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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0章尾张之虎

作者:迪巴拉爵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060章尾张之虎


    西云寺,道真和一个来访的名士正在禅房中喝茶。


    “贫僧本想借着劝说蒋庆之来接近他,没想到此人嗜杀如命,竟反过来把那些俘虏尽数杀了。”


    名士叫做郑达,他喝了口茶水,冷笑道:“如今外界说那些俘虏乃是百姓自发所杀,他蒋庆之双手清白。”


    “贫僧阅人无数,可却看不透蒋庆之。”


    “你道真能用诗词把人捧的飘飘欲仙,仔细琢磨那些诗词不过寻常,用词遣句也只是平庸。为何能让那些人暗自欢喜?便是因你看人入木三分,能捧到他们的痒处。


    那蒋庆之虽说位高权重,不过毕竟年轻,怎会看不透?是你被他吓住了吧?”


    郑达笑吟吟的举起茶杯,“可要喝几口酒壮胆?”


    道真摇头,“佛祖在上,贫僧不敢打诳语。贫僧未曾出家时,曾学了一门相人之术,最是灵验。


    贫僧初看蒋庆之此人,觉着乃是命薄如纸,可再仔细看,却有一股紫意隐隐在其人眉心处,这是贵不可言之相……”


    “哪有命薄如纸与贵不可言同在一人之身的道理?”郑达指指道真,“你这便是诳语。”


    道真叹道:“为何说真话反而无人相信呢!”


    “本来那些人是想通过你试探蒋庆之一番,没想到你却铩羽而归。罢了,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此人杀伐果断,贫僧在此有句话……”


    郑达本没当回事,见道真神色肃然,便笑道:“你道真难得这等宝相庄严,说吧!”


    “此人贵不可言,又命薄如纸。这等奇妙的面相贫僧生平仅见。贫僧回来后一直心神不宁,在佛祖像前念诵经文许久也无济于事,这是数十年未曾有过之事。”


    道真认真的道:“告诉他们,别惹他!”


    “谁?”


    “蒋庆之!”


    郑达莞尔,“你啊你,草木皆兵。对了,你既然会相人,且看看我最近如何?”


    道真仔细看着他的脸,“上个月你来寻贫僧手谈,贫僧无意间看了看,你这相乃是富贵延绵之相。”


    郑达笑了,“那如今呢?”


    “如今……”


    “只管说。”


    “如今,你眉心处多了黑气,这是有牢狱之灾之相。”


    “道真啊道真,你这是活生生被蒋庆之给吓傻了不成?”


    郑达再度指指道真,笑吟吟的道:“西云寺田地多不胜数,说起来你道真的身家比郑某也不差。


    人活着为甚?不就是为了快活?你看看那王侍,虽说自尽,可前半生享尽了人间富贵,死的值当了不是。


    你这和尚做的不伦不类的,说你是六根清净,可整日往来的非富即贵。西云寺的库房装满了粮食和钱财,大灾之年随便施舍一些,便能赢得一片赞颂声。


    可这赞颂有何用?不能吃肉喝酒,不能搂着女人快活,难道只图三饱一倒?那是白活了。


    听我一句劝,没事儿少神神叨叨的,这西云寺你道真说一不二,既然如此,弄些酒肉自己在禅房中快活,若是觉得不够,那便寻几个女人来乐呵乐呵。


    人呐!干什么都好,就是别装,别亏了自己。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阿弥陀佛。”道真摇头,“此言大谬。贫僧行于红尘之中,求的是磨砺心性。并非图求红尘之乐也!”


    “红尘乐,你懂,却装傻!”郑达叹气,“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走了走了,那些人正等着我开席,且去寻欢作乐……对了,你既然懂相人之术,可看过自家的相?”


    他本是好奇的随口一问,没指望道真回答……毕竟算命的都说了,算自家的不作数。


    道真点头,郑达愕然,“你自家是什么相?”


    “原先贫僧乃是明月高照,虽说亲情缘分浅薄,却是善终之相。上月,也就是与你手谈了一局后,贫僧沐浴出来照了镜子。”


    道真眼中多了茫然之色,“竟是身败名裂之相。”


    “哈哈哈哈!相人不相己,和尚,你着相了!”


    郑达大笑着走了。


    道真微微蹙眉,“可贫僧多年来为自己看相,从未出过岔子。难道是年岁大了,心浮气躁看的不真?”


    他寻了铜镜来,揽镜自照。


    “这眉心散开了,原先聚拢的福气渐渐消散。不好,怎地散了大半?不,是……是没了。”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道真抬头,就见郑达飞奔进来,面无人色的道:“有官兵来了。”


    道真笑道:“可是哪位贵人来访?且待贫僧去看看。”


    “是杀气腾腾的模样。”


    郑达惶然查看禅房,“可有暗门?”


    他只是随口一问,道真指指右侧,“掀开帘布便能直通饭堂。”


    郑达一溜烟就跑了。


    “道真何在?”


    外面有人喝问。


    “贫僧在此。”道真干咳一声。


    禅房的门被人粗暴踹开,两个军士冲进来,一番检索,发现了帘布后面的暗门,“这里有道门!”


    说话间,一人走了进来。


    “殿下,此人便是道真。”随行的一个小旗说。


    “殿下?”道真一怔,想到了跟着蒋庆之的景王,“见过殿下。”


    景王才将剿灭了那股倭寇,回程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了蒋庆之的军令。


    他仔细看看禅房,“那幅字是谁的……”


    “张旭的。”


    “狂草。”


    “正是。”


    “那幅画呢?”


    “那是……吴道子的,不过贫僧觉着真假难定。”


    “你说,你一个方外人弄这些作甚?”景王负手欣赏着字画问道。


    “熏陶罢了。”


    “你该熏陶的是佛法,不过在本王看来,佛法怕是也难以让你六根清净。”


    “殿下这话何意?”道真听出了味儿不对。“这禅房中,怎地富贵之气逼人?”景王指指那些字画,目光转动:“哪来的钱?”


    “这……”道真说:“鄙寺有些田产。”


    “方外当清修,物欲越少,牵挂越少。为何要弄那么多田地?”


    道真越发觉得不对,眼皮子在狂跳,他谨慎的道:“那些农户托庇于西云寺……”


    “所以你就收了那些田地和人口,堂而皇之的做起了地主?”景王回身,“你可知自己遗漏了什么?”


    “贫僧不知。”


    “税!”


    ……


    几个杭州名士正聚在一家青楼中喝酒作乐,席间,有人微醺问道:“郑达怎地还没来?”


    “说是去和道真说说话便来,这厮……难道是沉醉于佛法中,就此出家了不成?”


    “别人出家我信,郑达不可能。”


    “为何?”


    “那厮为了挣钱无所不用其极,这些年做的那些事儿……罢了,都是多年交情,就不揭短了。”


    “去问问。”


    晚些消息传来,“老爷,方才传来消息,西云寺被封了。”


    “什么?”


    “郑达呢?”


    “郑老爷正好在西云寺,被抓了。”


    “什么罪名?”


    “说是……走私。”


    “那……为何封了西云寺?”


    “是啊!西云寺乃是我杭州名刹,他蒋庆之这是连方外都不放过不成?”


    “你这是期期艾艾的作甚?究竟是为何封的西云寺?”


    禀告的家仆说:“偷税漏税。”


    呯!


    问话那人手一松,酒杯落在了桌子上。


    ……


    蒋庆之对方外下毒手了。


    就在倭寇突袭大败的当口,这位墨家巨子派人封了西云寺,查封了大量账簿和钱粮。


    舆论骤然一变,都说这位伯爷是杀红了眼。


    蒋庆之的那位幕僚,越中十子中名气最大的徐渭对外放话:方外凭何免税?


    方外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自然可不遵俗世规矩。


    这是外界的反击。


    徐渭再度放话,“既然跳出了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吃饱穿暖即可,为何要藉此富贵?”


    接着,徐渭令人张贴告示在府衙外面,众人围观。


    一张纸上记录了西云寺坐拥田地的数目,以及收纳的人口。又平均了一番每个僧人需要多少田地和人口来养着。


    “竟然这般惬意?”有贫苦人听了心动,“要不,我一家子出家可好?”


    有人讥讽,“谁会收?”


    舆论大哗,有人说这些田地人口是对佛祖的供奉,理所应当。


    徐渭反击:佛祖可曾耽于享乐?佛祖吃饭只求不饿死罢了。


    有人说这是对佛祖的不恭谨。


    “留着这些人败坏佛祖的名头,这才是最大的不恭谨!”


    蒋庆之忙完了手中的事儿,一句话把事儿定性了。


    他正在和那位征夷大将军的女儿说话。


    足利美子被留在了蒋庆之驻地,她本以为自己会被这位大明权臣给收用了,可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蒋庆之就再没过问一句。


    直至今日,有人带着她去见蒋庆之。


    “征夷大将军对当下的局势如何看?”


    蒋庆之点燃药烟,淡淡问道。


    足利美子站在侧面,微微弯腰,她偷瞥了蒋庆之一眼,心想这般俊美的权臣,在倭国也绝无仅有。


    “嗯?”蒋庆之蹙眉,虽然他看着清闲,实则每日事儿多不胜数。


    龙江那边造船进入了正轨,许多事儿需要他来拍板。


    比如说那些工匠对某张图纸上的某个数据不理解,就得蒋庆之出马解释。


    还有南方各处动向,每日锦衣卫和东厂会送来简报。


    蒋庆之需要仔细研读,当然,这事儿徐渭先会过一道。这让蒋庆之有种自己是道爷,而徐渭就是严嵩的感觉。


    他很忙的。


    足利美子赶紧回答,“家兄曾说,当下礼崩乐坏,天下纷争不断。要想挽回局势,唯有借助外力。”


    “征夷大将军颓废如此了吗?”蒋庆之问。


    足利美子心中难过,但却无法为兄长解释,“是。”


    默然一阵,就在足利美子浑身发僵时,就听那年轻权臣开口问:


    “可听闻过织田氏之名?”


    “织田氏?”


    “对。”


    “我在国中最近就听闻一个姓织田的人,好色如命。”


    “谁?”


    “织田信秀,他们叫他……尾张之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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