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把张良请回宫时,叔孙通正前往皇后宫中禀报事务。
萧何养病,吕雉的担子又重了几分,已经挑灯好几日。
刘盈对阿母的上进非常欣慰。
忙点好啊,忙一点就没有心情顾及现在天天想进宫的吕家破事了。
叔孙通见刘盈亲自扶着张良,好奇刘盈在做什么。
刘盈十分真诚道:“阿父听闻留侯病重时又添新丁,特让留侯入宫养病,由我照顾。”
刘盈这一席话不可谓不情真意切,就算叔孙通知道刘盈是甩锅刘邦,只看行为也真真是个体恤臣子的好太子了。
只是这话怎么听着有点别扭。
病重还能添新丁?这病重是不是有点不够重?
叔孙通看向张良。
张良神色平静,咳了几声。
叔孙通又看向张良身后被张不疑扶着的,肚子已经有一点显怀的美妾。
美妾一直低着头,神色十分紧张。
叔孙通在心里“啧”了一声。
“陛下宽厚,太子仁善,是国之大幸。”叔孙通作揖,神情与刘盈一样真诚,“臣今日正好有急信要送往陛下处,太子可有信要寄给陛下?”
刘盈虽然也能寄急信,但没必要占用大汉刚重建的驿站加急军报通道。
每一次加紧军报,都要累死马儿。
珍惜马儿,没急事少用加急军报。
叔孙通寄出的政务是真的加急,刘盈便可以蹭了。
刘盈对叔孙通的眼力见颔首赞许:“有,我要让阿父给我补一个让留侯当太子太傅的诏书。”
张良眼皮子剧烈抖动了好几次。
在刘盈明明是自己擅自做决定,还熟练地把事情推到刘邦身上时,张良眼皮子就在跳了。
听到刘盈还真的要给他“补”个诏书,张良闭上眼,让猛跳的眼皮子休息。
以他对陛下的了解,陛下恐怕又要纵容刘盈乱来。
叔孙通的眼皮也狠跳了一下。
什么叫做补上?
太子太傅这么重要的职位,你还能先斩后奏?
他又看向张良,张良已经闭上双眼,似乎认命。
对刘盈了解还不够的叔孙通,再次了解了这位刚束发的太子在整个大汉的地位。
他温和地劝谏刘盈:“太子要报与陛下之事,都是外人不可得知的秘密之事。太子知道,陛下知道,皇后知道,就足够了。太子下次,可不能
把信中之事告知旁人。
刘盈诚心受教,拖着连走路都闭着眼睛的张良离开。
叔孙通站在原地,目送刘盈离开后,才继续去求见皇后。
他心里很是羡慕张良。
秦朝灭亡的时候,他先一步跑了,之后便被战火隔断了道路,没有及时得知咸阳的消息。
若陛下入咸阳的时候,自己还在咸阳,肯定会早早跟随太子。
如果这样,他或许就能当太子太傅了。
叔孙通一直以为,自己竞争太子太傅的对手是张苍、浮丘、**亨三人。
哪知道,太子居然亲自去留侯府中把已经称病退隐的张良硬拖了出来。
太子亲自选太子太傅,前所未闻啊。
陛下定下了所有太子属官人选,却没有定下教导太子的官吏人选,难道是等着太子自己挑?
叔孙通揣摩刘邦的心思。
若太子想要自己挑,那纯纯的佞臣,儒家道德败类张苍,就肯定会入选了。
叔孙通一直很冷静,这次有点不冷静。
还不如让浮丘和**亨上呢!太子不缺才华,只缺道德啊!
心情再复杂,叔孙通也不会为太子之事劝谏,还会到处说太子对臣子有多好,为太子造势。
见到吕后时,叔孙通也使劲地夸太子干的好事。
吕雉有些无力。
帮吕雉添墨洗笔的曹夫人扶住吕雉,在吕雉耳边小声道:“阿姊,陛下都不能让留侯留在朝中,太子却做到了,这是好事啊。
好事……嗯,好事。刘季他儿子仗着自己年少,比刘季还像个匪徒!
刘季只会哭求张良不要为了修道自苦,好好喝药吃饭,有点没脸没皮而已。刘季他儿子是真的敢按着张良灌药啊!
吕雉心累。
心累已经成自然,吕雉微笑着赞同了叔孙通对太子的吹捧,让曹夫人去安排照顾留侯怀孕妾室的人。
人的注意力有限,她被甩手监国太子塞了一大堆繁琐政务,就没有精力管理刘邦的后宫。
幸亏有曹夫人搭把手协管后宫,吕雉才不用为刘邦纳的那群莺莺燕燕烦心。
吕雉对曹夫人很放心,后宫完全放权给了曹夫人。
汉宫现在的后宫嫔妃等级和秦朝一致,分皇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八品。曹夫人现在是后宫唯一的“夫人
刘邦出汉中时,本来想沿路收几个美人陪伴。
仗是要打的
,福也是要享的。
只是他刚平定三秦,有心情收个地位高一点,可以为他生儿育女的美人进后宫时,便听到他的孽子偷跑,萧何生气的消息,顿时没了和美人调情的兴致。
睡当然还是要睡的,但感情什么的,刘邦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甚至在睡觉的时候,他想到孽子不知道在何处作孽,都有点来不起兴致。
汉将都知道太子跑路,没有谁这时候没眼色地给刘邦推举自家美人。
所以刘邦登基后,各家才赶紧送上自家美人给刘邦充盈后宫。刘邦还没选出自己喜欢的,又要带兵出征。
难,真难。
在前线的刘邦正在想念自己那群就睡了几觉,连脸都还没记住的美人,朝中的书信送来。
刘邦拆信前,做了几次深呼吸。
吕泽也在做深呼吸。
他接到刘盈的信,养好伤后,一直继续努力为汉朝征战,连刘邦登基都来不及参加。
刘邦平叛,吕泽再次随军。
看到大舅子如此,刘邦有点可怜他,便让吕泽为自己副手,看着吕泽别老去战场厮杀。
刘邦收信的时候,吕泽总是提心吊胆。
刘邦每次拆信,都担心看到刘盈搞事,吕泽也担心留在栎阳的吕家人会不会又搞出点事。
还好,这次吕家没搞事,刘盈……刘盈照顾张良,这能叫搞事吗?
“好,好,赶紧给他补一个诏书!
韩信等刘邦看完信后,把关于刘盈的部分抽出来给他看。
仔细看了好几遍,韩信努力用脑子去理解:“张良为何要假称病?难道是不满陛下没有立韩王孙信为韩王?
刘邦担忧自己死后,韩信让刘盈操太多心。趁着诸侯都不强,不用太忧心兵事,他便带着韩信,手把手教导韩信为人处世的那些弯弯道道。
韩信学得很好,就是过于极端。
刘邦自我安慰。
“子房不是不满,只是想做的事都做完了,便惫懒了。刘邦道,“子房体弱多病,不耐烦太劳累。
刘邦知道张良的退隐还有不想张家太显眼的心思。
自己称张良为汉初三杰之一,萧何和韩信一人是自己起兵时的元从,一人是自己的义子,他麾下那群骄矜的臣子勉强能服气。张良为后来者,还是韩王的臣子,风头过强了。
张良的
儿子是刘盈心腹,不用担心张家的未来,为子孙计,张良此刻退隐是一件很正确的事。
刘邦在看到张良和萧何双双自保时,思考自己是不是把他们捧得太过。
思考之后,刘邦理直气壮地认为,他没有错。
宠臣不光明正大的宠,他还当什么皇帝?
萧何在后勤上的重要性不必多说。自己每一次重大战略选择,都是张良出谋划策,
无论是东出的策略,联合哪一位诸侯,还是力劝他承袭秦制,定都关中,这一项一项拿出来,几乎每一件决定大汉未来的大事,都有张子房的功劳。
自己岂是有功不赏之人?
他可是皇帝,皇帝不忌惮臣子,臣子就永远不会被忌惮。
刘邦其实本来没想太多,因为萧何和张良本身就是不慕名利的性格。
被刘盈唠叨了几次后,他才反应过来,萧何、张良这两位朝中数一数二的聪明人,现在已经在恪守君臣之别。
刘邦理解他们,为他们的退让感到欢喜,更加喜爱他们。
所以刘邦看到刘盈欺负这两人,十分快乐。
该,就该让盈儿来治治你们。乃公给你们好,你们就享受,不需要忧心。
这些深层次的话,刘邦暂时没打算告诉韩信。
韩信理解浅层的意思就够了。这些事太烧脑,自己若告诉他,他一定会说“居然胡乱猜测君王要**忠臣,他们就是不忠,然后在见到萧何、张良时十分直白地表现出厌恶。
萧何和张良不一定会和韩信计较,但刘邦实在是不想让萧何和张良受这等委屈。
韩信完全没察觉到刘邦在教导他为人处世,只以为刘邦在和他商量。
他坚持己见:“如果体弱多病,留侯的侍妾哪会有身孕?
刘邦口花花道:“睡女人又不耗费精力。
韩信的眼神难言嫌弃。御医都让义父你养伤的时候戒色,义父你偏不听。
唉,要是盈儿在就好了。义父在宫里生病的时候,可从来不敢召女人。
他敢召,盈儿是真的会在床边瞪大眼睛看义父和妻妾表演,并鼓掌喝彩。
韩信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唠叨,口中的“陛下也换回了“义父。
刘邦面无表情地起身,往外走。
韩信跟在后面继续唠叨。
吕泽看到这一幕,有点想笑,又不由叹气。
如果是以前,唠叨刘邦的人会是自己和樊哙。
自己是被吕释之拖累那樊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比吕释之还有病?
吕释之是误判陛下会失败才做了蠢事樊哙却在陛下快胜利的时候试图背叛。
吕泽捏了捏眉间把妹夫的蠢事也当作负担背在了背上。
自己还需要更努力啊。
还好樊哙也知错了在请罪之后也努力打仗这次平叛也十分勇猛。吕泽不用背负太多。
没有接到吕家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吕泽松了口气刘邦让他休息的时候他同意休息了几日没有继续连续上战场。
吕泽以为处置吕家是很大的事刘盈若要做什么肯定会写信告知刘邦。
盈儿越来越懂事身为监国太子身配皇帝印玺朝中大事可他一力决断却连太子太傅这等小事都要告知陛下。他定不会擅自做主。
张良原本也这么认为所以对刘盈说给他写个诏书只以为刘盈在气他。
当他看到刘盈真给他写了个诏书根本没等刘邦回信才发觉自己与刘盈接触的时间还是少了对刘盈了解不够。
又观察了刘盈几天张良又发现刘盈禀报给刘邦的事不分大小事而分刘盈想禀报还是不想禀报。
连蒙恬的军报刘盈都懒得给刘邦多说。
“阿父在平叛得知了又如何?我懒得每次军报都告知他等事情结束再说。”刘盈是这么解释好像是为了阿父不忧心似的。
但军报都不告知皇帝这是哪门子的为皇帝分忧啊?!
张家世代为相韩国灭亡时张良已经及冠接受过足够的世卿教育。
刘盈这做派和刘邦对刘盈的纵容
“吕家的事你也压着?”张良都被刘盈抬到了太子宫中与刘盈同吃同住就懒得装了。
是真的同吃同住。
刘盈不仅在自己大大的卧室加了一张床每天加餐都要逼张良一起吃。
张良既没法像在家中时那样没事睡个妾室也不能为了修仙茹素。
他就算想茹素刘盈都要哐哐哐往他的素食里倒喷香的猪油渣。
再者刘盈的吃相实在是太引人食欲张良每日不知不觉便吃到八分饱修仙自苦什么的思想在刘盈不断吐槽自己的“课程”时溃不成军。
就刘盈梦中授课的那些神仙大概是半点清苦都不肯吃的。吃苦估计死后升不了仙。
刘盈看着张良很积极地为自己出谋划策在心底嘲笑张良装退隐真的就只是个表面事。
太史公的《史记》中有许多“春秋笔法”看似前后矛盾品鉴后意味深长。
比如张良太史公刚写完张良在汉朝建立后就称病退隐修仙还需要汉高祖和吕后哭着求他别自苦好好吃饭。
但太史公又写“(张良在)立萧何相国(之后)所与上从容言天下事甚众非天下所以存亡故不著”。
萧何被正式拜为相国是在“上已闻淮阴侯诛”后那都是汉高祖十**了。汉高祖十二年刘邦便驾崩了。
也就是说张良在刘邦死前都是刘邦的心腹谋士
不过按照太史公一贯写法他其实是强调张良在汉朝建立后的重要性。只是张家在文帝一脉眼中比较膈应他便换了种写法。
真不重要他就不用加那一句了。
刘盈绑走张良便是从太史公那句“不重要”的话中推测张良表面上隐藏起来实际上仍旧在为大汉发光发热干事的劲头十足。
只是张良在偷偷为阿父做事不张扬罢了。
果然刘盈才留张良不到一旬就见到张良和阿父交换了好几次信件。
张良与阿父通信居然比自己还频繁。
阿父真是有一丁点烦恼都事无巨细地告知张良。
张良也是好脾气有耐心什么都会回复阿父。
刘盈都看不下去阿父如此压榨人了在阿父的来信上用朱笔批复“张伯父真的生病了这点小事你自己不会想吗?什么都依赖别人你还当什么皇帝?不自己努力阿父永远不能成长!”。
刘邦的信件才少了一些只在和刘盈通信时夹带与张良的信。
“你该早点搬进来我保护你免受阿父骚扰。”刘盈给张良添饭。
有条件也有闲心刘盈终于可以琢磨点好吃的。
只是他前世的记忆就像是看的纪录片美食什么的这等细枝末节也就是背景板。他只知道好吃怎么个好吃法又怎么做出美食他还真不清楚。
刘盈便只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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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过的美食描述给御膳房让他们自己琢磨不好吃就是御膳房的错。
刘邦登基后在生产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尽可
能地在没有发生战乱的地方推广石磨、石碾和碓床。
汉朝重建秦朝的里正制度,在没有战乱的关中平原、成都平原等产粮地,一里至少有一处官方的石磨、石碾、碓床作坊。
如今的稻米和小麦口感肯定远不如后世,但刘盈吃相豪放,米饭和面食口感再差,也比满口乱钻的小米美味。
口感差,多碾几遍,多筛几遍。现在刘盈是太子,吃得起这等精粮。
白米用各种肉类和山珍来熬煮,白面里加了足够的牛奶和果酱调味,张良被迫陪着刘盈用膳,没几日脸色就红润了不少,咳嗽都减轻了。
他本来想以自己每日咳嗽,会影响刘盈睡觉为由搬走。刘盈一沾床就睡着,他的借口完全没用,现在咳嗽减轻,就更没用了。
添了一碗鸡肉香菇粥,张良摸了摸肚子,拒绝了刘盈再次添饭。
刘盈便抱着熬粥的罐子直接喝了。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食量比小时候更加恐怖。
“陛下重用我,怎么能叫骚扰?
刘盈咕噜咕噜灌下小半罐粥,用已经更名为萧谨,但自己永远叫她萧壮壮的未来太子妃绣的帕子擦了擦嘴,把帕子丢到一边。
未来太子妃要给太子绣点东西,这是工作。
但萧谨知道刘盈的帕子是真的会用,所以便让人裁了一大堆细麻布的帕子,每张帕子上用针戳一下,就算她绣的了。
吕雉本来有点不满萧谨连丝绸都不用,见刘盈拿着萧谨送的帕子擦嘴揩鼻涕,把本应该当装饰品的帕子用成了消耗品,便认了刘盈只有穿草鞋和用细麻布帕子的命。
没看刘季当了皇帝,在宫里还穿着草鞋,说更舒服吗?
他们顶多把草鞋上的绑带变成丝绸带子,就算皇帝和太子御用品了。
麻布帕子确实比不太吸水的丝绸帕子好用。
她给刘邦备的绣活,也学了萧谨的敷衍。
刘邦写信夸赞她,终于送实用品了。吕雉真是为之前忙完工作后,还熬夜给刘邦绣帕子的自己感到不值得。
“钝刀子和快刀子,割肉都是痛。快刀子割肉,赶紧包扎,痊愈很快。钝刀子割肉,那伤疤就不容易好了。刘盈擦完嘴,又慢悠悠擦手,明明他手上没沾着坏东西,“皇帝一家,怎么还能
有烦心事?让我们烦心的人,都该死。
张良对刘盈话中的冷漠不以为意,只是道:“你可不用亲自动手,有的人想为你动手。你若担心牵连别人,可以牵连该死之人。
刘盈摇头:“外戚之事,要我亲自动手,才能让后来的外戚引以为鉴,也才能让阿母、大舅父、姨父不再存着侥幸心理。唉,一些蠢货啊,我明明都这么厉害了,他们却仍旧视我为孩提,以为能通过孝道压制我。那我这个孝顺的孩童,就要如他们的意了。
今年刘盈十三周岁,论虚岁十四。十六虚岁的少年,都要被征兵了。刘盈还能当“稚童的时间不多了。
之后,他一举一动,都会带上成年人的深意。
“你既已经决定,就不要留情。吕太公年纪大了,今年寿终正寝也是喜丧。张良道,“你可把能叫上的友人都叫上,教导他们何为孝顺,给他们当榜样。
刘盈本打算自己去,听了张良的话,觉得这个主意更好。
这一招也能让满朝有异心的诸侯大臣的族人看到,诸侯大臣的继承人站在自己这边,他们若不想冒险跟随蠢货谋反,大可以支持下一代勋贵,照样壮大宗族,与大汉共享富贵。
“张不疑可去吗?刘盈打趣,“可以吧可以吧?
张良耷拉着眼皮,没好气道:“他去不去,是你说了算,我说了不算。
刘盈就着张良送来的经验值小菜,干掉了剩下的鸡肉香菇粥。
过了几日,本该死,但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吕太公,迎来了以汉太子为首的勋二代未成年探望团。
宋昌和张不疑都不在其列,来的都是一群垂髫小孩。
连周勃的长子周胜之坚称自己也年少,也被排除在外。代替周勃家而来的,是扎着红头带的圆滚滚周亚夫。
一众勋二代在院落上排成整齐的队列,为太子的外祖父吹箫奏歌娱兴,逗吕太公开心,祝福吕太公早日痊愈。
秦汉时的萧,地位等同明清的唢呐。
周勃当年在沛丰,就靠着一手吹箫技艺混饭吃。
周亚夫摇头晃脑吹着呜呜的箫声,颇有其父当年风范。
“乐声能陶冶情操,愉悦心情。御医说,外翁的病在心,不在身。心情好了,病就好了。
吕太公听着门外凄厉的箫声,声音比箫声还凄厉:“你不担心娥姁
难过吗?泽儿也还在前线啊。”
“我正是担心他们才来照顾外翁想让外翁早日痊愈啊。”刘盈微笑道。
他这次的笑容若让教导他礼仪的一众儒生看到一定会喜极而泣跑先贤画像处报喜。
这是真的温文贵气的笑容。
吕太公怔怔地看着刘盈。
刘盈坐在他的床边轻轻为吕太公盖好被子。
“父母之恩即使受到冷落、利用甚至抛弃儿女也难以舍弃。”
“更别说阿母出阁时外翁对阿母是真的好。她真心依赖自己的家人。”
当世的女子本来就难以自立。就算后世女子可以随意自立能完全抛弃原生家庭的又有多少?
“大舅父就更不用说了。身为家中长子
“大舅父享受了吕家最多的资源和你最多的重视若轻易抛弃吕家他就不是我喜爱的大舅父了。”
吕泽就像是后世农村家庭中读大学的长子。全家倾力供出这么个大学生他上班后就要养全家一辈子。
不仅是弟弟妹妹的学习、工作、家庭侄儿侄女的学习、工作和家庭甚至父母看重的亲朋好友他都得照顾。
后世人骂“凤凰男”拖累太多若凤凰男只是自苦不拖累其余人他便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知恩图报的大好人。
愿意为了吕家的过错在战场上马革裹尸连樊哙和吕嬃夫妻二人犯蠢都认为自己也有错的吕泽刘盈对他生不出一点厌恶。
他真的很喜欢大舅父。
“阿母和阿舅对家人都是恪守孝悌之道的大好人。他们也必须恪守孝悌之道否则会被世上不容。这也是吕家的底气。”
刘盈轻轻拍了拍自己盖好的被子脸上的笑容就像是面具上刻画的那样完美。
“可我不一样我无论做什么都是汉太子是未来大汉皇帝。”
“阿母与我**她就当个被幽禁的太后。”
“阿舅和姨父姨母与我**他们就等着族灭。”
“看在对我忠心耿耿的樊伉、吕禄、吕台的脸面上我怎么会这么做呢?”
刘盈温和道:“外翁好好养病我明日继续来看你。”
身为太子他还恭敬地给长辈作揖行礼后才离开。
迈出门槛时刘盈惊讶地看着端着汤药过来的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