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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32】

作者:小舟遥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明月歌》全本免费阅读


    【32】/晋江文学城首发


    细雨蒙蒙,如烟如雾,风里也挟着淡淡凉意。


    崔文茵去正院给母亲杨氏请安时,正巧两位兄长也在。


    “竟有这种事,实是难以置信……”杨氏一脸惊愕地掩唇。


    崔文茵听得这一言半语,规矩行过礼后,忍不住好奇:“母亲与阿兄们在聊什么,什么难以置信?”


    这事可能涉及后宅阴私,杨氏不欲多言,却架不住二儿子嘴皮子快:“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裴守真的夫人遇难了!人五月里就没了,可他家中瞒他至今呢!”


    崔文茵闻言,也惊了一跳:“竟有这种事。”


    她既震惊于那裴氏少夫人年纪轻轻,说没就没,又愕然于嫡妻身故,家中竟能瞒着夫婿这么久!


    这事实在是闻所未闻,难怪一向稳重的母亲都这般惊讶。


    “阿兄,好端端的怎么人就没了呢?他家中既瞒着,你们又是如何知道这消息?”崔文茵自顾自走到杨氏身旁坐下,一双明眸满是不解:“会不会是谣言?”


    崔二郎便将昨夜之事如实说了,又道:“天还没亮,守真兄就快马出城了,现下西院已空了!”


    崔文茵听罢来龙去脉,心下既诧异又觉出一种荒谬,再听裴瑕已然离去,不禁叹道:“五月里人就没了,他便是现在赶回去,又能如何呢?”


    “昨日缙表兄也是这样说的,但守真执意要回去,说是要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大郎端着茶盏,摇头道:“不过此事的确诸多蹊跷,堂堂裴氏宗妇,说没就没,他是该回去查明。”


    崔二郎忽的压低声音:“其实裴守真这位夫人,我先前也听人说过,那沈徽给先太后造的圣华塔倒了,陛下是念在昔日沈丞相教诲之谊,才饶了他一条性命,改为全家流放。原以为裴沈两家的婚约应当就此作罢,未曾想守真兄竟于流放那日,将沈氏女接回闻喜……”


    说到这,崔二郎看向杨氏:“母亲,你若是裴夫人,可乐意有个这样的儿媳?”


    杨氏被这一问噎了下。


    趋利避害,人之天性。以当家主母及母亲的角度来看,她定然是不愿让家里儿子,沾上这样的婚事。


    且她虽与王氏只一面之缘,却也知那位琅琊王氏的嫡女,是个心性极强的。一个寡妇带着个独子,撑起裴氏的门户。好不容易将儿子拉扯大,又培养得那般优秀,自是盼着他有大好前途,事事圆满……


    这般一想,杨氏也咂摸出几分别样滋味。


    只她又觉得不对,王氏那样精明的人,便是再看不上这个儿媳,也不至于这般急迫,出此等拙劣昏招——


    哪怕将儿媳拘在后宅慢慢磋磨,过个三四年“病逝”,也比这昏招强上百倍。


    杨氏这边思忖着,余光瞥见自家女儿眉头紧蹙的模样,生怕吓着这未出阁的小娘子,忙朝两个儿子使了眼色:“行了,裴家的事自有他们裴家人处理,何须你们两个儿郎置喙他人后宅之事?”


    说罢,又摆手:“你们俩忙去吧,阿茵留下,陪陪我。


    ”


    待两位儿郎告退,杨氏拉着崔文茵的手,温声安慰她别多想,又保证道:“我与你爹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定会擦亮眼给你挑户家风清正的好夫家,也不会叫你远嫁,至多就在余杭一带挑,离得近,若是受了磋磨,你便回家,或是叫你两位兄长打马过去,定不叫你受欺负……”


    杨氏这边给崔文茵吃定心丸,崔文茵的心思却早已飘到别处。


    五月里,裴氏少夫人沈玉娇就已病逝。


    那七月底,那个家里受灾,特来金陵投靠谢无陵的远房表妹沈玉娇……


    这…这是否太巧了!


    一个胆大的猜测陡然在崔文茵心中冒出,而一旦有了这一丝怀疑,实在忍不住去想更多。


    看着自家女儿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脸色,杨氏蹙眉,“阿茵,你怎么了?”


    “阿娘,我肚子忽的有些不舒服。”


    崔文茵急忙起身,一手捂腹:“我先回我院里了。”


    杨氏一惊:“要不要给你寻个大夫?”


    崔文茵快步朝外:“不用了,回屋休息会儿就好了。”


    杨氏拧眉,这女儿,今日怎的这般**躁?


    一出正院,崔文茵立刻吩咐贴身婢子:“你去前头寻个机灵的,嘴严的,让他去衙门找管籍册的主簿,将那沈玉娇的户籍册誊一份给我。”


    婢子诧异:“娘子你要这个作甚?”


    崔文茵道:“叫你去便去,问这么多作甚,速去速回!”


    待婢子离去,崔文茵看了眼那灰蒙蒙透着些许光亮的阴天,心头跳得飞快。


    一想到那位曾有一面之缘的沈家娘子,竟兜兜转转到了他们金陵的地界,且将与谢无陵成亲……


    她遭遇了什么?堂堂贵女世妇,竟要委身于一个地痞。


    可怜那裴郎君还以为家中妻子过世,天不亮就冒雨出城。


    这事实在荒谬


    ,可叫她撞见这事,她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只是现下已是辰正,也不知是否还来得及。-


    城隍庙旁的客栈,二楼上房。


    一大早沈玉娇便被柳婶子和喜婆叫起,开面、梳妆、换衣。


    她与谢无陵家中都没亲人,左右也没有闺阁密友、族中姐妹们围簇,这次的婚仪,与去岁那场婚仪,规格上虽不同,但清冷程度上并无二异。


    不过沈玉娇也没敢奢望太多,能有这么个仪式意思意思,于她一个怀着身孕的二嫁妇而言,已经足够体面。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1]


    一身棕红裙装的喜婆一手持木篦,一手握着新娘一绺缎子般柔软乌黑的发,每梳一下,念一句祝语。


    待梳了十全十美,喜婆笑着替她挽发:“新娘子长得美若天仙,这一头发也养得漂亮!”


    沈玉娇听得喜婆夸赞,一张粉面也微红,**铜镜前,看着镜中那傅粉施朱、描眉点唇的红妆美人,恍惚间,好似回到去年初嫁时。


    那回她也是暂住在裴府外的一


    处宅院,一早被唤起开面梳妆,一堆婢子围着她,蜜蜂般忙得团团转。


    待到梳妆完毕,已近午时,那顶镶着珠翠的鎏金凤冠戴上头,真是重得要把脖子压断。


    世家大族成婚,总是一堆礼节规矩,她只记得她那日紧张得不行,脑袋也浑浑噩噩,只知跟在裴瑕身旁,他做什么,她便跟着他做。


    待花轿停在裴府本宅,中院摆了个火盆。


    她知跨火盆是规矩,也没多想,刚要提裙去跨,裴瑕却牵住了她的手。


    她当时惊了一跳,只因那时还未拜天地,他不该碰她的——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将是夫妻,但大礼未成前,就是不能碰,这是规矩。


    她都知道的规矩,他肯定更清楚,可他还是牵住了她的手。


    她有些不安,但隔扇对上那双黑润润的眼,心忽的就定了。


    终是由他牵着,顺顺利利跨过那个火盆。


    左右亲戚的侧目,她不是没瞧见。可裴瑕目不斜视,坦荡自若,她被他牵着,也莫名有了几分狐假虎威的胆气。


    有守真阿兄在啊。她想,不用怕的。


    直到婚后好几日,她才从婢子白蘋那得知,那日的火盆不知是谁动了手脚,盆大了一圈,火也烧得旺。


    她若贸然跨过去,没准会烧着。


    好险。她一阵后怕,同时又庆幸,还好有郎君在。


    “叩叩叩,叩叩叩——()?()”


    门外陡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谢娘子,您现下方便么??()???.の.の?()?()”


    是店小二的声音。


    沈玉娇思绪回笼,身后的喜婆和柳婶子也都愣了下。


    柳婶子拧身去应门:“怎么了?()?()”


    店小二道:“不知谢娘子能否出来一会儿,就一小会儿,小的有件事想拜托她。()?()”


    虽只在客栈住了一日,但这小二无论送饭送水,都格外勤快。


    现下听到他有事找,沈玉娇从镜前起身,走到门边:“小二哥,你寻我何事?”


    店小二道:“劳烦谢娘子出来些,这事还怪不好意思的……”


    沈玉娇蹙眉,虽不解,但还是往外走了两步。


    店小二见柳婶子进屋了,才挠了挠后脑勺:“其实也没啥事,就是谢爷昨日特地交代小的,一定好好照应谢娘子。谢娘子这不是快要出门了吗,小的就想与您打声招呼,若是回头谢爷问起,您可千万替我美言两句。”


    原来是这等小事。


    一定是谢无陵那家伙又恶声恶气搞威胁了。


    沈玉娇失笑:“好,我会的。”


    稍顿,又朝那店小二行了个礼:“也多谢小二哥这一日的照应。”


    店小二一怔,而后诚惶诚恐地摆手:“哎哟,谢娘子您这可折煞小的。您快回屋上妆吧,莫耽误您的好日子。”


    沈玉娇颔首,转身回了房里。


    待房门关上,店小二脸上笑容也渐渐敛起,快步行至走廊尽头,与那躲在转角处的小娘子道:“这位娘子,您方才可瞧清楚了?”


    那戴着帷帽的小娘子低低嗯了声


    ,从荷包里取出一粒碎银,递给那店小二:“劳烦了。()?()”


    店小二美滋滋收了钱,想到方才谢娘子那一礼,到底没忍住问一句:“不知您想见谢娘子,是有何事?()?()”


    “不该你问的事,少问。()?()”


    帷帽下的崔文茵淡淡说了这么一句,便转身下楼,急忙赶回府中。


    ……


    “缙表兄,是真的,我确定那人就是沈玉娇!我亲眼看到了,不仅同名同姓、同面孔同身形,就连她行的礼,也是长安贵女才会的礼数!?[(.)]???%?%??()?()”


    郡守


    府内,急匆匆赶来的崔文茵,气息还有些喘,双眸满是焦急:“缙表兄,可要派人将裴郎君追回来?”


    再不追的话,他的夫人就要另嫁他人了!


    二皇子也未曾想到,一向不怎么出声的崔家表妹,急忙寻来,竟带来这样一个惊天消息。


    “你确定真没看错?”


    “确定,无比确定。”


    崔文茵说着,又将小厮誊了,那娘子说得一口标准的长安官话。综上种种,绝不会错,除非那沈玉娇在世上还有个双胞胎姐妹。”


    她说得这般肯定,另有证据摆在眼前,二皇子心里已然信了大半。


    “表兄,可要追回裴郎君么?”崔文茵见二皇子**椅中,迟迟不语,忍不住提醒。


    二皇子凝眸,长指搭在那页誊抄的黄纸上,有一下没一下轻敲。


    崔文茵见状,心头有些不大明白,缙表兄不是和裴郎君很亲近,将其引以为心腹么?这样迫在眉睫的,如何还这般平静?


    可她只是个闺阁女子,不懂男子们的思量,唯有耐心等待。


    良久,二皇子终于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眼寡淡天色,又喊:“庆荣!”


    内监庆荣忙进来:“殿下。”


    “派六名亲卫,分六路去追裴守真。”


    稍顿,二皇子补充:“走主道的那个,骑我的马去追!待遇上裴守真,让他骑我的马回。”


    二皇子的马乃皇帝御赐,实实在在能日行千里的上品汗血宝马,如今为了追那裴守真,殿下竟舍得让旁人骑那御赐之物。


    庆荣眼底略过愕然,愈发不敢耽误,急忙退下。


    崔文茵见二皇子总算派人去追,暗松口气。


    不过看这天色,这一来一回,也不知能不能赶上——


    “表兄,是否另外派些人将婚事拦下?”


    不然就算追上,来晚了也是白搭。


    二皇子却道:“不必。”


    崔文茵不解。


    二皇子走到她面前,脸上表情虽温和,目光却透着沉沉威严:“阿茵妹妹,今日之事,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事,不是你个小娘子该过问的。”


    见崔文茵怔住般,二皇子微微一笑:“回你院里吧。”


    待到崔文茵离去,二皇子行至窗畔,仰首望着远方的天色,黑眸轻动。


    他倒想看看,裴守真会如


    何处置此事。-


    正午时分()?(),


    正是天光最亮时。


    在一阵热闹的敲锣打鼓声里()?(),


    头戴乌纱()?(),


    身着大红喜袍的谢无陵骑着骏马?()_[(.)]?1?*?*??()?(),


    带着大红花轿和仪仗来迎接他的新娘。


    “娶新娘咯,娶新娘咯!”


    小孩子们最爱凑这种热闹,边说着吉祥话,边伸手去抢散发的喜糖和铜钱。


    城隍庙这片最为繁华,街道两旁的百姓们见着那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官,也纷纷议论。


    “这是哪家的郎君,竟生得这般俊俏?”


    “可不是嘛,这红袍一上身,俊得跟探花郎似的!”


    “这不是六爷手下的谢无陵么?前阵子听说他要娶媳妇,竟是真的呢!”


    “新娘子是外地的么?怎么在客栈里接亲呢?”


    “听说是外乡人,也不知长得什么模样?”


    “新郎官长得这般俊,新娘子肯定也不会差。哎嘿嘿,你们快瞧,新娘子出来了——”


    这话一出,客栈前围着的众人纷纷伸长脖,垫着脚往前看。


    只见在两个婆子的搀扶下,着大红喜服、戴红盖头的新娘子缓缓而出。


    虽看不清楚脸,但看那身段,还有那两只露在外面的雪白柔荑,足见是个身娇肤白的俏佳人。


    有离得近的,将新娘上下打量一番,忽的道:“哪哪都好,就是这盖头上咋绣了两只水鸭子?”


    听得这话,蒙着红盖头的沈玉娇眼皮也不禁一跳。


    方才她看到这红盖头上的刺绣时,也愣了好一会儿。


    她试图说服自己这就是鸳鸯戏水,可那肥扑扑又呆头呆脑的两只,说是鸳鸯,恐怕鸳鸯都得连夜上衙门喊诽谤。


    不过都要上花轿了,也没空再去换一条大红盖头,想着戴一会儿就上轿子,应该没人注意……


    好吧,果然还是被注意到了。


    沈玉娇略窘,脑袋不禁更低了些。


    “哎呀新郎官你别急,还不能牵新娘呢!”喜婆的声音响起,又往前拦在了沈玉娇身前。


    谢无陵那透着些许紧张的疏朗声音响起:“我不得扶她上轿子?”


    喜婆道:“这是我的活!”


    谢无陵:“那我能瞧她一眼么?”


    喜婆:“都还没拜堂呢!你这郎君怎如此猴急,这么大个新娘还能跑了不成?你快上马去吧。”


    谢无陵似


    是有些不情愿地嘟囔了一声“好吧”,往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娇娇,我就在前头,你有事就喊我。”


    沈玉娇:“……”


    柳婶子替她答道:“知道了知道了!”


    少倾,沈玉娇弯腰进了那大红花轿,轿外也响起喜婆唱和的祝词。


    “起轿——”


    花轿抬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起,人群里的祝福声与掌声也热热闹闹,此起彼伏。


    “多谢多谢。”


    谢无陵坐在马上,与两边的路人拱手,“同喜同喜。”


    他本就生着一张俊美的好脸,这大红喜袍衬得他容色愈盛,加之


    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愈显翩翩风流,春风得意。


    知晓他婚讯赶来的小娘子们,看着他着红袍、骑大马的模样,一个个揪着帕子,心里又酸又涩,只恨那大红花轿里坐着的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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