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叫做戚俊文,是这个村子里的村民,家中有一个寡居的老母,他自幼酷喜读书,一手好字更是别具风骨,随运昌在去村里族学的时候遇见的他,他彼时正在族学里给孩子们开蒙,赚点束脩钱。
随运昌和他一见如故,知道他在备考府试,便有意提点两句。
一来二去的,戚俊文就开始叫随运昌师父,两家的来往也就多了些,知道随施不太会做饭,戚母就隔三差五地给他们送些饭食过来。
随运昌动了些小心思,这个戚俊文为人赤诚,人品相貌都过得去,听他说他无心官场,只等府试过了,就去回到村里继续给村子里的孩子们启蒙,也算是个踏实的人,如果能把玉儿许配给他,也算是一件美事。
只是现在……
“家里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辞。”戚俊文把蒸饼递到随施的手上,又朝随运昌行了个礼,才又衣袂飘飘地离开了。
在林牧青看来,这人就像个阿飘一样,飘过来飘过去的,讨厌得很。
吃完饭之后林牧青又包揽了洗碗的活,到底是随施看不下去了,推辞着说自己来洗。
“姐,不用,这些事我都做惯了的,你洗的未必有我洗的干净。”
随施:你这种人居然也能娶到夫郎,还是我们家的小玉儿,你何德何能!
所有的东西都收完了之后,林牧青又去井边把水打满了,然后又很轻松地把水缸搬进了屋子里,炉灶也收拾得干干净净,也归置在了屋子里。
随施又在屋里整理出了一张木板床,里面的卧室让随旌和随运昌一起睡,她跟涂虞睡木板床,新收拾出来的另一张床是给随玉的。
只是她看着林牧青又犯了难,这个小小的屋子,实在是再放不下另一张床了。
林牧青看着那简陋的木板子床也是一阵心酸,上面就只铺了一层薄薄的毯子,看得出来是新的,但薄得肯定像是睡着硬木板一样。
林牧青转身出去,从他们的马车里抱出了垫马车的褥子,给随玉铺上:“早些休息吧,我睡马车。”
他还想亲一亲随玉的额头,就看到了一边涂虞和随旌警告的眼神,他只能摸了摸随玉的头发,然后出了门,把时间留给他们一家人,想来,今夜是个无眠夜。
他们各自躺在床上,听着随玉讲那些他离开了家以后的事情,一听就听到了夜半。
林牧青躺在马车里,想着自己之后的日子应该怎么来过,他还是没有放弃要把随玉一家人带回云北的念头,这个家真的太破了。
又计划着明天要带着随玉去镇上,给这个家再添置些东西。
廿州得夜很短,林牧青觉得自己只是稍稍闭了一会儿眼,天色就已经大亮,他立刻翻身起来,草草地换了一身衣裳,站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屋子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想来是昨夜说话说得太晚,今早都起不来吧。
他又去把昨日用了一半的水缸填满,生起炉灶,烧伤热水,只是这炉灶只有一孔,烧上水之后却没有办法再做别的,想起昨天打水处有黄泥,他又找到一个木桶,往井边走。
等随施起床准备做朝饭的时候,就看见屋外已经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她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就看见热水已经烧好了,旁边又用黄泥垒起了一个简单的灶,灶上的锅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这会儿正咕嘟咕嘟地煮着粥。
那个玉儿的便宜夫君,这会儿正在一边的菜地里摘菜,看见她起了就朝她挥手,一把绿油油的菜在他的头顶晃来晃去,简直就是个傻子。
随施想帮帮他的忙,但走了一圈也没发现他哪里需要人帮忙了,她就干脆坐在门边,心里的感觉太复杂了。昨夜彻夜听了玉儿的那些事情,她又是心疼又是惧怕,不敢想象要是没有遇到林牧青,这会儿他们是不是就见不到他了。
可救命之恩是一回事,以身相许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们一家人都很感念他对玉儿的救命之恩,想到昨晚对他的态度又有些不太好,脸有些热。
林牧青摘了菜回来,看到随施又说:“我烧好了热水,姐姐先洗漱吧。”
随施只能先去洗漱,又看了一眼天色,到了平日里该给随旌煎药的时间了,她动作很轻地找到了那个装药的匣子,只见里面的药草已经见了底。
随施捧着煎药的罐子,在灶边犯了难。
林牧青心领神会,又爬上马车,把他们带回来的各式草药一股脑都交给随施:“这是玉儿让带着的,我们那儿别的不多,药材管够。”
随施捧着药草,又想起昨晚随玉说的,其实过年的时候送过来的东西也都是林牧青送来的,对他又多了几分感谢:“这是多谢你了,昨天晚上,爹和兄长对你都多有怠慢,是我们的不是。”
随施又叹了口气:“主要是我们没有想到,玉儿出门一趟就嫁了人,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所以没能一码归一码,你对我们的恩情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报答你,但是唯独把玉儿给你这件事情不行。”
随施和随旌是一对龙凤胎,他们的年纪跟林牧茵其实差不了太多。
但她才是真正的做姐姐的应该有的样子,温婉大气,眉梢眼角都是柔婉,字里行间都是对随玉的维护。
林牧青毫不在意,他们一家人的反应在他看来理所应当,甚至还觉得有些温和,在他的设想里,随家人应该是要用扫帚把他轰出去的。
而不是还能留他吃顿饭,也允许他住在离随玉很近的地方,已经很好了。
他本来还想帮着煎药,但因为实在不懂,才只好作罢。
随玉一夜都没怎么睡好,总是担心自己稍微翻身过一点就会掉到床下去,一整晚都睡得很僵硬,爬起床来的时候脸色也是臭臭的。涂虞因为连日赶路好不容易回到家里,这会儿正睡得香,兄长和爹也还没有起床,姐姐的床铺上看起来堆成一团,应该也还没有起床。
随玉穿上鞋子,气冲冲地打开门,就看见林牧青拿了锄头在弯腰锄地,随玉一个动作就跳到他背上,死死地搂着他的脖子,那样子像是要把人掐死。
但声音还是柔柔软软的:“早饭吃什么?”
林牧青背着他也能很利索地干活,只是拍了拍他的腿让他夹紧一点:“小米粥。”
“想吃腌菜了。”
“等吃完饭我带你去集市,咱们买个酱菜缸子回来我给你做。”
“那要好长时间啊,咱们当时为什么不把那个酱菜缸带上呢。”
林牧青笑了笑,把随玉放下来,指了指在一边煎药却完全被忽视了的随施:“姐姐在那边呢,你先去洗漱。”
随施皮笑肉不笑,只想戳瞎自己的眼睛。
“姐姐,早上好。”
不一会儿全家人都起了床,早饭是一锅小米粥,清炒了一盘绿叶菜,少了腌菜随玉觉得一点都不习惯。
看着被整理得十分利索的院子,满满的水缸,还有和他们那个炉灶并排立着的新作的黄泥灶,随运昌苛责的话到底还是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地喝粥。
“我今天去一趟集市,家里的东西也该添置点,再去劳工市场看看有没有能起房子的人,再修两间屋子,不然是真的住不下。”涂虞一口气喝完了粥,又当回了家里的主事的人,“我跟着一起吧。”随玉跃跃欲试,“我也有想买的东西。”
随施把家里的钱匣子交到涂虞的手上:“你走了快五个月,走的时候家里总共还剩三十两银子,如今还有十五两,都给你了。”
“怎么还剩这么多!”涂虞又是心急,“都说了不必省钱,何必这么苦着你们。”
“哪里就苦着了。”随运昌笑了笑,“这不是想着多攒些钱,到时候给玉儿做嫁妆……”
桌上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林牧青说:“玉儿嫁我不需要嫁妆,我的东西都是他的,哪里还需要你们给他置办嫁妆。”
随运昌心口堵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忽视这个人。
但他又牛高马大的,想装作看不见都难,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家那个娇滴滴的哥儿,嫁给这么一个虎背熊腰,还目不识丁的一个人。
刚刚吃完饭,这次没再让林牧青洗碗收拾,涂虞很干净利索地就把活给干了。林牧青本想跟涂虞一起去买东西,在快上马的的时候被随旌拦住了,他沉声说:“让玉儿去,你留下来。”
林牧青自然是听舅兄的话,只是在出门的时候,随施找出了一块头巾,裹在了随玉的头上,边裹边解释:“集市上有些乱,把脸挡起来。”
随玉习以为常,看了一眼林牧青之后就想爬上马车,林牧青却拉住了他的手,把自己怀里的荷包交给了他,轻声在他面前说:“别让虞哥花钱。”
现在家里就只剩下了随旌,随运昌和林牧青。
“我们不同意这桩婚事。”随旌开口。
作者有话说:
林牧青:实不相瞒这些话我已经听过一次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