，我还听说，他们都是凭空消失的！”
就像那一群突然出现，宛如神明的‘巨人’一样。
乌云不关心旧首领他们都是怎么被送走的，她平静的表情掩盖下，深藏着内心的焦虑：前几个月才刚刚给旧首领交了东西，新首领会不会再收一拨？他们家里现在的存粮也就将将够撑过冬天了，要是再加点儿，难不成要叫儿子他们也去参加部落秋冬的南下抢粮队伍？
但就算这样，这个抢粮的队伍也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
先头部队的死伤情况严重，但回报也是最高的，能够进去队伍的哪一个不是部落里数一数二的勇士？没办法了，要是真要交，那靠着自家几个人一起忍饥挨饿已经解决不了家里的困境了，非得有人去试着闯闯不可。
眼前好像一片黑暗，但乌云又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之前管他们的几个大管事和旧首领都被送走了，说明旧首领的那几间存东西的库房应该也都被新首领一并收缴了。也许有了那么些东西，新首领会只象征性的收一点他们投诚的租子算了，那他们的日子咬咬牙还能照常过下去。
于是两个人开始虔诚的祈祷，希望新来的首领大人能够比老首领要宽容慈爱一点，只要一点点就好。
偌大的草原上大大小小的帐篷像是群星散落着，不止乌云和护骨两个人这么期待着，在不远处的乌桓山里，也有一群人跟着一起默默祈祷着。
乌桓山最大的帐篷里站了不少人，大家都静悄悄的，只能听见长桌尽头的新首领翻动着那本画满了鬼画符一样的账本声。
阿木尔悄悄抬眼偷看了一眼昨天刚到乌桓山一亮面就直接力压旧首领的新首领大人，天哪，竟然是那样年轻的小姐！
看看这乌黑油亮的头发，精致的五官配着白皙的皮肤，举止毫无疑问是优雅的，但是神情冷漠，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阿木尔开始胡思乱想：她到底是因为看不懂他们这些奇怪文字记载的各种记账本，还是因为……她其实看得懂？
他的职位不算大，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仗着没有人注意这里，阿尔法还想仔细看看这位新任首领的表情，但是还没等抬起眼皮再仔细多看看，突然一道犀利的眼光陡然从首领的身侧射过来，吓得阿尔法立马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了。
那是几个高大的护卫，站立在新首领的身侧，虽然看着不像他们部落里面勇士们那么壮实。但因为他们身上的盔甲看起来很光亮，也很齐整，至少比他见过的那些号称是成王提供的大齐最新的士兵装备要显得好太多了。
不过让阿木尔感到奇怪的是，虽然新首领看着不太好接近，甚至还专门抽出时间来把他们这些之前不被重视的小管事也都一起叫来，虽然没问什么问题，只叫他们把账本留下，也没问什么话就让他们回去了。
看上去不太像是要准备大清算的样子，虽然不确定，但稍稍露点风声出来就已经足够让他们这些原先看管牧民的管事松了一大口气，一改来时的小心谨慎，原本佝偻的后背都稍稍挺直了些，脸上多少也能够带出一点笑模样，三三两两的原路返回了。
——
这一堆东西看上去像是已经有点年头的样子了，发黄斑驳就算了，配上那个鬼画符一样的异族文字简直比摩斯密码还难看懂。哪怕靠着游戏系统的直接翻译，姜姚姚比对着半天也才翻过几页纸，眼见着是一笔大工程，哪怕是姜姚姚自己都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往后靠在了靠背上，重重叹了一口气。
难怪之前说每到秋冬的时候，异族人都会跑到大齐来打秋风。
这随便翻开一页的账本上的内容，一条条一面面的，全部都是赤字。
昨天她清查了上任首领的资产，像是什么牛羊之类的各种畜牧资产倒是可观，剩下的大多就是那些从大齐掳掠带回来的各种金银珠宝了。
之前已经觉得昌南州和常山州已经足够清贫了，但是和这里比起来，竟然已经能够算作是实足的富饶了。
常山州还可以按照昌南州的经营模式，一点点套着修建，但是要再把这样的模式安排到这乌桓山上，感觉会碰壁。
笑不出来，感觉会是个烫手山芋。
姜姚姚看着乱糟糟的账本，只觉得头痛。这东西要是用大齐的文字写的，还能够调拨工厂里的人过来帮着一起比对比对，但这些鬼画符，除了有系统的她能够看得懂，难不成还要在这监狱的异族人里挑一个翻译出来？
不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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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牧民里能识字的，估摸着也不多，要是还要找个能够说大齐话的……算了，还是先坚持坚持把这一本账本翻译完了，再去外面那一群人里找找看吧。
没准大海淘金就真能够淘到这块金子呢。
姜姚姚作为乌桓山这一片草原的新首领，直接继承了旧首领将近三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再加上之前拿下的常山州和昌南州，她现在的领土面积已经算不得小了。
土地面积不等于耕地面积，因为其中不仅有大量的草原、山地、湖泊、沼泽，这些地形都不太适合耕种用。
姜姚姚占据的这片已经是这一块的最高地了，不算特别高的海拔，从上往下望去的草原看着格外吸引人，她也不打算把这草原整改成种地的农田。
要真的种地，靠着昌南州就可以了，那里的土地挺适合种土豆和红薯的，把草原留着变成饲料厂的原料地还能省一波原料的进出。
但这只是最粗暴简单的用法，先暂时把这里的牧民们都给安置下来，她再去思考还能够怎么样，才可以把乌桓山的地形发挥到最大吧。
一边苦恼着翻译，一边想着之后大概的一些规划，姜姚姚的眉头拧的像是个麻花。
顺手也跟着接过了已经被翻译了一部分的账本翻着，春花很快也露出了和姜姚姚一样苦恼皱眉的表情。这些说是账本的记录掺杂着大量的异族文字、图画，有时还用符号代替某个名词。
对着这样的账本，难为姜姐姐还能够把上面的东西全部转换成大齐的文字了，虽然潦草了一些，但花点功夫多少还是能够看得懂的。
心里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拿起了一边放置着的铅笔，春花就准备把这份翻译件给重新誊写一下，之后说不准还会再用到。
誊写着誊写着，她渐渐发现了其实对照着翻译文和原版的账本，能够很清晰的比对出每个符号大概的意思。
为了验证下自己的想法，春花还又单独拿出了一张白纸，开始自己比对着翻译了起来。最后出来的话，不说百分百准确吧，但正确率也能够稳定在百分之八十。
这段时间和姜姚姚一起处理了不少事情，春花现在渐渐的也开始变得上手了起来：“姜姐姐不如可以挑一些简单的账本给我，我试试看能不能翻出来。”
“翻出来我再给你看看，哪里有什么不对的，我再改。”这样总比单独靠着一个人来翻译的速度要快些。
有一个默契的副手实在是太省心了，姜姚姚直到现在，才感觉自己糟糕的心情变好了一点。
“给你，那就先谢谢小春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