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珩在刑天阵中,则进入惑心之境。在此境中,他看到身着彩衣的彩雀。看到她的身影,他的眼角流下了一滴苦涩的泪水。想念,思念,在几十年的压抑中变得麻木,他试图忘记过她。
可终究在内心深处渴望再次见到她,他知道,只要再见她一次,就忘不掉了,宁可立即背弃天下,也再无法对她的深情充耳不闻了。
爱意和强烈的思念使他靠近,可她那回眸一笑,永远都在不远不近处,永远都追寻不到。
他往前走,她就在前面;再往前走,她在回头等待;仍旧往前走,看她泪眼婆娑,已经心痛得无法呼吸。一直往前走,他追着她的身影,任由她将自己带入深渊,那是元神寂灭的白光之处。
他堪不破这情劫,只能将自己葬送。紫珩圣星君,葬于天下大同之际,葬于刑天阵灭寂神元之处,葬于无法弥补的深深遗憾之中。
伏羲血脉仍在世间流传,可那一段美丽的传说,人妖相恋的故事,却只能被他的后人给泯灭掉,因为那是后世人认为的耻辱,人皇血脉怎可与妖相恋?
新一任君主接管天下,改国号天启。君主名李扶,他眉眼间颇有紫珩的贵气。在坐上龙椅的那刻,即令史官抹去紫珩与妖女相恋的故事。并嘱咐天下:若兴人道,必诛妖孽。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进诸般地狱,看万千世界。紫珩的真魂来到了有苏上景的身边,空间层叠无法对紫珩有任何的作用,但对有苏上景来说却如酷刑一般。
紫珩魂身游荡在有苏上景身边,一阵阵冷风吹过,让有苏上景从睡梦中清醒过来。这是被囚禁以来,他第一次感受到空间发生了变化。
他在整个空间里是睡躺在半空中的,他将整个气息下沉下来,试图站立,可是许久过去,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记忆被封印,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何出现在这里的,耳边的是无边的寂。
在辽阔的虚域中紫珩看到了有苏上景逝去的那些记忆,可他已无法再出手帮助他分毫,不知游荡了许久。紫珩看到了正在和四方界神缠斗的离将。
只见离将说道:“爱早在世间可有可无了,爱神不司掌人间许久,人间已经不需要爱神了,争斗,嗜杀,获取,这是人所追求的一切。让衷诉留在人间,是为神界覆灭后的重生做打算,她能做到神灵所不能做到的一切,我需要她回来。”
四方界神听了离将所说,心中嗤笑一声,“神界的覆灭与我们有何干系,今日,你进了刑天阵,就注定先神界一步湮灭。”
玄冰剑从浩魇的发丝处穿过,箭矢刺破云霄,略过浩德面前。这一做法也激怒了浩魇,他正欲追玄冰剑。只见离将一撩战袍,玄冰剑已出现在他的黑袍之下。
四位界神列阵四方,从上而来的空间压迫愈发严峻,这浩古的神力逼得离将几乎握不紧战剑。
紫珩虽能看清楚这一切,可却帮不上什么忙。他突然想到一个主意,自己不受空间约束,倘若能指引离将的玄冰剑,定然能够助他脱离空间术法。
离将并不知为何,身边一阵寒气飘过,玄冰剑比往日更寒了几分,他指天面对四界之神,剑光金黄,所到之处流光四溢,每斩一剑,空间的压力就小上许多。
此时,离将明白过来,寒冰剑所指之处,斩掉的是叠压下来的空间。
四位界神对离将可是丝毫没有心慈手软,纷纷合上双手,食指和无名指略微交叉,嘴中默念法咒,一瞬间,他们互相交换四界方位,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四方界位站着的是谁。
离将被这一空间法术弄得头痛欲裂,黑色战袍从身上褪去,渐渐变成了一袭白衣,玄冰剑伫立在他面前前后摆动,紫珩瞬间从玄冰剑中化形出来。
他以无形之体望向四方界神,将他们的方位看得清清楚楚。空间被四方界神扭曲得不成样子,每一寸都相互交织,离将看似还站在那里,实则早已被无数的空间丝线束缚住。
空间无息,有多种强噪之音,在急剧重压的扭曲之下,离将的神元已经有些混沌不清。
他在用真元强撑着自己的神智,一旦懈怠,就会被四方界神给彻底击败。
而此时,在冰雪尽头走着的浮生,突然看到两边的冰雕多了一座。他不可置信地顿了步伐,待他回眸看去,映入眼帘的竟然是紫珩的雕像。
这座雕像刻画的栩栩如生,睫毛根根分明,一片霜花飘落在他的眼角处,眼神却是如此空洞无比,白茫茫的眼珠中像是定格了他过往的一生。
浮生望着紫珩,心中浮起五味杂陈的感情,这一刻,浮生感觉到巨大的悲痛,这雕像定格的是他的生命。是他带着使命匆匆结束的一生,他甚至不能再说任何一句话。
浮生的耳边浮现的是过往那一声声响亮而真挚的“师傅”,也是那一声声“浮生大人”。
那个叽叽喳喳的少年终于长成了能够胸怀天下,担当大任的统治者,却不知竟以如此的方式,结束了他那短暂而灿烂的一生。
何等的遗憾,又是何等的失望。
“紫珩,你使命未成,怎可如此就抛下众生?”浮生对着空寂的天空一声大喊,这悲戚中透着对他深深的怀念。
“紫珩!”浮生的声音在空域中越传越远,可却无论如何都传不到紫珩的耳中。
这人世间的感情太过复杂,浮生本不是无情之人,他不禁学会了爱人,更有了七情六欲。
四方空界不阻人记忆,在这里记忆会失去,也会得到完整。浮生的记忆中闪过过往的一幕又一幕画面,那是他在人间度过的最安稳,最快乐的时光。
在无数回忆的记忆中,他看到了小唯,也看到了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动情的。
此时结成神器的浮生的情丝也在蠢蠢欲动,整个沙漠刮起了飓风。看到这一异象,王祈诗急忙上前查看,可是在飓风中根本看不清晰。
浮生看到了冰蛇死的那一幕,他第一次知道眼泪的滋味。浮生情丝不可控制地从沙漠中央向浮生所在的刑天阵中飞来,神器应声碎裂,一瞬间穿入浮生的胸口。
浮生感觉到心间有一丝的疼痛,他所看到的记忆,终于不再像是一个旁观者,而是真真切切由心灵感应到的那份喜怒哀乐。
那是爱,是对她的爱,是对众生的爱,是对他真心所向之人的爱。
浮生收去心间失落的感觉,此刻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浮生的神力慢慢汇聚在手掌中,冰蓝色光芒充斥在他的全身。他对着紫珩的雕像郑重地说道:“刑天阵而已,本尊不会让它白白夺去你的性命,你放心,破阵之日,就是你回来之时。”
浮生从冷酷之神变成了拥有真心真爱的神灵,他的决心就是这世间千千万万生命的走向,他所承担的使命,是天下大任。情丝归位,神劫已过,他的神阶又进一层。
这情丝归位,恰恰助他摆脱了空间法术。
这一列列的雕像,就是往日里葬身于刑天阵的古神。浮生唤玉箫出来,放在嘴边轻轻吹响。箫音缠绕,散于雕像之上,一座座雕像应声碎裂。
这同一时间,四方界神也被这巨大的神力反噬给震开,一个个不可置信地望着虚域雪境。这万年来,还未有一个人能破他们的空间法术,没想到,竟有人能够做到。
是律,浮生命格有天律,是天责。这神器凝结了一部分衷诉的神魄,是她将天道带进了刑天阵。
感受到这无边无际的责难,四方界神无不感受到了她的存在。这可是夏熵,银河神女葬身之际带来的天道,四方界神又感受到了无边无际的寂。
违逆银河神女,将是生寂与死灭,而她带来的温暖与欢乐,那是四方界神在万万年来唯一感受过的心安与美丽。
怎能再见她一面,是折服,是思念。
罢了,罢了,无论过了多久,都不可违背于她,天地浩大,只因她而灿烂。
离将也在瞬间恢复过来,战袍再次凝结于身,玄冰剑刺破四方界神的身体。
天地本无界限,却因爱而拥有界限,他们甘愿再次沉寂,在万年的光阴当中,带着真神之身回到天际。
“夏熵,我们甘愿化作四方天界界身,为你的天道度一方安隅。”
空域消逝,在海面,浮生向离将走来:“刑天阵还没有吧破,我们联手,将刑天阵破开。”
离将点了点头,“是时候了,浮生,我先来。”离将将法术注入海底,嘴中念着:“爱神之力,海水分离。”
只见海水分隔开来,刑天阵从海底冒了出来。浮生用震天神力击向刑天阵,阵法破裂,山摇地动。
此刻还在阵法中的有苏上璩感应到了外界的变化,她多想这梦境不要散,是绝望,也是挽留:“之湘,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
她背对着顾之湘拥着他的腰身,这份爱,已让她神志不清。
凡鹿也在刑天阵中,他能感受到阵法外面有人在合力破阵,在阵法中的他也找到了阵眼所在,一路追随过来,正欲破阵。却见阵眼化作了一个人,有苏上璩正迷恋地抱着他。
只有杀了他,阵法才能从内击破,凡鹿顾不得解释,冰雪神剑一剑刺穿顾之湘的胸口。
眼前之人是凡鹿,而他手中的剑却对着自己曾经心爱的人,如此场景,让有苏上璩痛彻心扉。
她恳求的向凡鹿摇头,“求求你,不要杀他,不要杀他。”
她在声嘶力竭地恳求凡鹿,而顾之湘却握紧了她的手,“上璩,不必求他,就在我化作刑天阵阵眼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是这种结局。”
本来要化作刑天阵阵眼的人是有苏上璩啊,是她的爱人,她的爱人替她挡下了这一劫。
冰雪神剑刺穿顾之湘,她亲眼看着顾之湘的精元在消散,她怀中那温暖的气息,拥有的如此短暂,如此让人不舍。
冰雪神剑从顾之湘身体中抽出,是凡鹿那冷漠神情,刺痛有苏上璩的心,而她的眼泪,已不知不觉一滴滴流下。
顾之湘回过头来,拭了一下有苏上璩的脸颊,“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他倒在她的怀里,而她,又如何能够第二次接受他的死亡呢。她痛苦地伏在顾之湘的身上,“不要,不要离开我。之湘,之湘——”
刑天阵应声碎裂。
在凡鹿霜雪神力的作用下,海面上结满了冰。有苏上璩抱着顾之湘坐在海面上。
有苏上景出现在冰面上,他躺在那里,已然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离将与浮生从天而降,看到这一幕,纷纷站立在一旁,没有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