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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7 章

作者:金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回到床边,剑灵才发现刚才还挣扎着想坐起身的沈映宵,此时已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它吓了一跳,以为人晕过去了。谁知飘近一看,才发现这人只是嫌累,放弃挣扎躺平歇着。


    “……”剑灵戳戳他,“宗主估计已经在下楼了,你这样躺着算是怎么回事?——想想你前世的骨气,怎么能在反派的地盘摆烂呢。”


    沈映宵:“……”


    全身灵力被锁,挪动起来是真的累。但剑灵在耳边叭叭叭,听着更累。


    他只好叹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角度,一鼓作气地坐起身,闭眼靠着床柱歇了歇。


    刚坐稳,没等喘匀气,密室中的光线一亮,又很快回归昏暗。


    沈映宵抬起头,看到宗主沿着一段石阶走了下来,墙上的荧石映亮了他阴沉的脸。他身后则有一片复杂的阵纹渐渐合拢,那里应该就是出入房间的“门”。


    “这阵法一看就精心布置了许久,复杂到我连看都看不懂。”沈映宵忍不住对剑灵说,“不过维持这种密室非常消耗灵力,宗主应该不会把我关在这太久。”


    剑灵看出他被这绳子捆得难受,跟着祈祷:“希望宗主马上把你这个魔种容器带去目的地。”


    等弄清楚宗主的目的,就能让分身把本体偷走,不受这苦。


    在一人一剑的注视中,宗主缓步走近,手伸向沈映宵的脸。


    沈映宵别过头,又被他掐着下巴扳回来。宗主盯着他打量片刻,抬起另一只手,揭掉了封嘴的那一张符。


    大口空气涌入,混着密室中浓郁的灵力。沈映宵一时呛到,垂下头低低咳了几声。


    宗主抬起他的脸,摸了摸他唇边被符篆贴出的红印。看着那双跟凌尘相似却更加温软的眼睛,他的语气多了几分慈祥:“没有什么想跟师伯说的吗。”


    沈映宵挣不开他钳着自己的手,干脆也不再动了,想了想问:“你抓我过来,是想用我代替师尊?”


    “你可替代不了他。”宗主无奈摇头,“现在是我在问你话,你怎么反倒先问开了。”


    沈映宵:“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


    宗主阴沉沉地笑了一声,并不意外:“不必强调这个。你也算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我会不知道你什么性子?”


    他居然没再多问,也没像之前那个黑袍人一样拷打,只忽然塞了一颗药到沈映宵口中。


    沈映宵蹙起眉,本能想把那颗效用未知的药吐出来,宗主却扣住他下巴逼他咽下。感觉到他灵力受限,化不开药力,一缕灵力从宗主指尖探出,瞬间将丹药融开成一股细流,落入腹中。


    之后他又快速将自己的灵力撤走,显然有些忌惮沈映宵体内的浊气。


    沈映宵脸色发白。他以为这是能让人剧痛的药物,暗暗做好了疼几秒然后撤走神智、用更换身体的方式止痛的准备。


    然而出乎意料的,这竟然并不是毒药,而似乎是用于治疗的药物。药力


    开始缓缓温养他丹田周围断裂的经脉。


    沈映宵一怔,想起来了——之前他从傲天宗带伤回宗,宗主也给了他类似的药物。之后没多久,他就被黑袍人种了魔种。


    所以宗主究竟要用他做什么?


    接好经脉,是为了加快他的入魔速度?


    没等想明白,宗主忽然摸了摸他的头。


    指尖滑过清凉的发丝,这个名义上的长辈缓下语气:“师伯只是不想看你误入歧途,被贼人蒙蔽——对我隐瞒你师尊的下落,是在害他啊。若你告诉我你师尊的去处,我自会不顾一切救他出来。但你和你那师弟若再执迷不悟……”


    沈映宵:“……”


    往常无比严厉的人,忽然露出了慈祥宽厚的一面。若非藏起师尊的人是他自己,他恐怕还真会有些动摇。


    可惜他知道宗主只是想哄哄他,骗出师尊的下落。


    反正这是无论如何也达不成的交易,沈映宵懒得虚与委蛇。他决定跳过这一段,让宗主尽快把他带到该去的地方:“我若知道师尊的下落,早便去了。即便真的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抓走师尊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可你这里也是虎穴狼窝——师伯这些年对我和师尊如何,我都看在眼里,您想做什么大可直言,何必对我一个阶下囚演这种师门情深的戏码。不尴尬么。”


    宗主沉默地看了他许久,终于卸掉了那副慈祥的假面。


    他冷笑一声,低声道:“我就说是白费口舌,那蠢货还非让我试试。想从你这撬点关于你师尊的东西,真是难如登天。你们倒是师徒情深,反倒衬得我像个恶人。”


    沈映宵也跟着笑了一声:“您跟师尊放一起,任谁都会觉得师尊更好吧。论师德,他爱护晚辈,不会像您一样派人袭击宗中弟子。论道心,他告诉我人要以剑为道、不应对任何人送出修为,而您只想着怎么让我体体面面地嫁去傲天宗。论修为,师尊已是合体圆满,而您才刚分……”


    宗主额角绷出青筋,一把按住他的嘴,将人重重掼倒在床上。


    剑灵一边心疼一边啧啧吃瓜:“看来他的痛脚是修为。也对,你师尊姑且不说,你师弟才小几百年就已经到了合体期,而宗主这么大年岁了,连合体期的门槛都没摸到,才刚分神。也难怪他总针对你们朗月峰。”


    沈映宵:“……”师尊和师弟合体期,关我这个元婴期什么事?打不过强的就拿我撒气啊。


    他抬了抬眼,对上了宗主那双被皱纹包裹的眼睛。


    宗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视线落在了沈映宵直视着他的双眼上。


    这个师侄的眼睛跟凌尘有些相似,可终究少了几分锋利。凌尘冷冷淡淡地扫过一眼,眼风如寒冰般割人,可他这个徒弟即便愤怒到极致,瞪着人的模样也透着一股脆弱,像那些一指就能折断的小白花,折磨起来毫无意思。


    他看了片刻,意兴阑珊地松开手,拿起刚才放到一旁的符篆,慢条斯理地重新封住沈映宵的嘴:“不用急,你这伶牙俐齿有的是用武之地,现在说多


    了,小心死前叫不出声音——既然师侄什么都不想说,那么今后我也不会再来,你就好好在此养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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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间密室昏暗又压抑,沈映宵全身灵力都被锁灵绳束着,别说入定修炼了,此时他连翻个身都费劲。


    而无法入定,每一分每一秒,日子便都格外难熬。尤其是现在他又落在敌人手中。这种糟糕的状况,脆弱一点的人没准会因此生出心魔,而本就被浊气侵体的人,心魔则会被养得健健康康,白白胖胖。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然而实际上,宗主离开以后,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沈映宵就躺回床上,神智进到了本命洞府。


    “被关小黑屋还真挺难熬的。”沈映宵走在自己的洞府当中,低头整理了一下银质面具和黑衣,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他望着四周景象,若有所思:“虽然我的‘小黑屋’比宗主的那个漂亮多了,还能更换天气和风景。但仔细想想,我确实太忽视师尊的心理健康了,看来以后要常来陪他。”


    剑灵嘀咕:“你来的还少么?你师尊已经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渐渐变成你到了身边都懒得睁眼了。”


    沈映宵一拂袖摆:“师尊只是中毒难受,不得不专心修炼,无暇迎接。”


    剑灵:“……?”先不说凌尘究竟为何不搭理你……你管他以前那反应叫“迎接”?


    沈映宵没听到它的腹诽,心情很好地去了仓库。


    翻找片刻,他从中搬出一只漂亮的墨玉棋盘,又找到配套的棋子,然后带着这些去了后院,在凌尘旁边摆下。


    “来一盘?”


    沈映宵想下围棋,然而刚捻了几颗棋子,他忽然想起自己的棋风或许会暴露身份。犹豫片刻,只好又临时改成五子棋。


    凌尘持子的手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你连棋都不会?”


    “……”


    琴棋书画都是修士幼年时的玩具,鲜少有人不懂。


    凌尘并不是在嘲讽,这话只是单纯的问句。


    但沈映宵还是被他问得很没面子,又不好反驳,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把问题丢了回去。他轻佻地笑了一声:“不会。怎么,你要教我?”


    凌尘隔着棋桌,望着这个乍看阴沉冷酷,细观却有些窘迫的丹修,沉默片刻,低声说:“好。”


    “不教就别……”沈映宵一怔,“你说什么?”


    他还以为凌尘肯定会像以前一样瞥他一眼,然后冷冷地闭上眼睛不理人。可是怎么……


    凌尘说教,就是真的要教。


    他动了动手腕,腕上镣铐被牵动,带起一阵玉石碰撞的轻响。凌尘低头看了一眼:“把锁链放长些,这样我抬不起手。”


    沈映宵应了一声,本能俯身过去,帮他调整。


    调到一半他才忽然回神,连忙端正回反派该有的态度,轻慢地随手将锁链放长一截,一副给他恩赐的模样。


    同时悄悄看了凌尘一眼,思索他是不是想


    借机偷袭自己——虽然师尊不是那种爱耍诈的人,但事急从权,万一呢?


    可是想象中的状况,并没有发生。


    凌尘活动了一下手臂,理顺衣摆,然后竟然真的拿起棋子,开始教他。


    ………


    凌尘对想象中那个“活了几千年的合体期丹修老妖怪”满心警惕。


    可如今,猜到了银面人的真实年纪,再看到这个人时,那些警惕就略微淡化了一点。


    毕竟几千岁的丹修可以祸害成千上万人,但几百岁的丹修,恐怕才刚开始踏上这条路,要比前者稚嫩许多,造的孽也没那么多。


    甚至有些时候,凌尘仿佛总能透过银面人,看到几分徒弟的影子。


    而印象一旦有了转变,双方的关系便也不必再那么剑拔弩张:凌尘渐渐也看出来了,到目前为止,除了关着他不肯让他走,这个丹修还真没做过什么令人难以忍受的坏事。就连平时逼他试的那些药,也都是一些药性温和的解毒药,里面甚至加了滋养经脉的方子。


    虽然银面人对他的优待,细想总有一点养肥待宰的意味,但现在,屠刀毕竟还未落下,因此平日里的相处,凌尘并不介意顺着这人一些。


    ——比如在黑衣青年需要的时候,牺牲一点自己的调息时间,教他下棋。


    下棋也算是修士幼时常见的消遣,可面前这丹修居然不会,看上去完全没有童年。


    不过想起他年岁不大,修为就已高至合体期,一切又顿时变得非常合理。


    想到这,凌尘抬起头,看了一眼盘坐在自己对面的银面人。


    看到这丹修捏着棋子、面色冷淡,却还是乖乖跟着他学棋的样子,凌尘垂下视线,脑中仿佛渐渐浮现出了银面人过往的人生:


    幼时展露天赋,然后便是修炼、研究丹方,来回反复,永不停歇。


    别的孩子修炼的时候,银面人在修炼。别的孩子休息的时候,银面人在修炼,别的孩子颐养性情、休闲玩乐的时候,银面人还在修炼。


    ……想想还真是有些可怜。


    罢了,对他稍好点吧。


    ……


    对面,沈映宵完全摸不准师尊这是什么意思,更不知凌尘为何对他态度缓和,甚至连望着他的眼神,也比最初平和了一些。


    思来想去,他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莫非师尊在这里待得实在无聊,所以连对他这个大反派玩伴,都忍不住善待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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