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案头,堆积的是五百年社稷庆典的章程,是四方朝贺的国书,是祭天、祭祖的仪轨……桩桩件件,重逾泰山,不容丝毫差池!”
“至于宸贵妃……”
良妃的语气不疾不徐,如同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除夕宫宴的布置,命妇朝贺的规制,宗室勋贵的安置,贡品清单的核对……哪一样不要她亲自过目,亲自点头?”
“宸贵妃再怎么七窍玲珑心,如今也分身乏术,被这泼天的恩宠和重担,牢牢压在案牍劳形之上!”
她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出手。
这段时间的忙碌,是帝王的社稷之重,是宸贵妃的权柄之累。
也是她庄雨眠借刀**,最佳的屏障!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即将到来的盛大庆典吸引,所有的精力都被繁冗的规程榨干。谁还会去深究一个本就体弱多病的皇子,为何病势缠绵?
谁还会去细想一个失了圣心,病体沉疴的妃嫔,是否真的不详?
若离怔怔地看着良妃宝相庄严的脸,心头最后的那点忐忑,也消融无踪。
随之而起的,是更期待的心情。
娘娘果然算无遗策!
连陛下和宸贵妃的忙碌,都成了可以利用的事!
若离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是迫不及待的兴奋,眼中重新燃起灼热的光芒。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奴婢明白了!娘娘英明!”
“那奴婢就等着看王嫔娘娘,如何跟宸贵妃娘娘……同归于尽!”
最后四个字,若离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充满了诅咒的意味。
良妃没有再说话,只重新阖上双眼,指尖捻动着温润的佛珠,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若离垂首站在一旁,眼中怨毒的期待,几乎要化为实质。
然而……
良妃和若离预想中,王嫔悲愤之下,要与宸贵妃同归于尽的事,并未发生……
翊坤宫。
王嫔枯坐在三皇子榻前,看着他烧得通红,呼吸微弱的小脸。听着他无意识发出的,小猫似的痛苦呜咽。
太医们束手无策。
醒尘大师的诵经声,如同遥远的背景音,丝毫驱不散她深入骨髓的担忧。
绝望几乎要将王嫔溺毙。
就在这时她想起了一个尘封在记忆角落近乎荒诞的传说……
幼时王嫔曾在一个偏僻的道观听过一个以血肉为引的古老偏方。
阿景是她的儿子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阿景有事!
王嫔眼中最后一点理智的光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癫狂的决绝!
她枯瘦如柴的身体
小田子吓了一跳:“娘娘您要做什么?!”
王嫔猛地推开试图阻拦她的小田子没有丝毫犹豫挥动了手中的剪刀!
寒光一闪!
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殷红的血珠瞬间她嶙峋的手腕内侧迸溅出来落在冰冷的地砖上如同刺目的红梅。
王嫔仿佛感觉不到痛楚眼中只有三皇子痛苦的小脸。
她颤抖着将涌出的鲜血滴入温热的药碗中。
浓稠的暗红迅速在棕褐色的药汁里化开消失无踪。
王嫔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给……给阿景……灌下去!”
小田子吓得魂飞魄散却不敢违逆。
他含着泪用银匙撬开三皇子紧闭的牙关将那碗混合着王嫔血肉的药汁艰难地喂了下去。
太医和宫女也吓了一跳立刻上前为王嫔处理伤口。
小田子哽咽道:“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啊……”
王嫔看三皇子的目光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母爱:“阿景虽非本宫所出可本宫抚养了他他就是本宫的亲子。”
“哪怕只有一丝可能本宫也要为阿景一试!”
或许是太医院那些名贵药材在日复一日的累积下终于起了作用。
或许是醒尘大师日夜不辍的虔诚诵经当真引动了冥冥之中的一丝慈悲。
又或许……是王嫔这惨烈到近乎自毁的母爱真的感动了上苍。
距离除夕仅剩两日时奇迹终于在清晨悄然而至。
王嫔又在三皇子的寝殿里守了一夜伏在他榻边昏昏沉沉。
朦胧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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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一只微凉的小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
王嫔猛地惊醒对上一双虽然昏沉
,却依赖地望着她的眼睛。
“阿……阿景,你醒了?!
王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枯槁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上三皇子的额头。
那令人心焦的滚烫,竟真的消退了!
“啊……啊……呀……
三皇子微弱的声音,对此刻的王嫔来说,如同天籁。
巨大的狂喜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淹没!
王嫔死死抱住三皇子小小的身体,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
失而复得的巨大担忧,混杂着连日来积压的恐惧、绝望,和此刻近乎虚脱的狂喜!
“阿景……母妃的阿景!
王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哭得撕心裂肺。
她手腕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在拥抱中被挤压,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素色的寝衣,她也浑然不觉。
小田子跪在一旁,同样喜极而泣。
整个翊坤宫被一种劫后余生,悲喜交加的情绪所笼罩。
这个消息很快就如同长了翅膀般,迅速在宫里传开了。
“听说了吗?翊坤宫那位……竟割了自己的血肉,给三皇子做药引!
“天!真的假的?三皇子不过是王嫔娘娘的养子,为了他,她竟能做到这种份上?!
“千真万确!
“翊坤宫伺候的人说,三皇子今早退烧了!能喝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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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心中翻涌着震惊、难以置信和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
无论他们平日里对王嫔是忌惮,还是鄙夷。此刻这份出自母爱的牺牲,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了每个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纵使王嫔在宫里得罪过不少人,但这一刻,没人能否认她对三皇子视如己出的真心!
这份真心沉甸甸的,带着鲜血的温度,让人无法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