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他们默契地松开手，收拾收拾往山底下去，没往城里走，只是在村子里买了些食物便又折返。
一路并未闲聊什么，回到家里也是各忙各的，一个砍柴，另一个就跳水，一个煮饭，另一个就洗菜。
阿岫总偷偷看他，却未发觉他看自己，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饭做好，他们像从前那样，端着碗并排坐在屋檐下，可中间始终留着一个空隙，不知是留给谁的。
夜幕降临，门关上的那一刻，阿岫一个箭步上前，从身后抱住他。
他没有躲开，直直站在原地。
“你不修忘情之道了吗？”阿岫问。
“我修不了。”越鸣筝答完，也问，“你心里还有我吗？”
“我独自一人在这里住了快十年了，每日重复着从前的生活，我想要了解越鸣筝到底是什么样人。我知道，或许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够完全，可我尽力在了解他。”
越鸣筝松开她的手，慢慢转过身，垂首靠近，却在要触碰到她双唇的那一刻又停下了。片刻，未见人躲避，他才闭上眼，轻轻触碰她的嘴唇。
一整夜，阿岫紧紧抱住他的腰，直至他要离开。
“鸣筝，歇一会儿吧。”阿岫握住他的手腕。
“嗯。”他躺回枕头上，看着身上的褥子。
阿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阿岫还是不明白他是如何想的，但他没有再说要离开的话，也没有一走了之，又像从前那样种种地煮煮饭，晚上也照旧和自己睡在一块儿……只是他比从前沉默许多。
地里的菘菜都熟了，阿岫正在洗菜叶子，打算做成酸菜存储。越鸣筝看她许久了，她只顾着晾晒菘菜，没有察觉。
“你心里是不是还有他？”越鸣筝突然开口。
“嗯？”阿岫转头，对上他阴沉沉的眼。
他又问：“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他？”
阿岫愣了一下，快速擦干手上的水，快步朝他走去，小心翼翼牵住他的手：“鸣筝，为何突然这样说？如今我心里只有你。”
他甩手挣脱，乱着脚步要往房中去拿剑：“抱歉，我不该莫名其妙跑回来。”
阿岫上前挡住他：“鸣筝，鸣筝，我心中真的只有你，你怎么了？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你说你说，我会改的。”
他别开脸，有些低落：“你对我，不比从前，是不是只有将我当做他，你才会那样亲近我？”
“我没有这样想。”阿岫攀住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亲吻，“鸣筝，我没有这样想啊，我也想和从前一样，可我看你一直这般，不知你心结到底在何处，又不敢多问，只能少说少错。鸣筝，鸣筝，你到底在想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我原是要入忘情之道，只是迟迟无法得其要领，师父说，我或许是有心事未解，我便想来此看过一眼，只是不料在此遇到了你。自见到你后，我便愈发不能静心修炼，那夜便莫名冲下了山来。”
“鸣筝，若是不想修便不修了。”阿岫靠在他的胸膛上，“我跟你保证，我如今心中只有你，只有越鸣筝。”
他静默一会儿，紧紧回抱住怀里的人：“阿岫，忘了他，忘了他，我们重新开始，我不修炼了，我回到这里，我们重新开始。”
“好，我们重新开始，鸣筝。”阿岫摸摸他的脸，笑着看他，“鸣筝，我好想你，想见你，可又不敢见你。我知晓你的脾气，不敢贸然出现，只能一直等。”
“嗯。”他捧起她的脸，低头去吻她。
阿岫轻轻推了推他，小声道：“天还早呢，我们先去将腌菜弄好，鸣筝和我一起。”
越鸣筝脸色稍霁，被她牵着走到太阳底下，将那盆还未晒完的菘菜全摆放在簸箕上晾晒。
她笑着抱他、亲他，像原先那样黏着他。
越鸣筝脸上多了些笑意，皱紧的眉头也渐渐松开。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进行，只是夜里他撑在上方，忽然开口：“你和他这样过吗？”
阿岫一怔，愣愣看着他，张了张口，沉默半晌。
“有过，是吗？”他垂着眼，不紧不慢动起来。
“是。”阿岫小心咽了口唾液。
“也会这样跟他云雨一整夜吗？”
阿岫浑身紧绷，紧张得无法呼吸。
“为何不回答？”越鸣筝静静看着她，“会，是不是？你那样喜欢他，等了他千年，你们什么都做过了，若不是因我长得与他相似，你不会多看我一眼。”
她深吸一口气，紧紧抓住被褥，手心里全是汗。
“他是你师父，你的法术是他教的，除此外，还有什么？告诉我。”
“我……”她从这平淡的语气中感觉到一股重重的压迫，不由自主开了口，“是师父救我性命，赐我姓名，教我长大……”
越鸣筝骤然起身，一披衣裳便往床下走。
“鸣筝！”阿岫急忙抱住他，“鸣筝，我已经将过去的事放下了，如今只有你，只有越鸣筝！”
他握了握拳，淡淡问：“是吗？”
阿岫紧皱着眉头：“是，鸣筝，你要我做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你解气，我都愿意做。”
“你不许再叫这个名字了。”
“好。”
“不许再喜欢从前的东西，二月兰不许再种了，秋千架子也拆了。”
“好。”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好。”
越鸣筝转回身，掌住她的后颈，咬住她的唇，带着她回到床上，从身后牢牢扣住她。
最后，他的手覆在她的小腹上，沉声道：“阿岫，给我生一个孩子。”
阿岫抱紧他的手臂，嗓音沙哑：“好。”
他似乎是终于满意了，弓身在她肩膀上亲了亲，将她松开了。
阿岫知晓此事不会轻易过去，总得反反复复闹到他满意为止，只是未料到，他剑一背，便要往外去。
“你去哪儿？”阿岫抓住他。
“有些事要做，你便在此等我，过几日我便会回来。”他执意往外走。
阿岫又去拦他：“是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去。”
他目光坚定：“此事只有我一人能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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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了也无用。你在此等候几日，我很快就回来。”
“好，我不跟你一起去，可你总能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做什么吧？”
“抱歉，事未成，不便开口。”
阿岫有些头疼：“你这般什么都不说，我如何能放心？”
“我七日之后便会回来，不必担忧。”越鸣筝推开她的手，“你答应过我，没有我的允许不会离开这里。我知晓你的修为比我高，你若是想离开，我也无可奈何，希望你能做到你所承诺的。”
“鸣筝……”阿岫无奈唤。
“我走了。”越鸣筝搂过她的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七日后我一定回来。”
她垂了垂眼，没有再追上去。
鸣筝不会说谎，他说七日后回来，七日后便会回来。可阿岫还是担心，鸣筝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这样也要出门。
阿岫只能焦灼地等着，幸而，七日后，越鸣筝出现在门前的小路上。
她立即笑着迎过去：“鸣筝，忙完了吗？”
越鸣筝舒展眉头，笑着抱住她：“暂且忙完了。”
“鸣筝，想你了。”她仰着脸也笑。
“阿岫，我也想你。”越鸣筝揽着她往小院里走，“我在外面带了些吃的回来，你尝尝看，若是喜欢，下次我再去买一些回来。”
她微顿：“你还要出门吗？”
越鸣筝点头：“嗯。不过会在家里待几日再走，不会这样快去。”
“到底是什么事？为何不告诉我？”阿岫停下，“你若是告诉我，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呢？你这样信不过我吗？”
“并非信不过你，只是此事凶险，我不想将你牵入其中。”越鸣筝不慌不忙往屋中走。
阿岫拦去他跟前：“既然凶险，便更应该告知我，你也知晓我修为比你高，你觉得凶险的事，我未必觉得凶险。”
他从包裹里拿出一堆小食，往桌上摆放，道：“我有我的理由，待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阿岫赌气在床边坐下：“你总要求我什么都不瞒着你，可你做到什么都不瞒着我了吗？你说我对你不比从前，那你呢？你便如同从前了吗？”
越鸣筝手一顿，淡淡道：“你不愿意了是吗？你早不满意答应我的条件，如今总算是有理由能说出口了。”
阿岫心沉下来：“在你心中，我是这样的吗？是你先有事隐瞒我，我只不过是担心你，你竟这样说我？”
“我说过了，不必担心。况且，我不想说，故而不说，却从未欺骗过你。”
阿岫心头一哽：“你的意思是我欺骗过你。”
越鸣筝缓缓掀眼，眸中冷光刺人：“不是吗？”
阿岫微微闭眼，指尖轻轻颤抖，哽咽道：“骗你，是我不对，若你真的无法原谅此事，我也没有资格要求你原谅，可若此事真让你这样痛苦，我们不如分开为好。”
“分开？”越鸣筝眉头微挑，“为何要分开？你不是很喜欢我吗？”
“喜欢也不见得要在一起。”阿岫被这眼神看得很是不舒服，起身便要走，可还未跨出门槛，便被一条绳子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