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0

    第41章 天道有缺


    “他去人间界给凡人当皇帝了。”陈子延以为宋世安没明白, 解释道，“因为修士不能涉及人间王朝的命运，所以我们当时就把他抓了起来。”


    “本来按理说好好和他讲讲道理就够了, 结果他哪怕挨了打也死活不肯退位，于是就只能把他关在了我们后山的禁地里。”


    “对了, 我记得你们那个世界好像是没有皇帝的对吧。那就对了, 他正适合去你们世界。到时候你回家的时候记得把他带上，虽然这头龙烦人又自我，说话难听做事磨磨唧唧……但，但怎么说, 也算是条修为还不错的龙。”


    回想这头龙上山后遇到的那些事, 特别是那次被迫穿越时他们全门派都快急疯了。结果那头龙不仅不配合他们的行动, 甚至在察觉到手机的重要性后以此来威胁他们。


    尽管清楚这头被困在后山龙并非罪魁祸首, 可还是难免因此而迁怒。


    ——特别是在他们好不容易解决完所有麻烦后，这头龙还天天在后山闹腾, 每天想办法给他制造新的麻烦。


    这一开口往下说, 陈子延差点就没能控制住自己吐槽的嘴。


    不过想想受害者宋世安还在自己眼前，他最终还是勉强克制住了自己。不然对方要是反悔死活要把恶龙留下, 那就有点麻烦了。


    ……抛却一些个人情绪, 他私心里其实还觉得恶龙被人用主仆契约绝对控制，带到另一个没有皇帝存在的世界还挺不错的。


    宋世安听清楚后满脸不可置信, 他没想到恶龙居然还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他已经能想象到这头当过皇帝的龙出现在他们世界后, 会给他惹出多大的麻烦。


    ……要不还是先想想办法解绑吧, 这个修真界这么大，修士研究修仙的时间也能漫长到以世纪来作为单位计数, 他一个才修仙没几年的修士的术法, 要解决起来肯定不难。


    呆在他紫府中云游也能感觉到宋世安的震惊, 似乎从中猜出了一点此时宋世安的想法。


    想想那个扒皮祭天的解绑代价，云游开始不住挣扎，他竭力为自己的离谱事辩解，试图让宋世安明白自己做的都不是大事。


    ……反正就听刚才陈子延说的话，结合自己不久前在宋世安身上发现的异常，云游差不多已经得知了宋世安是来自另一个小世界的人。一个连皇帝都没有的小世界，也难怪不知道他们这个世界修士间约定俗成的那些规矩了。


    云游：“这有什么，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他们都说是本尊的龙子龙孙了，本尊找自己的龙子龙孙把皇位要回来有什么不对的？！修士不能涉及人间界王朝的命数是没错，但本尊可是龙，龙管理国家的龙运，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借着本尊的名头行事，本尊自然也有资格插手其中。你可能不知道，本尊当皇帝那些年，那些文武百官可喜欢本尊了，本尊就是当时的民心所向。那些凡人都盼着我在皇宫多呆几天，你说，本尊哪里做错了？！”


    他就这么按着自己的想法出声解释，但可能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宋世安就没听懂他的逻辑，通过主仆契约的效力在脑中和云游直接回话：“……你哪里都没做对吧。”


    看着这头恶龙至今振振有词没觉得自己说的有哪里不对，仿佛自己说的话是什么真理一样，他更不想带上这么一头龙回家了。


    宋世安看向陈子延，有些为难地追问：“你们真的就打算这么把他直接放跑么？他做事这么离谱，在位期间肯定还犯了别的罪吧，真的不用再把他关上个几年让他忏悔自己的过错么？”


    陈子延觉得宋世安说的挺有道理，他又盯着卷宗来回看了几眼，最终无奈地对着宋世安摇摇头。


    陈子延：“……好像还真没有，虽然光看这一出，他做的这件事看着是有些出格，但他在位期间，还真就没干出来什么荒唐事，也没杀过人。”


    “就我们当时发现人间界出了问题找到皇宫里去的时候，那头龙正舒舒服服地坐着，一边享受宫女贵妃战战兢兢地伺候他，一边把原来的皇帝关在结界里批改奏章。即便这对人间界确实造成了点影响，但因为人间王朝总是喜欢借着龙的名头的行事，最后的问题也不大。”


    可能当时造成最大的影响，就是那个原本的人间界帝王可能会因此而生出些心理上的创伤。


    别说，据卷宗上当时跟着门派长老去做这个任务的弟子描述，当时恶龙舒舒服服地把自己的身体在龙床上舒展开来，在吃着后宫据说最美的贵妃哆嗦喂给他的葡萄的同时，还让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宫女妃子分别给他按摩他那摊成一长条的龙体。


    被关在结界里的人间界帝王眼睛都快看红了。


    但凡他们晚点找过去，指不定那皇帝都要被享受人生的恶龙刺激出些毛病来，郁结于心直接呕出血。


    当然，这些事虽然乍一听起来好像是有些严重，但这实际上却也没对人间界的命数造成多少影响，真要说起来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然别说让这头龙天天在他们的后山禁地闹腾搞事，真要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怕是早在恶龙被关进来前就把对方解决掉了。


    云游对陈子延只能这么无奈说起他的语气很得意，特别是在看到宋世安脸上复杂的表情后，他的心情就更不错了。


    云游自得道：“呵，名门正派就是爱讲规矩，天道就算对本尊天生行事偏驳也要看最基本的道理。你们都休想找到本尊的破绽，本尊行事可从未出过差错。”


    宋世安有些无语：“不是，你真要做到无懈可击，那你最开始就别去做这些事啊。”


    而且，这几句话也不是什么能拿被得意说出口的话吧。


    ……听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头靠遵纪守法活下来的龙过去都在凭实力日天日地呢。


    “你懂什么，”云游突然冷笑了一声，声音里充斥着些许寒意，“本尊就是要于万人之上，享尽人间繁华。”


    “不让本尊做的，本尊偏偏要做。你们都想要本尊死，那本尊便非要踩在你们头上，让你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本尊肆意活着，却又不敢动我分毫。”


    天道有缺，于是便对他们这些妖兽越发苛刻偏驳。


    无数次，无数次，恶龙都仿佛感觉到有什么视线虚虚地落在他身上。


    那视线或许并非恶意，但那理智到近乎于无情的打量，还是让他遍体生寒。


    作为从上古留存至今的龙族，即便种族因世事变迁而落寞沉寂，可天生实力比其他所有妖兽都要来得更强的他清楚知道天道想要对他们做什么——


    天道想用他们的性命来填补自己的缺损。


    ——作为如今天道的偏宠，人乃万物之灵长。不好对那些人类修士下手，于是便转而将视线放在了他们这些妖兽身上。


    云游每每想起这一点便觉得怒不可遏。


    也正是因此，他最终去往了天道最难涉及到的人间界，借着凡人之中人间王朝的气运，登至顶端立于高台，与他看不惯的一切对峙。


    “呵，本尊最喜欢的，就是你这幅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说着，云游抬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宋世安的紫府，直直望向天空。


    只是之后的事情就是他没能预料到的了……


    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在人间界玩到高兴，就反而先被其他人给逮住了。


    这简直可恶，明明他遮掩得这么好，行事也这么低调，没想到最终还是被这些自诩正义的名门正派盯上了。


    ——对自己的所谓遮掩和低调没半点自知之明的恶龙有些不大高兴地这么想着。


    不过被关到玄霜门的后山禁地内，时间长了后发现这对他来说倒也还行。


    玄霜门后山禁地的法阵隔绝灵气，无法修炼被困在原地，虽然无聊是无聊了一些，但起码天道就算是想要找他麻烦也没办法。


    毕竟他什么都干不成，每天做得最多的顶多就是戏弄戏弄玄霜门的弟子，而人家玄霜门又是整片沧澜洲里出了名的正派，这能有什么大问题。


    ……相信禁地内除了他之外的其他绝大多数妖兽，可能也都是以为这个才甘愿被困毫不挣扎的。


    本来都快觉得无所谓了，结果又……


    “……啧，想想这也要怪你，打乱了本尊原本的安排！”想不到这，云游又开始不爽了。


    想到自己就这么被宋世安带出了禁地，他强烈怀疑眼前这人就是天道派来的奸细。


    宋世安哪里知道云游心里的这点弯弯绕绕，看着突然又生气了的恶龙，只觉得对方的脾气是真的差劲。


    “嗯嗯，怪我怪我都怪我。”宋世安面无表情，“不过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看不惯你的时候其实就能直接干掉你。”


    宋世安恶魔低语：“信不信我和你直接解开主仆契约。”


    原本还梗着脖子不肯屈服的云游当即就软了脊梁骨。


    “我刚刚那句话又不是在说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小心眼。”云游一甩尾巴，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歉，“行了行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一个灵宠不该这么说你，这你满意了吧。”


    云游不再吭声，也不再说什么话刺激他现在这个并不得他喜欢的主人。


    ……虽然他这头龙极具抗争精神，但他可不是什么没脑子的愣头青。在这种事关性命的时候，他其实也还挺讲究的。


    等到什么时候重新恢复自由身，他再慢慢把这一切都回敬给对方……


    这边，见云游终于不说话了，宋世安转而抬眼看向陈子延。


    “这样啊，”宋世安也不委婉了，直言道，“但我当时定契约也就是为了能从禁地里出来，我觉得我们那个世界也不适合这头龙过去发展。”


    “真的就没有解决这种情况的办法么？”


    这不只是因为宋世安实在不喜欢这种性格的灵宠，还有其他复杂原因在其中。


    就比如说，这头龙有封建的前科。


    他还真就不敢放任对方到现代乱来。


    他之前就能隐约感觉到，自灵气复苏怪物出现后，维持社会最基本的秩序都要付出比过去多得多的努力。


    这时候让一头能理直气壮说出“找龙子龙孙要回皇位有什么不对”的龙过去，这要是再让对方听说他们惯常“龙的传人”的自称，岂不是一个激动就要复辟王朝，直接就想着让他们这些“龙的传人”真成为他的传人。


    ……说真的，在听说了这头恶龙还有这样一段经历后，他就觉得这头龙未来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更别说他现在对着那台机甲都觉得有些胆战心惊，总觉得自己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因此被带回星际世界。这要是未来真和这头龙绑死了，以后别不是睡着了都要在梦里担惊受怕，担心自己一觉睡醒会不会回到这个修真世界。


    光是想想都觉得要命。


    陈子延面带歉意：“这个恐怕真的没有办法。我们玄霜门内大多都是剑修，在术法一道上本来就不算多精通。”


    “而唯一擅长这个的陆师叔恐怕也不会很想帮你这个忙，毕竟他平时烦这头龙动不动惹事扰人清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好几次我都听到他抱怨自己因为后山的动静导致思路被打断，符阵出现错误。”


    “不过等等……”说到这，陈子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愣，随即改了口，“真要请他帮忙好像也不是不行，不过这可能也得看你能不能靠自己的智慧打动他了。”


    宋世安追问：“怎么说？”


    老实说，一听到要用智慧打动对方，宋世安都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成不了了。


    他一个全部修为加起来怕是还没人家零头多的小修士，轮修仙的智慧哪里比得上人家一个门派的长老。


    直到他听到了陈子延紧接着问出口的那句话——


    “世安道友，你懂无线电波么？”穿着白色长袍的陈子延一张口就问出这么一个充满了科学气息的问题。要不是双方的穿着有着明显的时代特点，他都要觉得对方是科学世界观下成长起来的人了。


    宋世安回忆了一下和无线电波相关的那些知识，好在他来到这个世界前天天晚上都在学习星际世界的知识以求应付期末考，不然这会儿怕是都要错过这个机会了。


    果然老祖宗说的没错，知识改变命运。


    “还好，略懂。”宋世安自信回答，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问他这个问题，但他这会儿心里算是有底了。


    感谢不久前还在星际世界的宿舍里挑灯夜战的自己。


    陈子延笑笑，脸上的表情跟着轻松了不少：“那可太好了，这几天陆师叔一直都在琢磨着要让玄霜门的法阵隔断无线电波，我们全门派上下对这个也有些发愁。”


    “如果世安道友你能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就算是再不喜欢这头恶龙，陆师叔也一定会出手帮你。”


    宋世安闻言觉得有些奇怪：“那还挺好……不过你们为什么要防无线电波？你们的修真界也不像是我们那个世界，担心这个会不会有些多余？”


    “怎么会多余呢，虽然目前还没有，不过恐怕也快了。”陈子延顿了顿，皱眉看着有些担忧的样子，“我们这么做主要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因为宋世安异世之人的身份绝对清白，于是陈子延对此也没多做隐瞒。


    “你之前和我说过，这种东西就是凡人都能造出来，没有灵力的凡人也能使用。我担心未来这种名为无线电波的东西会被那些魔修拿到手，并被用在我们身上。”


    “那些魔修向来诡计多端，而我玄霜门门下弟子万千，倒也不是个个知根知底。万一要是有谁在门派里使用无线电波和那些魔修传递信息，怕是会危及整个门派。”


    宋世安听完了全程，却也没办法理解陈子延的忧虑。


    宋世安踟蹰出声：“……这样的话，其实你们也没必要这么担心吧，我觉得就你们这个世界根深蒂固的修真玄学体系下，应该没人会往这个方向去想。”


    “确实，确实没人会往这个反向去想。”陈子延叹了口气，突然问，“那如果说，他们未来偶然间就突然得到了能让无线电波出现的，属于你们那个世界的东西呢？”


    “世安道友，恐怕你有所不知的是，就在我玄霜门因为后山禁地内的那只手机，从而被迫出现在你们世界的那几天里，就在我玄霜门的山门附近最多不过十里远的地方，有一个小门派被魔修血洗，全门派上下无一活口。”


    “这显然是那些魔修对我玄霜门赤/裸裸的挑衅。”说到这，陈子延深呼吸两口，强压下心底的愤怒，尽量让自己理智地和宋世安说明这件事。


    “如非提前准备，如果无法确定我们玄霜门是真的消失不见，而非请君入瓮的计谋，他们岂能做到这一点，他们岂敢在我玄霜门的地界撒野。”


    “或许当时我确实没能从那只手机上找到任何术法存在的痕迹，即便就算是那头恶龙都宣称那只手机只是凭空出现，但我隐隐有预感，这一定和那些魔修存在联系。”


    近来，天道有缺，修真界内不断出现修士失踪、法器丢失的案例。


    那些魔修可能正是摸清楚了其中的一些规律，刻意收集了异世界的物品，所以才能在玄霜门的山门附近制造出了这样的一场闹剧。


    现在没人知道，那些魔修手里到底都藏着些什么。


    第42章 拳头产品


    从陈子延口中听到这么一个惊人的消息, 宋世安还没来得及消化完毕回过神来，云游反倒是先震惊地嚷嚷开了。


    云游从宋世安的紫府中游出来，现身于房间内, 满脸恍然：“整个门派因为一只手机来到另一个世界……难怪自那之后你们对本尊的态度就变了，像是本尊这么尊贵的龙，我就说怎么会被那样对待，原来都是那些魔修搞得鬼啊。”


    “你当时要是直接和本尊说清楚, 本尊怎么可能会不配合你们呢？哪至于发展到如今的这个境地。”云游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着陈子延这么说道。


    他越想越觉得，眼前这些玄霜门的弟子个个都是话本里的那种做事一板一眼的古板正道。


    果然说这就是话本取材于现实么。


    ……但凡他们当时能把话说清楚, 他也不至于在今天因为死活喊不来人，导致生出定下主仆契约的念头。现在可好, 玄霜门讨不了好，他也真成了灵宠。


    陈子延要很艰难才能忍住自己想翻白眼的动作。


    他已经能想象到恶龙口中的配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八成要装作卑躬屈膝的样子讨好对方，并额外付出不少代价才能撬开这头龙的这张嘴。


    而宋世安这会儿已经开始习惯云游说话的语气了。


    毕竟都是当过皇帝的龙了, 自信过头成了自负, 对自己的外在形象有什么误解或是错觉都正常。


    不过这会儿又说起那只掉落在玄霜门后山禁地的那只手机，先前就让他觉得困惑的一些疑点也跟着再度浮现了出来。


    眼见当事人在场, 还有陈子延在旁能帮着补充部分前提信息, 宋世安便直接把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


    宋世安看向云游, 问：“你们这个时代应该是没有手机的对吧，在那只手机出现的时候, 你又是怎么确定这是灵器？就看你当时的反应, 你应该是知道手机能拿来做什么用的，对吧？”


    还有一句话宋世安没有问出口, 正常情况下有主的手机都会黑屏上锁。上锁后能看到的最多就是一个会发光的屏幕, 总不至于说恶龙已经无聊到看锁屏消遣的地步吧。


    只是介于这个时代的玄学背景, 也不清楚恶龙有没有玄学手段开锁, 锁屏的概念对方可能都不理解，于是宋世安也没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他希望能从对方那里得知更细节的一些东西，这个问题的答案同时也意味着不少东西。但凡对方说以前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他就能直接凭此找到回家的可能。


    云游也因为宋世安说的这些话，又想到了一些被骗的痛苦回忆。


    只是生气是不能生气了，自己的小命还被对方拿捏在手里。


    云游有些不大高兴，但还是老实说了：“这有什么，当时那个手机出现在本尊面前的时候就在唱歌，上面还有人影在闪，应该是什么特别的留影。”


    “本尊闲着没事看了两眼，留影里的那个皇帝是真的有点惨，被两个权臣扶上位，天天处理政务还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不说，后宫里的皇后和华妃也天天吵架不安宁。”


    “白天在御书房办公，晚上回去后宫还要用看待政务的眼神看自己后宫的妃子，脸上的表情愁苦到像是下一秒就要出家。”可能是由此联想到了自己的经历，云游越说越来劲，“啧啧啧，想想果然还是本尊当皇帝的时候最威风，后宫三千到本尊面前，一句话都不敢说。”


    “而且她们到了晚上也不必权衡这个权衡那个，可以都到本尊的寝宫给本尊效力做事，直接就是雨露均沾。”


    “只可惜你们的那个手机太不争气，留影放到这就没了。还好本尊天资聪颖，试着在上面按了按，从里面找到了另一些能拿来取乐的东西，有一个好像就是一边听歌一边按屏幕上的小方块，偶尔玩玩还挺有意思的。”


    “对了，你也是另外那个小世界的人，你身上应该也有手机吧？怎么说本尊这会儿也算是你幸运得到的灵宠，你快掏出来给本尊看看。”


    宋世安直接就当做没听到。


    孽宠，他手机里那点宝贵的电量怎么可能就这么被轻易消耗。


    他们世界禁止修士无证飞行，他还打算回到家后，用手机报警求助呢。


    不过听恶龙说了这么一长串，他也算是听明白了当时的情况。当时手机消失的时间很巧妙，说不定正好就是原主人看视频的时候穿越，所以视频仍在继续播放，连带着恶龙才能看到手机里的那部分线上缓存好的内容。


    宋世安看向陈子延：“可以确定了，那个小门派的事情确实和魔修存在联系。”


    “一般来说，我们那个世界的手机为防被偷，过一段时间后手机就会自己锁上，只有用密码、手指指纹甚至是自己的那张脸才能打开。手机出现的时候正在播放视频，说明手机是直接出现在你们后山禁地的，没有被魔修经手。”


    “你们这里的魔修，可能真的已经摸清楚了一些这方面的规律。”看来那些魔修果然是能让他回来的重要突破口，之后得专门找过去问问。


    ……只是那些魔修光听着就不像是能正经沟通的主，看来要问出线索得费上不少功夫。


    宋世安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心先把这头恶龙解决掉。


    宋世安：“你们这个世界的魔修确实危险，走吧，我们去找你们玄霜门的那位陆前辈，我把屏蔽无线电波的方法告诉他。”


    陈子延把刚才宋世安说的那部分信息默默记住，率先走向门口：“当然，世安道友，请随我来。”


    两人一起走到门口，陈子延在前引路一把就推开门。


    也就是这时候，因为实在没地方放，在玄霜门执法堂弟子同意下，被宋世安直接开到了他房间门口的机甲映入了陈子延的视线中。


    陈子延皱眉，看向候在门口还没离开的执法堂弟子，有些不满地说道：“这是谁的弄上山的废铁，怎么就堆到我门口来了。”白白让客人看了笑话，简直丢了他们玄霜门的脸。


    那两个执法堂弟子默默看向宋世安，为他们的大师兄感到有些尴尬。


    宋世安迎着陈子延的视线，请咳了两声试图缓解尴尬：“咳咳，这是我们的东西。因为太大了实在收不起来，我又担心东西放得远了会丢，所以在得到允许后就直接开过来了。”


    “……这，这样啊，那这确实很容易丢。”陈子延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在自己的储物戒指里摸索了一阵，拿出来了一个玄霜门弟子人手一个的储物袋递给对方。


    “这是我们玄霜门每个弟子都会发一个的储物袋，你可以用灵力打开把这些，咳，这具人形钢甲放进去。”陈子延把储物袋递给对方，担心对方推拒还补充了这么一句，“你就拿着吧，不算多值钱，也算是谢谢你刚刚和我说的那些事。”


    “多谢。”宋世安道谢，把机甲收进了储物袋放在口袋里，默契地当做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


    宋世安跟着陈子延身后，去找了玄霜门最为擅长阵法的陆长老。


    他们到场的时候，这位陆长老还顶着一头有些乱的头发思考无线电波到底是什么。


    因为多年玄学实在不懂科学的缘故，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会儿简直就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宋世安的出现这会儿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在进行了礼貌的寒暄后，陈子延将来龙去脉都挑重点简单说了说，表明了想用无线电波的防备方法，来换取陆长老帮忙解开主仆契约的帮助。


    “这种事情，反正自己又没损失，直接解开契约不就行了么。一头龙浑身是宝，你这一解开契约直接就相当于得了一座秘境宝库，简直血赚……”


    陆长老听完后，无视恶龙的怒目而视忍不住这么嘟囔出声。


    很多次他都因为被后山传出来的异样响动惊扰，使得手下堪堪成功的术法失败。


    他对那头惹事生非的龙显然意见很大。


    不过虽然打从心底不想答应，但想想自己都被这个没有实体的无线电波折磨这么久了，陆长老不满归不满，最后还是答应了。


    “不过算了，你如果真的只想解开契约不想做别的什么事的话，用这个条件来换我出手帮你也不是不行。”陆长老再次确认，“你确定，你真的只是想解开这个主仆契约，是么？”


    宋世安：“嗯，其他确实也没什么想要的。”


    陆长老的表情看起来很是遗憾：“行吧，那你过来伸出手让我看看，我先帮你看看你们的主仆契约。”


    宋世安闻言当即走上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陆长老搭上对方的脉门，开始用神识探查对方体内的主仆契约。本来以为这不过是一件轻轻松松就能解决的小事，结果打眼一看却发现问题好像并不简单。


    “诶，你这个契约有点问题，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术法，看着有些像是言灵，但仔细瞧着好像又不尽然。”陆长老将主仆契约来回看了两遍，“……明明之前见你们那边修为不错的修士修行路子和我们也没什么大区别啊。”


    “将灵宠的性命与主仆契约绑定在一起，思路虽好，但却把所有路子都封死了。这会儿这头龙相当于将自己性命和忠诚绑定在一块了，一旦解开契约就相当于死亡。”


    “也亏他的修为远远高于你，还能用自己的灵力对你的术法稍加抵抗。但凡他现在修为比你低，怕是都要直接在术法的作用下解开契约直接死亡了。”


    “你们这个情况我现在还真没什么办法，但这个术法确实也还挺有趣。”陆长老来了兴致，“回头我琢磨琢磨，等把玄霜门的法阵弄好了，我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帮你解决。”


    “行吧，那就多谢前辈你了。”宋世安道谢，决定以后有条件了再找其他人帮忙看看。


    不过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一个正式修真没几年的小修士，他用出来的术法居然连这些专精于修真的修真界大门派长老都没办法。


    ……这果然还是因为自己的主修法器太过偏门的缘故吧。穿越前一个人就是一个班，穿越后也因为这个导致问题没办法解决，果然专业太过冷门就是麻烦。


    这边，陆长老将这个看着格外特殊的术法牢牢记在心里，跟着收回了自己的神识。


    片刻后，他的情绪终于从遇到了难题后的兴奋过渡回了平静，反应过来现在到底还有问题等着他。


    陆长老试着和宋世安商量：“你这个事情我确实也解决不了，要不你换个条件？”


    “不了，我这也不过是和您提供一个思路，具体实施还得让您自己看着想办法，真要说起来，这也没多少实际价值。”宋世安推脱了两句。


    他没再提什么别的要求，直接开始说明自己知道最简单的屏蔽无线电波的方法：“虽然无线电波看起来好像是有些麻烦，但实际上解决起来倒也不难。”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用能导电的金属做成屏蔽罩，直接把整个玄霜门罩住，就能隔断无线电波传进来。”


    解释其他什么信号屏蔽器的工作原理，恐怕对这些玄学世界观下成长起来的修士没什么用处，听不懂具体原理不理解相关的科学概念不说，说不定最后好不容易把所有问题都弄明白了，到真正上手的时候却没办法把东西造出来。


    这么看来还不如直接说明最简单最原始的办法。


    尽管乍一看起来，把整个玄霜门用金属罩子罩起来是有些离谱，可这个世界的修士想必也有办法能用术法将其化为现实。


    果然，这点小问题对修真界的这些修士来说确实都不算问题。


    陆长老听完了宋世安说的办法后也没太惊讶，只是皱眉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那我在那个金属罩子上加上一些隐形的术法，应该不会影响到实际效果吧。”


    宋世安沉思片刻，给出了肯定答案：“你放心，只要那个屏蔽罩存在，应该就能产生作用。”


    说着，宋世安还按照自己所学的内容，简单说明了一下理论上来说制作屏蔽罩后屏蔽效果最佳的材料，避免事后因为材料问题导致屏蔽罩屏蔽效果不好。


    “实在是多谢小友你了。”在听完了宋世安的讲解后，陆长老认真道了声谢。可能也是觉得自己没能完成对方的要求有点不好意思，在和宋世安告别前，他还再三表明等解决了手上的麻烦后，一定会想办法帮宋世安解决这个被键修术法绑死了的主仆契约。


    两人又简单了客套几句，宋世安便和陆长老告别，离开了对方的住处。


    云游似乎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一想到陆长老说的那句但凡自己修为比宋世安低就得嗝屁，他就觉得自己浑身难受。


    他躲回了宋世安的紫府中，一连又把那个主仆契约加固了好几遍，这才在无尽悲凉中找到了那么一点安全感。


    怎么他就摊上了这种事情呢。


    主仆契约主仆契约，明明对方是主他是仆，维系双方的契约却还要他这个灵宠来努力，简直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每天不想着打开笼子逃跑，还自己额外在笼子上加了把锁。


    这实在是太憋屈了。


    想到这，云游又忍不住叽叽歪歪：“啧，连玄霜门的长老都对你的术法没办法，该说真不愧是出自于你手中的恶毒术法么。”


    “就你这术法的歹毒程度，怕是都能和那些不讲道理，做事就爱赶尽杀绝的魔修媲美了吧。”


    就是他一直厌恶的天道，对他下黑手前也知道要先找到他的错处，等到时机合适才会取他性命。


    但宋世安就不一样了。


    宋世安，啧，真是一个比天道还狠的男人。


    “……不讲道理？你是真的忘了么，我为什么会额外在主仆契约上多加这么一个术法作为保险。”宋世安语气幽幽的，“当时你的那点小动作对我来说是真的疼啊，我那时候感觉我的头都快炸了。”


    别说，不止恶龙不满意这个结果，他同样也不喜欢这头充满了封建气息的灵宠。


    他看了一眼自己紫府中浑身上下写满了桀骜不驯的恶龙，意味深长地在最后补充了这么一句：“嗐，我要是真的恶毒就好了。刚刚陆长老都说了，你相当于一个行走的秘境宝库。”


    这可把云游吓得够呛。


    在对方的提醒下，间接性失忆的他总算是想明白了自己在这其中发挥的作用。


    看宋世安那个意味深长表情总觉得有点危险，云游思考片刻，只能忍辱负重妥协道：“行走的秘境宝库，重点就在那个行走上。本尊在修真界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不知道。”


    “你人生地不熟，也不懂一些修真界的潜规则，要真是受不了本尊的诱惑对本尊下手了，小心最后被黑吃黑。”


    宋世安已经懒得说对方那不合时宜到显得暧昧的遣词造句了，闻言平静地回复道：“呵呵，希望你真能有你说的这么有用吧。”


    说完，他看了看那头终于安静下来了的龙，像是确认了目前真没办法解除契约后，就此也算是开始认命了。


    ……没办法，不认命不行，不能接受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最后难过的往往就只有他自己。


    宋世安简单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将心神从自己的紫府中尽数抽出。


    边上，见宋世安终于回过神来，熟悉恶龙脾气的陈子延瞬间了然，这让他说话的语气里都带上了些许同情。


    “刚刚那头恶龙是不是又在你的紫府中闹事了，”经历过相同的事，陈子延对此简直感同身受，这也让他因此而感到歉意，“实在抱歉，让你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我们最后却没能帮你解决这些问题。”


    宋世安摆摆手：“怎么会，明明最开始是我自己不巧进入了后山禁地。这给你们造成了麻烦，这合该是我和你道歉才对。”


    陈子延客气道：“哪里哪里，这怎么能算是麻烦。”


    这明明是帮他们解决了麻烦。


    宋世安似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来了一段可疑的沉默：……


    宋世安：“……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谢谢你。”


    “我还有别的事情想做，之后就不叨扰你们了。”


    “你是打算去找那些魔修么？”陈子延几乎瞬间明白了宋世安的意图，他笑笑，对有人找魔修麻烦的事简直喜闻乐见，“确实，感觉他们确实应该懂一些小世界移换的规则。”


    “感觉实在没有能帮上你的地方了，也算是省得你之后人生地不熟到处探听消息，我现在就告诉你他们的具体线索吧。”


    “你要找魔修，这其实并不难。”陈子延从储物戒里摸出来一张地图。


    地图上，弯曲的线条将整片大陆大致分为三大块，分别人间界、沧澜洲和修罗域。


    他指着地图上那片标注为修罗域的大陆和宋世安示意道：“这一片修罗域便是那些魔修的地界。近年来，大抵是因为他们新换了一位魔尊上位，他们行事也开始变得越发猖狂。”


    “你要找魔修，千万不要深入修罗域，直接在修罗域与沧澜洲毗邻的这片边境搜寻即可。我们玄霜门也有弟子在边境驻扎，我事后会和那边的同门传音，你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了，直接找到我们玄霜门的弟子，报上我的名字就行，他们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你一把的。”


    “多谢，”宋世安直接拿过地图道谢，像是没看见对方惊愕的眼神一般把地图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而后径直朝着陈子延挥手告别，“那我就先走了。”


    陈子延看了宋世安一眼，自此只当自己从没有过这张地图：“世安道友，有缘再会。”


    ……


    没在玄霜门再多做停留，宋世安下山离开了玄霜门。


    只是在前往边境寻找魔修的踪影前，还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函待解决。


    宋世安回想着恶龙对自己的“什么事都知道”的描述，将自己的神识沉入紫府，直接一巴掌拍醒了在他的紫府中忧郁着忧郁着就睡死过去的恶龙。


    宋世安问：“行走的秘境宝库，快醒醒，你知不知道这边有没有什么擅长修理的锻器师，我想修修我的那台机甲。”


    “机甲？这就是那台盔甲的名字么。”一觉睡醒就被问这样的一个问题，云游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后，在反应过来究竟什么是机甲后，简直委屈得不行。


    什么？打他打坏的凶器，还让他这个受害者想办法去修，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情么？！


    但想想那个极具威胁意味的称呼，恶龙深呼吸几口最终还是妥协了。


    云游闷声，不情不愿地说道：“你去找锻宝宗看看吧，那里有沧澜洲内最好的炼器师。就算你的那个机甲他们都不认识，保管也能帮你修得完美如初。”


    “行吧，那我现在就去锻宝宗找人看看，也不知道整个机甲修下来要多少钱，希望不会太贵……”宋世安叹了口气，突然反应过来一个他一直以来都忽略了的一个问题，“……等等，我身上好像没钱。”


    因为在原来的现代世界也算不上多穷，星际世界也领到了未成年补助也不算是没钱，直到现在，当他揣着能在现代支付的手机，戴着能在星际付款的光脑，到真正要在修真界花钱的时候，宋世安才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如今身无分文的事实。


    宋世安尴尬地又用神识戳了戳恶龙：“云游，你身上有这个世界的钱么？”


    云游至此算是彻底绷不住了：“什么？你管本尊要钱？就为了打本尊，对本尊实施暴力才打坏的东西，你叫我出钱去修，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过分？！”


    他觉得宋世安这个男人简直歹毒。


    然而宋世安对此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理解恶龙突变的情绪。甚至于听到对方这么说后，最后的那点尴尬也跟着没了。


    或许这就是人性吧。


    宋世安直接摊开了说：“你觉得过分就过分吧，你有钱么？”


    “……你竟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了么？！”云游悲痛出声，但碍于他也实在拿自己的这个主人没办法，悲痛完后也只能老实地回答道，“那巧了，本尊也没钱。”


    宋世安惊讶，他强烈怀疑对方是装的：“你不是龙么，还额外有一段当过皇帝的经历，你怎么可能会没钱呢？”


    受各类文学作品影响，他一直觉得只要是头龙就会有钱。


    云游一听宋世安的语气，更难过了：“……你忘记本尊是在什么时候被抓进来的么？谁在自己家享乐的时候还随身带钱的。”


    他没钱他也不想的啊。


    纵观整个龙族，哪有龙混得像他那么惨。


    “不过我也是没想到，你都穷成这样了，在对着那个陆老头的时候，居然还能说出‘其他没什么想要’的话来。”因为没钱对龙来说实在太伤尊严，云游选择强忍难过就地反击，“你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你这能叫什么都不缺么？！”


    宋世安皮笑肉不笑：“确实什么都不缺，就算我们都没钱，这不是还据说龙浑身是宝么。”


    云游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宋世安的意思，来回想了两遍后才想明白对方到底在暗示些什么。


    云游瞬间惊恐，在宋世安的紫府内盘成一团：“可恶，你到底想对本尊做什么？！”


    宋世安不会是想着把他拉走割肉放血，把他身体的一部分卖掉换钱吧。


    “本来是没想做什么，但我现在突然有了致富的灵感。”宋世安问，“你听说过龙须糖么？”


    云游皱眉：“那不就是普通的糖么？不过是人间界的凡人借着本尊的名头扯大旗，说着是龙须但和本尊毫无关系。”


    “怎么，你不会连龙须糖都没吃过吧？那你这未免也太可怜了点。”他显然还没跟上宋世安跳脱的思路。


    宋世安没理会恶龙带刺的话，解释道：“我知道，龙须糖就是普通的糖。但我觉得吧，如果就只卖糖，沧澜洲的修士和人间界的凡人又不一样，他们又不差一颗糖。”


    “但如果龙须糖里真的有龙须，那情况就又不一样了。我相信，在我的努力和你的付出下，我们一定能靠这一款拳头产品火遍沧澜洲。”


    云游想了想，宋世安说的好像是有些道理。


    只是转念一想，想想自己的鬃毛被剪得乱七八糟不复往日威猛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生抗拒。


    云游简直无法直视那样的自己，即便那只是自己的想象：……


    云游：“……算了，要不我们还是直接一步到位，来个更拳头的产品，直接就去找那些炼器师卖血吧。”


    已经是没什么好怕的了。


    他宁可流血，也不想变成一头秃子龙。


    第43章 大师手作龙骨


    宋世安还没来得及开始着手创业, 就因为最重要的供货商拒绝提供原材料而被迫失败。


    看着那头死活不肯剃毛，对着他像是豁出去了似的直言说要卖血的恶龙，宋世安一阵为难。


    他甚至都在想, 要不修机甲的事情以后再说，说不定下一秒就能回到现实世界找相熟的锻器师帮忙，但转念一想，相比起回到现代, 他未来更有可能会被这台机甲直接被拉回星际。


    这会儿在修真界，好不容易专业对口要是都没办法, 倒时候回到那个星际世界作为文盲怕是更难凑够钱。


    只是如果真让这头龙去卖血供他修机甲，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对方抱怨得多了, 他总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


    “先等等，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宋世安说着，神识在紫府中的恶龙身上扫了几个来回, 认真琢磨了好一会儿, 最终把自己的视线定格在了对方的爪子上。


    既然不肯剪头发，那看来只能是剪剪指甲凑合着用了。


    在把恶龙盯得浑身不自在, 眼见着就要后怕缩手前, 宋世安开口了：“既然不愿意贡献自己的鬃毛, 那你要不就剪点指甲给我吧，我看看能不能卖出去换点钱。”


    “……指甲？”云游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 死活没能从自己的指甲尖上看出来什么商机。


    就算是龙浑身上下都是宝，但这里面恐怕也不包括这个吧。


    就一指甲, 这能有什么用。


    他自己都没觉得自己的龙指甲在商业上有什么用处。


    “这能行么？”云游很是不信任, “你对本尊的尊敬与爱戴, 本尊收到了, 但这种毫无意义的提议就算了吧，别最后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要本尊卖血不说，还得额外白白剪了本尊的脚指甲。”


    “还是趁早改主意卖血去吧，本尊在修真界混了这么多年就没听说有谁会要妖兽的脚指甲的。”他以前真缺钱的时候也不是没卖过血，如果只卖一点点的话也不会对他造成多大影响。


    就看宋世安对待他的态度，看得出来对方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


    这或许也能算是他倒霉成为灵宠后，唯一遇到的能称作是幸运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一路倒霉下来习惯成自然了，云游竟从中慢慢感觉到了一点侥幸。


    好一会儿没等到宋世安的回答，他正想反过来再劝劝对方，却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是，他为什么还要反过来劝宋世安送他去卖血？明明东西是宋世安为了揍他时揍坏的，东西也是对方自己想着要修的，为什么他居然最后还默认了要自己流血出钱？


    这么看来，宋世安这个家伙还真是狡猾。


    云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恐怕之前对方无论是说龙须糖还是龙指甲，怕是从头到尾都没真想着要赚钱，只是盘算着用这些夸张的计划来击破他的心房，把他引进沟里，就等着他被动自愿急切地把话答应下来。


    这不，他现在不就是在对方的刻意引导下，自己提议要放自己的血了么。


    这人心计竟恐怖如斯。


    想到这，担心宋世安下一秒就附和地把话应下来，云游赶忙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要是真不想，那要不就别修了。”


    “本尊看你那机甲好像也没有哪里出问题，打起龙来还是一样疼。你要真实心疼外壳上那几个坑，回头本尊看看能不能帮你用力压平整。”


    “别了，别回头直接把外壳弄裂了。”宋世安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了云游一眼，平静道，“还有，什么脚指甲，别说得那么粗俗。”


    “那明明是根部深入血肉，和你的爪子指骨连在一起的体外骨骼。从现在起，我们都应该叫它为龙骨。”这样才能把东西卖出去。


    云游：……


    云游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怀疑对方是不是不懂他的具体情况：“不是，你到底懂不懂龙族。”


    “本尊感觉不到疼，能剪下来的这部分是爪子外面保护的硬壳，真正连接骨头的是里面能感觉到疼的那部分。”


    “我当然知道，鸟类的爪子差不多都这么个构造。以前看人家杀鸡，也能看到别人从鸡的指甲上扣下来一层硬壳。”面对恶龙的质疑，宋世安依旧平静，“但现在情况特殊，你别分得这么细。”


    “反正从现在起，那部分四舍五入也能算是龙骨了。功效差点大不了就卖便宜点，问题也不大。”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办法可行。


    想想那台等待修理的机甲，连龙鳞——这种和爪子组成结构相似的东西都能作为材料被用于武器的制作，为什么龙爪子不行？！


    都是从一头龙身上出来的东西，总不能说因为龙指甲，啊不，龙骨更靠近地面，所以就歧视恶龙身上的这个部位吧。


    这可不行。


    很难说云游听到宋世安的这番话是个什么心情。


    云游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宋世安把他的爪子类比成鸡爪子，还是说错愕于自己刚刚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讶异于对方好像是真的铁了心想对他的指甲下手。


    这两种情绪混在在一块，最后变成了“本尊就静静地看你之后要怎么瞎搞”的复杂心境。


    云游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试探开口：“……那我现在就真剪指甲给你了啊。”


    宋世安应了一声：“嗯，不管怎么样，先试试再说吧。”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身上带着的东西，光脑机甲手机，一头能提供原材料的龙，以及自己这一颗经历了信息爆炸时代各种UC震惊部标题洗礼的脑子，甚至于看了各种现代乃至于星际广告的阅历，觉得自己应该没问题。


    ……毕竟这怎么说，都能算是结合了至少三个世界的智慧了。


    ……


    三天后，通往沧澜洲边境的一条略显偏僻的小路上。


    天极宗弟子施彦就沿着这条路，忐忑地去往沧澜洲边境，决心与师门汇合后对上那些修罗域的魔修。


    只是和他其他立志剿灭魔修的同门不同，他此次大着胆子去往边境只是为了能寻得一个突破机遇。


    作为一个天极宗外门的弟子，他修为只能算是平平。


    在遇到了瓶颈久久寻不到进阶的可能后，没有内门弟子那样的资质，也没有那些亲传弟子能在关键时引导渡过难关的师尊，他唯一的选择也只能是这样下定决心去门派之外历练。


    ……不过听说那些魔修个个都凶悍异常，近来那些魔修更是在换了一个魔尊后就像是变成了疯子，也不知道自己这一去能不能全须全尾回来。


    施彦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草率，正犹豫着要不要趁着自己没走出多远回门派继续苟一苟，迎面却突然走过来了一个人。


    起初他并没有把对方当回事，直到自己走着走着，余光却发现那人直直地朝着他迎面周来，似乎没半点要躲开的意思。


    眼见自己就要这么和对方撞上了，施彦惊呼一声，下意识后退一步想把人叫住，却见对方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这不会是想碰瓷吧，听说最近世道有点乱，用类似手段讹人的混账只多不少……


    正这么想着，施彦的手甚至都摸上了自己的法器，却见对面那人脚下动作不停，最后竟是直直从他身上穿过去了。


    这怎么可能？！


    施彦转头惊疑不定地朝着那人看去，却见对方也缓缓跟着转头朝他看来，那张一直藏在阴影中的脸也因为这个动作彻底暴露了出来。


    施彦至此终于看见了对方的面容。


    ——那真的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甚至于脸上错愕的表情都与他不差分毫。


    “……这，这到底是……”施彦惊得连话都没能说清楚，强烈怀疑自己是不是落入了魔修的陷阱中。


    正当他惊疑不定之时，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突然变淡褪色，整个人都迅速消失不见，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这就是你啊。”也就是在此时，在他震惊之时，一个陌生的男声突然传至他耳边。


    施彦迅速转头看去，见到了一个穿着古怪的短发青年。


    对方身上的衣服上布满了大块绿色、黄色和褐色的色块，他定睛看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看出那些毫无规律的花纹究竟有什么意义。而衣服的打版看着更是不符合现下的流行趋势，也不知道究竟是来自于修真界哪个角落的偏远地区。


    ……当然，如果脱离这个时代的视角去看，或许就能认出，这是联邦第六军事学院发放给学校学生的制式校服之一，各个在他看来奇怪的设计都是为了能方便学生平时训练。


    施彦心里的疑惑渐长，也不等他开口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见对面那青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又开了口。


    “道友，你也是打算去边境找那些魔修么？”宋世安浅淡抿出来一个微笑，这是他这几天摸索出来效果最好的一个表情，他故作高深道，“想必刚刚你应该也看到了你自己脸上的那个表情吧。”


    “你这幅样子，可不像是下定了决心，做好了觉悟去和魔修战斗的样子啊。”


    施彦一听就想到了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个突然消失的虚影，回想刚才虚影消失时从头到尾都没感觉到什么灵气波动，又抬头看了一眼宋世安高深莫测的表情，一时只觉得自己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高人，心底下意识就生出了一分敬意来。


    ……不过对此生出敬意也是应该，以修真界普通修士的身份，见证了另一个世界的光脑虚拟成像的功能，这确实能称得上是一个奇迹，惊讶自然是难免的事。


    施彦换上了一个恭敬的表情，开始诉说自己的苦恼：“我确实没做好面对那些魔修的准备……可是前辈，即便如此，我在修行一途上遇到了瓶颈，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是好了。”


    “是么……可修行一途，越是着急，最后往往越是寻不到结果。”宋世安叹了一口气，刻意停顿了两秒。


    随即，他才换上一副像是在思索后被打动的样子，换了个说辞：“不过也罢，这或许也是修真一途上必要的一环。”


    “今日你我相遇也算是有缘，你若当真为难，那我便也顺势帮你一把吧。”宋世安说着摸出了自己的键盘，开始打字。


    “不是吧不是吧，修道这么多年，别人问你特长，你这辈子恐怕唯一能说出口的东西就只剩下这个，都重要到了这种程度你还修不出点门路来么？麻烦稍微动动你的小脑袋瓜子，好好思考总结自己这些年来的修习所成，这么多年下来你不会脑袋空空一个都想不起来吧？”


    ——这也是他这几天顺带着摸索出来的技能，专门给别人进行精神梳理悟道用的。


    没办法，这也算是生活所迫，为了卖货，宋世安最后也只能是强逼自己一把，看看自己的能力究竟到哪。


    没成想试过并发现能成功后，最终呈现的效果意外不错。


    这边，施彦听着耳边这个嘲讽至极的声音，看着围绕在自己周身的这些字符，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那位“前辈”掏出来了一个自己以前从没见过的法器，还没来得及生出愤怒的情绪，只觉得一瞬间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声嗡鸣，过去习得的所有术法以及悟得的所有道理全都一拥而上，下意识出现在了他脑中。


    它们拥挤着瞬间出现，以时间为轴在他心里瞬间排列清楚。


    施彦被动回忆了一把自己的毕生所学，这种感觉就相当于将课本再一次从头复习到尾。


    一轮复习下来，回望过去的所学，如今再细细品味居然还真咂摸出了点新的滋味。


    施彦半晌后才不舍地抽出自己的心神，他看向额头上出现了几滴虚汗的宋世安，脸上显出了些许感激的神色。


    施彦感觉自己的心境都随之产生了变化，他朝着宋世安一拱手，神色越发恭敬：“前辈，刚刚您那是……”


    宋世安一抹头上的汗，动作不求速度只求潇洒，他语气神神秘秘地反问：“你听说过佛教的当头棒喝么？”


    “当头棒喝，那不是佛修惯常教自己的弟子悟道的手段么。”施彦神色瞧着越发激动，“所以您这是……”当头棒喝的道士版变种？


    宋世安顺势说出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台词：“没错，这就是我集百家术法之精华，取佛教当头棒喝之所长，历时数十年悟出来的道法——键盘助道。在此道法之下，我也能帮你们领悟万千道法。”


    ……别说，就这个说法让宋世安他自己来想还想不出来。能说出这些话，还是之前有人这么和他说。他当时装作是默认的样子把这个认了下来，这会儿又稍稍改了改说辞，直接就拿出来用了。


    “是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施彦可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听着宋世安说出口的这些话，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眼前的这位前辈说的话做的是感动到了。


    施彦满脸动容：“键盘助道……前辈实在大义！”


    宋世安推辞：“哪里哪里，今魔修肆虐，这不过是我能为这个修真界做的一点小事罢了。”


    “只是你这样贸然前往边境，或许还是有些过于危险。这样我这里有一节龙指骨，过去，那些龙族便是用这节指骨画符施法，虽历经多年灵气有所衰减，但勉强也还能算是有用。”


    “料想这一节龙骨到你这样的天极宗修士手里也能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我见你好似正需要这个，你若是想要，我便将其便宜卖给你如何。你若是能再多一分力量，那些魔修想必也将更难突破我们沧澜洲的防线。”


    宋世安稳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至此终于铺垫结束，缓缓说出了自己做这一系列事的最初目的。


    他说着从储物袋里摸出来一截看不出本来模样的灰黑色龙指甲，将其示意给施彦看，嘴里还继续故作体贴地说道：“我们家乡有一句话，一切不安都来源于力量不足。我想你若是实力增加，想必便也无需再恐慌这些了。”


    施彦错愕地盯着宋世安手里那块灰黑色的龙骨，在当真察觉到上面有一丝龙族的气息后，看了好一会儿后才满脸不舍推拒道：“龙骨……可前辈，我身上并没有那么多灵石。”


    宋世安浅淡一笑：“灵石不是问题，只要心意到了就行。其实我最开始是想将这些龙骨白送的，毕竟抗击魔修是我们所有修士的共同目标，哪用分你我。只可惜……唉，不说这些难过的事情了。我现在只想着，看你带着他上边境，将那些魔修尽数击溃。”


    “够了，前辈，您的心意我感觉到了，”施彦一个激动，就将自己的全部灵石都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我岂能白拿前辈你的龙骨，先前的键盘助道已经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做人不能就这么忘恩负义。”


    他看着宋世安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充满鼓励性的微笑，想来自己的这个前辈也应该是为他而感觉到欣慰吧。


    宋世安把自己手里的龙指甲轻轻塞到对方手里，微笑着按着自己对这点龙指甲的心理估值，从对方手里拿过了部分灵石。


    毕竟怎么说都只是恶龙身上的部分可再生资源罢了，这要是把人薅羊毛薅干净了也是不应该。


    当然，真要说出口，他也不能把他心里想到这些原模原样说出来。


    宋世安换了个更加让人暖心的说辞：“这就够了，这点灵石就够了。去往边境的路上困难重重，你也不能没有灵石，我只拿这些就够了。”


    “行了，以后有缘再见。”宋世安这么说着，至此也算是彻底结束了这笔交易。他在心里默默松了口气，面上不露分毫地转身离开了。


    施彦见状更是感动，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之前把灵石全都掏出来后生出的那点阴暗想法。


    “前辈……”他看着宋世安转身离开，片刻后默默对着宋世安的背影作揖，被这位突然出现乐于助人的前辈感动得不行。


    键盘真人，实乃大义之人也！


    另一边，宋世安一走出施彦的视线，就甩掉了自己仙风道骨的包装。


    他找了个偏僻的角落一钻，捧着灵石开始数钱。


    这么多天下来，他也算是靠着卖龙指甲赚了不少钱。


    在他的事业最开始起步的时候，其实也没人愿意搭理他，好在经历了认真思考后，他学习着小罐茶讲大师的故事卖茶叶的案例，结合他偶然间听说的一些靠着演戏走剧情带货的主播，紧跟时事来了个键修助道的背景故事，这才慢慢摸索着做成了这几笔生意。


    光脑的虚拟成像功能，自己和其他修士都截然不同的穿着打扮……这些背景一摆出来，故事的氛围感一下子就直接都出来了。


    再加上自己最为这些修士专门打造出来的术法，以及自己经历了无数大场面后锻炼出来的大心脏，这波才算是真的稳了。


    老实说，最开始的时候宋世安还觉得有些紧张。


    毕竟他过去做的最夸张的事，就只是凭借自己的键盘弄到一个星际世界的入学名额。


    然而现在再回过头去看，键盘黑客和键盘助道也没什么大区别，真要进入角色倒也不难。


    云游也忍不住从宋世安的紫府游出来，看着宋世安手底下的灵石忍不住感慨道：“真没想到啊，居然真给你做成了攒够钱。”


    “这有什么，故事虽然是假的，但东西都是真的。要不是你这指甲和龙鳞外形差得有点多，我都能想省略这过程找家店铺卖了得了。”宋世安想想自己这几天白手起家的经历，也跟着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这也得多谢你，不然我可不认识那些修士身上的制服，认出他们的门派和职业。”


    ……就在刚才，要不是恶龙认出了施彦来自于天极宗，而天极宗盛产符修和法修，不然他可说不出那种合适的贴心话来。


    恶龙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不不不，相比起本尊，还是你的那张嘴最厉害，我都没想到那些话居然还能这么说。”


    宋世安没把恶龙的另类夸赞这当回事：“这有什么，这种东西只要广告看多了，被那些震惊体标题骗得多了，自然也就跟着懂一点了。”


    “嗐，这就是UC震惊部的精髓啊。乍一看很惊人，点进去一看发现和标题好像没什么关系。但当你看完了所有内容后，又不能说标题全部都是在瞎编骗人。”


    就好比他刚才那个手指骨的说法……龙族要真是用自己的爪子在地面上画符，除了手指骨之外哪个不用自己的指甲尖在地上画线。你说有问题吧好像是有问题，但你要说他在瞎说却又不尽然。


    听到一个好像很有意思的新词，恶龙忍不住好奇追问：“能具体说说么？就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震惊部。”


    “具体分析体现不出那种精髓，我和你直接具体举例说明吧。”宋世安思考片刻，很快就有了灵感，“就比如这个：惊！一个女人竟在光天化日之下与七个男子厮混，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你觉得如何。”


    云游听完直接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嚯，本尊觉得你说的也没问题啊，这确实就是道德的沦丧的结果。”


    宋世安笑了：“呵，你还是太年轻了，这其实只是白雪公主的故事。”


    这么说着，想着恶龙也不清楚他们那边的童话，宋世安还简单和对方说了说这个故事。


    而云游听到一半也没听到那道德沦丧的七个男子，忍不住催促：“……等等，你刚刚说的那七个和女子厮混的男子呢？”


    “这不就快说到了么。白雪公主逃到了森林中，被七个小矮人救下。他们给白雪公主提供了食物和住所，让白雪公主不必在森林中遭受危险……”宋世安波澜不惊地说完了整个童话。


    云游听完是真的震惊了：……


    他通过这个案例完美明白了UC震惊部的精髓，满脸不可置信道：“……就这？这就是你口中的厮混？！这就是所谓的光天化日之下的道德沦丧和人性扭曲？！”


    宋世安没再回话，他觉得适当的沉默才能让对方自己消化情绪，更清楚了解其真正含义。


    他简单算了算自己这几天的劳动所得，也算是攒下了足够的钱。如果只是找人修修机甲外壳的话，这点灵石应该也够用了。


    这么想着，宋世安把灵石收回储物袋，决心按着地图去锻宝宗看看。


    第44章 天下之师


    宋世安按着地图上的标注, 一路找到了云游所说的沧澜洲内有着最好炼器师的锻宝宗。


    只是他到底还是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作为沧澜洲内顶尖的炼器门派，抱着和他一样心思上山的人自然也不算少。当他站在锻宝宗的山门外时，远远就看到了十数位修士排队站在大门口, 间或时不时夹杂着一些大门派的修士持着拜帖进门。


    这些估计都是和他一样冲着锻宝宗名头来的修士。


    来都来了，宋世安用“这么多人排队说明手艺肯定好”的借口来安慰自己，慢吞吞地走到了队伍末尾。


    他排着队，等了好一会儿才得以站在负责招待的弟子面前。


    负责招待的弟子习惯了这个流程, 打发走了一位修士后，头也没抬地发问：“你有拜帖么？还是说在锻宝宗里有认识的朋友？”


    宋世安老实回答：“没有拜帖, 也没有认识的朋友。”


    负责招待的弟子应了一声，边埋头写字边头也不回地继续发问：“嗯, 行，那你这次来我们锻宝宗做什么？没有认识的修士，那我到时候把你的任务挂上去, 到时候接任务的炼器师可能不符合你的预期, 这你能接受么？”


    “我来修理我的一件灵器，就在前几天, 我的灵器因为意外导致表面出现了凹陷, 所以就来碰碰运气, 看看能不能修好。”


    简单说明来意后，宋世安对于炼器师倒是很随意, 毕竟他没钱也没熟人：“谁给我修都行, 只要能把我的灵器修好就够了。”


    “表面凹陷……就这点小问题还找到我们锻宝宗来？”负责招待的弟子闻言，这会儿算是终于把头抬起来看向来人了, “又不是法器断了不能用了, 就你这点小问题, 只要胆子大你自己用力拗一拗都能给他拗回原样继续用吧。”


    “你要是实在对自己没信心, 不说镇上那些贩卖法器的店铺内的炼器师，就是你自己随便找个铁匠，八成两锤子下去都能给你锤平整了。”


    “你要不还是下山找别人给你看看吧，就你这点小问题，任务就算是挂出去了我们锻宝宗怕是也没人会接。”说着，负责招待的弟子已经想到了最后的结果，甚至直接就停下了自己写字的手。


    像是他们锻宝宗，门下弟子接活一般都分成三种。


    其一是沧澜洲其他大门派的长老或是亲传弟子持拜帖上门，这类锻造法器的任务一般都是交由门派长老或是内门弟子负责。


    其二是认识锻宝宗弟子的修士直接找上门来，在简单登记进门后，直接找上自己的信得过的熟人炼器师帮自己锻造法器。


    其三就是这些没有熟人的孤僻散修直接来锻宝宗委托发布任务，将自己的要求和报酬写明挂在任务堂，手上没活的锻宝宗弟子闲来无事看见后便会接下任务。


    宋世安没有熟人也不是什么大门派的重要弟子，这会儿连找到锻宝宗来的原因也这么叫人啼笑皆非，负责招待的弟子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门派中怕是不会有人会接下这种无聊的任务。


    “我那灵器有些特殊，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附近哪个炼器师靠谱，”宋世安叹口气，“来都来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帮我写上吧，万一就有人接下任务了呢，反正随便哪个炼器师给我修都没关系。”


    “你确定？”负责招待的弟子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如此执着。


    他看了看宋世安身上的打扮，结合对方刚才说的那些话，几乎已经确定了对方是从哪个小地方出来，一路找到了他们宗门前。


    想想这些小地方出来的修士确实不容易，什么都不懂不说，这打扮随便往哪个商铺的炼器师面前一站，怕是都等同于“冤大头”这三个字。


    怕被骗又怕灵器最后修不好，以至于最后只能一路问路赶过来，到他们这里碰碰运气……


    想到这，负责招待的弟子眼神中不由露出了几分感同身受的怜悯。


    毕竟他以前也曾因为小地方出身什么都不懂，以至于在入门后闹出了不少笑话，当了许久的孤狼才有了要好的师兄弟。


    负责招待的弟子把手上的笔往边上一放，难得发了发善心：“行吧，法器表面凹陷其实也就是两锤下去的事情，费不了多少功夫。你说谁帮你都行，那就我来帮你修吧，你这个任务我接了。”


    “你先在边上等等，我一会儿换班后得了空，就帮你把你的那个灵器锤锤平整。”说着，负责招待的弟子随便指了个角落示意宋世安过去待着。


    “多谢，修真界果然还是好修士多啊。”宋世安道谢，随即就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这位弟子结束自己的工作帮他修理机甲。


    ……


    大家都是打铁的炼器师，没人喜欢一直坐在门口，耐着性子招待上门的修士。


    像是这类招待任务都是锻宝宗外门弟子轮班倒的活，因为人员充足，再加上外门弟子平时也要炼制法器，于是换班的平均时间也不会特别长。


    说是一会儿，先前招待宋世安的那个弟子很快就得了闲，从原先的位置上站起后，拎着自己的法器——一个锻造用的锤子，大摇大摆地直接走了过来。


    “行了，把你要修的灵器拿出来吧。要是问题不大，我直接在这就给你把坑砸平，也算是省得跑到门派内额外租用锻造室了。”先前负责招待宋世安的弟子这么随意地说着，显然没把宋世安的任务当回事。


    直到他看到了宋世安应声放出来的机甲，才明白事情好像并不简单。


    他伸手轻轻敲了敲机甲凹下去的外壳，发现外壳好似并非实心，放弃了直接动手把坑砸实的打算，正想着把外壳拆下来再做处理，最后却愣是没能摸索到拆卸的卡扣。


    眼见周围不少人像是都被这外形奇特的灵器吸引，而他在众人视线中愣在原地硬是半天都没做出什么反应，他终于后知后觉明白过来门内长老时常意味深长说的那句“不管怎么样，就算是看着再普通的问题，也一定要先把人引到锻造室内”的话是个什么意思了。


    ——最起码这么做了后能避免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看着好像没什么必要，实际上却蕴含了门内长老数百年来的生活哲理。


    先前负责招待的弟子轻咳两声，让自己的表情看着依旧维持着不久前的沉稳自信：“咳咳，你这个灵器内部中空，怕是要将其全部拆开后才能逐一进行修理。”


    “不管怎么样，你且先随我去找一间合适的锻造室再说吧。”


    不久前才把这事答应下来，这位先前负责招待的弟子脸皮薄，这会儿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他说着就率先朝着锻宝宗的山门内走，嘴里说得平静，脸上的表情却在转身的瞬间垮了下来。


    啧，亏了，这个灵器有些复杂过头，如果只按平时的收费标准压根就对不起自己付出的精力，也不知道对方能给出的最后报价有多少，早知道就不答应得这么容易了。


    但他并不知道的是，他这会儿能想到的花费精力只是他之后遇到的所有麻烦中，最普通的那个。


    ……


    宋世安很快跟着这位好心的锻宝宗弟子去锻宝宗内，去往了锻宝宗弟子专门用于锻造的冶炼塔。


    和常规的建筑不同，冶炼塔因为引了地火用于锻造，于是整体大致呈倒三角状长在地下。越是深入地底，室内的温度变回因为地火的缘故而变得越高。


    到了最底层塔尖的那个锻造室，修为太低的人甚至都因为地火的高温而没办法在房间里久呆。


    因为能看得出来机甲的材质在修真界中算不上多好，到了冶炼塔中后，这位先前招待的弟子只在离地面不远的楼层中，租了一间锻造室用以修复机甲。


    在这没有他人打扰的环境下，先前负责招待的这位弟子终于能静下心来用术法探查机甲的内部结构。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直接就吓一跳，内部密密麻麻的线路和极其复杂的构造一度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术法出了问题。


    这应该是用于攻击的炮管，这里的这些细线长度远大于内部的间隔，相比起连接整体功能说不定更接近于运输灵气……他看了许久，在那些内部密密麻麻的不知名结构中，愣是没找到哪个是拆卸外壳的机关。


    好不容易摸索着在机甲背面终于找到了一条明显的缝隙，还没来得及以此作为突破口撬开机甲外壳，来自于灵器主人的声音直接残忍地说明了他的猜测存在错误。


    “那是机甲驾驶仓的入口舱门，那里不能用力撬，不然会把舱门弄坏的。”宋世安一看对方的动作，心里就觉得要遭，赶忙出声阻拦。


    先前负责招待的弟子扭头满脸惊疑不定：“……什么？什么舱门？这不是你这灵器上唯一留下来的空隙么，不从这里拆还能从哪里拆？”


    “这个舱门是专门留出来让人坐到灵器中操控的口子，”宋世安走上前，打开舱门把驾驶仓里的驾驶座和操控台示意给对方看，“只要坐到驾驶座上，就能通过精神力，啊，也就是神识，配合那些按键操控灵器。”


    “虽然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弄，但要是真从这里拆说不定会把灵器拆坏的。”


    “这样啊……”先前负责招待的弟子看着驾驶仓内的布设更是觉得一头雾水。


    不过知道了这里不能拆，他的视线也就跟着略过了机甲的驾驶仓，头大地开始寻找机甲外壳其他明显的连接点。


    宋世安光是站在旁边看对方的那副样子都觉得有点不忍心。


    果然，星际的科学造物对这个世界的修士来说还是太超前了，他之前就不该想着为了少赔偿而为难这个世界的修士，专业的事果然只能让专业的人来做。


    宋世安叹了口气，看着不远处那位明明是好心才答应帮他修机甲的锻宝宗弟子的背影，只觉得一阵心酸：“唉，实在拆不下来要不就算了吧，我回头找其他人帮我修，就不麻烦你了。”


    老实说，一听到宋世安最开始说“算了”的时候，这位先前负责招待的弟子心里还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不必再面对这样的难题。


    然而紧接着听到说对方说找其他人看看，面对着在他此前从未见过的新式灵器，奇怪的胜负欲突然就上来了。


    ——要是他没修好的东西最后被其他炼器师修好了，要是对方得知这还是他这个锻宝宗弟子都没能修好的灵器，那岂不是直接堕了门派的名声。


    ……要知道，他们这一行本来水就深，而他们锻宝宗又是沧澜洲最好的炼器师门派，这要是对方不要脸贴着他们门派炒作自己，传出什么修好了连锻宝宗弟子都没能修好的灵器的话，事后无论怎么挽回怕是都只能是无用功。


    想到这，这位先前负责招待的弟子一时也没心思计较什么浪费精力是否亏本的问题了，当即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重新打起了精神。


    “像我这样的初学者修不好，但我锻宝宗内还有其他经验丰富的内门师兄。你且在这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找人过来。”他一咬牙，也不管宋世安是个什么反应，留下这么一句话后扭头就冲出了房间。


    片刻就，宋世安就看到了对方找来了一个关系应该还算是不错的内门师兄。


    看得出来，这个对方新找来的内门师兄最开始对此也很不屑，心里怕是都在想自己的师弟怎么会这么没用，居然连一个灵器外壳都拆不下来，有些不耐烦的脸上写满了对自己师弟是否有认真在门派内好好学习的质疑。


    当然，这位内门师兄脸上不屑的表情只维持到了他碰到机甲前。


    他脸上原本轻蔑的表情在他用术法探查到机甲内部结构后当场凝固，随之取而代之的是怀疑人生的迷茫。


    不过内门师兄到底也是内门师兄，虽然脸上的表情是和他师弟一模一样的迷茫，但最后到底还是找到了机甲的拼接点，找到了精心遮掩下固定用的各种口径的螺丝。


    只是这螺丝好像也只是固定机甲外壳最为普通的一道工序。


    等他好不容易弄明白了螺丝固定的原理，又现场新打了几把能拧开螺丝的各种样式的螺丝刀后，发现机甲的外壳还是没能掀开。


    细细一感受，发现接合处居然是精心设计过的以防脱落的榫卯结构。


    当他们又细细观察一番好不容易把外壳的榫卯结构解决掉后，内部将外壳和机甲机身连接在一起的复杂走向又把人难住了。


    “这些线能剪掉么？”经历了这么多挫折后，先前负责接待的那个外门弟子心态算是彻底崩了。


    他看向宋世安，因为不确定这些细线的功能于是寻求对方的建议：“我们现在先帮你剪了，之后再免费给你一一接回去，你看怎么样？”


    “别，这是我们那边特制的一种结构，感觉不是单纯用来固定机甲的东西，剪了后你们可能就没办法接回去。”宋世安毫不怀疑星际世界和这个修真/世界之间的代沟。


    他看这两个锻宝宗弟子在这拆了那么久，也看出来了这些人怕是真没办法帮他修机甲外壳的那几个凹陷：“实在不行你们要不就帮我装回去吧，我回头找专业的人帮我修。”


    “麻烦你们了，灵石我会照给的。”经过这么一遭，他算是彻底死了在修真界修机甲的心。


    内门师兄比外门弟子更重门派的颜面，听宋世安这么一说，当即就来了脾气。


    “找专业人士？我们就是专业人士，我们锻宝宗都修不了的灵器，其他炼器师肯定也修不好。你只有把你的这个灵器托付给我们，最后才有修复好的希望。”


    内门师兄仔细看了看这些细线，当即做出了自己的判断：“这些线并无灵气，恐怕也没有多大的实际用处。”


    “相信我们的判断，我们现在剪掉了这些线，之后照模照样地帮你接回去，这一定也不会造成什么额外的影响。”


    宋世安看着说得振振有词的内门师兄，听对方的这个语气，知道的清楚是机甲外壳出现了凹陷变形，不知道的怕是都要觉得这台机甲不能运作，快变成废铁了。


    对此，宋世安也没再说别的什么阻拦的话，他直接爬进的驾驶仓，从一众功能中找到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和机甲外壳有关系的按下。


    片刻后，除了那部分裸露在外的内部构造，整台机甲都进入了隐形状态。


    内门师兄看了看手上的进入隐形状态的外壳，感受着手下全程毫无灵力痕迹的完美灵器使用过程，隐约发现自己好像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宋世安没多久就解开了机甲的隐形功能，开口劝道：“这些线是真的有用。”


    “要不还是算了吧，人各有所长，修不好机甲也不能说你们专业水平有问题。只能说明这个灵器实在不符合你们这个时代的流行，这不是你们的问题。”语气堪称苦口婆心。


    他是真没觉得这两个修真/世界的炼器师专业水平有问题，毕竟他自己之前也没想过这看似简单的小事实际操作起来居然会这么麻烦。


    看到哪天要是真的回到了星际世界，贩卖龙骨的商业活动也能再次想办法开始了……宋世安已经想到了哪天回到星际世界后要怎么赔钱，他也不嫌弃自己绑定了那头恶龙作为灵宠了。


    嗐，这或许就是贫穷的力量。


    “不，你等等，我锻宝宗历时数千年博出来的名头，万不能叫他于今日毁于一旦。”内门师兄语气沉重，“你且在这等等，我去把我师尊叫来。”


    “今日，我们锻宝宗一定帮你修好他。”


    宋世安今天算是切体会了修真里“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真正含义：……


    宋世安已经有点想走了：“要不还是算了吧，我身上没有这么多灵石。”


    “最开始说好是什么价就是什么价，你放心，我锻宝宗可不是什么讹人的黑心门派。”内门师兄说着迅速站起跑向门口。


    担心宋世安中途跑路，还不让吩咐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师弟，给这位道友上茶，别让这位道友无聊走了。”


    说完，这位内门师兄一溜烟就没影了，只剩下宋世安和先前负责招待的弟子两人大眼对小眼。


    先前负责招待的弟子这会儿又再一次肩负了招待客人的使命。


    他看着宋世安，整个人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道友，我之前可怜你小地方出身，于是把你这事答应了下来。”


    “现在，道友，也轮到你可怜可怜我了。”


    “答应我，别走好么？”


    宋世安：……


    ……


    没过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怕宋世安走了，内门师兄很快就找到了门派的长老。


    这位门派长老在看过机甲的内部构造后，又是呼朋唤友喊来了其他人。


    小小的锻造室一时间真是挤满了人，粗略一看几乎能算有整个锻宝宗的半壁江山。


    不过门派长老来了后，机甲的外壳这会儿可算是顺利都拆了下来。


    宋世安就这么站在一旁看着事态发展越来越严重，瞧着一群人围在拆开的机甲面前激烈讨论，说是发现了一个锻造法器的新思路新流派，整个人都快麻了。


    他弱弱出声，怀疑在场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一切事情最开始得以发生的原因：“既然你们都已经把外壳拆下来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帮我把外壳上的那点凹陷变形恢复原样啊。”


    房间内所有人闻声都扭头看向他。


    他们至此终于发现了机甲的原主人还在这里，别样的热情让他们压根没注意刚才宋世安说的话，纷纷开始追问各类宋世安本人也答不出来的问题——


    “你这机甲到底是哪位大师之作？”


    “明明没有灵力到底又是怎么做到了隐形？”


    “你这机甲为何不采取如今流行的锻造方法？精密的构造往往意味着很有可能会时常出错。”


    “……”


    “你说的这些我怎么知道。”宋世安看着他们，一时无语。


    迎着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眼神，只学在星际入学还不到一个月的宋世安反问道：“问题是你们才是炼器师啊，我又不是。”


    “我现在只想知道，就外壳上的那几个小坑，你们这么多人到底要多久才能帮我填补好。”


    在场的炼器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题，赶忙收敛自己脸上的讶异神色。


    “小友莫急，”有一个长老开口安抚道，“我们刚刚研究发现，你这灵器构思精巧，独具匠心，独独有一点不是很完美——灵器外的钢铁并未淬炼到凝实完美。”


    “这样，这几天，我们为你淬炼外层的金属，小友你也就当是在我锻宝宗做几日客，欣赏欣赏我锻宝宗的风光，你看如何？”


    然而宋世安只想把那几个坑砸平去边境，更别说他还没钱。


    宋世安套用了先前负责招待的弟子对他说的话：“法器表面凹陷不就是两锤下去的事情么？”


    人群中，这套说辞的原主人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生怕自己会因此而挨骂。


    好在此时没人在意他。


    长老看着依旧淡定：“这不一样，我们刚才聚在一起后观察发现，你这灵器外面的那层黑色涂料好似对机甲至关重要。若是什么都不管硬砸，难免影响到后续的使用。”


    “就算是不淬炼，修复的过程也需要仔细刮下外表涂料才能继续。”


    “当然，看在这台灵器炼器师巧夺天工的奇思妙想下，这一切都是免费。”说着，一看宋世安那张为钱所困的脸，长老赶忙跟着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行吧。”为钱所困宋世安最终屈服了。


    想想也是，机甲的隐身功能应该和机甲外表的那层涂层存在关联，这些锻宝宗的长老也算是手里有点东西，最基本的判断并未出现错误。


    ……


    几天后，锻宝宗内。


    得了龙骨，身上还有些灵石，在去往边境前，又做了些任务攒足了钱，施彦便直接来到了锻宝宗，特意过来找相熟的炼器师帮他精益法器。


    介于龙骨坚固温度太低实在不好融，施彦只能跟着相熟的炼器师，去往冶炼塔更深入地底的位置。


    “话说你们这锻宝宗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我刚刚在门口，看见门口的队排得很长，好像都没人管了的样子。”路上，施彦看着几乎算得上是爆满的冶炼塔，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和他相熟的炼器师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了期待的表情：“最近，我们锻宝宗发现了一个新式的炼器方法，在这种全新的思路下，说不定能做出比以前更加精细的法器。”


    “要不是我最近缺钱买材料，再加上和你关系确实还行，我最近都不想接你的单子了。”


    施彦惊叹：“是么，这么厉害啊。”


    他跟着相熟的炼器师往冶炼塔深处走，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们这样不行，那个东西很重要不能拆，你们现在连最基本的电路都不懂，那个地方的零件更加精细，你们要是拆了肯定就拼不回去了。”


    有托于那位键盘真人的教导，这几天施彦对他很是感激，几乎是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他就反应过来了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


    施彦几乎是惊喜地朝着那个方向去，并未注意那个相熟炼器师大变的神色。


    “别去，那里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


    然而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兴奋的施彦压根就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三步并做两步凑了过去。


    于是紧接着，在那个门半敞开的锻造室中，他轻易就看清了房间内的具体情况。


    除了那个曾助他突破的键盘真人外，还有不少修真界鼎鼎有名的炼器大师。


    此时，那些在外德高望重的大师在键盘真人面前听训，脸上尽是和他们名气不相称的听话认真。


    该说真不愧是键盘真人么，集百家术法之精华，历时数十年的感悟，除了教他之外，居然连这些修真界知名的炼器大师都能从他身上学习到新东西。


    简直堪称是天下之师。


    施彦觉得自己好像知道锻宝宗的新式炼器方法是从哪里来了。


    或许也是因为他视线中的狂热太过明显，还没来得及出声，那边宋世安就注意到了这视线扭头看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宋世安看到了施彦那张熟悉的脸，脸上当即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他可不想和自己曾经推销大师手作龙骨的顾客再遇上。


    更别说这里还是锻宝宗……


    宋世安似乎隐约猜出来对方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什么了，心底不安的情绪渐长。


    而他的预感果然并未出错。


    “前辈，真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幸运地再次遇到您，感谢您当时用键盘助道对我的开导。”施彦先是感动地又当面对着宋世安作揖。


    这几天在和宋世安分别后，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当时的表现不佳，明明该感动道谢的时候看着却像是块木头。


    没成想自己居然还能遇到对方，这会儿也算是能补上自己的谢意。


    随即，他终于说出了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前辈，我越想越觉得您说得没错，无论是心境还是法器，上边境也要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既然侥幸从您手中得到机缘，我今日来这，便是为了将其融入我的法器之中的。”


    “……是么，那你这效率还挺高啊。”宋世安有些笑不出来了。


    ——完了，那么多人在场看着，今天不会当场翻车吧。


    这位传说中的键盘真人满心忧虑地这么想着。


    第45章 再会


    宋世安定定地看着施彦, 一度怀疑自己今天很有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翻车。


    “哈哈哈，报应，这就是报应。”云游也看出来了宋世安略显僵硬的表情, 在对方努力下深深体悟了什么叫UC震惊部的他不留余力地嘲笑，就想等着看对方笑话，“啧啧，做人还是要善良点啊。”


    “你忘了么, 我的报应就是你的报应，”宋世安的神识在恶龙的龙角上扫了两眼, “你是我要是拿你的一点龙角，然后和他说我其实在之前不小心看岔了拿错了东西, 你说他会原谅我么？”


    “你说得对，做人还是要善良点。”


    云游默默捂住自己的龙角。


    “没事，事发后, 你就用当时和我说的话来应付他。”记吃不记打的云游在数日的平静后, 终于再次认识到了双方的巨大主仆差距，重复宋世安之前说的那些话, “什么龙指甲, 这明明是根部深入血肉, 和我的爪子指骨连在一起的体外骨骼。”


    “四舍五入简单一看，这就是龙骨。”


    他算是看明白了, 宋世安就是天道看他当皇帝不顺眼后专程给他送来的报应。


    宋世安没再应声, 他又扫了眼不远处融了龙鳞的机甲，给自己鼓劲绝对没问题。


    ……如果真出了问题, 翻车后被人找上门, 那他就说他是外行没看清楚, 感受到龙气所以以为是龙骨, 不是故意卖的假货，大不了到时候直接给人家退款，反正锻宝宗不要修理费，那点灵石也没有用处了。


    他稳住自己脸上正经的表情，平静地朝着对方一点头，对施彦的话不做以其他回应，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对面，施彦看着宋世安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可不感慨这或许就是大能该有的气度。


    在他看来已经能影响到未来修真一途的大事，对于对方来说却只是举手之劳。


    就好比如今教这些锻宝宗的长老炼器，面对着这些在整个修真界或许都能称得上是大人物的炼器师依旧不卑不亢，看着简直风轻云淡。


    明明他们之间的修为差不多，他就做不到这种程度。


    当然，又或许说，对方展现出现了这点修为只是障眼法……施彦小心看了一眼宋世安，越看越觉得自己猜得没错。


    这会儿，那个和施彦相熟的炼器师也凑了过来。


    刚刚没能反应过来，这时候反应过来了可就不能再让自己的这个朋友打扰门内长老研究悟道了。


    因为不敢在这种算不上好事的情况下在自己的门派长老面前露脸，他贴着墙躲在视线死角对着施彦比了个招手的手势，示意对方不要再打扰房间内的那些人。


    施彦看着拼命朝他做手势的相熟炼器师，总算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这举动好像是有些唐突。


    也怪他事先没看清楚这间锻造室里都有谁，还以为是什么修为不高的小修士，谁能想到这些锻宝宗长老还会有被人教育炼器的时候呢……


    施彦赶忙又是作了一揖，简单礼貌地道完歉后跟着走出了这些修真界大能的视线。


    好在也没人怪他，锻宝宗的长老以为对方和宋世安认识也没说什么，宋世安则是出于心虚，同时也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这事到这算是简单地有了和合适的结尾。


    施彦继续跟在相熟炼器师的身后，去找一间合适的锻造室租用。


    只是在施彦刚才那过于突然的举动后，这位和他相熟的炼器师也不免跟着生出了兴趣，毕竟这个最初像是过来踢馆的修士带来的灵器实在太过神秘，在过去整个修真界都没出现过类似的事物，连带着他对修士本身生出了几分好奇。


    相熟的炼器师简单回忆了一下刚才施彦说的话：“施彦，你认识那个带着奇怪灵器上门的前辈？”


    ……大概是那个反过来教门派长老的画面看着实在太过震撼，以至于连他都忽略了宋世安的修为和面容，跟着喊起了前辈。


    施彦脸上隐隐显出激动和感激的神色：“嗯，就是之前，就是那位键盘真人以键盘助道之法，用键盘助我悟道。我是真的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在这里遇到他。”


    “不过那位前辈之前说现今魔修肆虐，遂出山尽自己所能，想要为现在的修真界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这会儿出现在锻宝宗似乎也是应当，想来他应该也是想要将这炼器的新样式传播出去，所以才特意带着那些新式灵器来了这里吧。”


    “我刚才还听他口头指导你们门派里的炼器师……实乃大义之举！”


    想想现在的炼器师，甚至于修真界里的所有修士，若是有谁在发现了什么从未出现过的新东西新道法，可不是个个都恨不得和其他人争破头，让自己牢牢立在开山鼻祖的位置上。


    哪像是这位键盘真人，不声不响就把这些东西分享出去，只因为看到了如今的正邪之争，为了天下大义。


    简直是吾辈之楷模。


    施彦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这些有道理，这一系列事情在他心里也逐渐开始变得合乎逻辑了起来。


    边上的炼器师看着施彦那副笃定的表情，回想如今在门派中口口相传传遍了整个锻宝宗的消息，竟也因此从中品出了几分刻意的味道。


    也是，据其他同门所说，那位键盘真人带来的法器只是表面出现了一些一眼看过去，甚至都能让人直接忽略的小缺损。


    哪个修士手里的法器没点叫人直接装瞎当做没看到的小毛病，只要不影响使用，谁闲来无事就去找炼器师帮忙修理。


    而这位键盘真人却又偏偏这么做了，硬是因为几个不影响使用的小问题找上了他们锻宝宗，这看着确实能看出几分煞费苦心的意味来。


    ……真是，他之前怎么就没觉得对方因为这点小事找上门来，看着有些刻意呢。应该都怪那位键盘真人借着这名为机甲的灵器，以此来给他们展示的炼器新方向太过吸引人了吧。


    这位炼器师也觉得自己逐渐看懂了一切。


    或许除了宋世安本人之外，没人能知道发生这一切原因都只是源自于贫穷。


    只是因为没有在星际世界谋生的手段，也没有足够赔偿的星际世界货币，于是才动了心思，想要在修真/世界看看能不能找到哪个炼器师帮忙凑合着修一修。


    ……


    值得庆幸的是，直到宋世安离开锻宝宗前，他也没遇到他想象中施彦怒不可遏找上门来骂人退货的翻车场景。


    大概是以为施彦担心出现意外，担心隔墙有耳自己守不住宝贝，并未敢对着其他人直言说是龙骨，再加上龙指甲和龙鳞成分大致一样，炼器师只以为对方拿了龙鳞过来，并因为同样担心会给施彦引来麻烦的原因并未过问。


    双方默契一对视，没人发现问题，最后径直把这点龙指甲融了和施彦的法器一起进行二次锻造，全程没出现任何问题。


    甚至于到了最后结束了整个炼器过程，施彦相熟的这个炼器师顺便还夸了一嘴对方拿来的材料保存不错，实际功效不低。


    ……不过想想也是，这点龙指甲在被剪下前一直保存在当事龙身上，可不是新鲜极了么。


    别说，老祖宗吃哪补哪的说法还真挺有道理。


    在融了这点恶龙平时划拉着写字的指甲尖后，施彦还真就觉得自己的法器用起来比以前好用多了，无论是施法效果还是施法速度都比过去提升了一大截。


    这更是让施彦越发笃定了那截看不清楚具体来源部位的龙指甲就是龙指骨。


    居然还真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宋世安之后又在锻宝宗停留了一段时间，在他的监督和炼器师们慢吞吞地修复下，那台机甲最终还是被成功修好了。


    尽管在此之前从未接触过科学方面的只是，可锻宝宗的炼器师到底意味着这个世界制造修理法器的最高水平。


    或许最开始看着机甲内部密密麻麻的线条和齿轮被惊得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但是看的时间久了后，到底也是慢慢熟悉了这种和目前修真界刻印法阵、融造天材地宝于法器上的路数截然相反的新理念。


    虽然让他们自己造机甲还是造不出来，但如果只是按照机甲原有的结构拆卸并修整部分零件的简单活计，这对他们来说倒也不算天方夜谭。


    在辅以术法来维修后，他们最终还是完美完成了宋世安的目标，兴师动众出动了大半门派的精英，做好了最基本的维修，叹着气帮忙砸平了机甲外壳上的那几个小坑。


    不舍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甚至于在宋世安离开前，这些锻宝宗的修士都明里暗里地多次问过这同一个问题——


    “你那个灵器真的不卖给我们么？”


    他们越看越觉得机甲和他们过去锻造法器时截然不同的精细设计理念让人惊艳，多次询问宋世安愿不愿意把机甲卖给他们，甚至直言就算是开出来一个高价都没问题。


    要不是宋世安多次催促，看着他们刻意慢吞吞的动作怀疑他们的水平，表示修不好他就直接走人，他们都想直接就先慢吞吞地修上个十年八年。


    然而面对他们多次明里暗里的问价，看似为钱所困的宋世安却从未松口。


    在收拾好东西离开锻宝宗的当天，面对着有志一同依依不舍地送他出门的那些炼器师，看着他们惋惜他们脸上相似的惋惜表情，宋世安本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觉得如果真把东西卖给了这些人才真是灾难。


    ……反正惋惜最多也就惋惜这么几天，这总比你们这一整个门派到时候因为一台机甲被迫出现在星际世界，并因此而出现的错愕惊恐的表情来的更好些。


    宋世安这么想着，不再看这些人渴求的眼神，循着地图去往了沧澜洲与修罗域接壤的边境。


    ……


    在地图上，沧澜洲与修罗域的交界处是一条绵延了数千公里的弯曲细线。


    但实际上，大抵是沧澜洲的先辈们早先就曾遭遇过那些修罗域的魔修穿过边境，闯入沧澜洲作恶，在数百年前，忍无可忍之下，在数十位来自于各门各派的顶尖修士共同努力下，一道隔绝了修罗域和沧澜洲的法阵凭空而起。


    而这个法阵唯一也是最重要的阵眼就设立位于边境的无妄城中。


    这也是沧澜洲和修罗域目前仅存的唯一接口。


    历经了这数百年的发展，为了抵御魔修侵入沧澜洲，每年都有不少各门各派的修士前往无妄城中，曾经荒凉的城池也因此而变得日渐繁华。


    特别是在近来这几个月。


    在魔修趁着玄霜门消失的那几天，于沧澜洲内犯下惊天凶案后的这段时间内，原本就因为魔修猖狂而使得无妄城中不断增长的修士数量更是来了个暴涨。


    ……也不知道那些魔修究竟是如何在不惊动法阵以及无妄城修士的情况下，接连闯入沧澜洲作恶的。


    宋世安循着地图来到了无妄城。


    大概是因为近来魔修活跃过头导致守卫愈发森严的缘故，当他穿着和修真界主流审美不同的衣服、顶着一头修士中尤为少见的短发进入无妄城后，明里暗里也因此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


    也就是因为这份额外的关注，他还没刻意在人群中去找玄霜门的修士，那些玄霜门的弟子反而先把他认了出来。


    玄霜门外门弟子叶青是在和师弟交班离岗后看到宋世安的。


    在绕着无妄城巡逻了一圈等来了换班的同门师弟后，他走进无妄城中没多久后，就循着其他修士警惕好奇的视线，看到了人群中瞧着格外显眼的宋世安。


    因为先前在宗门被迫穿越后，他曾在浓雾中经历了不少叫人记忆深刻的难忘回忆，甚至于在雾散开后也见证过山门被现代世界的士兵团团围住，一看到宋世安身上的那件与修真界流行不同的衣服，尽管具体细节和当时士兵的制服存在不同，可也让他基本凭此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再加上修士的记忆里本身就要来得比普通人更好，只看了一眼对方的脸，很快就认出了这是曾和他在浓雾中有过一面之缘，最后还进了他们门派中和他们进行谈判的现代修士。


    想想前几天陈子延专门给他们传来的传音，面前的这个宋世安应该就是那个因为意外穿越到他们世界的倒霉蛋了。


    想当初，他们玄霜门好歹是一整个门派都连着山头一起穿越，也不知道这会儿宋世安独自在修真界落了单是个什么想法，


    ……要知道，哪怕到了现在，光是回想起自己在浓雾中发现自己和两个师弟来到一个陌生世界时的感受，那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落寞感还是让他觉得一阵后怕，也不知道此时的宋世安是个什么想法。


    想到这，出于怜悯同情，叶青走上前，主动和宋世安打了个招呼：“道友，你刚刚是不是在找我们？”


    “陈师兄事先给我们发来了传音，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在这边境的无妄城中好好关照你的。”


    “差不多吧，”宋世安看了一眼叶青身上的玄霜门制服，听到问话后顺势应了一声，“我也没想到才入城就凑巧遇到了你，也算是运气不错。”


    能说出陈子延的名头，和他知道的那点信息对上，这已经足以说明对方的身份了。


    想想人多力量大，跟着大门派才会有更多接触到魔修的机会，虽然他刚才原先的打算还只是事先摸清楚无妄城中的情况，但眼见人自己送上门来了，他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相信这些本地修士一定比他这样的外来人士更懂这个世界的魔修。


    “运气不错啊……”叶青听着这个与对方境遇截然不同的词汇从宋世安口中冒出，心中怜悯的情绪越发壮大。


    ……真要幸运，就不会成为那个万里挑一来到他们这边的倒霉蛋了。


    叶青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接过话头继续往下说：“……那确实也勉强能算。突然来这无妄城，我看你也人生地不熟，甚至城中时不时还会有魔修出没，对你这种初来乍到的修士来说实在危险，你要不要跟着我回我们玄霜门在城中的驻地？”


    “你放心，陈师兄特意嘱托叫我们帮帮你，大家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宋世安学着其他修士的模样对着对方行了一礼：“真的么，那就麻烦你了。”


    宋世安道谢，并最终跟着对方来到了无妄城城内正中的院子前——这放在其他城中，通常都能算是城主府的位置。


    介于无妄城常年来都由沧澜洲各门各派驻守，城中一直都没有什么固定的所谓城主。而玄霜门在整个沧澜洲也能称得上是顶尖门派，到了无妄城后的待遇自然也算不上差。


    叶青在路上互相简单交换了姓名，这会儿到了玄霜门的驻地后便和陈子延一样，喊起了世安道友以显亲近。


    “世安道友，你放心，大家都能算是自己人了，来了无妄城，我们一定帮你找到回家的可能。”叶青说了句客套话，以此来安抚对面在他心目中惶恐又无助的宋世安。


    而在进了分配给玄霜门的驻地后，叶青随即很快就步入正题，示意宋世安去和门派内跟着来到了这边的长老知会一声：“你现在就随我去和门中长老碰一碰面，那位长老脾气过于直爽，这也是以防之后碰面了看着面生，因此生出警惕心，使得你遭遇到别的什么麻烦。”


    “这是自然。”宋世安来到了人家的地盘，自然也是跟着人家的规矩走。


    一听叶青的提议，感叹了一声对方过于委婉的用词后，当即就跟着对方去找了玄霜门来到了这边的门派长老。


    在敲了敲对方的房门并听到一声还算是熟悉的“进来”的招呼后，暴脾气长老那张眼熟的脸当即就跟着出现在了他眼前。


    熟悉的记忆纷至沓来，宋世安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当初在玄霜门的山门前，毫不犹豫当着所有人的面拆穿了对方的幻境小手段的回忆。


    宋世安：……


    毁灭吧。


    宋世安用力闭了闭眼，还没和对方正经开口说一句话，就生出了想要扭头跑路的想法。


    然而真实的情况却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原来子延传音中所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啊，”暴脾气长老说话的语气是出乎于宋世安意料之外的和蔼，“你且放心，这片我罩着你，这边无妄城我倒是也还能说上几句话。”


    ……要不是宋世安还记得当时的尴尬画面，并因此而记忆深刻，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现了问题。


    他到底中途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剧情，怎么这位长老突然就对他和颜悦色起来了？


    “……那就多谢您了？”宋世安一边试探着道谢，一边打量对面暴脾气长老脸上的神情。


    然而对方说话时脸上毫无阴霾，看着倒还真就是符合叶青口中的直爽形容词。


    暴脾气长老脸上是和之前见面时截然不同的友善：“嗯，都不过是小事罢了。”


    “我们再次相遇也算是有些缘分，你若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问我也行。”说着，他脸上还露出了综合了惋惜和欣赏的复杂神情。


    再次相逢确实能算是有缘，但他们的缘分似乎也只限于这点了。


    修剑先修心，在陈子延口中听说了对方的天赋和心性后，之前他其实就见猎心喜，动了点想要收徒的心思。


    只可惜他们中间相隔着两个世界，最后到底还是有缘无分。


    “你且放心，如果这些事当真和魔修有关系，无妄城这边的魔修和沧澜洲其他地方相比可多了去了，相信你一定很快就能找到回家的办法。”


    出于对年轻后辈的欣赏，暴脾气长老此时甚至还难得额外安抚了两句。


    宋世安在对面听得战战兢兢，全然不知道眼前这位长老复杂的心路过程。


    他一度怀疑自己可能会被眼前这个曾连着对他掐了三次法诀，只为了能让他表现出幻境中该有的迷茫，以此来显摆自己门派的暴脾气长老穿小鞋。


    边上，叶青也不知道宋世安的真实想法，他看着房间内一片其乐融融的画面，一度怀疑自己的这个长老是不是被人魂穿了。


    他扫见门内长老欣赏的眼神，发现最可怜的可能不是宋世安，而是他自己。


    他怎么就没在被迫穿越的时候遇到什么异世界好前辈，反而是直接一头撞上了人家的高楼大厦呢？！


    第46章 传说中的键盘真人


    在住进无妄城中玄霜门的驻地后, 宋世安便开始了和其他玄霜门弟子一起行动的日常。


    在和玄霜门一起行动的这几天内，宋世安想过很多次自己会遇到刁难的场景,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是被迫穿越过的人, 经历过同样的惶恐，于是也难免因为感同身受而对他生出好感，他在无妄城中的生活意外地舒心。


    不仅其他玄霜门的弟子对他态度温和, 就连那位曾因为他而一度下不来台的暴脾气长老对他也是十分关照。


    时不时问他在无妄城呆着习不习惯也就算了，偶尔兴致来了甚至还想主动教他修仙修习术法。


    只可惜双方的主修法器实在不兼容, 暴脾气长老最开始听说键盘的兴奋还没能多坚持几秒, 那点好为人师的兴致便在亲眼见到了键盘的真正模样后迅速消弭。


    只能说陈子延和眼前的暴脾气长老真不愧是同一个宗门出来的，在见到键盘的真面目后，连脸上表情变化都和几个月前的陈子延一模一样，甚至于哪怕是吐槽的话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怎么能叫做是剑修呢, 既然说是键盘, 那也应该改叫盘修啊。”


    宋世安看着对方一边念叨着这样的话一边折戟而归，只觉得这个画面实在是眼熟得过分。


    不过也正是因为对方朝他发散出来的这点善意，他差不多也清楚了眼前这个玄霜门的暴脾气长老对他并没有恶意。


    这或许就是大宗门出身的气度吧。


    宋世安开始理解了玄霜门为什么会成为沧澜洲顶尖的门派，也开始理解了这个脾气暴躁、偶尔看着还有些小心眼的暴脾气长老为什么能在这样一个顶尖门派内身居高位。


    只是他虽然和无妄城这边的玄霜门弟子相处得不错，但他来到边境后也不是事事都顺遂。


    也不知道修罗域那边的魔修究竟又收到了什么样的指令, 过去一直蠢蠢欲动的魔修们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在来到边境的无妄城后, 宋世安就没在城中见过哪怕一个魔修。


    听其他玄霜门弟子说, 他们过去隔三差五就能遇到几个妄图突破无妄城闯入沧澜洲的魔修。


    只是也不知道最近那些魔修又打着什么样的小算盘，最近安分到让他们都开始觉得不详。


    偶尔，宋世安也能通过其他修士脸上担忧的表情，看出来此时弥漫于整个无妄城中紧绷的氛围。


    宋世安久等等不到人, 就在他都开始琢磨着要不要去修罗域碰碰运气, 想着反正那些魔修也不认识他这个生面孔, 更不认识他那陌生到属于另一个世界产物的主修法器，要是被发现就直接说自己的法器邪恶自称魔修时，事情终于有了突破口。


    这天晚上，宋世安正打算结束修炼准备睡觉，他房间的房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世安道友，世安道友，你应该还没休息吧？”门外是叶青略显急躁的声音，从那急促的敲门声里就能听出来，要不是还记挂着对待客人该有的礼貌，他这会儿怕是都能直接冲进来了。


    “我们刚刚在城内抓到了一个魔修，这会儿秦长老正和其他门派的前辈一起审问他，他让我过来叫你过去。”


    叶青口中的秦长老就是那位脾气略显糟糕的暴脾气长老了。


    因为还记挂着把这个被迫穿越的倒霉蛋送回家，几乎在抓住那个魔修的瞬间，暴脾气长老就让叶青专程回玄霜门的驻地一趟，让他把宋世安喊过去。


    ……虽然不知道这次能否从那个被抓的魔修口中问出什么真正有用的线索，但在这种对目前情况所知甚少的情况下，能多知道一点信息或许就意味着能多一分回家的可能。


    “世安道友……”


    不等叶青继续重复一遍自己的说辞，房间内便陡然传出了一阵异样的响动。


    紧闭的房门被用力拉开，宋世安的脸便跟着出现在了门后。


    “那个被抓住的魔修在哪里？”就好像原本卡关的游戏终于等来了一个关键线索，因为情绪激动，宋世安甚至都没来得及打理好自己因为打坐而略显凌乱的衣服，只简单问了这么一句后，便把自己的外设包一背就要往外走。


    叶青很是能理解对方此时的心情，他没再说什么在此时显得格外无关紧要的话，只简短说了句“跟我来”后，便走在前面给宋世安带路，将人带到了不远处的审讯现场。


    因为玄霜门的驻地本就靠近无妄城中心，整个沧澜洲的顶尖门派又都住在这片，走出驻地外没多远，宋世安便看到了那聚在一起，安静看着各门派长老审问魔修的修士。


    然而即便是走到了人群外围，将宋世安一路带到这里的叶青看着也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


    叶青：“世安道友，你再随我过来。秦长老怕你挤在外面听不清楚，他之前就和我特意嘱咐过，让我找到你后，叫你挤进去站到他旁边旁听，有什么想知道的也可能直接和秦长老本人当面讲明白。”


    他说着找到了人群中其他穿着玄霜门制服的修士，在简单和自己的同门说清楚了这回事让开了一条路后，便用力推了一把，示意宋世安挤到人群最里边。


    得益于玄霜门弟子对门派长老命令的服从性，特别是没人敢对上自己门派中因脾气暴躁而出名的秦长老，即便此时周围人群拥挤，他们还是硬生生挤出来了一条小道，让宋世安得以走到最前面，去往暴脾气长老身边。


    享受到这种良好待遇的宋世安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道谢好了。


    借着玄霜门弟子硬生生凭武力值在人群中挤出来的这条小路，宋世安心怀感激地走到了人群最里面。


    与此同时，人群中的另一个角落里。


    大抵是这些玄霜门弟子过于突然的动作，正认真地透过人群间隙，想要弄明白此时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的施彦一个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身边突然走动起来的修士推倒在地上。


    好在边上的天极宗的同门师兄弟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这才没摔倒在地上吃灰。


    施彦站稳后有些不大高兴地抱怨了一句：“这是怎么了？哪个门派这么没素质，先来后到的道理不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么，这有什么好挤的，来得晚了就是该站在最外边等着啊。”


    “不太清楚，不过好像是玄霜门那边突然出现了点小骚动，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些什么。”施彦边上的天极宗同门因为自身身高比较高，听到施彦的抱怨后，他伸长脖子打量了一圈，最终找到了刚才异常的来源，顺口回答了这么一句。


    “玄霜门啊……他们怎么这反应，不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吧。”大抵是玄霜门过去一直在沧澜洲内的好名声，得到了这样一个回答后，施彦的第一反应就是对方遇到了什么意外。


    他跟着伸长脖子朝着玄霜门站着的方向看过去，随即很快就看到了宋世安的那张脸从人群中突兀地出现，在挤进最里面后三两步就朝着各门派长老站着的方向去，最后站定在玄霜门长老的身边。


    看来这位键盘真人的地位是真的不低啊……施彦忍不住在心里顺势感慨了两句，因为自己先前的那些经历，条件反射就顺势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毫不怀疑其他。


    反倒是边上那个天极宗同门第一次看见宋世安那张陌生过头的脸，有些疑惑：“诶，他怎么就这么走进去了，是哪个门派出身的前辈？我怎么不认得。”


    “不过既然最开始就想往里面去，那么直接飞进去不就得了，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挤进去，不觉得难受得慌么。”


    施彦看见宋世安的那张脸后就瞬间偏心，闻言忍不住回了一句：“你知道什么，直接飞进去的话，万一就让人以为是魔修突然来袭，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呢。”


    “前辈他明明是在为我们考虑。”


    天极宗同门忍不住斜了他一眼：……


    天极宗同门：说得好像这么硬挤不会让人误会一样……还有，你这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明明属你抱怨得最响亮。


    只是边上的施彦好像已经没心思理会他了。


    施彦盯着宋世安，眼神里带着钦佩和信赖。


    ……也不知道对方在此之前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居然让一个天极宗弟子硬生生对非宗门的前辈生出了这样异样的好感。


    天极宗同门正想问问这个陌生修士的来路，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极具威慑力的传音。


    “肃静。”


    ——这是玄霜门暴脾气长老的声音。


    他们似乎是终于要开始审讯魔修了，周遭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暴脾气长老紧盯着不远处捆着锁灵绳，被强压着跪在地上的魔修，分神期修士的威压不留余力地直直朝着魔修身上压过去。


    暴脾气长老质问道：“说，你突然鬼鬼祟祟地到无妄城附近，究竟所为何事？！”


    不同于之前给宋世安连下三个法诀时小打小闹的神色，此时他周身所带出来的气势足以叫所有人心下一跳。


    然而那魔修的表情看着却依旧淡定。


    也不知道他此时都想到了些什么，明明被锁灵绳捆住，周身毫无灵力地跪在地上，处于一众修士的视线中，他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正道修士，嘴角甚至还扯出了一抹笑。


    这看着实在悠闲得过分。


    那神色看着仿佛此时他仍处于修罗域中，周围围着的也都是些能算是自己人的魔修。


    “啧，怎么，你是还没弄明白你此时的境遇么？”暴脾气长老看着那个依旧淡定得过分的魔修，身上威压愈来愈重，说话的言辞也开始变得越发严厉。


    “今日就算是魔尊亲至，你怕是也没办法从这安然逃出去。我劝你现在最好识相点，怕是还能留得一口气活到明天。”


    那魔修跪在地上，因为被锁灵绳困住周身毫无灵力如同凡人。在暴脾气长老几乎毫无收敛的威压下，他甚至径直喷出了一口血来。


    然而即便如此，他看着像是依旧没有要屈服的意思。


    那魔修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各门派长老，又看了看围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修士，脸上笑意越来越明显。


    “逃出去？哈，逃出去。”那魔修突然抬头看了看天空，原本显眼的星辰不知何时起已然被稀薄的云雾笼罩，看着朦胧竟有些看不太真切。


    也不知道他究竟都看到了些什么，他突兀地笑了两声：“哈哈哈，是啊，你们怕是也没办法从这里安然逃出去了。”


    瞧着隐约有些疯癫。


    “笑话，逃？在这方无妄城中，恐怕只有你们这些魔修才会像是那些鼠辈一样，偷偷摸摸，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逃窜。”边上的一个天极宗长老跟着出声，只觉得眼前的这个魔修说话毫无逻辑，看着像是疯了的样子。


    “你以为你说这些话装疯卖傻就能把我们都糊弄过去么？我劝你还是趁早把该说的都说出来，省得之后等我们动了真格后，白白吃苦。”


    天极宗长老并未把魔修说的这番话当回事，用词严厉地继续逼问消息。


    然而暴脾气长老看到那魔修过分笃定的神色，心里却下意识生出了些许不安。


    他回忆着刚才魔修异常的动作，跟着抬头看了看四周，并最终望向了天空，发现了不对劲——


    不知何时起，明明此时已经到了深夜，周边竟异样地起了雾气。


    ……也就是刚才他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这魔修身上，竟然没发现周遭的夜色看着竟多出了几分模糊混沌。


    老实说，在那些雾中妖兽突兀出现在修真界后，大雾天在沧澜洲也算得上是一个尤为常见的事情了，大晚上起雾的情况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


    但不知道为什么，暴脾气长老瞥见那魔修脸上发自真心的愉悦后，心底不详的预感愈演愈烈。


    ——毕竟，在他们玄霜门被迫消失在沧澜洲前，好似就曾出现过这样一场异常的浓雾。


    暴脾气长老的右眼平白跳了两下。


    他记得当时他们整个玄霜门就是因为一只异世界的手机而集体穿越的……现场不会真有什么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吧。


    无视正在审问魔修的其他人，他的视线迅速扫过不久前门下弟子从魔修身上搜出来的东西，略过其他在修真界尤为常见的东西后，最终定格在了那一只看似平平无奇的储物袋上。


    暴脾气长老用灵气将那只储物袋凭空抓在手里，心底的不安催促着他直接用神识强制性地突破了储物袋上的禁制，搜寻储物袋里的东西。


    他的视线快速略过储物袋中的各种杂物，最终定格在了一只透明的琉璃小管上。


    ——那看着似乎并不像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东西。


    暴脾气长老将那只透明的琉璃小管从储物袋里掏出来，视线直直地看向了那个因为他刚才冲破禁制的动作，从而吐血瘫软在地的魔修。


    他看着那魔修对他露出了一个笑，对着他用沾满了鲜血的嘴唇无声地说：“差点忘了你们玄霜门以前确实有过类似的经验。”


    “不过可惜，你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个，这已经晚了。”


    周边的其他修士依旧无知无觉——


    “起雾了，那些妖兽怕是又要出现了吧？”


    “或许，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无妄城中哪来的凡人。”


    “到不如说来得还挺巧，我们这里这么多修士，等它们出来就直接是个死。”


    甚至于其他门派长老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看到魔修比的口型后依旧没当回事——


    “什么完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等再过一会儿，怕是你这个人才要完了。”


    暴脾气长老听着耳边其他修士无知无觉的小声笑闹，联想刚才魔修和他说的话，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因为经历过整个门派都被迫穿越到异世界的事，他很快就把眼前的场景与先前的记忆联系在了一起，巨大的惶恐与后怕甚至都让他一度忘记思考。


    “快跑！快出城！这魔修怕是想让我们，连同这一座无妄城都去另一个世界！”


    无妄城中便是隔绝了沧澜洲和修罗域的阵法的阵眼，若是这无妄城突然消失，那么那些魔修入境沧澜洲便再无阻碍。


    哪怕只是消失了短短几秒，也足以叫沧澜洲因此而开始发生混乱。


    只怕现在，那些修罗域魔修已然是趁着雾气，一起等在了城外。


    而当他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的瞬间，魔修阴沉的笑声跟着响在了雾中。


    ……这笑声已然意味着很多不幸的讯息了。


    四周一片寂静，回想沧澜洲内那个小门派惨绝人寰的灭门惨案，所有人都从暴脾气长老凝重的脸上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暴脾气长老无视了其他门派长老惊疑不定的问询，径直试着朝玄霜门发传音。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已经离开了修真界，还是因为这越发浓重的雾气的影响，如此简单的术法凭空失效，他竟传不出哪怕一句传音。


    他转身就想看看能不能带着这只透明的琉璃小管看看能不能跑出无妄城，还没来得及动身，另一个人伸手拦住了他。


    正是宋世安。


    刚才站在暴脾气长老身后没看清对方手里那着些什么，直到这会儿对方想转身带着东西离开无妄城，这才看清了对方手里的东西。


    ——这不就是他熟悉的用于做科学试验的试管么。


    虽然看着外形是比他以前见过的小上不少，但现代世界的试管本就有大小不同的规格，这可能只是他以前没见过的那类试管。


    宋世安激动出声伸出手，觉得自己看到了回家的希望：“快把东西给我！”


    暴脾气长老听到了对方的声音，这会儿理智回归终于反应了过来。


    ——巧了，他这会儿身边不正好就有一个现成的解决方案么。


    然而还没把手里的透明琉璃小管递过去，那边魔修突然冷笑了两声。


    “你不会真以为你那么做了就能万事大吉吧，早知道无妄城里有这么个人。那可不是他们世界的东西，解决起来可没这么容易。”魔修脸上的表情依旧淡定，像是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回事。


    暴脾气长老扭过头瞪向那魔修，像是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要不是他理智还在，知道琉璃碎裂开后会更麻烦，这会儿怕是能直接捏碎手里的东西。


    然而宋世安却并不把对方的话当回事。


    “话别说得这么绝对，这可不一定。”宋世安反驳，见暴脾气长老不松手，担心自己因此错过回家的车票，甚至直接上手想要去拿过试管。


    ……呵，一个区区修真/世界的魔修，怎么可能会比他这个现代修士更懂科学知识。


    他伸手拿过试管，自信地直视瘫倒在地上的魔修。


    看着周边的景物开始变成那副熟悉的淡化透明的模样，他也看到了那魔修震惊的神情。


    魔修见状怎么会不明白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不可置信地失声道：“……这不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不如我。”接受了现代教育的宋世安说话的语气就是自信。


    不远处，围在周边的各门派弟子因为暴脾气长老的话语而发生了骚动，眼见魔修不知怎么突然就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怒吼，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危机似乎已然解决。


    人群中，施彦回想着刚才双方在外人听来云里雾里的对话，看着身影不断变得浅淡透明的宋世安，脑中闪过一道灵光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让无妄城去另一个世界……这说的应该就是之前玄霜门突然消失的事情了。


    那魔修在不久前还格外笃定的语气……虽然有些听不明白，但看神情应该是笃定了那位会用键盘助道的前辈解决不了问题。


    魔修刚才说的那句“这不可能”……应该是没想到没想到键盘真人能解决问题。


    而如今键盘真人突然开始变得透明……这是不是意味着，对方解决了问题，代替了这座无妄城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唔，键盘真人！”施彦瞬间热泪盈眶。


    他大声呼喊，试图在对方仍在这个世界停留之际，让对方听到一句旁人对他感激的道谢：“实乃大义之人也！”


    或许听着有些庸俗，但这句话也是他真实的内心想法。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喊出了键盘真人的名讳后，宋世安的身形居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这应该也只是没想到能在这种时候听到旁人的道谢，感觉自己做的一切都有意义，所以感动非常吧。


    施彦看着宋世安彻底消失的身影，很是欣慰地这么想着。


    边上的其他修士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也从中品出了某种难以言说的大义。


    “……你刚刚喊的那个键盘真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离得近，施彦的天极宗同门看着自己哭得像是个傻子的同门师兄弟，忍不住出声试探发问。


    施彦用仍带颤抖的嗓音感动道：“你们可能有所不知，刚才消失的那位修士正是心怀大义的键盘真人。”


    “在这之前，他就历时数十年，集百家术法之精华，取佛教当头棒喝之所长，悟出了一个能助他人领悟万千道法的术法——键盘助道。我也有幸得到过他的帮助，甚至于锻宝宗的那些炼器师都曾受他的教诲。”


    “而就在刚才，想必他也定是用了术法，代替了这整座镇守边境的无妄城，离开了自己的家乡，去往了另一方小世界……”说到这，施彦一度哽咽地要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真是没想到，那位键盘真人居然……唉，希望他能早点找到办法脱身回来。”天极宗同门听说了这感天动地的事迹，忍不住跟着叹了口气。


    不只是因为这场过于安静的浓雾，一时间，在听说了这些后，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键盘真人，实乃为了天下大义舍生取义。


    暴脾气长老看着瘫软在地、终于露出了惊恐神色的魔修，又看了看在场其他修士感动的眼神，一度怀疑这些人口中的宋世安不是他认识的那个键修。


    ……什么拯救天下的龙傲天剧本，这不是回家的诱惑么？


    “咳咳。”暴脾气长老轻咳两声，打断了此时微妙的气氛。


    见所有人都扭头朝他看来，看到其他修士隐约带着点责怪的眼神，似乎惊讶于他明明和那位键盘真人这么熟悉这会儿居然还能这么无情，他差点说不出后面的话来：“……不管怎么样，那些魔修既然能做出这样的计划，想必此时肯定也已经等在了无妄城之外。”


    “我们现在还是先办正事吧。”


    “……唉，行吧。”天极宗长老应了一声，遂开口招呼众人反击。


    一群修士拿着自己的法器，冲入了城外的浓雾中。


    他们将在浓雾中，趁着那些魔修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不对的这点时间差，开始反攻。


    ……


    当然，事后，暴脾气长老以及其他知道一些真相的玄霜门修士听着那些沸沸扬扬的传闻，一度也想要开口澄清。


    毕竟他知道宋世安是个键修，键盘助道看着还有点可能，但是教那些锻宝宗的炼器师……这怎么可能？！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那位知情修士——施彦，他口中的另一位键盘真人的受益者——锻宝宗却并未否认。


    这也让键盘真人的传说开始变得越发神乎其神了起来。


    一时间，修真界内不少修士都想去体验一把那传说中能叫人原地突破的键盘助道。


    第47章 傲慢的天真乐师


    浓稠的雾气在宋世安眼前逐渐变淡, 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阳光穿透树叶的间隙，轻飘飘地罩在他身上。


    恍惚间, 他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有人喊他“键盘真人”的声音, 这个两个毫不相干的词汇组成的奇妙组合连带着让他都觉得有些不大适应。


    不过这问题也不大，他已经拿到了回家的车票——一支流落异界的伟大试管，什么键盘真人键盘助道, 这些他都不知道。


    宋世安宝贝地握着自己手里的试管，整颗心都沐浴在回家的快乐中。


    他看了看周围的景物, 映入眼帘的是大片浓郁的绿色, 像是什么毫无人烟的偏僻森林。


    掏出手机打开一看，他现在所处的应该是没通网的偏远地区。


    熟练地无视紫府中一看到手机就开始嚷嚷的恶龙，宋世安看着自己手机上的信号图标，试图四处找找, 看看能不能找到哪个地方能让他的手机恢复哪怕一格信号。


    结果走着走着, 没走出多远，一条踩实了的黄土大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条路路宽足足有三四米宽，就看路上一片空荡荡，并无杂草和灌木存在的踪影，就能看出这条路平时的使用频率应该不低, 再不济也有专人维护。


    宋世安一看到这条完全不符合现代规律的路就是心里一颤。


    要知道, 为了交通方便, 现代城市大多都会直接铺设水泥路。


    而乡镇农村或许还存在着这类质朴的黄土路，但因为那些地区一般都没有这方面的需求，也不至于说直接就开拓出一条这么宽的路。


    更别说就看他们国家统一国有制的电力系统，绝大多数偏僻的乡镇大多都通上了电和网……宋世安看着手里依旧没有半格信号的手机, 心头一紧已经开始生出不妙的预感。


    只是自己手里攥着的那支试管或许到底还是给了他些许勇气。


    这一看就很现代化的试管摆明了应该就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产物。


    或许这里只是什么他不了解情况的小国家吧。


    毕竟他当时穿越到星际也就是穿到了一颗偏僻的荒星上, 这种不规律的穿越可从没有说会把人直接送回家的道理。


    宋世安这么勉强地安慰自己, 忐忑地沿着这条路往前走。


    片刻后，一道古城墙的出现彻底打碎了他心底的这些侥幸。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安慰自己说这里说不定是什么外国景区，那些因为距离城市近了后就开始出现，并从他的身边路过的原住民就清楚且残忍地说明了真相。


    ——他好像又穿错地方了。


    看着那些穿着粗布衣裳，时不时扭头好奇看向他的原住民，结合他们对话时在他听来全然陌生的言语，宋世安至此终于发现自己的计划好像出现了误差。


    但这也不应该啊……


    宋世安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时光，他用他九年义务教育的经历保证，这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一支现代的试管啊，他又不是没做过科学实验。


    紫府中，云游看着那些和他们修真世界几乎没什么区别的普通平民，忍不住开口道：“这就是你家？看着好像貌似也不怎么样啊。”


    就看这些普通平民，除了头发短了些，衣服怪了些，瞧着和他在人间界当皇帝时看到的那些凡人貌似也没多大区别。


    亏他看宋世安平时展现出来的谈吐和修养，还以为对方来自于什么物质条件充裕的地方。


    现在看来好像也就那样，和他的想象没半点相似。


    估计他现在的这个主人看似平平无奇，实际上在自己的世界也有什么了不得的贵族身份。


    宋世安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面无表情道：“确实不怎么样，但也也确实不是我家。”


    真相就这么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他看着手上依旧没有信号的手机，已经骗不下去自己了。


    宋世安把手机关机放回储物袋中，他看了看手里的试管，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但面前已知的是，这压根就不是什么能送他回家的车票。


    这么看，刚才的那个魔修说的那些话里有一部分倒也真没说错，这里还真就不是他的世界。


    ……只是就听刚才那个魔修仿佛洞悉一切的笃定语气，既然知道的这么多，也表明了这不是他那个世界的东西，甚至直言就算是落到了他手中解决起来也没那么容易，那按理说，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他此时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让他回错家的意外……


    宋世安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到底还是因为已知条件太少，没办法理顺逻辑找到真相，只能无奈放弃，将这个疑惑暂时搁置。


    云游可不知道宋世安心里一闪而过的这些复杂想法。


    听到宋世安的回答，他也有些惊讶：“这不是你家？那你刚刚还和那个魔修说得这么肯定。”


    “你这不会是觉得你们这里相比起修真界沧澜洲实在拿不出手，于是为了颜面扯谎欺骗本尊吧？”


    宋世安：“那你有没有看不到那个魔修最开始也是说得这么肯定，最后还不是在看到结果后瘫倒在地上。”


    “世事难料，天知道刚才究竟都发生些什么。”


    显而易见，他和那个魔修都没预料到这样的发展，并在最终被现实击毙。


    “再说了，编这种没有意义的慌言来骗你？你当我是你么。”他就差直说让恶龙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了。


    ……


    第一次穿越时，宋世安忍不住在浓雾中怀疑人生。


    第二次穿越后，宋世安一度急切地想要找到回家的可能。


    但到了这第三次穿越，宋世安他已经逐渐慢慢习惯了穿越这件事。


    大抵是因为经历得多了，在最初的错愕失落后，宋世安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找了个角落对自己使用了通识术法，随即沿着脚下的这条路继续往前，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准备先进城看看。


    ……毕竟不管怎么样，想要在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里找到回家的讯息，和这个世界的人类接触并尽可能地融入社会是最基本的一个前提条件。


    他跟在周围其他人身后规规矩矩地在城门口排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那些守在城门口，穿着甲胄的卫兵检查到他的时候，原本看着还没什么精气神的卫兵当即就来劲了。


    卫兵的视线在宋世安奇怪的着装上扫了一个来回，视线最终定格在了对方背着的那个外设包上。


    卫兵眼神闪了闪，语气听着异常严厉：“你包里究竟都藏着些什么？！快把包里的东西都拿出来。”


    宋世安也不知道这些卫兵到底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身上是有哪里看着不对劲么？


    因为实在不懂这个世界的规矩，再加上他本人姑且也没有和这个世界的卫兵杠上的意思，宋世安很配合地从自己的外设包里把键盘掏了出来，拿在手里示意给眼前的卫兵看。


    卫兵的视线这下算是彻底凝固在了眼前这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上。


    在城门口站岗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表面覆盖着金属、有着密密麻麻按键的长方块。


    ——这难道是什么才被炼金术师制造出来的罕见炼金物品？


    可是就光看这不知所谓的模样，也看不出来这玩意儿究竟能被拿来做什么啊。


    卫兵皱眉询问：“这是什么？它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这是键盘，这是……”宋世安看着眼前卫兵严厉的表情，他顿了顿，嘴里即将说出口的话当即就拐了个弯，“……这是乐器。”


    “没错，你没看错，这是一种特殊的乐器！”


    他用笃定的语气重复，在说出“乐器”一词的瞬间，回忆起了那次和其他音修一起上课的专业课。


    没办法和这些人解释在他们世界里被用来打游戏的键盘的用处，看着这些守在城门口的卫兵、不清楚这个世界的真实情况，相比起其他游戏道具、键修武器这些会引起其他麻烦的可能，宋世安最终选择了一个在他看来最为稳妥的答案。


    正常人或许会防备一个手持未知武器的青年，但谁会害怕一把未知的乐器呢？


    ……反正他的武器——键盘看着本来就不是什么常规武器锋芒毕露的危险模样，这个世界的人又不认识键盘这种东西，键盘是什么还不是他一张嘴说了算，又没人能在这时候拆穿他。


    况且，当时就连那些清楚键盘是什么东西的音修都有一瞬间信了他的邪，用这个答案应付卫兵应该也没问题吧……


    不清楚这个世界的背景，宋世安下意识地想要削弱自己在其他人眼中的危险性，以此来避免那些不必要的额外麻烦。


    而他显然也成功了。


    听了他的解释，看着这把看似毫无危险性的键盘，对键盘一无所知的卫兵显然相信了他的解释。


    不过在宋世安深思熟虑给出了这样的答复时，他到底还是低估了人类的好奇心。


    第一次看到这种名为键盘的神奇乐器，卫兵是真的有些开始好奇了。


    卫兵紧盯着宋世安手中的键盘，实在想不出来用这种特殊乐器究竟能奏出什么奇妙的乐曲来。


    卫兵忍不住开口询问：“是么，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特备的乐器，你能弹一曲给我听听么？”


    宋世安：……


    ……他要是现在矢口否认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这还来得及么？


    宋世安看了一眼卫兵脸上兴致勃勃的表情，总觉得自己要是在这种时候关键时候否认，情况可能会比他最开始直言说是武器还要糟糕。


    但如果真要让他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弹键盘……想到这个可能，宋世安当即就沉默了。


    虽然别人不知道，但他显然突破不了自己的羞耻心。


    ……更别提键盘一打响，那过于单调的音色或许就足以叫人反应过来他口中乐器说法的真假……毕竟哪个乐器那么多个键打起来都是一个音调啊。


    眼见卫兵开始催促，宋世安冷着一张脸，脑中迅速思考起能解决方法。


    大概是年纪轻轻就经历了不少大场面，继键盘黑客和键盘真人的前例帮他开拓了视野思路后，宋世安灵机一动，很快还真就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借口。


    宋世安咬牙，故作傲气道：“我的键盘只为我的知己而弹奏。”


    “就算是再落魄，我也绝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奏乐，这是对我的艺术的侮辱！”


    ……不管怎么样，没脑子的傲气乐师的人设，看着总比满口谎言的骗子更能让人放心吧。


    对面的卫兵听完当即就不吭声了，宋世安自己都没想到他给出的这套说辞居然这么有用。


    ……或许在这个世界，也存在着类似的坏脾气乐师，于是很轻易地就让卫兵接受了宋世安给出的设定。


    紫府中，云游都没想到继“键盘助道”之后，宋世安的口才居然还存在着突破的空间。


    在和宋世安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大概也跟着知道了一点键盘真正用处的云游忍不住开口：“你这……你这就不担心被当场揭穿么？”你就不会觉得良心不安么？


    云游忍不住回忆了一下自己仍在玄霜门后山禁地内时，和宋世安再次见面的场景。


    他毫不怀疑，就算是当初宋世安没有机甲傍身，或许也能光凭口才用言语说服他。


    宋世安压根就不把云游说的这些当回事：“这有什么，反正这个世界里又没人认识。”


    “再说了，就算被揭穿，要真是有人认出这是什么，我甚至还能更开心。”


    这就说明了他在异世界遇到老乡，那可真能算是件大喜事。


    简直稳赚不赔。


    ……


    另一边，队伍末尾，五分钟前。


    进入王都——蒙特坎迪来发展自己生意的外地贵族爱德华看着突然就停了下来的入城队伍，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通常来说，贵族大都有着先准入城——也就是凭地位插队入城的资格。


    在爱德华原先待着的那座偏远城市里，他过去一直就凭着先准入城的资格，免受在城外等待的劳苦。


    只是如今突然来到了王都，这里比他位高权重的贵族可是多了去了，理智让他最终仍是决定规规矩矩地在城外排队等待入城。


    ……更别说他在王都的卫兵看来实在脸生的过分，贸然上前说不定还会被这些卫兵直接拒绝插队，因此在众目睽睽之下丢面子。


    这是他第一次在城外排队，没想到第一次排队居然就让他遇到了这种麻烦事。


    爱德华将头探出窗外，伸手随意点了一个平时还算机灵的侍从：“你，给我去前面看看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因为这里并不是他的地盘，爱德华也只能是勉强忍耐。他示意侍从去城门口去探听一下消息，这会儿也只是单纯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想要弄明白他之后究竟还要等待多久。


    ……毕竟时间可都是金钱，他并不喜欢这种毫无意义的浪费。


    “我倒想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居然能让那些卫兵拖拉到这种程度。”


    当然，虽然只是想单纯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对于王都这些并非隶属于他的卫兵并不能有指责的意味，但因为情绪实在糟糕，说话间也难免泻出一点属于上位者的不耐烦。


    “是。”侍从听着爱德华的语气，赶忙应了一声，扭头就往城门口的方向匆忙跑了过去。


    爱德华也没等多久，就看见他的侍从谈听完消息，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侍从简单平复了一下呼吸，开始和爱德华汇报刚才他在城门口看到的那些事：“大人，刚才是城门口的卫兵拦下来一个穿着古怪的乐师，在看过那乐师的乐器后，要求对方在城门口给他奏乐。”


    “双方一直在城门口纠缠，这才使得入城的队伍中途停滞。”


    “不过那位乐师的乐器也是真的太过特殊，我在此之前从没见过那样的乐器，在乍一眼看到那乐器后，我甚至都忍不住怀疑那乐器是否真的能弹奏出乐曲来……也难怪那些卫兵会因此而好奇了。”


    可能是键盘这种特殊乐器给旁人带来的冲击力还是太大，侍从忍不住在最后下意识地多说了几句。


    他觉得他甚至能理解那些卫兵的反应，毕竟他看到了键盘的样子后也免不了觉得好奇。


    ——因为那看着实在和他见过的所有乐器都毫不相似。


    “要乐师奏乐？那些武夫还能听懂乐理？”爱德华听完侍从的话后，便迅速想明白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他用嘲讽的语气说道：“啧，不过是看人家穿着和王都流行不同，见他从城外入城人生地不熟，在王都中必然也不会有什么靠山，于是想要从那个倒霉蛋身上讹钱罢了。”


    “好奇乐器？不如说他们是真的爱极了钱财。”这种情况下，只要稍微给点钱，自然就能被放进王都中。


    也不知道那乐师是不是天真过了头，居然连这点小事都看不明白。


    还有他的这个侍从……


    亏他以前还觉得自己的这个侍从脑子尚还能算是机灵，却没想到现在居然连那些卫兵这么明显的小心思都看不懂。


    早知道这样，就不带他来王都了。


    爱德华看着不远处的侍从，不免对对方察言观色的能力有些失望。


    侍从也是服侍了爱德华有一阵子的人了，一看爱德华脸上透出来的表情，他就隐约察觉到了对方没有直白说出口的心思。


    失去主人的信赖——对于侍从来说，这或许是最糟糕的结果了。


    因为这意味着未来即便有升迁的机会，主人可能也会因此而不再考虑他。


    侍从当即再次开口和爱德华保证，试图取得爱德华的信任：“爱德华大人，那位乐师的乐器是真的有些古怪。”


    “那真是一把足以叫所有人都好奇的奇怪乐器，那些士兵可能真的只是想弄清楚那名为键盘的乐器究竟能奏出什么样的乐曲。”


    大抵是为了说服对方，侍从的语气里也随之带上了一点笃定的语气，似乎是想要凭此取得对方的信任。


    “是么……”爱德华看着侍从脸上的真切的神情，也跟着生出了一点兴致。


    反正这会儿入城的队伍卡住，排在后面的他这会儿也不能通过先准入城的特权插队，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前面看看热闹。


    他倒要看看乐器这种不是拨弦就是敲打的东西还能有什么特殊的。


    想到这，爱德华闲极无聊之时，从马车上下来慢悠悠地走到了城门口。


    还没来得及看到那位乐师的样貌和那据说无比奇怪的乐器，那年轻乐师格外轻狂傲慢的声音便从人群中传了出来——


    “我的键盘只为我的知己而弹奏。”


    “就算是再落魄，我也绝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奏乐，这是对我的艺术的侮辱！”


    看得出来，这位乐师怕是过去真是一心全扑在乐器上不知世事，居然在被卫兵扣在城门口前都还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来，别不是真把自己的艺术是块宝了。


    爱德华并不是很喜欢这种过分刚直，恃才傲物仿佛总觉得自己不一般的人。


    他站在人群外，视线穿透人群的间隙，隐约看到了对方那在整个王都内都能算得上是奇怪的穿着。


    爱德华的视线在对方身后的背包上停留了两秒，看着那精细的做工也算是清楚这个年轻乐师为什么会倒霉被人拦下来了。


    他对眼前的这出闹剧彻底失去了兴致，正想转头离开，视线却不经意之间扫过了对方手中的乐器。


    不得不说，那确实是一个看着尤为古怪的乐器。


    即便身为贵族，他也从未见过类似的东西。


    若是没提前知道那是乐器，恐怕他都要以为那是什么不知名的炼金术师弄出来的垃圾。


    爱德华定定地看着那名为键盘的乐器，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确实，在他这样的人看来，艺术就是些叫人看不懂听不明白的无聊玩意。


    但对王都那些自诩风流的大贵族来说，这种在此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乐器可不算是块珍宝么。


    突然来到王都人生地不熟，爱德华在此之前一直都在思考，他究竟要以什么作为突破口，才能混入那些王都的贵族中，和他们搭上关系。


    但看着这位恃才傲物的年轻乐师，他心中突然就有了灵感。


    一个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的独一无二的乐器，一个傲慢到只为艺术和知己折腰、不知世事的天才乐师。


    两者一结合，直接就是撬开贵族心门的财富密码。


    这可不正对了那些大贵族的口味么。


    ——这就是一个现成的机会。


    想到这，爱德华的视线再一次落到了那位年轻乐师的身上，眼里闪过势在必得。


    在不久之后，他一定会让这个年轻乐师为王都贵族奏乐，给他赚钱！


    第48章 意想不到的“惊喜”


    城门口, 宋世安看着不再吭声的士兵，也跟着故作冷傲地站在原地不再出声。


    正想着自己还要等多久才能被放进去, 不远处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响亮的鼓掌声。


    “好, 说的好，”伴随着一个年轻力壮的侍从从人群中硬生生拨出来一条小道，爱德华鼓着掌, 故作欣赏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只为知己而弹奏的乐器, 即便在落魄也不减对艺术的热爱与尊重……”


    “真没想到, 只是才到王都，我居然就能侥幸遇上这样一位如此有原则的乐师。”爱德华将宋世安刚才说的词句打散随意组合，很快就顺势拼凑出了一句并不叫人讨厌的合格夸赞。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爱德华笑笑, 用一种略带崇敬的眼神看向宋世安, “也不知道大师您是否愿意回应这次难得的相遇，去我的马车上坐坐。”


    为了能在生意场上左右逢源，这可是他揣摩了许久才练出来的表情。


    哪怕多上一分冷淡便会显得高傲，多加上一抹热切便会显得卑躬屈膝没有贵族格调。


    对这种恃才傲物的没情商艺术家来说，这样的神情和言语可称得上是最为上佳的兴奋剂。


    爱德华自信于自己的表现, 他几乎已经能想象到这位乐师用暗含激动的语气回应他说的话。


    然而……


    “抱歉, 我现在还有事要处理。”宋世安绷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拒绝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的邀请, 转而看向城门口的卫兵，继而不大高兴地开口询问，“该回答的我都回答了，我现在能进城了么？”


    说话间, 宋世安觉得自己此时仿佛都听到了周围其他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天知道他随口说说用来糊弄的卫兵的话, 居然还真就被其他人当真了。


    刚才他自己把这些话说出口的时候还觉得没什么,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些语句被其他人用刻意拉长的贵族腔调用赞扬的语气说出来后，明明是相似的叙述，他心里却跟着一阵不自在。


    要不是在此之前见惯了大场面，宋世安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差点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一个惊疑不定的眼神来。


    不过说真的，这个世界的人居然都这么好骗么？


    他明明只是嘴上说说，甚至都还没有真拿键盘奏过乐，怎么就成大师了。


    城门口的士兵估计也是没想到，这场仿佛故事中“穷困乐师终得贵族赏识”的剧情最后还会落到他身上。


    ……不是，那可是一看装扮就能知道是个贵族的人欸，那可是能改变你未来命运，足以让你从默默无闻华丽转身成为知名乐师的宝贵机会欸，居然就这么个反应么？！


    如果说最开始卫兵还对宋世安那套仿佛自夸的说辞心存疑虑，觉得觉得世界上不大可能真的存在这种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对方所说的一切或许有可能只是为了提高自己身价，以及实力不行于是拿来充场面的说辞，那么在看到宋世安拒绝了贵族的邀约后，他现在可算是信了。


    毕竟，如果不是真为了艺术如痴如醉，和现实生活彻底割裂，恐怕还真就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士兵顿时肃然起敬。


    ……听说艺术家都真正清高过头，和他们这种“世俗”的普通人不一样，以前看那些王都的所谓艺术家都只觉得他们装腔作势，不过是想凭此来吸引贵族的注意，现在他算是彻底信了。


    大抵也是因为这份精神上的震撼，士兵有些愣神，没有听清对方说的话。


    就在宋世安见状想要皱眉再问一遍的时候，爱德华那边率先有了动作。


    爱德华是真没想到，这位年轻的乐师居然还真就拒绝了他。


    ……看来眼前的这个乐师，还真就是那种单纯过头、性格达到了另一种极端的类型啊。


    不过也正是因为对方那副并不把他当回事的态度，好像从未怀疑自己错过这个机会后，自己的艺术能否打动其他贵族，他反而开始相信起了对方在艺术上的造诣。


    相比起贵族的身份，爱德华到底更像是个精明的商人。


    见宋世安不被自己的言语所打动，他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足以让双方扯上关系的方法。


    爱德华朝着侍从使了个眼色，面色不变地继续说道：“好吧，看来大师您也是遇到了点麻烦啊。”


    “如果可以，就让我来帮您一把吧，也算是我对您艺术的一点小敬意。”


    话音刚落，侍从赶忙小跑着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金币塞进卫兵手里。


    宋世安甚至都没来得及开口阻拦，就看到那刚才还怔愣着的士兵在触摸到金币的瞬间，迅速将金币塞进了口袋里。


    板正挡在城门口的身体也随着金币落进口袋而条件反射让出了一条道，甚至于卫兵自己都没能反应过来。


    原本心怀敬佩已经想让路的士兵：……


    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宋世安：……


    这也太现实了点吧。


    因为为钱所困身无分文，宋世安此时甚至都说不出什么“放着我自己掏钱”的话。


    他扭头看向爱德华，对方对着他微微一笑：“大师，想必这下你就有空随我去马车上坐坐了吧。”


    宋世安：“……行吧。”


    最基本的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这会儿掏不出钱来，受了对方的恩惠实在不好拒绝，他只得跟着对方去了位于队伍末尾的马车。


    ……


    宋世安跟着爱德华上了马车，双方简单交换了姓名，便开始了畅快的聊天。


    当然，是单方面的畅快。


    爱德华语气关切：“那些卫兵实在有些不像样，竟在王都城门口做出这种龌龊事，也不知道大师您刚刚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还好，那点小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宋世安人生地不熟，对于这种无缘无故的善意还是下意识带上了一点警惕。


    想不到什么能让对方主动出手帮忙的原因，他索性直接看向爱德华，直白询问：“我现在只是有些好奇，刚才您为什么会突然出手相助？”


    ……总不可能真是什么欣赏他的艺术的离谱原因吧……他甚至都还只是口头说说，从没上手当着这些人的面实际操作过。


    更别说他刚才明明都已经直白地拒绝过一次了，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感觉自己被羞辱于是转头离开么，怎么会越拒绝越是不依不饶。


    这难道就是所谓有钱人的怪癖么？


    爱德华语气真诚：“您倒也不必如此警惕，我不过是看不过去那些卫兵看碟下菜为男人，将一个天才乐师拦在城门口被人围观鄙夷罢了。”


    “当然，如果真要说，那我确实也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实不相瞒，在第一次看到您的乐器时，我就因此而生出了好奇心。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您为我弹奏一曲？”


    “当然，我也知道您的规矩，我保证我一定会为您准备一个足以配得上您的艺术的高雅大厅，而我甚至也是个懂得乐理的贵族，我发誓这绝对不会堕了您的名声。”


    大概也是知道接受了宋世安那个傲慢天真的乐师人设，爱德华也没再说什么弯弯绕绕的，径直说明了自己的请求。


    ……不然他总觉得再遵循贵族的那一套做派，眼前的宋世安可能这辈子都听不懂他的暗示。


    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是因此而被帮助邀请的宋世安：……


    宋世安下意识皱了皱眉。


    老实说他并不想弹键盘，作为一个键修，就连他自己都没找到键盘能作为乐器使用的可能性。


    如果真遵循他过去当着音修的面，将其当做是打击乐器时的用法，怕是还没打出几句话就该被人轰出去了


    正犹豫之时，爱德华又状似体贴地往上多加了一点砝码。


    啧，这些所谓的大师就是麻烦……他心里不耐烦地这么想着，面上的神色却是不动分毫。


    “大师您有没有想过，您突然来到帝国的王都——蒙特坎迪，人生地不熟的，尽管您的艺术值得让人尊敬，可王都也不一定都是能领悟您艺术的人。”爱德华径直明示道，“如果您想的话，或许我也能在必要的时候尽力帮你一把。”


    “不管怎么说，或许我算不上是您的知己，但我也有个在您看来或许和其他普通人并无不同的贵族身份。”


    说到最后，大抵是过去顺风顺水从没有人拒绝过他，他话里隐约也带上了点仿佛赌气的意味。


    事情最终还是发展到了这种程度。


    宋世安越听越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付出这么多居然只是想听他弹一次键盘，这怎么可能？！


    ……不过爱德华的提议确实容易让他心动。


    他也想在这个世界里寻找回家的车票，想来认识一些本地贵族确实也比较方便。


    富贵险中求，如果只是糊弄爱德华一个人的话问题应该也不大。


    宋世安踟蹰片刻，最终做出的决定。


    宋世安终于应了下来：“行吧，如果你是真心想要听一曲键盘的话也不是不行。”


    “只是我的曲子全由我自己作曲，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键盘的音色。”想想自己只跟着音修上了几节专业课的水平，担心对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还不忘提前给爱德华打预防针。


    爱德华至此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仿佛在真心为说动了宋世安而感到高兴：“怎么会，真正的艺术即便过去从未听闻也足以动人心弦，大师您也不必如此担心，总会有人欣赏您的艺术的。”


    宋世安看了眼爱德华脸上的表情，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什么音痴。


    心里当时就有些没底了。


    毕竟他在此之前，就算是干着自己的老本行，也从没被人夸赞过是“艺术的骂人”。


    “嗯，希望吧。”宋世安没再说话，最后也只故作高深地说了这么一句。


    爱德华权当自己没看见宋世安的这张冷脸。


    他无所谓这些所谓天才乐师的坏脾气，心里只想着他的生意，决定到了他在王都新买的庄园后，就直接借机拟帖邀请其他贵族联络关系。


    独一无二的艺术，脾气固执的大师，若是以此来作为压轴表演，必然能扣动所有王都贵族的心弦。


    ……至于那个口口声声只说给知己而谈键盘的宋世安……他确实看出了此时宋世安的想法，但拜托，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知己，只是个商人。


    一个聚集了不少贵族的高雅聚会，这不正符合刚才自己说的高雅大厅的布设么。甚至于这位天才乐师——世安·宋到时候指不定还能从这些贵族中找到所谓的知己，到时候怕是感谢他提供了这么一个良好环境都来不及了吧。


    如果真的反悔……到时候场上那么多位高权重的贵族，就是再看不懂脸色的乐师，想必也能懂得什么叫做妥协。


    卑鄙的商人没半点良心地这么想着。


    ……


    城门口很快恢复了原本该有的秩序，爱德华的马车很快就驶入了王都。


    在马车去往庄园的路上，宋世安一直都在看着窗外，试图以此来简单了解这个世界。


    透过路边各式各样的招牌，以及时不时从眼前掠过的“炼金工坊”的店面，尽管最后直到进入庄园前还是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可最起码，宋世安简单知道了这个世界有类似于魔法的力量存在。


    之后到了爱德华的庄园内，宋世安故作不经意地从侍从口中问话，简单确认了这是个剑与魔法的世界。


    因为实在不好做得太明显，再加上那些侍从似乎也得到了爱德华的授意，除此之外更多的，他就不知道了。


    眼见实在没办法得知更多的消息，宋世安便以闭关创作的名头支开了那些侍从，开始思考要如何应付之后的那场演出。


    结合了三个世界的智慧，能供他发挥的空间自然也不小。


    是到时候偷偷用用光脑放音乐？还是用手机偷偷放首歌？


    可万一最后的演出效果太好，直接被要去继续表演了怎么办。


    表演的次数多了，要是有人研究他的手势，发现他乱弹键盘的手势和它播放的乐曲对不上，岂不是直接凉凉，说也说不清楚。


    ……更别说爱德华本就没见过键盘，万一听着曲调好奇键盘的发声原理，更甚着意图直接听听键盘每个键的曲调，他到时候要是遇到了这种情况究竟该怎么把人糊弄过去？他平时听歌也不兴光听那种不成曲的音节，恐怕真这么一拆分直接就得露馅。


    果然，要不还是暂且先看看要怎么发掘键盘本身的潜力吧。


    但如果光只有键盘的声音连成去，那这或许就只剩下两个能用的音节——带着点弹簧音的空格键和其他听起来都一个样的普通键音。


    就两个调子，就算他懂乐理怕是都没办法即兴编出首能听的曲子来。


    ……更别说他对乐理的了解性本来就不高，那没上过几节的音修专业课已经是他从小到大上过的最为正规的音乐课了。


    宋世安一连琢磨到这，他开始发现事情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又绞尽脑汁琢磨了许久，最终决定抛弃那些花里花俏的东西，尽可能回归他最为熟悉的键修本源。


    要不试试看能不能把自己的术法简单改编改编，看看能不能用在隐约表演上？


    以前也听说过诗歌和话剧的这种艺术形式吗，如果内容合适，他的术法也能称得上是一种艺术。


    宋世安的想法很好，但是他的键盘却并不愿意配合他的计划。


    他试着动用灵力敲击键盘，然而最终的结果和他在以前难以接受自己是个靠骂人出招的修士，于是试图逆天改命做出的尝试没什么区别。


    如果只是单纯地将灵力输入键盘，并尝试打出一些赞美的字句，键盘确实会给出点反应，但除了锻器师给他安排的那个酷炫闪光功能外就再没其他。


    如果尝试用键盘使出术法，那他压根就没办法打出一句好听的话来，哪怕他只是稍微有点这方面的想法，最后能发出来的只剩下他敲击键盘的键音。


    真的是从头到尾都只能是阴阳怪气，看着着实尽显键修本色。


    紫府中的云游幸灾乐祸，他现在光是想想不久前宋世安对着他笃定说出口的那句“稳赚不赔”就想笑。


    云游：“这就是你说的稳赚不赔？哈，之前答应得这么爽快，结果还没开始，你就要被揭发拆穿了。”


    “啧啧啧，这就是报应啊。”


    “……这可不一定，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宋世安没理会那头看他倒霉就高兴的恶龙，顺口回了一句后又陷入了沉思。


    ……不过老实说，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头恶龙为什么会幸灾乐祸成这样。他们之间的主仆契约明明还在，虽然他开心了恶龙也不一定会开心，但如果他倒霉了这头恶龙却也一定会跟着倒霉。


    这么久了还这样，难道这就是能做出扭头去和自己的龙子龙孙抢皇位的恶龙的脑回路不成……


    抛开脑海中杂七杂八的想法，他又凝神思考了片刻。


    别说，本着自己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现代化思想，宋世安脑子里灵光一闪，还真就叫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突破口。


    ——那就是rap。


    如果只有一个观众，就是用键盘阴阳怪气也没什么问题吧。


    稍微加强点节奏感，断句断得更合理一些，这就能转而变成键修的艺术，这就将是键修版rap。


    想想到时候跟着他打出的字句而发动的术法，不断闪光的键盘加上围绕在周身的透明弹幕，那想必又是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只要稍稍换个合适的包装，那这在这个世界就能华丽转身化身为结合了乐理和魔法的超前艺术。


    至于歌词阴阳怪气……哪有rap不骂人的，要是那位请他奏乐的贵族接受不了，那这就是缺少了欣赏这种前沿艺术的审美。


    反正他最开始也打过预防针了。


    宋世安心安理得地这么想着，当即找来了侍从，表示要去看一看时下流行的书籍。


    他要简单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时代背景，看看能不能现编编出几首合适的rap来。


    另一边，爱德华开始亲笔书写邀请函。


    【……最近凑巧遇到了一位无论是性格还是乐器都尤为特殊的乐师，请与我一同参与这场晚宴，共同欣赏那高雅的艺术……】


    爱德华将自己提前起草的邀请词认真地写到了邀请函上。


    他将邀请一些在这之前就和自己的生意有所联系的王都贵族，借着欣赏艺术的名义来拉近关系。


    ……


    三天后，宴会如约而至。


    为表尊敬，也是为了显示他本人的重视，爱德华还亲自来到了门口和这些受邀的贵族挨个打招呼问好。


    然后他很快就发现了，有一个地位不低的贵族就在此时突然出席了他的晚宴。


    爱德华惊喜道：“凯南侯爵，您怎么来了？”


    帝国的爵位从高到低分别为公爵、侯爵、伯爵、子爵、男爵五个等级。


    他是从外地来到王都的贵族，虽然他在没来王都前确实算得上是风光，但来到了王都后，淹没于王都的一众贵族中，他除了有点钱外，好像和王都的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认识的那些贵族在王都身份地位都只能算是普通，一个侯爵突然出现在他的晚宴上，这简直足以让他本就一般的晚宴因此蓬荜生辉。


    凯南笑笑，对于小贵族的热情简直习以为常：“这有什么，不是你给我发的邀请函么？”


    “听说你遇到了一个尤为特殊的乐师，我也忍不住有些好奇，闲来无事就顺便过来看看。”


    “我只是不知道您居然真的会来，”爱德华极力吹捧道，“整个王都数您在艺术上的造诣最为出众，说是特殊，但在凯南侯爵您看来或许也只能算是寻常吧。”


    “不过如果让那位乐师得知您来参加晚宴，怕是也能为寻得您这样的知己而感动。毕竟先前我遇到他的时候，那位乐师就说他的键盘只为他的知己而奏响。这不是巧了，在听到他说出这种话后，我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您，这才斗胆为了那位乐师向您的府邸投递了邀请函。”


    “如今您亲自来到了这里，等到那位乐师得知您的到来，怕是也会因此而觉得感动吧。”爱德华说着，脸上显出了一个练习许久的激动表情。


    当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是真心这么想。


    他向凯南侯爵投递邀请函，不过是调查后得知这位贵族几代前从战场挣得贵族身份，如今为了证明自己的贵族血统最爱附庸风雅。


    这也是唯一一个不用看是否和自己的生意有关系，就有可能单凭邀请函请来的高等级贵族。


    而他刚才的话也是完美贴合了对方的虚荣心。


    要是觉得一般那就是凯南侯爵见多识广，要是觉得好听那也正合了对方的心意。


    反正在这种前提下，只要乐器足够特殊就好了。


    “呵呵，是么。”听到这样的吹捧，凯南脸上的笑意忍不住开始变得越发明显了起来。


    爱德华见状趁势凑到了凯南边上，继续看着对方脸上的神色和对方聊天，并逐步尝试将话题慢慢拉到自己在王都的生意上。


    一个将自己的生意推到了侯爵面前，另一个听着吹捧虚荣心暴涨，双方都很满意这一场谈话。


    宴会很快就到了压轴的表演——由那位天才乐师弹奏自己特殊的乐器。


    宋世安也就是在这时候被侍从带到了晚宴的大厅里。


    大概是这几天一直都在用自己的业余水平琢磨着写歌词，每天都被迫沉迷于键修rap，宋世安对于这座庄园近来发生的事也不大清楚。


    当他被侍从带到大厅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此时大厅内已经有数十人等着他入场表演。


    看着周围远超他想象之外的精细高雅的布设，宋世安对这个世界贵族的讲究程度算是有了全新的认知。


    ……也不知道在这种和表演曲目格格不入的环境下，他提前准备好的rap还能不顺利表演到结束……不过正经说起来也就一个观众，问题应该也不大。


    宋世安这么宽慰自己，结果一进场，就看到数十位穿着考究的贵族纷纷扭头看向他，对着他露出微笑。


    宋世安：……


    没料到自己居然会遇到这样的场景，宋世安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度失声：“……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不是之前说好了就只有一个么？


    他看着这个布置得尤为高雅的晚宴，又看了看这群衣着华丽的贵族，事先憋出来的那几句rap这下算是有些唱不出口了。


    ……当着这么多贵族的面骂人，也不知道他超前艺术的借口还能不能生效。


    他不会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唱那几句反映社会黑暗的rap，直接就被整个城市排挤吧。


    第49章 超前艺术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听到宋世安毫不客气的询问, 觉得有些被冒犯到了的凯南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毕竟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有平民用这种毫不客气、毫无尊敬的话语来形容他。


    一直都在凯南边上的爱德华当即就发现了不对, 他很有眼力见地凑过去, 歉意道：“抱歉，凯南侯爵，这些其实都只是误会。这些天他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伺候的仆从说他这几天一直都在忙于创作，我就没找到机会和他说清楚这件事。”


    “我第一次遇到这位乐师的时候, 他当时还被卫兵拦在城门口。彼时城门口的士兵好奇他的乐器, 因为实在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乐器，便表示想让他演奏一曲确认乐器的真假。”


    爱德华顺势提起了他和宋世安第一次初遇时的场景。


    他刻意停顿了了片刻，在看到到其他人脸上开始显现的好奇后这才继续往下说。


    “只可惜这位乐师直言在城门口奏曲是对他的侮辱，他只为能听懂他艺术的知己而弹奏。我当时就生出了好奇心, 于是特意上前为他解围, 并在被拒绝后花费了好一番功夫，这才邀请他为我演奏一曲。”


    “大概是因为我当时并未说清楚，使得这位乐师误以为他只为我一个人奏乐吧，于是这才下意识问出了这样的话来。”


    爱德华说完这些话，紧接着转头看向宋世安, 特意指着凯南和宋世安示意道：“还有您, 世安乐师, 恐怕你初来乍到，也没认出来这位就是在王都的格外出名的那位侯爵大人吧。”


    “你有所不知，这位就是在整个王都中作为出名的凯南侯爵，想必您在此之前应该就听说过这位大人的名声。”


    “以凯南大人在艺术上的高超鉴赏能力, 一定能理解你的乐器, 定然也能结束你苦寻寻不到知己的痛苦。”


    尽管在此之前也没料到有这样的一个意外, 但爱德华还是随机应变，当即扭转了尴尬的气氛，迅速解决了问题。


    甚至于借着这个突然发生的小意外，他丰满了宋世安的天才乐师人设，也让此时现场的氛围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句话一出，借着这个意外顺势引出了那段邀请函上并未写明的经历，可以说是完美安抚了在场所有人的心情。


    凯南一听宋世安居然还有这样的经历，不说别的，光是艺术家该有的逼格就在最开场的时候直接拉满了。


    一个如此傲气的乐师为他奏乐，再加上爱德华明里暗里维护他的话，这一切都显然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凯南脸上的表情很快就跟着和缓了下来，甚至看到宋世安依旧站在原地不说话，还顺带着给了宋世安一个肯定的眼神。


    然而宋世安此时却并不快乐。


    本就对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不够了解，听说了这样一位艺术鉴赏大师来听他的曲子，此时宋世安的心情直接就变得越发糟糕了。


    一个在艺术上名声在外的侯爵突然来听他那临时瞎编编出来的艺术，岂不是在开场就会直接被分分钟扒出个底朝天。


    更别说对方有些麻烦的侯爵身份——


    侯爵，那是一位在整个帝国都为数不多的侯爵。


    为了创作，这几天，宋世安也简单了解过这个世界的历史，他现在差不多已经能理解这样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究竟意味着什么。


    同样，依托于过去十几年来的正规教育，宋世安能想象到，不说别的，最起码在明面上，这些高等级的贵族必然都是皇权的拥趸。


    对于这些贵族来说，拥有对政治的敏感度也是最基本的事情。


    要是他真在这位在帝国位高权重的侯爵面前唱着自己的剑修rap，痛批帝国的黑暗，怕不是相当于当着这些人的面打了这位侯爵的脸。


    如果在私底下唱这样的歌还能勉强说是艺术家的情怀，或许存在着能凭此打动对方的可能，但在这数十个贵族在场的前提下，怕是想当做没听到都会传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传闻吧。


    就算是不清楚这个世界的具体政治现状，他的理智也告诉他，这种时候唱他的键修rap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但如果这么决定，如果真的不唱rap，那他这会儿还能用键盘临时表演些什么节目？！


    真是……爱德华为什么非要请这么多人来听他的音乐会。


    但凡听众要是只有一个外地贵族，就以对方当时表现出来的对他奏乐的执着来看，私底下听听，就算是听到了什么，也会因为歌词里的内容和他无关，于是只当做是艺术需要，听了当做没听到。


    ……明明在创作时，他就刻意避开了会对爱德华造成影响的内容。


    现在好，之前都白努力了不说，遇到了麻烦也给不出第二套合适的计划方案。


    眼见爱德华看他陷入沉思许久没反应，已经主动开始催促他上前表演，宋世安看了眼在场的这些贵族，即便还没想出办法，但还是不得已走到了晚宴大厅最前面。


    有些被邀请的贵族看着宋世安脸上的表情，好像就差直接叹口气的样子，心里忍不住生出点异样的情绪。


    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乐师着实太过高傲，给他们这些贵族弹曲子还做出这样一副勉强的样子，换做是其他乐师得到这样的机会，怕不是脸上连褶子都要笑出来了。


    ……要知道这个世界只有空闲的贵族才有心情花时间鉴赏乐曲，这可是对方能成名的唯一机会。


    再说，乐曲这种东西，只要长了耳朵就能听懂的东西，谁会听不明白，哪至于做出这幅为了艺术要死要活的样子。


    宋世安并不知道这些贵族的腹诽，表情有些为难地走到了大厅的正前方，随即缓缓从外设包里掏出了自己的键盘。


    就以这个世界的贵族的鉴赏能力来说，他们看不懂宋世安身上来自于星际世界的简便军校校服的科技含量，但看着宋世安那个由拉链来紧密缝合的外设包，却反而因此而感到了惊讶。


    居然为了装乐器专门找人定制了这样的一个背包……他们意外从中感觉到了宋世安对这个乐器莫须有的热爱和珍重。


    而紧接着，当他们看着宋世安拉开拉链，从包里缓缓地掏出来自己的键盘，人生头一次乍一看到这样的所谓乐器，众人也不免因此而震惊。


    不得不说，这世上简直再没有比这更符合邀请函上所写的“特殊”二字的乐器了。


    要不是事先就明明白白地提前告诉他们说这是乐器，他们怕是都猜不出来这个怪模怪样的玩意儿究竟能被用来干什么。


    好像确实有点意思啊……


    在场的这些贵族们被勾起了好奇心，面上的表情看着显得越发郑重。


    大厅前，宋世安慢吞吞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掏出了自己的键盘。


    看着眼前的几十个贵族突然来了兴致，面上看着好像很淡定，心里却急得不行。


    ——这已经属于是连惯不会看人脸色的云游在这种时候都不敢出声的程度了，不然事后肯定得挨打。


    宋世安开始焦灼地迅速思考自己这会儿究竟要这么办，才能临时给这些人现编出一个有看点的节目。


    然而这并没有实际的用处。


    节目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什么临时瞎编就能编出来的东西，思来想去想不到合适的办法，看着周围其他紧盯着他的动作，就等着他开始表演的贵族，宋世安只能咬牙，尝试就着原本有过练习的安排，舍去提前安排好的术法内容空弹键盘。


    当然，因为这一版临场的表演没有歌词着色，他也只能是想着从其他方面找补这点缺失的艺术感。


    ——比如，用艺术的肢体动作来营造额外的氛围感。


    宋世安深呼吸一口，挺直后背硬着头皮往键盘里输入不成术法的灵力，并缓缓按下了第一个键。


    伴随着锻器师额外在键盘上弄出来的酷炫闪光亮起，宋世安照着那没学几节的音修专业课老师的教导，极具节奏性地开始敲击键盘。


    他顺势在脸上跟着做出一个沉浸式的感动表情，并伴随着自己敲击键盘的动作，缓缓闭上双眼，用夸张化的动作学着以前在短视频里看到的那些“大师”抬手甩头。


    堪称是用尽了自己的全部演技装出艺术家可能会有的范儿。


    就连他头上每一根因为他的动作而在空气中跳跃的头发丝，都因此显出了精致的艺术气息。


    ……别说，如果忽略其他，光看样子还真就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与此同时，趁着表演期间最后的这点时间空隙，宋世安在费心思用演技表演的同时，还不忘思考事后被问起时的措辞。


    他看着手下发光发亮的键盘，在数个世界历经无数次考验的大脑很快给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解释。


    ——真要是有人问起来，要不就说是视觉朋克系艺术吧。


    反正这个世界在这之前也没有这么个艺术形式，一说出口恐怕直接就能叫人不明觉厉。


    边上，看着宋世安仿佛已然沉浸于自己乐曲中的模样，着实没听懂对方究竟都弹了些什么玩意儿的贵族当场就愣住了。


    爱德华记得宋世安和他说过，表明自己的艺术和常规的音乐想必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但他没想到对方的艺术居然会这么出格。


    虽然说艺术可以接地气，但接地气到这种程度，像是随便一个没成年的小孩到处乱敲怕是都能敲出这样的效果，这就有点不大合适了。


    也难怪宋世安非要找到自己的知己才愿意奏乐了，这但凡和他有点意识上的代沟怕是最后都会理解不了这样的艺术。


    就像是现在的他。


    爱德华看着仿佛沉醉于自己乐曲中的宋世安，只觉得自己此时真的是毫无艺术细胞，除了听出来这敲击声还算是规律，看出来乐曲似乎是结合了一点点魔法的表演外，其他真的是什么感觉什么都没看明白。


    整个大厅一片寂静，全场似乎只剩下宋世安敲击乐器的声音。


    没办法，这主要还是因为键盘的键音实在太轻了，但凡来几个人说几句小说话，怕是都会影响到大师的表演效果，使得周围其他人听不清楚这首特殊曲子具体曲调。


    就算是这些贵族一时间有无数话想说，最后还是碍于现状不得不暂且忍下来。


    在场的其他贵族也没想到这所谓的艺术居然能“高深”到这种程度，以至于看着这位乐师感动的神情，难以想象到这一连串听起来几乎没什么区别的敲击声有什么好让人欣赏的。


    凯南侯爵也觉得自己有些没听明白。


    尽管他看着宋世安沉醉的表情，已经竭尽所能地想让自己也跟着沉醉进去，可他似乎还是难以接收到这种艺术真正动人的地方。


    只是当他余光扫见周围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对比乐师本人陶醉的神色，见其他人好像也都没听懂的样子，他突然觉得，真正展现自己要比其他贵族更高雅的时机好像已经到了。


    就像是他的祖辈过去在战场上找到了获取爵位的机遇那样，凯南敏锐地觉得他好似看到了一个能供他发挥、让自己在众人口中成为一个真正高雅的贵族的可能。


    ——比如，在所有人都难以从表演中感知到艺术时，他成为了唯一一个能和高雅的天才乐师感同身受的贵族。


    大厅前，宋世安用自己的演技强撑着结束了自己的视觉朋克系艺术。


    他看着死寂一般的大厅，看着那一张张仿佛带着疑惑神色的面容，正想着要不要演戏演到底，装出一副失望的模样直接扭头退场，顺理成章地走人，一个响亮的鼓掌声却在此时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好，弹得真的是太好了。”在场爵位最高的凯南侯爵鼓掌叫好，看向宋世安的眼神是全然的欣赏。


    “我仿佛通过您这闹中取静的乐曲，看到了大师您在浮华环绕依旧平静高贵的心灵。”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凯南这说得确实也没错。键盘最高能发出的就这点声音，周围的贵族都因此而被迫安静，一个本该热闹的晚宴最后变成这样，这简直就是物理上的闹中取静。


    爱德华惯常就是个擅长看人脸色的商人，看在场爵位最高的凯南伯爵出声，也不管自己刚才没有听懂，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跟着出声附和。


    “凯南大人说得真好，”爱德华看向宋世安，脸上跟着也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会在城门口三番两次拒绝我的邀请了，有这样的实力，在王都崭露头角的机会多了去了，最后到底还是知己难求。”


    “不过你今天也算是遇到了凯南侯爵，你独特的艺术最后果然还是找到了真正的知己。”


    这话一出，宋世安都被凯南和爱德华说得一愣。


    ……什么？这说的什么东西？连歌词都没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弹键盘的时候还真能有这种艺术。


    但这种关键时刻有人接茬，宋世安自然也乐意跟着继续往下演。


    他先是刻意睁大眼睛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错愕神情，紧接着像是才发现有人能领会他的艺术那样，对着凯南露出了一个欣赏的眼神。


    也不知道那个错愕的神情是不是融合了此时他本人真实心境的缘故，宋世安脸上的表情看着也格外真实，简直毫无造假成分。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我居然真的能在王都遇到一个知己。”宋世安缓慢而又故作深情地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周围的其他贵族看着这一来一回的对话，脸上的表情看着比刚才听宋世安奏乐时还要懵圈。


    有人甚至都忘记了爵位的高低，忘记了最基本的尊卑，无视了刚才眼前的这位特别的乐师刚被凯南侯爵夸赞过，惊愕之下忍不住出声质疑：“……不是，等等。”


    “我不问别的，我也不讨论你的表演是否真的有什么别样的意味，就光是你那个乐器看着就有够奇怪了吧。”


    “我刚刚听着就觉有些不对劲，你那乐器上有好多按键听起来都是同一个音调。这对乐器来说本来就显得不正常了，不是么？我想我可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真的，这不会是什么造假炒作的噱头吧。


    刚才才夸过宋世安的凯南侯爵当即就扭头看向了这个不解风情的贵族，眼神里带着些许警告。


    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害怕侯爵大人的警告眼神，但这个说出了自己疑问贵族的贵族视线却依旧被宋世安牢牢吸引，在对方的凝视下下意识感到后怕。


    这就是艺术家的气场么……并不知道修士威压这个概念的贵族这么想着，竟然还没等宋世安开口说话，就因此后知后觉地为自己的质疑而感到羞愧。


    对面，宋世安定定地看着那位出声的贵族，沉重的视线一度把人压得险些说不出话来。


    作为键盘的主人，一个新时代的剑修，即便是他自己，他也不知道键盘如果真的是乐器，为什么还要弄出这么多声音一样的按键。


    不过他能现编。


    借着自己深呼吸仿佛强行压抑不满的动作，宋世安趁机想了好一会儿，套用自己提前准备好，本来打算用来解释键修rap的回复，缓缓开口道：“我的艺术是结合了美好音乐和视觉享受的超前艺术。”


    “在弹奏着让人心灵平静的乐曲，让人感悟过往人生的同事，还能凭借敲击时指尖的动作来艺术地展现美的概念。”


    “你们怎么都不明白……好吧，抱歉，可能是我的艺术对你们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宋世安之前就有认真想过，一个真正的大师，最起码也要在自己的领域内，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


    就好像五块钱的东西很多时候会被人质疑设计不好不够好用，但五千万的东西只会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配不上。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会是别人。


    于是此时，尽管嘴上说着抱歉，可他脸上浮现出来的神情却是十足的失望与不满。


    仿佛从未因自己的乐曲被询问质疑而羞愧，只觉得其他不能欣赏自己艺术的人着实没有合格的鉴赏能力。


    这果然就很大师。


    ……借着之前作为黑客和真人的经验，如今化身大师的宋世安同样完美hold住了全场。


    凯南见状顺势出声：“大师，您不要伤心，这里还有我在呢，起码您的艺术在此时此刻最终还是有了一个合格的观众。”


    “这种不仅结合了动作美和音乐美，甚至还带上了一些魔法的色彩的新兴艺术堪比神迹，欣赏不了是他们自己的损失。”


    为附庸风雅见过这么多王都的艺术家后，暂且不说他的艺术能力有没有提高，夸赞的水平确实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迎着周围所有人惊叹的眼神，凯南只觉得心情舒畅。


    其他贵族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看着夸夸其谈的凯南，看着面露欣慰的宋世安，回想起那句“超前艺术”的话，大抵是潜意识里实在不想被扣上一个“不懂艺术”的帽子，认真回忆了一下刚刚的表演，终于开始觉得凯南侯爵说得居然意外有道理。


    虽然不知道具体弹了个什么，但就刚刚乐器上散发出来的那点魔法般的光晕来说，好像确实还挺艺术的。


    结合宋世安和凯南说的那几句对话，键盘上的闪光应该就是设计出来烘托乐师刚刚那种指尖动作的美吧。


    ……别说，刚刚看乐师的手指在乐器上不断翻飞，不断变化为各式各样的节奏和手势，在不断流转的光晕中显得美丽且神秘，看着好像是还挺好看的，可以说也无愧于乐师费心找炼金术师弄出来这样的一个表演效果。


    零星的掌声被他们的主人信服地拍响，并在其他不明觉厉的贵族的应和下，最后融合成一片欢快的海洋。


    事情的走向开始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


    晚宴最终完美结束。


    凯南侯爵证明了自己的高雅品味，爱德华得到了其他贵族的支持，其他人因此见识了所谓的超前艺术提高了自己的审美，宋世安也得到了一个“知己”并证明了自己的超前艺术适用于王都。


    宋世安端着一副艺术家的冷脸满心疲惫地应付完了所有和他攀谈的贵族，并将其一直持续到了回到房间前。


    回到房间后，宋世安脸上的表情就彻底垮了下来。


    他翻出他这几天花费了不少精力写出来的rap歌词，不再看一眼便径直扔进了垃圾桶。


    真就是白白绞尽脑汁临时创作了这么一首rap。


    大抵因为书写用的都是中文，他并不觉得这个世界有人能看懂他写下的字句，于是宋世安也没在这方面多花功夫处理，只简单揉成团扔进垃圾桶后就没再做别的什么动作。


    之后，仆人来收拾房间的时候自然也看到了垃圾桶里的这个纸团。


    想着这里住着一个被无数贵族夸赞的天才乐师，乐师手里的废纸或许也存在着和其他废纸不一样的价值。


    仆人最终偷偷摸摸捡起来打开一看，发现上面是一行行整齐排列的不知名文字。


    虽然看不懂上面都写了些什么，但想着这玩意儿说不定未来伴随着乐师名声水涨船高后会有升值的空间，当即就把这张写满了歌词的纸偷偷捡了回去。


    而这个仆人的做法最后也得到了该有的回报。


    未来，数千年后，这张写满了陌生文字的纸张就被收藏于蒙特坎迪的博物馆中，被称作是传奇大帝——世安一世流传下来为数不多的手稿之一。


    大抵因为汉字最初也源于象形文字的缘故，后世的考古工作者一代一代研究了许久后，最终艰难读懂了一点上面的内容，知道这些文字到底都表达了创组者本人的什么情感。


    在这张流传了数千年的珍贵手稿里，世安大帝无情地痛批了腐朽的帝国。


    结合捐出这张珍贵手稿的人表示这还是世安大帝尚未成为帝王时，仅以乐师的身份在给当时帝国的一众贵族表演前准备的歌词的说法，所有人都不得不感慨彼时世安一世的胆大妄为。


    试想一下这样的一个画面——


    当着一众衣冠楚楚的旧时代贵族面前，世安大帝弹奏出了这样的一首曲子，表面上动人华丽至极，足以引得在场所有人都拍掌惊叹，可实际上，这位乐师冷眼看着眼前的虚浮繁华，无情地痛批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人。


    真可谓是历史上流传下来最早、亦是最为大胆嚣张的行为艺术。


    不难叫人从中看出这位世安一世的真实性格。


    而这或许也就是他在不久后掌管帝国，并做出了那么多在当时看来堪称是离经叛道的众多决策的原因。


    毕竟他可能从很早以前，就看不惯那个腐朽到发散出死气的国家。


    当然，世安大帝身上同样也存在着其他不少谜题。


    比如说手稿上全然陌生的文字，比如说文献记载中特殊到难以叫人想象其真实模样的乐器……


    这些都给世安大帝的身上增添了别样的神秘色彩。


    不过不得不说，如果对比真正的史实，这些人的格局还是小了。


    ——或许他们从没想过，他们认定的这位张狂艺术家即便在数千年前名噪一时，实际上却可能从来都不懂艺术。


    第50章 意外


    大概是那次晚宴其他贵族的附和声和赞同的态度实在太过动人, 凯南自那之后终于对自己的艺术鉴赏能力有了自信心，并开始逐渐膨胀。


    往常不怎么主动开口评价, 通常只承担了应声虫角色的他终于也有了偶尔大胆开麦的勇气, 甚至在不时还能得到在场其他贵族的赞同。


    这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都让他觉得上/瘾，像是自己好像也和其他知名贵族一样，成了什么艺术届权威。


    ……不过想想也是, 自己都能得到那样一位表演超前艺术的新锐乐师的欣赏了，这或许本就说明了他在这方面也存在着相应的潜力。


    这天, 凯南和其他贵族一并, 观赏了一位在王都极其出名的乐师奏乐，演奏自己的乐曲。


    在这位乐师彻底结束了自己表演后，在场的所有贵族都按照着爵位由高到低的潜规则，顺序开始了自己的评价。


    虽然凯南还是听不大出来对方的表演水平, 更是说不出这位乐师在乐曲中寄托的情感, 但光是冲着这位乐师在王都艺术家中名列前茅的名气，就能看出来对方的实力究竟如何。


    这大概就是简单结合一下其他贵族的夸赞，稍稍思考片刻那些被用于赞扬的词汇的同义句式，毫不犹豫直接闭眼夸就对了。


    凯南正想像是过去那样，给予那位表演的知名乐师以肯定的夸赞, 附和其他贵族的话语, 但斟酌了好一会儿的话还没来得及从嘴里说出, 就看见那位站在台上表演的乐师一脸高傲，视线早已从他身上掠过，落到了另一个爵位比他更低的贵族身上。


    像是对他的评价毫不在意似的。


    凯南当时就冷下了脸。


    他其实也是知道一点王都其他人对他的评价——


    对艺术不懂装懂的武夫、彻头彻尾的艺术白痴……


    只是碍于他在整个帝国都能算是不错的地位，这些尖酸刻薄的风言风语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说出口。


    但现在, 如今这位乐师却敢在他面前表现出不屑来。


    大概是这几天来的经历对他造成了影响, 特别是那位凭实力和巧思赢得了晚宴全场贵族掌声的新锐乐师——世安·宋, 在一众贵族中独独对他青眼有加的表现，艺术品味这些天甚至还得到了其他贵族肯定认同的凯南胆子也大了。


    他不再忍让，直接大胆为自己发声。


    “不错，确实能算是不错，但是怎么说呢，你的表演在我看来着实也没什么新意。”凯南往椅背上一靠，直视着乐师惊愕的双眼，慢吞吞地继续往下说，“来到王都展露头角后，这么久来，我看你的表演好像一直都是这份样子。”


    这么说都是见识过超前艺术的人了，这会儿挑起这些传统艺术的乐师的毛病来也算是有头绪。


    “这么久了一直都是这样靠老本混日子，看着实在没有你这个年纪该有的锐气和作为艺术家该有的创新性。无论是乐器还是乐曲都是几十年如一日，像是你这样的乐师整个王都都多得不行。”


    “我在机缘巧合之下偶然见过了一位乐师结合了魔法和指尖艺术的表演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见识到了真正新奇充满了巧思的艺术，见过真正的艺术家该是副什么模样后，我现在光是看你们的表演都觉得有些普通，再没有最初那种叫人觉得惊艳的感觉了。”


    ……说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脾气也跟着说出来了，充斥着过去不满的话语在上头后直接被流畅地抛了出来，连他自己一时间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他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话说到什么程度时，此时整个会场只剩下了他自己的回音。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向他。


    台上等待夸赞的乐师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从这位凯南侯爵口中听到这样的话，脸上当即就下意识流露出了不满，在场的其他贵族也有不少纷纷露出了质疑的神色。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到底懂不懂艺术？！】


    尽管此时场上出于礼貌，暂且没有贵族出声，但凯南就是从他们脸上的神情中清清楚楚地读出了这几句话的内容。


    就在他因为实在不好把话收回，强撑着露出看土老帽的眼神看向那位乐师，心里都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说的那些内容想要再说些什么来找补时，场上突然响起了另一位贵族的声音。


    “凯南侯爵，您说的是那位世安·宋乐师吧。确实，相比起他来的，王都的其他贵族看着确实都没什么新意。”


    有一个当时也出席了爱德华晚宴的贵族见状，直接出声表明了对凯南话语的赞同：“或许您应该试着把自己的要求放低一些，毕竟不是所有乐师都叫世安·宋，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他那样对艺术的热爱与创新。”


    为了让凯南侯爵不丢面子，这位贵族也把话说得很绝。


    ……当然，公然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止是因为那个所谓的超前艺术有没有那么精彩，看着动不动人的缘故，更多的是看到了那位才来王都的外地贵族——爱德华近来顺风顺水的生意后，觉得现在也是个和侯爵大人搭上关系的好时机。


    或许也是因为有了他开头，再加上沐浴在其他贵族惊疑不定的视线下也容易叫人觉得享受，也有贵族觉得这是在整个贵族阶层中展现自己独特品味的时机，当即出声附和。


    “原来你也见识过那位大师的表演啊，巧了，我当时也在场，那真是一场足以叫所有观众都觉得震撼的演出。”


    “确实，我觉得看完了那场表演后，我也跟着对生命有了新的感悟。”


    老实说他们其实也都没有看懂宋世安的那场演出，但这问题不大。


    看不懂说明艺术内涵深奥，再看那足够特殊的乐器和表演，以及宋世安本人天生的天才大师气场，翻车绝无可能。


    毕竟就算是看不懂，贵族们也不会直说让自己露怯。


    就是刚才那位没有新意的乐师做出的所谓传统表演，在场说不定也有不少人没品出什么内在。


    ……对于部分着实没有多少艺术细胞的贵族来说，看表演看的就是表演者本人的名字。


    “……真的假的？”场上的另一位侯爵看着这一唱一和的对话，忍不住出声质疑，怀疑那个被两位贵族捧到这种高度的艺术家是否真实存在。


    其余贵族两两对视，发现不仅是自己，边上其他人好像也没听说过这么个人。


    凯南当即心气就顺了。


    “没看到就怀疑真假，这可不像是贵族该有的品格。”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在这种场合居然还能畅快成这样，想想整个过程的起因，更是不留余力地夸赞给他带来这一切的知己乐师，说话的语气里充满了信心。


    “那位世安·宋大师可是永远领先与这个时代传统乐器，站在艺术最顶端的艺术家。他的乐器结合了视觉美和音乐美，甚至于还额外增添了魔法的元素，可谓是运用了这个时代的全部色彩，并将这一切都表达至极致。”


    “不过你们不信也正常，像是他那样时刻创新的艺术家，说得更夸张一些，普通人就算是看到了他都乐器估计都会认不出来吧。”


    “你什么意思？！”场上的另一位侯爵听到了凯南的话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别人不敢吭声，他却是直接在感到不满后直接把话问了出来。


    凯南心情舒畅，笑着说：“我也没别的意思。”不过是想让你们也感受到我过去的不满。


    “我就只是举例说说，毕竟那位乐师的乐器实在奇特。”凯南说着说着，突然灵机一动有了想法，“不过你们放心，在未来，我会邀请那位大师一同举办一场音乐会。”


    “地点么……就在王都的皇家大剧院里吧，总觉得只有那里才能配得上那位大师的实力。我会在不久之后举办一场音乐会，邀请王都所有在艺术上能有独到见解的贵族，让大家都一起来领略这跨越时代的超前艺术！”


    凯南反客为主，径直提出了这样的提议。


    想想也是，只有这些人都真正见识过对方的表演后，才会跟着对他这个率先在王都提起这位乐师名字的贵族，亦是宋世安截至目前为止的唯一知己生出敬佩。


    这一定能洗刷掉他们家族在过去对于高雅贵族来说尤为俗气的蔑称。


    当着这些贵族惊疑不定的眼神，凯南自信地这么想着，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性极高。


    于是，压力就这么全给到了那位天才乐师——世安·宋身上。


    ……


    爱德华的庄园内，在经历了那样的异常演出后，宋世安越想越觉得自己如果继续待在这里，未来类似的尴尬场景还会在他身上重复上演无数次。


    他这会儿已经有点想走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和爱德华提出自己的诉求，爱德华却反过来主动找上了他。


    看着爱德华脸颊激动得通红，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直直地看向他，宋世安已经开始觉得有些不对。


    果然，每到了这种时候，他的预感总不会出差错。


    “世安大师，我有一个好消息想要告诉您，”爱德华用一种仿佛看摇钱树一般的眼神看向宋世安，那几乎等同于深情的视线让宋世安一阵不适应，“您知道么，您未来将受邀，有机会去往皇家大剧院举办一场音乐会，为被邀请到场无数王都的贵族，表演您超越了这个时代的艺术。”


    ……被邀请到场无数王都的贵族，天啊，他能凭借这个机会遇上多少在王都具有实权的贵族啊。真没想到他到王都后，他的经商之路居然能顺畅到这种程度。


    还好当时在城门口，他发现了这位世安·宋大师身上蕴含的潜力，特意将人带回了自己的庄园，不然光是上下打点怕是都要额外多花不少金币吧……


    一想到这，爱德华便激动得无法自已，即便在长久的自我训练中能用刻意训练出来的表情掩盖自己的真实情绪，这会儿他却也难以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宋世安显然没能和爱德华感同身受，体悟到对方的喜悦。


    一听到“皇家大剧院”这五个字，不好的预感当即就从他心头冒了出来。


    宋世安声音里藏着并不明显的颤抖：“……你说的皇家大剧院是？”


    “你连这都不知道，”爱德华下意识脱口而出的便是这样一句话，随即在反应过来此时宋世安的摇钱树身份后迅速改口，态度可以说是充满了对大师的尊敬，“哦，抱歉大师，我这不是指责您，只是觉得惊讶。”


    “皇家大剧院可是整个王都乃至于整个帝国上下最大、设施也是最为优越的剧院。就在剧院中，甚至还有几十个魔法师和炼金术师为了演出效果常年待命。”


    “每年，全国上下能在这剧院中演奏的乐师不超过十个。这绝对符合您的身价，也符合您对演奏场地的要求。”爱德华激动的语无伦次。


    说完这一长串后，像是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前的宋世安表情有些不对，当即就“醒悟”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爱德华笑着拍宋世安的肩膀，满脸都是为了自己的钱途而展现出来的真挚喜悦：“哦哦，抱歉大师，我刚刚领悟错了您的意思。”


    “我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您那句话只是出于激动啊。”他回响宋世安略有些不大对劲的嗓音，认定了刚才宋世安说的那句话绝对是激动的不可置信。


    然而此时的宋世安心情却不大美妙。


    听完爱德华的这一串补充说明，知道了皇家大剧院到底意味着什么的宋世安更慌了，这会儿只想直接跑路。


    宋世安斟酌片刻，找到了一个极其符合自己营造出来的冷傲天才乐师的人设拒绝道：“是么，抱歉，我拒绝。”


    “就算那是全国上下最大的剧院，没有能读懂我艺术的知己也不过是一个无用的空壳，我的键盘只为能真心理解我的知己而奏响。”


    结果没想到，宋世安这句拒绝的话一出，爱德华的表情看起来好似更兴奋了。


    没有知己哪怕是皇家大剧院都是无用的空壳么，这就是真正艺术家的境界么……即便从未看懂对方的艺术，但就光冲对方此时说出口的这句话，一个连皇家大剧院都能直言拒绝、只因为没有知己的艺术家，绝对能称夸上一句高尚有原则了。


    爱德华忍不住再次心生感慨，觉得眼前的世安·宋大师还真就是只有书里才有的那种不慕名利的艺术家，他这种凡夫俗子还真就达不到对方的境界。


    爱德华冲着宋世安笑笑，面带歉意道：“有的，到时候剧院内会有你的知己的。”


    “抱歉，因为刚刚我的心情实在过于激动，满心只想先把这个好消息尽快告诉您，一时间竟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信息。世安大师，事实上，这场音乐会就是由您的那位知己——凯南侯爵大人主动提议举办的。”


    “要不是慷慨的凯南侯爵主动承担了那一大笔皇家大剧院的租金，恐怕就是我都没办法为您准备这样的舞台。”


    宋世安总算是知道这次是谁在背刺他了：……


    宋世安心若死灰，半晌都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想穿越回前几天找上那个为了脱困，主动接话说出了“知己”二字的自己，然后捂住自己的那张嘴。


    他内心一阵无语凝噎，满心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关于并不懂音乐的我居然成了知名乐师，还受邀将在全国最大的皇家大剧院演奏的那回事。


    简直离谱。


    宋世安长久地看着爱德华，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堪堪在对方表现出质疑前，咬牙把话答应了下来。


    ……换个角度来看，到时候那么多人到场，如果到时候有人对他的表演表现出质疑，或许他未来也就不必再承担这种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了吧。


    ……


    王宫，圣罗华帝国的君主——哈斯德五世正在处理繁重的政务。


    就在此时，房间的门被人突然敲响了，他的近侍小心推开房门，凑到了他的身边，小声禀报了自己最新收到的消息。


    近侍快速而又不失恭敬地说道：“陛下，近日，凯南侯爵租下了皇家大剧院，表示将在剧院内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音乐会。据说乐师本人的实力尤为出众，不少贵族乃至于公爵都受邀参加。”


    “而今天，皇宫也受到了一封由凯南侯爵发来的邀请函。”


    听到这，忙于公务的哈斯德尚还不把这场音乐会当回事。


    正想挥手让侍从下去，并表示不要什么消息都禀报到他这里浪费他的时间，近侍紧接着却说出了真正重磅的消息，打断了他的动作。


    近侍语气沉重道：“大抵是这场音乐会吸引了无数贵族前往的缘故，教会的教皇似乎也在收到了邀请函后，决定去参与这场音乐会。”


    一听到教会和教皇这两个词，原本还没把这当回事的哈斯德当场就改变了自己原本的想法。


    作为继承了过去历史上整合了整个帝国的开国君主——哈斯德一世的名字，他的父辈也期盼着他能像是那位伟大的君主一样，整合如今这个即将被神权分裂的国家，成为一个能彻底压制帝国行事越发猖狂的教会的帝王。


    继位前，哈斯德也曾想过自己在成为君王后，究竟要如何抑制帝国境内已然能和王权分庭抗礼、甚至于还隐约占了上风的教会。


    但帝国的贵族们态度一直都很明确，他们不看立场只看利益，在教会信仰的神明仿佛真会显灵，会在接收到信徒们的信仰与期许后帮助帝国击退兽潮的前提下，不少人甚至还公开表明了自己就是教会的真诚信徒。


    看着帝国境内过于强盛的神权逐步蚕食君王本该有的威严，上任后的每一天，一想到教会的存在，哈斯德都会因此而苦不堪言，常年因此而失眠。


    眼见这次的音乐会教皇居然主动出击，这说不定意味着那个混蛋又动了什么歪心思，哈斯德想也没想直接就同意了。


    不管怎么样，他也不能在这种地方落后于教会的那位老奸巨猾的教皇。


    “行，音乐会是吧，我倒要去看看那个家伙究竟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哈斯德咬牙，径直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


    虽然最近他要处理的公务确实是多了一些，但他愿意直接牺牲自己的睡眠时间来解决这些麻烦的文件。


    他要熬夜批公文，然后参加音乐会看看教会究竟想做些什么。


    那位教皇要是趁着这个机会，背着他和其他贵族勾搭上，达成了什么协议，那可就麻烦了。


    ……


    音乐会举办当天，想着喝下魔药会透支自己的精力，使得未来几天都精力不足无法处理公务，哈斯德在思考片刻后，选择了熬夜后直接赶往皇家大剧院。


    姑且不说那个据说结合了动作美和音乐美，一听形容就让人觉得很有动感、不会让人犯困的艺术，就光是看到哈斯德的那张脸，他都觉得自己能恨得再熬足数个日夜。


    到达皇家大剧院后，大概是在这个王权和神权已然没办法分清主次的帝国中，君王和教皇无论谁先谁后都会得罪其中另一个，而位置最好的地方偏偏又只有一个，实在不敢得罪任意一方的剧场负责人最后一咬牙，直接把两人都安排在了一起。


    毕竟分不出高低，那最起码也要做到公平。


    无论是哈斯德还是教皇，明面上对此都并未提出异议。


    哈斯德强压下心里的烦躁和不满，和边上的教皇微笑对视。


    ……若有什么读心术，怕是都能直接从这两人脸上的微笑中读出无边的恶意。


    在君主和教皇入座后，其他贵族这才纷纷落座。


    整个剧院内坐满了贵族，粗略一看尽是黑压压的一片。


    剧院后台，宋世安看着台下这群贵族，用力闭眼深呼吸几口后，这才强撑着，带着自己饱受考验后的强大心态慢吞吞走上了位于剧院最前方的高台。


    他走到高台的正中央，缓缓掏出了自己的键盘，并在众人第一次见到这样奇特的乐器后发出的惊叹声中，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伴随着键盘被缓缓敲响，整个剧院也随之一静。


    没办法，这还是因为键盘奏乐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


    即便是在剧院特地布置的炼金物品帮忙扩音的前提下，宋世安用键盘奏乐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小。


    ……当然，在最开始布置的时候，剧院本来是提议说想弄大点声的，但据说扩音的同时也会失去键盘这种乐器闹中取静的意味，在凯南侯爵的强烈反对下，最后也没怎么刻意用炼金物品放大音量。


    所有贵族在此刻都安静了下来，即便因为这仿佛不成曲的键盘声而心生疑虑，但为了能听清楚乐曲，整个会场一片寂静，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声音伴随着愈演愈烈的疑惑，轻飘飘地回响在剧院的上空。


    哈斯德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大师——世安·宋用超前的乐器弹奏超前的乐曲，看着那不断闪光的魔法光晕，听着耳边轻声但莫名因为那特殊的节奏感而生出助眠韵律的键音，总叫他有种莫名的解压感。


    那熬夜批改公文的疲惫，以及长久失眠后的困意后知后觉涌了上来。


    虽然他想要强行集中自己的注意力，但在这一片静悄悄的会场中，这一切最终都是徒劳。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哈斯德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他的双眼缓缓阖上，最终还是没忍住睡着了。


    在这位世安·宋乐师的努力下，在这种气氛微妙的时刻，这位大师最终硬生生弹睡了一个帝国的君王。


    第51章 人淡如菊


    在安静的剧院内, 哪怕是一点异响都能让人轻易察觉。


    看着坐在自己旁边，好似就这么直接睡死过去了的君王, 和哈斯德向来不对头的教皇微微偏头, 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来。


    ……真没想到啊，哈斯德和他待在一起居然都能睡着。


    亲手摆到他面前的好戏，他可不能就这么错过了。


    这下就有意思了。


    剧院的高台上, 宋世安的表演还在继续，规律而叫人不自觉放松的键音仍旧断续响起。


    而在下方的观众里, 有一位跟着相熟的贵族混进了皇家大剧院的乐师听着这除了规律之外, 似乎毫无长处可言的键音，没忍住露出了一个鄙夷的神色。


    就这？


    这就是所谓的超前艺术？


    这就是被侯爵追捧能在皇家大剧院演出的水平？


    当时那么多贵族跟着为这么个家伙发声，直言他的表演过于俗气平庸，现在一看这位世安·宋所谓充满了巧思的艺术, 好像也不过如此。


    这位在不久前曾被凯南侯爵在表演结束后公开落下面子的乐师抬头, 他看着高台上仿佛沉浸于自己表演中的宋世安，心下对眼前这一切嗤之以鼻。


    枉他之前还以为这个世安·宋的实力究竟有多厉害，还刻意央求了熟悉的贵族带他进场见识见识这所谓的超前艺术，现在一看，不过是个靠着噱头, 借着凯南侯爵的东风, 凭着炒作硬生生上位的废物。


    不就是带点魔法光晕么, 不就是稍微有点节奏的敲击声么。


    说是能让人从视觉和听觉享受的超前艺术，具有动作美和音乐美，还额外找炼金术师弄出来了新奇的乐器。


    包装得那么冠冕堂皇，折腾得这么花里花俏, 换做是他上场, 这就随便给他两块石头怕是都能奏出和这一样的乐曲。


    ……哦, 倒也不能算一样，就是随随便便给他两块石头，他都能凭借不同的敲击手法弄出更多听着更加分明的音阶。关键时刻甚至还能把石头抛上天空玩个杂耍，对外说出口时也算是另类的舞台艺术。


    想他一个如今在整个王都都能算是名列前茅的乐师，居然在其他人口中还不如这个废物，甚至于还被这么个家伙抢先在皇家大剧院表演，乐师心里便越发觉得不满起来。


    ——要知道，就以他过去在王都里的名声，他都还没登上这个皇家大剧院的舞台，在这么多的贵族面前公开展示自己。


    心火越烧越旺，眼见高台上的宋世安一曲弹奏结束，这位乐师在嫉妒和愤怒的不断催动下，最终忍不住开了口。


    他刻意提高声音斥责道：“所谓的超前艺术，在我看来也不过如此。”


    话语尾音在空荡的剧院引出回响，还没彻底落下，剧院被却又骤然响起了一声夸赞。


    “好，演奏得实在是太好了，我为王国有你这样的新锐艺术家而感到荣幸。”随着这句夸赞的话语被说出，跟着想起了一阵有节奏的鼓掌声。


    乐师下意识不满地扭头，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没品味。


    结果随着耳边的声音看向声源，教皇冕下的那张脸就在此时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乐师当即冷汗直流，整个大脑都在对上对方视线后有那么一瞬间空白。


    “……确实……确实不错。所谓的超前艺术也不过如此，我觉得这种划时代的艺术，用超前这个词显然已然不足以形容其美妙了。”乐师结结巴巴地夸赞，在众人的注视下竭力将自己刚才说出的那句话圆回来。


    教皇笑笑仿佛没把他出言不逊的这句话当回事，其他贵族见状也松口气跟着开始叫好——


    “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表演，今天来到这里也算是开了眼了。”


    “这真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表演。”


    “……”


    即便实际上并未听懂这首纯粹由单一的敲击声组成的乐曲到底有哪里好，但此时帝国居于权利顶端的上位者出声夸赞，此时的鉴赏已然不是什么单纯的品味问题了。


    众人齐齐夸赞，仿佛这叫人无法理解的表演真是一场尤为动人的完美演出。


    教皇见状也十分满意。


    他看向被周围的叫好声逐渐惊醒的君王，突然面色一变，直直地看向哈斯德，故作惋惜道：“是啊，多好的乐曲啊。只可惜殿下您刚才不巧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也不知道未来是否还能听到一样的曲子，和此时的我们一样为此而触动心灵了。”


    “啊，抱歉，可能是我考虑得不多，我刚刚不小心忘记了这个超前的艺术或许并不适合您品鉴的可能了。”


    这已经隐约像是在暗地里嘲讽哈斯德的思想落后不超前了。


    结合近来君王下令抑制教会发展、频频驳回教会提议的事情看来，细细一想简直让人回味无穷。


    整个剧院内当即一片死寂，所有在刚才还扬起微笑夸赞的贵族当即闭上了嘴。


    没人敢在这种时候出声。


    哈斯德看着说出这种话来的教皇，无比后悔自己居然就因为区区之后几天没精力就放弃喝魔药保持精力的选择。


    不然他怎么会给教皇这么一个暗搓搓嘲讽他的机会。


    哈斯德故意装出没听出对方暗指的隐藏含义，强撑着露出了一个微笑：“怎么会，乐曲我刚刚也听到了，很好听，简直叫人心情舒畅。”


    “相信在未来，你一定能创作出更多美妙的乐曲。”他说还扭头着看向宋世安，脸上带着勉强才挂上的鼓励微笑。


    “是么？”教皇故作惊讶，像是极其关心地开口问道，“那我为什么刚才看到您不小心在剧院内小憩，是因为最近的公务繁重太累了么？”


    “如果可以，我也不是不能为您分担这份责任。”


    这个混蛋……看着不依不饶的教皇，哈斯德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这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正大光明直言意图分去权柄也就算了，当着这么多贵族的面暗指他精力不足不能掌控权柄，这究竟是何居心？！


    分担个屁，还分担。


    就是因为你这个只应该老老实实侍奉你那位神明的教皇额外分担得太多，他这些年来才会因此愁得整夜整夜都睡不着觉。


    哈斯德心里忍不住把对方从头到尾指责一边，面上却只能强装平静：“不用了，我可不能让那些繁重的政务分去您的精力。”


    “近来城外的那些魔兽活动迹象越来越频繁，为了能在群兽环绕下护住帝国，您可是得每天都和神明真诚祈求，哪有空来管这些。”


    “就算是为了整个帝国的安慰，也请您务必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侍奉神明。”哈斯德在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还刻意加重的语音。


    他是真的希望这个该死的教皇能这辈子都老实待在自己的神殿内，这辈子都不出门啊……


    “也是……”教皇皮笑肉不笑，“兽潮愈来愈危险，我自然也会尽全力和神明祈求，希望陛下您也能诚心祈求神明的庇佑。”


    “我们一起祈求陛下您那些驻守边城的士兵不会因此而遇到危险。毕竟那么多妻子的丈夫、母亲的孩子、孩子的父亲要是就这么死了，他们的家人该有多难过啊。到时候全城缟素，看着也确实叫人心里跟着难受。”


    帝国边境魔兽环绕，但所幸有神明庇佑。


    自帝国教会——法纳神教现世之后，教会供奉的神明——全能的主神、象征着死亡与永生的神明法纳便曾多次显灵，驱赶魔兽庇佑帝国。


    也正是因此，在神的庇佑下，帝国的边境一度不需要分配什么额外的兵力来应对魔兽。


    但近来，随着帝国的君王——哈斯德五世上任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帝国的边境发配士兵应对连年的兽潮，像是要开始逐步取缔教会以及那位所谓的神明。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教会供奉的神明也跟着开始生出不满，所谓的神迹近几年来也逐渐开始减少，随之增多的便是更多抵抗兽潮的士兵的牺牲。


    这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教皇话语中自然也没多少真心。


    他意指正是因为君王无用，并没有对神明怀有该有的敬畏和崇敬，这才导致帝国近年被兽潮侵袭，于是让人命白白填补缺口，让这些士兵拼尽性命，却都只能是无用功。


    毕竟救世，这还得看他们的主。


    哈斯德脸上强撑出来的笑意彻底消失了。


    哈斯德语气冷淡：“那还是先请你的那位神明尽快显灵吧，如果他是真心想让帝国免遭磨难的话。”


    “至于我的士兵……我自然也不会让他们的努力白费。”


    这位哪怕坐在王座上亦遭人蔑视的君王说着环视四周，看见了周围的贵族齐齐低着头。


    无人出声认同他的提议。


    ……也是，在这一点上，几乎所有的贵族都达成了共识，没人想让自己手下的性命因为这种原因而白白牺牲。


    毕竟神明是真的能显灵，而教会驱赶兽潮的方式从来都不会死人。


    反正也不过是虚假的信仰，这又不会有什么多余的牺牲。


    他们似乎都在安静地指责他让神明因此而不满……


    ——但问题是，他还能怎么退让呢？!总不能再这么继续，直接把王座退让出去，成为一个神权的傀儡吧。


    他也不是没期盼那位神明显露神迹，但祂似乎从头到尾只望向人间的教会。


    哈斯德越想越气，他的视线扫过剧院内的众人，最终不知为何越过教皇那张讨人厌的脸，定格在了宋世安的身上。


    等哈斯德未来再次回想今天这一幕，再回忆起此时此刻的异样，他才恍然明白，或许他正是因为看见了一位行走于人间的人类神明，这才被轻易夺走了视线。


    只是此时的哈斯德对未来一无所知。


    他看着宋世安那副仿佛局外人一样站在高台之上，面色冷淡到仿佛与这剧院里发生的这场闹剧毫无关系，以至于此时还能维持着这般平静的态度看着眼前的一切。


    明明争端最初就是从这位世安·宋乐师身上而起，这会儿却还是做出了这副令人作呕的清高姿态。


    回忆刚才那言语间的不见血却伤人交锋，哈斯德越想越气，越想越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他扯了扯嘴角，无处安放的恶意当即倾巢而出：“我绝不会苛待我的士兵，不论任何方面。”


    “世安·宋大师，既然您的乐曲能如此轻易就叫人心情舒适，为了补贴我们帝国护卫边境抵御兽潮的士兵，不如您之后便随军去往北方的战线，为帝国的士兵奏乐平静他们因为厮杀而混乱的心灵。”


    “那些为帝国抛洒热血的士兵也应该享受到最好的待遇。你们说，是不是？”他假惺惺地问道。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相信没人敢在这种时候持反对意见。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殿下英明。”在场的众位贵族也只能点头应声。


    人群中，不少人都对着宋世安露出了一个怜悯的表情，凯南和爱德华更是直接脸都要绿了。


    然而微微偏头一看，那位世安·宋大师脸上的表情看着却依旧平静，看着对自己的去处全无所谓的样子。


    这就是大师么……


    看着宋世安那张依旧充满了大师风范，没什么表情的脸，在场的众贵族在听完那一场不知所谓的音乐会后，心底的疑惑瞬间消失，只剩下了对这位有着超前艺术的艺术家的尊敬。


    ……和他们这些俗人不一样，这种时候，或许也只有这位世安·宋大师才能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淡定了吧。


    原先还曾质疑宋世安表演的乐师也看到了这一幕。


    他看着宋世安那在危险之时依旧保持着艺术家该有的优雅，满心都是对对方的敬佩。


    乐师至此也算是彻底心服口服了。


    也难怪宋世安能先于他站在皇家大剧院的舞台上了，毕竟比起自己，对方可是一位真正将自己全身心都投入了艺术中的伟大艺术家。


    至于他为什么听不懂对方的音乐……或许正是因为他没有对方的品格无法真正理解对方的心灵，所以才没办法品鉴对方的乐曲，只单纯把这当做是普通的敲击吧。


    知之非艰，行至惟艰。


    眼前这首曲子、眼前这个乐师恐怕就是这样了。


    是他输了。


    另一边，高台上，被众人钦佩的世安·宋大师没想到这事说着说着就突然说到他身上了。


    老实说因为缺少关键信息，刚才哈斯德和教皇之间的对话他也听着有点一知半解。


    正想着自己其实也没必要听懂这个世界的政治，能让他听懂的、言简意赅的话终于来了。


    “……随军去往北方的战线，为帝国的士兵奏乐……”


    宋世安很快就提取出了这句话的关键信息，慌了没半秒就淡定下来了。


    老实说他还觉得挺无所谓的，不就是去边境么，王都和边境无论是哪里对他来说都差不多。


    要真是遇到危险了，实在不行就御键跑路，实在不行骑龙逃跑或者是直接开着机甲去太空也不是不行。


    反正如今也没什么能送他回家的异世界物品的消息，哪个城市对他来说都差不多，去哪不是继续找呢，看着都一样。


    ……别说，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大概是离开了王都之后，自己就不用这么被迫站在这么大的剧院里用演技来表演吧。虽然给士兵弹奏也是弹，但压力总归不会有现在这么大。


    这么看起来好像也不是不行。


    “殿下英明。”看着见他没出声后便一直直勾勾看着他的哈斯德，宋世安简单盘算了一会儿得失，随口附和着其他贵族刚才说过的话应了一声。


    无视其他贵族惊疑不定的眼神，见惯了这些贵族这种表情，也无所谓他们究竟在想些什么的宋世安简单对着众人点头示意后，平静地回到了剧院后台。


    ……


    缺少了演奏的乐师，剧院里的贵族也因此而很快散去。


    宋世安在后台收拾好了东西，就等着爱德华和其他贵族聊完后来接自己回庄园。


    然而他没等来爱德华，却先等到了满脸歉疚的凯南侯爵。


    凯南脸上写满了后悔：“抱歉，世安大师，我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是真没想到，他们真的会来这场音乐会，还让您被迫卷入了这场争端。”


    老实说，凯南给哈斯德和教皇都分发了一份邀请函，本意是借着这个行为来提高这次音乐会的档次。


    虽然人没来，但口头上还能说是“邀请了哈斯德殿下和教皇冕下”的音乐会。


    他以为就如今哈斯德和教皇之间的频繁摩擦，天天忙着处理政务隔空对决的这两人怎么着都没空来参加。


    结果没想到邀请函发出去后，来一个也就算了，两个人居然都来了。两人一起结伴来了也就算了，其中一个居然还就这么在音乐会上当场睡着了。


    这一系列巧合凑在一块，这么发展下来简直要命。


    “边境那边有些危险，请您一定要小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把您迎回最为安全的王都。”想想这件事因他而起，凯南担心眼前的大师心里不舒服，赶忙做出了保证。


    宋世安看着凯南脸上愧疚的表情，总觉得自己这会儿无论说什么，对方都能答应他。


    对他来说，其实回不回王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该如何在离开王都后，依旧让这些王都的贵族帮他找到“回家的单程票”。


    在听说要去往边境时，他唯一觉得有些可惜的就是自己在豁出去演技后和这些贵族打好的关系……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有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摆在了他眼前。


    大概是装大师和这些贵族呆久了，宋世安身上也因此随之显现出了一点贵族式的狡诈。


    宋世安趁势出声：“你不要着急，也不好做什么傻事，违抗君主的命令即便对于贵族来说想必也不容易。”


    “回不回王都不重要，我就算是不巧去了边境，也能趁着这个机会，欣赏到不同于王都的别样风光，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当然，如果真要说起来，或许也只有一件事在我看来万分可惜……我之前来王都，就是听说作为整个帝国的都城，这里有着在其他城市都难以见到的新奇玩意儿。我只想看看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存在什么超越这个时代的东西。”


    “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特别想为我做些什么的话，别做那些会危及到自身安全的傻事，只要偶尔在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后，把它们寄给我看看就好了。这是我的毕生夙愿，拜托了。”


    宋世安适时提出自己的需求，这和他超越时代的超前艺术倒也相称。


    凯南当场就更感动了。


    听完了宋世安说的这些话，他几乎瞬间就红了眼眶。


    明明是他间接导致了宋世安被迫去往危险的边境，对方却又在这种时候反过来劝他不要做危险的事情。


    换做是他遭遇了这种意外，怕是都要气得直接破口大骂了吧。


    和想把世安·宋大师作为对外炫耀资本的自己不同，在第一次演出时说出的那句“知己”后，尽管宋世安看着依旧冷淡，可对方却也真的是把他当做是知己来看待，只想让他平平安安不要冒险。


    他何德何能，居然能成为一位品德如此高尚的艺术家的知己。


    ……明明，明明他只是个不懂艺术的武夫，压根就没读懂对方的艺术啊。


    有那么一瞬间，凯南想要开口告知宋世安事情的真相。


    但看着对方带着期待和浅淡微笑的脸，却又只觉如鲠在喉实在说不出口。


    毕竟他要是道明了真相，这样一个真心为他着想的人也会随之而显露出厌恶的表情来吧。


    “……好，我听你的。”凯南咬牙应了一声，话还没说完，话语里就带上了一份哽咽。


    他当场就被他自己的想象感动得流下了眼泪。


    不得不说，从某种方面来说，凯南侯爵也带着和其他贵族相同的纤细心思。


    ……


    离开皇家大剧院，宋世安被送回了爱德华的庄园。


    想着自己不久之后就要去往边境，王都这边也处理好了后续，宋世安心情不错开始动手收拾自己的东西。


    爱德华就是这时候敲门进来的。


    看着宋世安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一想到自己的摇钱树还没捂热乎就因为一场意外而被迫远离自己，独自去往边境，好不容易平息了自己的愤怒后，才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找过来的爱德华当即心态又崩了。


    “他们都不懂艺术，不知道让这样一位艺术家去往边境是对全帝国的损失！”


    同样也不懂宋世安超前艺术的爱德华当即重燃怒火，毫不羞愧地怒斥道：“连在这样的艺术表演下居然都能睡着，简直就是狗屎！”


    脏话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向来遵守规则、做事也小心谨慎的爱德华骂完后反应过来不对。


    他抬头看向四周，发现房间里除了他和受害者宋世安本人外没其他人后，这才放下了心。


    “世安大师，你在边境务必要小心，我等着你从边境回来找我。”爱德华说着，脸上露出了真切的关切，那是一个商人对自己的摇钱树真情实感的担忧。


    为此，他甚至愿意牺牲部分自己的金钱。


    “在军队出发前，我几天就带你去王都的各大炼金工坊去看看，多买些炼金物品正好能防身。”


    宋世安心情复杂地应了一声“好”。


    听着爱德华话语里难掩的痛惜，仿佛他真成了什么全帝国艺术的瑰宝，他一时竟不知道该对此做出什么评价。


    相比起这些天以来接触的其他懂得他那所谓超前艺术的贵族，他反而觉得那位在音乐会上无聊睡着的国王或许才是最懂艺术的人。


    对自己还有点清醒认知的宋世安这么想着。


    ……不过一个国王能在这种场合睡在也还真是心大。就看当时情况，坐在他边上的那位教皇貌似是他的政敌吧。


    宋世安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两句。


    之后又过去了好一会儿，突然反应过来国王当场睡着除了自己熬夜熬出来的那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外，似乎也有他的原因在里边——


    灵气本身就会对法器造成影响，使得其本身优势不断增加。


    而这点在剑修手中表现得最为明显。


    曾经就是个剑修，宋世安这会儿理解起来也很迅速。


    剑修最开始踏上修习路时，通常都不会被要求学习什么麻烦的术法，只会被教导矫正学习基础的剑招，甚至于之后即便基础打好也只会被传授剑招的招式动作，剑修出剑招时的灵气输出全由修士自己把握，全看个人习惯。


    ……这也是同一个招式在不同剑修用出来时，都会给人不同感觉的原因。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没在自己法器——长剑身上施展术法，剑修的法器便毫无威力脆弱易折。


    即便是普通的木剑落到修为高深的剑修手中，也会在输入灵气后变成危险的利器。


    或者说，宋世安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见有哪个剑修动手前会先对自己的武器施术做法的。


    如果将这一点放到他现在的法器上——听说键音属于白噪音本就能助眠，而他为了能营造出艺术所谓的画面美让键盘跟着发光，输入了灵气，指不定就是因此间接增强了键音这方面的优势。


    对于格外清醒的人来说，这点并未刻意往催眠方向输出的灵气或许没办法造成多大额外的影响。


    但对于一个熬夜疲惫的人来说，在对这键音本就没什么防备的前提下，这一点就显得很致命了。


    也难怪这位国王殿下会在音乐会上睡着……


    哦，那没事了。


    ……


    而这场音乐会给宋世安带来的影响也不仅限于此。


    与此同时，似乎是来自于其他贵族的赞扬，在这次举办于皇家大剧院的音乐会后，连着被教皇和君主夸赞的宋世安一战成名，一时间竟然成了全王都最为出名的乐师。


    无辜被卷入王权和神权之间的争斗，明明极富才华——尽管这才华绝大多数人都没办法理解，却因为一场意外而被君王迁怒，落到了这般危险的境地。


    这简直就像是夜莺死前最后一声婉转动人的鸣啼，连带着这场叫众贵族都难以听懂的音乐会都带上了一种别样的悲剧色彩。


    而这件事最吸引所有贵族赞叹的却也并不仅限于此。


    除此之外，更多的是那位乐师在这之后表现出来的高贵品格。


    明明遭遇了这样不平等的对待，那位乐师看着却依旧人淡如菊，即便是面对暴怒的君主和惊惶的贵族也无动于衷，简直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艺术大师临危不惧，甘愿为艺术无畏献身的风范。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些贵族无比沉醉，这些表现出来的特质简直完美符合了所有人对于艺术家的想象。


    连带着在那之后，当时的那场晦涩难懂的音乐会都成了不少贵族对外的谈资。


    当然，即便不说在这个世界，这就算是放在宋世安以前的现代位面，遭受帝王贬谪、怀才不遇……贵族口中的世安·宋大师也算是和不少课本中名人的生平存在相似。


    ……短短几天内出名并经历了历史上其他文人才子数年甚至是一辈子的遭遇，就差再动用自己的艺术细胞为自己的遭遇再编首新的曲子了。


    就连其他王都的乐师同行在这样的前提下，竟然都不敢再说出什么风流话来。


    哦，那可真是个可怜又无辜的伟大艺术家。


    所有人都这么叹息着。


    第52章 离开王都


    次日早, 想着悬在世安·宋大师头顶上的危机，爱德华当即便拉着对方来到了王都最大炼金工坊。


    听说就连公爵和亲王都会从这个炼金工坊订购护身的炼金物品, 想必就算是到了边境的危险战场上, 这些东西同样也能护住这位沉醉于艺术的柔弱艺术家，在关键时刻于魔兽爪牙下夺得一线生机。


    爱德华忧心忡忡地带着宋世安走进炼金工坊，脸上全是对自己这棵珍贵的摇钱树的担忧。


    要知道, 只是世安·宋这两场表演后，他就因此轻松和不少王都顶尖贵族有了联系, 搭上了他在来到王都前想也不敢想的路子, 如果宋世安之后仍留在王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去往边境……


    啧，他就不应该再想到这些，这种事情越想越气越想越亏。


    公开场合下辱骂君王可是重罪。


    爱德华强行平复好自己的心情，径直找上了炼金工坊内的服务生：“能把你们这里最结实、防护效果最好的炼金保护罩拿出来给我看看么？或者轻便一点的铠甲也没关系。”


    “好的, 请您随我过来。”服务生当即就把爱德华带到了存在防护类炼金物品的柜台前。


    相比起着急并担忧起这位世安·宋大师性命的爱德华, 宋世安本人却显得很淡定。


    他抱着出来见世面的想法跟着爱德华来到了这里，才一进门，就看到了柜台上摆得整整齐齐，将他带到了这个世界的那些试管。


    它们盛放着各色的古怪药剂，被齐齐地码在柜子上, 外形看着简直和他储物袋里让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玻璃试管简直一模一样。


    就是因为这么个东西, 他被迫强忍羞耻装作大师上台表演, 要不是他见惯了大场面，怕是在站上皇家大剧院舞台的瞬间就该绷不住了。


    也不知道明明是两个不一样的世界，为什么还有这么相似的东西……


    宋世安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那满满装了一柜子的药剂。


    大抵是他的眼神实在太过炙热，炼金工坊内训练有素的服务生注意到了他的神情, 当即走上前询问宋世安是否需要帮助。


    服务生以不失热情的语调礼貌开口询问：“请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助您的么？”


    “您是来本店购买魔药的么？如果可以, 您可以告诉我魔药的具体名称, 由我来帮您从柜子上取下来。”


    “不了，谢谢，我就看看。”宋世安说着慢吞吞地收回视线。


    相比起购物，他现在其实更想问为什么装魔药的瓶子为什么设计成一副试管的样子，不然他再怎么也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不过想想现代科学家把试管设计成这幅样子的原因，或许这个世界的炼金术师在设计时也抱着和前者相同的想法。


    宋世安叹了口气，正想去找爱德华，免得在这个占地面积极大的炼金工坊和对方失散，却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热切地呼喊着他的姓名。


    “世安·宋大师，您是忘记了带钱出门么？”宋世安扭头看去，一个样貌陌生的贵族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他，连带着嘴角勉强挂上的笑意都额外带上了一分尊敬与怜悯。


    那位贵族继续用感慨的语气继续往下说道：“也是，金钱这等俗物哪配玷污您的手指。今天您要是看上了什么直接拿走就好，钱由我来付。这也算是我对您的一点小小心意。”


    这是说的是什么话，而且他们认识么……尚还不知道经过一天后，王都的这些贵族是如何背地里鼓吹他的宋世安实在想不明白原因。


    “谢谢，不用了，我只是想站着看看，没有想要购买的欲/望。”而且这些东西他也不需要。


    宋世安拒绝了眼前这个过分热情的贵族，扭头继续边找人便逛炼金工坊。


    大概是这个时代用魔法代替了科学，柜台上摆着的不少炼金物品看着都像极了现代的东西。


    抱着来都来了不能就这么什么都不干就走人，万一回家的车票就混在这些东西里的想法，宋世安不仅一个一个都仔细地看了过去，看到特别像的甚至还上手摸了摸。


    而这似乎是刺激到了那个不知从何起跟在他身后的贵族，在宋世安将这些炼金物品放下的当口，当即就让服务生帮他跟着把这些东西都好好包起来。


    看着宋世安像是逛完了炼金工坊，不再看柜台上摆着的炼金物品直直朝着某个方向走过去的样子，当即就让侍从把东西直接送到了宋世安面前。


    这位贵族回忆着刚才宋世安的动作，只觉得对方是囊中过于羞涩这才不舍地将那些看了好几遍的东西迫不得已放下：“世安·宋大师，您还是收下这些东西吧。作为凯南侯爵的下属，我也和侯爵大人一样，不忍您就这么空手去危险的边境。”


    “作为帝国的瑰宝，无论如何，在遇到危险时，您都要率先保重自己的安全。”


    不是，只是一觉睡醒，他到底是错过了什么重要剧情……看着眼前这位贵族，宋世安都险些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梦游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他推拒着眼前这位贵族的好意，不厌其烦地回拒这份过分的热情。


    然而就是在这时候，在他还没能彻底解决这边的麻烦，另一边爱德华带着精心挑选好的保护罩和铠甲走了过来。


    “世安大师，这是最近卖的最为畅销的产品，据说公爵也曾买过同样的炼金道具用以防身，绝对安全可靠。”爱德华同样热情，他说着甚至还想把手上的盔甲往宋世安身上套，让大师试试尺寸。


    面对着这般的热情，看着炼金工坊内的其他贵族也被他这边的动静吸引，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跟着凑上来，宋世安用力闭了闭眼，开始装大师。


    “不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作为一个乐师，这些身外之物对于我来说只是占地方的杂物，我只需要一把键盘放在手边让我随时弹奏便可。”


    “我也曾只背着一把键盘穿越密林来到王都，之后发生的那些不过是过去的重演。”


    宋世安毅然决然地拒绝了这些贵族的好意。


    要是他未来好不容易脱身回家，又因为这些有的没的被迫回来，重演过去的悲剧，那不是直接药丸。


    ……姑且不说别的，就是他储物袋里的那个透明试管，在弄明白究竟是什么后，他都决定回去后就直接拿出来扔掉了。


    宋世安这话一出，炼金工坊里的贵族瞬间全安静了下来。


    这话要是被别的乐师说出口，往往都会显得格外虚伪，但这要是从世安·宋大师口中说出，这看着就格外自然了。


    或者说，在这些贵族的心目中，这正是那位他们想象中人淡如菊的世安·宋大师能说出来的话。


    看着对方脸上坚决的神情，这些贵族最终选择了妥协，尊重大师这让他们钦佩的品格。


    伴随着爱德华的叹息声，宋世安最终成功两手空空地走出了炼金工坊。


    看着那些贵族脸上隐约懊恼的神情，他开始无比期待起离开王都的那一天。


    如果可以，真希望今天就能跟着军队去往边境啊。


    ……


    跟随着军队去往北方边境的那天，就是帝国的君王——哈斯德五世也来到了王都的城门口，亲自送行。


    “世安大师，帝国的边境危险且残酷，您确定您真的要随着军队一起过去么？”看着在军队中仿佛怡然自得的宋世安，哈斯德在慰问完军队后，忍不住开口发问。


    老实说，因为王都近来的风言风语，这几天来他一直都在后悔自己那个在皇家大剧院内，对上教皇后脑子一热做出来的决定。


    哈斯德隐晦地暗示道：“如果您真的想继续呆在王都，这其实也不是不行。”


    所以，快来求我啊。


    只要你一开口，我保管直接撤回口谕，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因为实在说不出口反悔的话，朝令夕改来削弱自己的威严，哈斯德抓着宋世安的手，堪称是热切地直勾勾盯着对方，只盼着对方点头应一声好。


    然而大抵是他那天说出的话实在有些过火，而宋世安那副纯粹艺术家的形象也在这短短几天内深入人心，周围其他人都没能读出哈斯德隐藏于沉稳面容下的真诚，只觉得这是什么三流小说里恶劣贵族侮辱清高艺术家的糟糕剧情。


    没人应和出声帮他造势将人留下。


    甚至于这些贵族在此时看着无辜艺术家的脸，都开始觉得近来帝国的君王的做派着实越来越过火了。


    宋世安几乎是用力地掰开了哈斯德的手，发自内心道：“不了，殿下，我正想去边境看看。”


    “说不定在见到那些难得的风光后，我还能因此做出更多美妙的曲子。”他这么说着，还顺势在句末得心应手地加上了一句符合人设的托词。


    哈斯德听完更难受了。


    还作曲……几百年后，这首曲子别不是摇身一变直接变成乐师世安·宋临死前最终的绝唱，成为他未来政绩上的污点吧。


    哈斯德一时说不出话来，他想着如今史书上记载的过去历任君王的描述，已经能想到后世的人该会是怎样描述他这个人了。


    他几近是绝望地把人送出了王都。


    但他并不知道，在几千年后，史书上是如此描述他的——


    哈斯德五世在这天做出了自他上任后堪称是最为英明的决定。


    他将尚还是乐师的世安·宋送往了北方边境，开启了另一段足以改变整个世界的传奇。


    ……


    世安·宋大师的艺术家身份实在深入人心，在去往边境的路上，宋世安能清楚察觉到，军队里的普通士兵乃至于负责的军官，都将他当做了累赘。


    特别是在头一天赶路的当晚，随军出发的魔法师和炼金术师提议让宋世安为他们演奏一曲，却被宋世安以“我绝不会在这种地方奏乐”为理由拒绝后，更是直接就让他成了军队中的边缘人物。


    不过他显然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好不容易离开了王都，这要是还让他继续强装大师，不分白天黑夜每天奏乐，一路装到边境直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那他一定会因此而抑郁。


    相比起其他人，领军的伯爵因为出身贵族，在听多了世安·宋大师的传说后，反倒是意外能接受宋世安的这份做派。


    毕竟大师么，古怪的脾气可是标配。


    ……这要是脾气稍微随和一点，怕是都会因此而折损属于艺术家该有的风范。


    领军的这位伯爵之后也抽空找上了宋世安，直接把这位在他看来身娇体弱，此外还不肯随身携带炼金物品的任性大师安排到了队伍中间，并嘱咐对方不要和队伍走散到处乱跑。


    毕竟就算是在帝国的版图内，在远离城镇的路上，密林中偶尔也还是会有危险的魔兽出没的。


    宋世安也顺势应下了对方的这份好意。


    每天混在军队中该吃吃好喝喝，整个人淡定得不行，重新找回了大师身份之外的自我，看着就像是出门旅游。


    之后相处得久了后，士兵们可能是见这位来自于王都的知名乐师除了在音乐上格外挑剔外，平时待人接物相当随和，平易近人瞧着很是直爽，并不像是他们想象中那些优柔寡断没事找事的刻薄艺术家，也稍稍有了改观。


    要知道，就是随队的魔法师偶尔都要嫌弃赶路的这个糟糕条件，名声比那几位魔法师还要好，真实地位看着要比那几位魔法师还要高的宋世安却依旧对此不发一言。


    他从不会要求他们额外做些什么来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瞧着甚至比他们还适应野外的这个环境。


    甚至于要不是清楚这是个真正的艺术家，乐师的乐器至今还从不离身地被他背在背上，他们都要觉得宋世安就是这个军队中的一员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属于大师的随和么，也难怪那么多人夸赞这位世安·宋大师的品格了。


    士兵们终于体会到了一点王都的贵族对他发自内心尊敬的原因了。


    而让这些士兵对宋世安彻底改观的时间点，则是在某次半路突然遇到魔兽袭击的时候。


    这天傍晚，结束了一天的高强度赶路，整支军队在领军的伯爵指挥下终于开始就地扎营修整。


    一些身形稍显羸弱的士兵在此时都难免难免软着腿显露出疲惫的神情，甚至于其他骑马的魔法师和炼金术师因为不适直接找了块平整的地面坐下，可宋世安直到此时都没露出什么难受的表情来。


    这难道也是成为大师的必要条件么——有一个足够强健到不会被任何因素影响表演效果的体魄？


    ……本以为这位娇贵的乐师会拖长他们行军的时间，没想到反而是军队反过来限制了对方赶去边境的速度。


    就当这些士兵看着这个即便再看多少遍也仍会忍不住惊叹的画面时，意外就在此时突然出现。


    在边上的这些士兵甚至都还没能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头全身上下都遍布鳞片的魔兽就在此时突然从地底钻出。


    大抵是和这些帝国的人类接触久了后，这些魔兽也模模糊糊地弄明白了如何辨明这些两脚猎物对付起来的难易程度。


    相比起其他身披铠甲手持利刃的士兵，也不同于那些虽然穿着单薄但身上充满了危险气息的魔法师，这头魔兽径直找上了人群中看起来最好对付的唯一普通人。


    “世安大师，你快闪开。”


    “大师小心，您快离开那个地方！”


    “世安大师，你赶快跑到我这边来。”


    原本平和的营地瞬间被惊惶的尖叫声所取代。


    不远处的魔法师开始快速念诵咒语，离得最近的士兵想也没想持剑冲上来，想要护住这位并不擅长战斗的艺术家。


    然而相比起那只似乎也会运用魔法元素的魔兽，他们的动作到底还是慢了一些。


    脚下开始变得绵软的土地让他们一阵不适应，险些踉跄摔倒，魔法师们的咒语至此依旧未被尽数念完，可那魔兽却已然趁着这个空档冲到了宋世安面前。


    就当他们都要以为那个单薄的声音将要被魔兽锋利的爪牙残忍撕碎的同时，那位在所有人看来都只作为被保护者存在的世安·宋大师终于有了反应。


    宋世安忘记了自己的大师人设，下意识抡着自己包着键盘的外设包，一键盘下去直接就把这头突然出现的魔兽砸到了地上。


    随即在周围士兵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画面失神的时候，反手从离得最近的那位士兵手中夺过了长剑。


    剑刃从魔兽的眼眶斜刺进去，眨眼间便让大半的剑刃直直没入血肉，以至于那魔兽连下意识的挣扎都没反应过来，就彻底倒在的血泊中。


    全程不过两秒，以至于那些魔法师至此才堪堪念完咒语，并在最终让成型的魔法凭空消失在空气中。


    全场一片死寂，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岔了。


    宋世安小心地看了看周围其他人惊疑不定的眼神，最后决定当做没看到，慢吞吞地抽出长剑，熟练地甩干净剑上的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得塞回到原先那位士兵的手中。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终于惊醒了周围的其他人。


    “……世安·宋大师，您不是乐师么？”出声的是刚才那位被空手夺走长剑的士兵。


    他看了看宋世安依稀还能看些许手腕青色经脉血管的右手，在把长剑插回剑鞘后做出了个抓握的动作，至今没想明白刚才宋世安是怎么从他手里把剑摸走的。


    不是，现在的乐师不仅要在自己的专业里做到出色，打架都得这么厉害了么？


    宋世安斟酌片刻，开始就这事实胡编。


    “这其实都是生活所迫。”他从小就被往剑修方向培养于是很早就开始练武。


    “在来到王都的这一路上，我都是一个人独自赶路历经了无数的困难。为了能尽可能解决麻烦，我刻意往这方面训练过。”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王都中途走过无数世界，也能算是经历过无数麻烦。


    “大概乐器本身也是一种能锻炼听觉、力气和动作精准度的东西吧，我上手后学得还挺快。”就像是长剑和键盘或许也存在着些许联系，不然他也不会上手这么快。


    宋世安就着自己的经历进行了稍许改变，说出来的话简直能算是有理有据。


    “……这样啊。”士兵将信将疑，潜意识里觉得有问题，但想想那些体积不小的竖琴和稍稍拨错地方就会跟着改变音色的琴弦，又觉得宋世安说得这些存在实现的可能。


    听觉、力气和手上动作的精准度也是剑术的重要基础，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感情以后打仗直接临时征召一些乐师，直接组成军队稍加训练，怕是直接就能在魔兽中杀进杀出了吧……


    这么离谱的猜想有那么一瞬间在在场众人的脑海中浮现，直到理智慢慢复苏，这才察觉到这事的离谱程度。


    就……虽然指不出来有哪里不对，但总让人觉得怪离谱的。


    于此同时，领军的伯爵双眼发光地看着地上死透了的魔兽，回忆这次刚才宋世安干脆利落的动作，当时计上心头有了想法。


    一位大名鼎鼎的乐师，一位被君王夸赞过的乐师……这样的身份，怕是很轻易就能凑近不设防的君王吧。


    ……


    在吃完晚饭后，伯爵刻意私底下找上了这位品格高贵的世安·宋大师。


    “大师，您觉得如今在位的那位哈斯德殿下如何？”伯爵特意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而在发问前，这个问题便早已在他心目中有了合适的答案——


    不论如何，面对着一位因为一己之私便将自己遣出王都的君王，彻底断送了自己前途的仇人，想必观感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更别说以眼前这位能以“我绝不会在这种地方奏乐”为由毫不客气拒绝的高傲乐师来看，让他的乐曲平白沾染上权利的争斗，想必也足以让他觉得自己的艺术被玷污了吧。


    大抵是觉得有些十拿九稳了，伯爵用激动的语气继续往下说。


    “相比起这位哈斯德五世，我倒是觉得反而是另一位亲王更加名声在外。”


    “那位大人足够虔诚也足够仁慈，想必如果换做是他，定然能守护整个帝国。那些每年派往前线白白送死的士兵，在未来想必都无需再做出这样的牺牲。”


    “如果您愿意帮忙的话……”


    ……看得出来，在有神明庇佑的前提下，哈斯德五世派遣士兵前往边境的举措已然让不少贵族心生不满。即便是这次领军的军官，也觉得自己去往前线的举动毫无意义。


    甚至于想到这位哈斯德五世惹怒了教会，使得神明不再持续展现神迹，还额外动了些别的心思。


    明明是被哈斯德亲自指派过来带兵的军官，按理说本该是对方的心腹才对……


    大抵是想着这会儿这位身手只是矫健一点的乐师已经落到了他手里，这位伯爵说起话来也不再有顾忌。


    早在那场皇家大教堂的表演结束后，在君主和教皇因为权利而生出争执时，这位乐师就已然彻底被卷入了争斗的漩涡，不得挣脱。


    他注定会成为一个用来攻讦王权的武器。


    宋世安一时没出声。


    紫府中，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出紫府放过风，每天都被困在这方寸之间的云游原本和往常一样昏昏欲睡。


    直到听完这位不知名伯爵说出口的话后，当即就被这段话里的某个关键信息刺激得瞬间清醒。


    ——这是想把原先的帝王挤下王座，改朝换代？！


    这事他熟啊。


    那位亲王他当过皇帝么？


    当皇帝必须得看他这个真·真龙天子啊！


    第53章 各有打算


    云游至此终于来了兴致。


    到底是做过皇帝钻过天道漏洞的龙, 结合近来发生在宋世安身边的那些事，他很快就大概摸清楚了这个世界的大致情况。


    就看刚才这位伯爵说出口的这些话, 想让宋世安事后回王都, 借着奏乐的名义进入王都行刺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不仅是教会的那位教皇看不惯如今在位的那位君王，就是哈斯德五世自己的这些手下，居然也都希望王座上能换上另一位更为“温顺”的君主。


    而那位伯爵口中的君王则是以此为条件——以支持教会求得神明眷顾显露所谓的神迹作为条件, 凭借这个来换取教会的教皇和这些贵族的支持。


    前者想要在对方上位后获得更多的权利彻底凌驾与王权之上，而后者也试图让一切回归正轨, 希冀未来帝国能不再因为兽潮的魔兽而做出无谓的牺牲。


    也不知道这些贵族究竟为何会理所当然地觉得, 那位神明不再展露神迹是因为哈斯德五世对教会的不敬。


    就是在一些修真者看来，凡人都像是蝼蚁。更别说在真正的神仙看来，凡人的性命该有多轻贱。


    总不可能说背后搞小动作的就是和哈斯德有直接利益冲突的教皇吧？不然怎么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人间的争斗。


    ……要知道就是放在他们修真界，那些还不算是神仙的修真者都会因为修炼以及其他原因, 对时间的流逝和人间王朝的变迁很不敏感。如果是那些寿命比他们还要来得更长的真神仙, 怎么着也得等到哈斯德死掉后，或许才能反应过来不对。


    不过也真没想到，那位亲王居然能为了登上王座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居然还不惜屈服于教会。


    也难怪上一任的君王会把王位传给现在的这个哈斯德了。


    虽然并不算英明神武，偶尔看着还挺意气用事做事不过脑子, 甚至于一度不会收敛自己的想法, 将对教会的不满表现得如此明显, 但总归不是教皇和贵族栓在王座上的一条狗，听话到全然没有作为君王该有的叛逆。


    至少还能从这个哈斯德身上看出来一点不服输的心气。


    尽管这看着实在有些过于明显，以至于最终显得格外简单粗暴毫无计策可言——


    在没有明确办法解决兽潮的前提下就直接派兵去前线打教皇的脸，如果他是哈斯德, 但凡知道隐忍这两个字究竟是怎么写的, 最起码他也会先想方设法在教会中安插人手, 反过来扶持一个只知道虔诚祈祷的真·虔诚教皇上位。


    这还能顺带安抚王都其他贵族的情绪，让他们看着那个足够听话的教皇，再不担心神会因为不够虔诚而降罪。


    而到了这种时候，在彻底掌控了教会后，对外看着是个信仰神明的信徒也就再没关系了。


    如果最后那个小气到时刻关注人间的神明真因此而发怒，不再庇佑帝国，那也没多大问题。


    不如说，如果真这样反而更好了。


    稍微动动嘴皮子，直接就能反手把脏水扣回其他人头上。


    直言教皇不得神明宠爱，宣称神明彻底抛弃了人间。之后顺势推动自己的军队去往前线，甚至还能额外收割一波民众的崇敬。


    哪至于像是现在这样被其他贵族误认为是不够虔诚，使得神明不再常年显露神迹的。


    哈斯德五世落到如今的这个腹背受敌的地步，到底还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魄力，做事时脑子也不够灵活。


    向来不信神明、不敬天道的恶龙随意地这么想着。


    作为一头在感受到天道的束缚后不洗心革面重新做龙，反而反过来直接去人间界当皇帝就想着和天道正面battle挑衅对方的恶龙，他显然不能理解这个世界的君王对教会和神明的莫名尊敬。


    他不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即便是君王也会对教会心怀虔诚，以至于哪怕看不惯教会，却也不敢真正下狠手反过来泼教会脏水，将自己身上的糟糕名声想尽办法、散布谣言扣回到对方头上。


    ……如果换做是他，就看当时皇家大剧院内君王和教皇离得这么近，怕是都能见缝插针看看能不能带进去一个喊着“狗教皇”的刺客入场了。


    不过也是，不能理解倒也正常。


    在云游出生的那个修真界里，修士们在入道后就被禁止干涉人间王朝的命运，修士们为了修仙也会避免和凡人扯上过深的联系。


    而人间界的帝王也因此从不把自己国家的命运托付给修士，毕竟能被他们遇到的修士大多来路不正，最离谱的甚至还能“下凡”和他们争抢龙椅，一步到位直接篡位。


    人间界的王朝代代更迭，哪有皇帝真和道教佛教听取建议治国的。


    朝堂里但凡哪天出来个摄政王，怕是觉都要睡不着天天盘算着要怎么把人弄死，每天都想着怎么弄出一个自然的“意外死亡”。要是有哪个国师敢不炼仙丹天天跑到朝堂上干政，就是你再有本身也要咬牙把你薅下去。


    在这样的背景下，就是普通修仙者来到这里，可能都很难理解这个世界人们对神明的过分尊崇。


    云游简单梳理了一下这部分的信息，现在整个帝国最大的矛盾至此已经很明显了。


    那就是边境附近还没亲眼见过的传说中的兽潮——


    教会靠着神明的所谓神迹驱逐兽潮获得比肩君王的尊崇地位，君王则意图争回权利，于是不得不想方设法在不依托教会的前提下处理兽潮。


    而其他贵族则因为君王如今的决议出战边境，导致士兵死亡物资额外损耗，自身利益受损。因为不在意君王受制于教会的不满，觉得实在没必要在这种无所谓的地方和教会争长短，于是意图扶另一位亲王上位。


    ——边境的兽潮就是造成如今王都权利争斗的起因。


    换句话来说，现在只要谁能解决边境的那些魔兽，谁就能在这个帝国站在权利的最顶端。


    而魔兽在他看来，处理起来或许也不会很难。


    作为一头天生尊贵的龙，也不知道他作为百兽之王的威严还能否在这个世界生效。


    如果能成功，那些魔兽就将是他最为忠诚的士兵，为他冲锋陷阵取得胜利，直接起义登基岂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至于起义原因……


    尽管这个世界的帝国看着还维持着最基本的平稳，还没发展到真正需要起义时民不聊生的状态，可要是真动手了，事后随便找一个不算太离谱的原因找补也不是不行。


    比如说，作为百兽之王，人类也是两脚兽在他的统治下，他只是来夺回本该属于他的地位。


    这不是篡位，这就是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的正义之举，他的魔兽军队就是正义之师。


    反正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只要能上位，哪怕现在的君王没出现什么大差错，白的也能给他染成黑的。


    不，或许也不需要他额外想办法找补……哈斯德好像现在也不是没有名声上的问题。


    这不是还有一个现成的借口——不够虔诚被神明抛弃么，与对方相对的，能控制魔兽打散兽潮的自己直接就是神选之子。


    到底也是一头有着丰富人生阅历的恶龙了，云游几乎没花多少时间，这会儿就直接把自己要怎么上位，上位后要怎么和民众公开自己的身份，未来都要做些什么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就差现在赶往边境，看看现在的自己能不能统领这个世界的百兽。


    想到自己成为皇帝后能做的事情，稍稍一回想自己曾经作为人间界帝王时享受的那些待遇，在玄霜门后山禁地蹲了这么多年大牢，从禁地出来后也是继续在宋世安的紫府中蹲大牢的恶龙一阵荡漾。


    更别说这个世界没有天道也没有多管闲事的玄霜门，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登基后能过得有多滋润了。


    激动之余，云游在宋世安的紫府中忍不住轻轻甩了甩尾巴。


    原本死气沉沉的样子在此刻看着就像是陡然焕发了事业上的第二春，就差哼个小曲和外界展示自己的快乐。


    不过快乐归快乐，云游在兴奋之余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总感觉自己好像有哪里想漏了。


    云游又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心情思考的片刻，还没等他想明白，宋世安的声音突然就通过主仆契约响在了他耳边。


    “想什么呢，认清楚你现在的身份，给我老实点。”宋世安的语气幽幽的，“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之间那个主仆契约和其他人相比，究竟特殊在哪里吧？”


    显然，不只是云游脑子转得飞快，接受了十几年正规教育的宋世安在被迫卷入权利争夺的漩涡中后，也看明白了一些和他存在些许关联的事情。


    起码现在这个伯爵的暗示，他就一下子听明白了。


    结合紫府内的恶龙过去的黑历史，平时看起来蔫了吧唧的恶龙这会儿像是突然抽风了似的开心成这样，这里面指定有点问题。


    而这会儿说的就是王权，说不定这头当过皇帝的龙还被勾出了一些不能动的小心思。


    这简直是最严重的思想上的问题。


    他一个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教育下成长起来的新时代青年，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头恶龙在他眼皮子作妖。


    云游兴奋摇晃的尾巴当即就僵住了。


    他现在算是反应过来他到底是哪里没考虑到了。


    就像是哈斯德五世受制于教会的教皇，他现在也受制于这个和他签下了主仆契约的名义上的主人。


    ……大抵是和宋世安签下主仆契约后，除了最开始成为灵宠心里难受了一阵子，以及被要求剪了一些龙指甲卖钱外，宋世安从未要求过他做些什么，成为受制于人只能听主人话的灵宠的感觉一直不强烈，更别说他向来不是什么会考虑其他人想法的龙，在思考着如何上位登基时，他下意识忽略了宋世安这个关键要素。


    他怎么就忘记自己安排好了一切，独独没有安排好最为关键的宋世安呢。


    现在好了，能成事登基的可能性明明看着高的不行，王位眼见着就是唾手可得，他却因为宋世安而不得不放弃自己的计划。


    这和直接让他放弃王位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最开始想着夺取王位，还只是因为无聊没事干想要找点能让他开心起来的事做做，对这个世界的王位没什么特别的执着，那么发展到现在，叛逆的恶龙在被宋世安警告后，当即就回想起了自己受制于天道的那段日子。


    不让本尊做的，本尊偏偏要做。


    云游向来不是什么老实的龙，不然也做不出来在天道眼皮子底下管自己的龙子龙孙要皇位的事情来。


    他眼珠子一转，心里并不把宋世安的这句警告当回事。


    和以前的玄霜门一样，名门正派就是爱讲规矩。


    道德底线如果从最开始就立得太高，那么这往往会被他这样的道德凹地轻易击穿下限，轻松被他拿捏。


    宋世安不答应，那就不答应呗。


    到时候如果真的成事，木已成舟，在那么多贵族的拥簇下，在整个国家都盼着他引导国民走向新的未来时，宋世安就算真生气肯定也做不出什么让他原地退位的事情。


    毕竟把皇位乱扔只说不干了，直接就将引发贵族进一步的争权夺利，对方的道德肯定也不会让他做出让帝国陷入混乱的事情来


    但凡做事稍稍磨蹭一点，四舍五入，他又在王座上坐稳了半个月。


    道德感强的好人，肯定又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真把他这头龙扒皮抽筋。


    更别说他还能因此取缔教会，促进帝国稳定。


    这叫什么？


    这就是遏制迷信的思想，促进国家的进步，这可是大好事！


    ……要知道，就是在人间界的王朝，历史上因为迷信也闹出过不少出人命的大事。


    这么一想，自己简直就是头大善龙。


    当皇帝就是给这些小世界的凡人白打工，都要被这些人占去大便宜了！


    啧，真是亏了亏了，简直血亏。


    而且等他成了皇帝，或许还能凭借自己作为帝王的权利，帮宋世安找到回家的可能。


    这就是他登基后能交付给宋世安的利益。


    好处简直大大的有。


    想想宋世安和这个世界的贵族虚与委蛇这么久，本质上就是想借着当权者的手找到其他小世界的东西，云游越想越觉得自己手里也多了一重拿捏宋世安的砝码。


    这把绝对稳了。


    他成为了皇帝，宋世安获得了更多回家的可能，帝国不再受制于教会天天宣扬迷信，而那些贵族也能得以避免踏上战场对抗兽潮。


    简直十全十美。


    云游越想越觉得自己考虑得全面又完美。


    他甚至都想在此时拿出自己现编好的理由反过来拉对方入伙，只可惜他在这个世界是否作为百兽之王的事还有待商榷，他还不能把这么个好消息告诉对方，引得对方先生出希望然后坠入绝望，最后把这份绝望嫁接到他身上。


    唉，本尊可真贴心。


    数个念头在他心里迅速转了一圈，云游假惺惺地在心里叹了口气，装出一副妥协的样子回答道：“行吧，本尊就难得听你一言。”


    “……这么听话啊。”宋世安看着恶龙装出来的这幅老实相，结合对方的各种离谱前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觉得对方的妥协来得实在太过轻易。


    他还想再观察观察这个危险分子，但那位站在他对面的伯爵却不依不饶，见宋世安站在原地不吭声，出声非要也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得已，宋世安只能暂且先把自己的神识从紫府中抽出，先想办法打发走眼前的这位伯爵。


    ……至于云游……主仆契约还在，对方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想来应该也做不出什么过于离谱的事情来。


    宋世安含糊道：“嗯……我觉得都还好吧。”


    他是真的不想掺和进这个世界的政治争斗里面去。


    大家都喊他大师，说他人淡如菊他都认了，甚至还硬着头皮配合演出。


    为什么都认定了他是个乐师，就不能让它安安静静地当个键盘艺术家，真把他当大师看而不是想把他当刺客使呢。


    “还好？”宋世安这含糊其词的回答显然并不符合这位伯爵的标准。


    话都摊开了说到了这份上，已经是绝不容许再让双方含糊其辞糊弄过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了。


    伯爵心里隐约察觉到事情的后续将和他的预期存在不同，但还是不依不饶，势必要在今天等到一个笃定的回复：“那在这两位势均力敌的殿下中，世安·宋大师您究竟更崇敬哪位？”


    “是哈斯德殿下，还是威利殿下？”


    又是一个在宋世安听来全然陌生的姓名。


    想必这就是哪位没见过面的虔诚亲王殿下了。


    把话说得这么直接清楚，这点在不想回答的人看来就极其讨厌。


    就比如现在的宋世安就不喜欢这位把话问得这么清楚的伯爵。


    模糊点再顺着对方的念头往下说，喊着哪位亲王的名字继续跟着拖时间？


    万一今晚这个过于“坦直”的伯爵直接给他按上一个后悔的名头，直接把他打包送回王都让他速度行刺怎么办。


    就看当时哈斯德送他出城时握住他的手时的力道，估计对此乐见其成，一回王都就会因此被召进王都。


    “就都还行吧，我觉得现在的帝国看着也不算太糟糕。如果亲王殿下也足够虔诚，教会应该也不会禁止一位帝国亲王日夜向神明祈祷吧。”


    ……虔诚祈祷这种事情就没非要成为君王才能做吧。


    宋世安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在他看来比较省事的选择。


    伯爵瞬间就明白了宋世安的意思，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是么？还真不愧是品格高尚的世安·宋大师啊，即便被君王逐出王都也如此心怀善良以德报怨。”


    “希望等您未来站在边境的城墙上后，也还能依旧保持您现在的好心态。”


    宋世安没把对方的这点话当回事：“这就用不着你来为我担心了。”


    不过“未来站在边境的城墙上”……看来是想把他弄到边境后再处理，指不定盘算着借魔兽的手把他顺势处理掉。


    看来他想得也没错，起码在这路上，在面对着这么多随军的士兵和魔法师炼金术师面前，这个伯爵怕是做不出直接动手的事情来。


    怎么说，他也是个被君王和教皇都夸赞过的乐师啊，这个身份还真是难得给他带来了些许好处。


    至于到了边境遇到魔兽后可能会遇到的事情……


    宋世安就从没把这放在心上。


    要想维持体面让他意外死亡，怕是这位伯爵最后死了，他都还能□□地活着吧。


    ……


    当天，因为双方没谈拢，伯爵最终单方面和宋世安不欢而散。


    伯爵倒也不傻，他唯一做错的可能就是没想到这位世安·宋大师是个行走的圣父，遇到了这种事还能笑着把人原谅。在不知道宋世安想离开王都想了好久的前提下，看着对方的身手见猎心喜直说出了那些话。


    不过这问题也不大，军队里有不少都是他的人，更别说他还是这支军队的最高军官，在不清楚情况的前提下，料想宋世安也没傻到把当时他说的话到处和其他人说。


    只是被回绝到底还是让人心情不渝，伯爵虽然没傻到对世安·宋大师突然转换态度，苛待对方，让其他人都看出他们之间闹了矛盾，但他出于不满还是私下冷处理，也不再额外给宋世安什么单独的优待，就等着对方在这上面栽一跟头。


    然后，冷处理后，这位伯爵发现宋世安看着貌似更自在了……


    这个乐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伯爵看着自由自在的世安·宋大师，完全没有感受到丝毫报复的快感。


    甚至在看着对方那过于淡定的样子后，反过来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太小心眼。


    他又盯着宋世安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能安慰自己，等这位不懂人间疾苦的世安·宋大师到时候上了城墙，真正见识到魔兽的残酷，看明白那个愚蠢的哈斯德五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后，怕是就该笑不出来了。


    毕竟在他过去还忠于哈斯德五世，觉得教会不能凌驾于王权之上，于是自荐领军被第一次派遣到边境和魔兽对战对抗兽潮时，他也就是因此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那可是一个与平和的王都截然不同的人间地狱。


    想必到了那时候，这位世安·宋大师就该哭着反悔，再度找上他请求回到王都，帮助虔诚的威利亲王登上王座。


    第54章 神迹


    “这一路上怎么遇到了这么多魔兽？”在又解决了一头拦路的魔兽后, 士兵皱着眉有些不大高兴地这么说道。


    只是相比起疑惑，他的语气更近似于不耐烦的抱怨。


    边上另一位的士兵顺口回答：“不清楚，那些畜生的想法向来摸不清楚。不过边境就在眼前, 入城后在城墙的保护下应该会好很多。”


    “确实, 起码不会半夜睡觉睡到一半，再被这种小事惊醒了。”


    两位士兵随意交谈着, 顺带着一起取出了魔兽的魔核，收集了一些魔兽身上能被用以炼金的部位, 随意用清水简单清洗了一下后, 便小跑着赶上慢速前进的队伍，将其转交给了军队里的炼金术师。


    在从王都出发, 历经了数天的长途进军后，这支从王都出发的军队终于来到了帝国的边境。


    至此，对这个世界了解不深的宋世安也终于看见了这和歌舞升平的王都截然不同的边境。


    城墙外浸透着难以被冲刷干净的深色血渍，经年累月之下与这座边境的城镇完全融为一体，以至于城墙上的每条砖缝都像是一道道饱含鲜血的血痂。


    稍稍凑近了一看，城墙墙根上密密麻麻的爪痕更是直接昭告了所有来人，这座城市在过去究竟都曾经历了些什么。


    宋世安跟着军队从大开的城门口走进城中，大片低矮破旧的房屋映入了他的眼帘。


    街道上的人并不多, 街边偶尔看见的行人也对他们这支新来的军队完全没半点好奇，偶尔抬头看他们一眼，那绝无半点欢喜神色的脸上也是一片死寂般的平静与麻木。


    这大抵是宋世安这辈子见过的最为荒凉颓败的景象了。


    在来到这个世界前, 生活在“灵气复苏”时代的宋世安也不是没遇到过怪物侵袭的场景。


    在绑定主修法器前, 他就曾用剑在浓雾中迎击过怪物救人, 甚至于见过不幸死在怪物手中、这辈子都没能再走出浓雾的人。


    但相比起那个还能再怪物出现起始凭借热武器迎击的时代, 比起过去亲眼见到的灵气复苏时代到来前后的巨变, 人们身上一到浓雾天后便如影随形的惊恐, 即便眼前的这座城镇并无半点猩红的鲜血，却远比那些浓雾中的血泊更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做绝望。


    他们被囚困在边境的这座城市中，虽然活着，但也只是活着。


    他从这些人的脸上看不到活人该有的生气。


    在跟着军队去往位于另一边用以迎击兽潮的驻扎地的路上，宋世安也看到了城镇中的教堂。


    相比起王都蒙特坎迪，这里的教堂尽管看着极为简陋，可这里祈祷的民众却远比王都来得更加虔诚。


    这所教堂算得上是这个城镇最为热闹的地方了。


    宋世安在路过教堂大门前往教堂内粗略一看，就能看到不少人站在大厅内祈祷。


    那些麻木的脸上也只有到这个时候才会露出真实的恐惧和希冀，他们哭嚎着祈祷神明再次显露神迹，驱散兽潮再一次庇佑他们。


    那副神情瞧着远比面对他们这支赶来边境的军队更加热切得多。


    听说在这个世界，教会供奉的神明似乎是真的会显露神迹。


    也难怪那些贵族都会选择支持教会了。


    也难怪这种指挥军队的重要事情，君王哈斯德只能说动一位伯爵来给他做事。


    伯爵扭头看到宋世安脸上凝重的神情，以为这位过分清高的乐师终于在看到边境的真实情况后，终于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话，知道什么叫后悔了。


    他让自己的马慢下来，蹭到了宋世安边上。


    伯爵依旧是用那副极具嘲讽性的贵族腔调，刻意拉长音节开口问道：“品格高尚忠于君王的世安·宋大师，想必您过去在王都，在站在舞台上听那些贵族欢呼受到追捧时，也从未见过帝国内还有这般景象吧。如今终于亲眼目睹了帝国的边境，怎么，您也终于开始后悔，想要改变主意了么？”


    他觉得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世安·宋大师应该是反悔了的。就像是最初不知天高地厚来到这里的他一样。


    不过相比起最开始，现在这个城镇里的镇民这副对军队不闻不问的样子还算是好了。


    最开始，出于对神明不再显露神迹的悲愤不满，那些镇民甚至还试图往他们这支被哈斯德派来这边的军队身上扔石头。


    直到之后兽潮来袭，这些镇民似乎终于认清了在神明隐匿后，他们只能依赖驻守边境的士兵，这才变成了这幅不闻不问的漠然。


    听说这位世安·宋大师并非出生于王都，但即便是边境之外的任何一个城市，哪怕那里的人们如何痛斥不够虔诚的君王惹怒了神明，使得魔兽入侵边境的城镇，恐怕也从未想过真正对抗兽潮的边境是何等残酷的模样。


    这幅萧瑟的景象远比任何警示的话语都要来得更有用。


    ……如果可以，他是真想把那个天真过头的哈斯德五世也押到这边，让他睁眼看看他到底都做出了什么混蛋的决策。


    宋世安没吭声。


    他将自己的视线从那间简陋的教堂上收回，再睁眼时眼神坚定了不少。


    像是隐约做出了什么决定。


    伯爵继续看着宋世安，眼前这位总给人一种不属于这个人间的乐师终于显出了几分活在这个世界的真实感。


    只是看宋世安依旧不出声，他也有些摸不清楚对方的意思，到底有没有改变主意。


    “如果改变主意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的话，你最好还是趁早和我说。如果没猜错的话，兽潮应该很快就要来了。”出于好心，这位伯爵最后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就看一路过来遇到的那些数量不少的魔兽，将来势必很快就将迎来一场大战。


    作为曾经也是在撞到南墙后才回头的“前辈”，他其实也能理解这位乐师的心理历程。


    但宋世安依旧没回答。


    作为现代教育下成长起来的现代青年，即便他确实看不惯这座城镇的荒芜，可他也同样不认为顺着教会的意思换上一位新王上位，因为这点事便能够轻易抛弃这个国家的神明，最后还会因此而轻易改变自己原本的主意。


    ……


    到达了靠近城墙的驻扎地后，领军的伯爵开始安排巡逻次序和最基本的安防。


    “……对了，我们军队中还有一位从王都来的尊贵大师——世安·宋乐师。这样吧，到时候如果兽潮真的出现了，你也跟着我们一块到城墙上，就和我们的这些士兵站在一起，共同为保护帝国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在安排好大致的布局后，伯爵话锋一转，最后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有位出身于小贵族、因为从小的教育还算是尊重艺术家的魔法师下意识地想要出声表示质疑。


    尽管这一路过来，这位世安·宋大师相比起普通乐师而言，光看武力值确实还能算是不错，但让一个乐师手持武器和他们站在一块儿，这样安排是不是显得有些不大妥当。


    话还没问出口，伯爵的这个安排在他脑海中快速地转了一圈，最终又很快反应过来，这或许已经能算是比较妥当的安排了。


    如果那些魔兽当真突破了防线，如果城墙上的是魔法师和士兵如果真的都牺牲了，那么这位乐师就算是藏在城中也是白费功夫。


    反正打起来看着比普通士兵还要厉害，不如留在城墙上出一份力。


    于是无人出声对此表示异议，包括宋世安自己。


    伯爵掏出一把剑来，顺势递给了宋世安，意味深长道：“希望我们最后都能活下来，安全回到王都。”


    ……如果直到最后对方也没有改变想法，怕是只能想办法让这位知道太多东西的乐师“意外”死在这里了。


    宋世安依旧没有拒绝。


    他接过了伯爵递过来的长剑，很是顺手地颠了颠。


    手感虽然有些陌生，没有他过去那把惯用的长剑顺手，但也勉强还算是够用。


    ……再一次拿到一把属于自己的剑，这感觉还真是久违了。


    ……


    这位领军的伯爵到底也是在边境和魔兽接触过不少时间，对这些魔兽也有着最为基本的熟悉。


    在进入城镇没多久后，果然，没过几天，他们就迎来了兽潮。


    普通镇民在收到消息的瞬间，所有人就都因为过去的经验，迅速给自己做好了选择——


    有人收拾好了家里值钱的东西准备逃亡，有人冲入了教堂祈祷长跪不起，有人拿出了家里的农具准备和入城的魔兽搏斗。


    同样，在发现了魔兽集结成兽潮朝着城镇冲过来后，驻守的士兵也很快跟着做出了反应。


    按照之前伯爵提前安排好的布局，所有士兵都迅速穿好了盔甲拿着武器赶到了城墙上准备迎战。


    宋世安跟着走上了城墙，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兽潮究竟是何等模样。


    远处，一道黑线沿着地平线朝着他们的方向，本随着飞扬的尘土黑空中的无数黑店滚滚而来。等到离得稍微近了些后，宋世安才能看清，那一道边缘模糊的黑线其实是各式各样的魔兽组成的兽潮。


    因为数量实在太多，乍一眼看过去甚至难以辨别出兽潮中单一魔兽的模样，唯一叫人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些在阴影中泛出冷光的兽瞳。


    而城墙上，所有人都熟练地做好了准备。


    几十架魔能炮被士兵从库房中推出，一字排开架在城墙上。


    这是截至目前为止帝国对外最具杀伤性的炼金武器之一，除了魔力损耗过大比较费魔法之外，魔能炮简直都能算得上是对阵兽潮时最为完美的武器。


    在兽潮还未到城墙前，魔法师们便开始往魔能炮中注入魔力，开始蓄能启用魔能炮。


    魔力通过魔能炮的炮管转化成具备实际伤害的元素炮弹，在蓄存魔力到达炮管所能承担的极限后，数十发各色的元素炮弹齐齐朝着远处的兽潮砸了过去，无需额外瞄准就正正落在兽潮中，在密密麻麻的魔兽间砸出空缺。


    士兵们这会儿也开始跟着架弩，在点燃弓箭剑簇上的炼金炸弹后远远地朝着兽潮射了过去，在一声炸响后制造出无数残缺的肢体。


    然而这些手段似乎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用处。


    城墙外魔兽的数量实在是太多，那点制造出来的空缺很快就被后面不断涌上来的魔兽尽数填充。


    他们好似全无恐惧。


    宋世安看着城外密密麻麻的魔兽，不知为何莫名想到了自己最初去到了星际世界后，看见的那些因为虫母信息素而疯狂到不剩半点理智的虫族。


    不过真要说起来，这些魔兽似乎还是保有一些理智的。


    空中的飞行魔兽似乎早早察觉到了这些魔能炮的威胁性，翅膀一震径直从空中降落，朝着城墙上的魔法师迅速逼进。


    伯爵早早习惯了这个路数，抽出长剑率先迎上了一只飞行魔兽，砍下对方的头颅：“换武器近战，尽量保证魔法师们的安全。”


    城墙上的部分士兵至此终于放下了弩，在将弓箭插回箭袋后换上了长剑，被迫在劣势下与这些飞行魔兽搏斗。


    鲜血再一次染红了城墙。


    也就是到了这时候，大概是出于下意识生出的惊惶，再加上资深魔力被抽空，魔能炮的蓄能效率开始无法避免地降低。


    没办法，魔法师们只能一边喝下透支魔力的魔药，强行启用魔能炮，一边启动随身携带着的炼金保护罩，以此来保护自身的安全。


    但这也并不是长久之计。


    往年，即便在保护罩以及其他炼金物品的保护下，死在边境上的魔法师的比例和牺牲的普通士兵也相差无几。


    或许是出于想要守护边境的热血，或许是想借此来给家族换取一个重新辉煌的机会，反正他们之中不少人最终都永远留在了这里。


    “该死的魔兽，该死的兽潮，该死的哈斯德五世……该死的神。”


    ……往往直到现在，这些才来到边境的魔法师才能真正认识到兽潮的恐怖。


    耳边是保护罩外魔兽不断朝着自己的方向冲撞过来的闷响，保护罩内的魔法师只有靠着愤怒的情绪支撑，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惊恐，继续头也不抬地朝着那些不断朝着城墙逼进、数量更多也同样更危险的兽潮主体——那由陆地魔兽构成的兽潮，继续用魔能炮发射元素炮弹。


    因为被安排在魔法师附近，这会儿宋世安差不多也处于保护罩的范围中。


    他看着隐约出现裂痕的保护罩，当即抽出长剑就朝着魔兽的方向冲了过去。


    “啧，小心点，世安·宋大师，兽潮时的魔兽可是和平时的情况不太一样，他们疯狂且毫无理智……”余光扫见宋世安动作的魔法师下意识出声警告。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见眼前银光一闪。他甚至还没能看清宋世安劈砍的动作，就见对方直直切下了魔兽的脑袋。


    整个切面光滑平整，毫不夸张地说，伴随着那只长着翅膀的魔兽一阵抽搐，对方的头颅便伴随着打量喷涌而出的鲜血，顺着切面平滑地滑落到了地面。


    魔法师有一瞬间的失声：“……世安·宋大师，你老实告诉我，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不会是什么厉害的杀手吧。


    所幸兽潮魔兽的数量足够多，此时的魔法师还能机械地往魔能炮中注入魔力，把用来瞄准的精力放在和宋世安对话上。


    他以前也不是不知道宋世安有一手还算不错的剑术，但他从没想过，对方在这方面的实力居然还能登峰造极到这般地步。


    别不是连领军的伯爵，专职于此的骑士在一对一的情况下都打不过对方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此时的惊讶盖过了恐惧，这位魔法师连带着给魔能炮输入魔力的过程都顺畅了不少。


    “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乐师。”宋世安看了看城墙上其他与这批飞行魔兽搏斗的士兵，顺口回答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看现在已经飞到城墙上的这批魔兽，他用剑的效率还真的是太慢了。


    没理会那位得到回答的魔法师一脸“我不信”的怀疑神色，宋世安开始迅速思考自己手上有没有什么一次性把这些飞行魔兽都尽快弄死的方法。


    如今作为一个合格的键修，宋世安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自己那个能同时给一群人辅助的法器。


    他迅速退回至保护罩的防护范围下，将长剑插回剑鞘，迅速打开自己的外设包掏出了自己的键盘。


    他盯着自己的这个主修法器，视线在长久巡视下，最终定格在了键盘上的删除键上。


    Ctrl+F的快捷键能帮他找到查找到怪物的踪影，其他快捷键虽然不怎么认识，但这个最起码的Del键作为删除键，它是否也能帮助他清空删除这些眼前的这些魔兽？


    宋世安盯着Del键又看了两秒，觉得自己这会儿就没没把握，最起码也要亲自去尝试看看。


    只是还没等他开始自己的表演，紫府中，一直老实呆着的恶龙突然发出了一声龙吟。


    ——这是又要作什么妖？！


    对这头封建的恶龙毫无信任可言的宋世安条件反射地这么想着。


    边上，仍在操控魔能炮的魔法师听到宋世安“你不要多想，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乐师”的回答后，当时就想得更多了。


    他的思维不断发散，一度觉得宋世安是什么流浪于帝国、剑术登峰造极的剑术大师，所谓的乐师艺术家也不过是对方的兴趣爱好，不然绝不可能使出这般凌厉的剑来。


    ……也难怪在哈斯德五世于皇家大剧院说出那么残忍的命令后，这位世安·宋大师还能继续维持淡定，看来是因为自信于自己的剑术，显然就没把战场当回事啊。


    正感慨这位半路出家的剑客居然还能在王都混出一个大师的名头，结果下一秒，这位他眼中的剑术大师往他在的保护罩一靠，放下长剑掏出了自己的乐器。


    乐器，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居然还要掏出自己的乐器……


    别不是站在战场上突然来了灵感，于是音痴附体，就想要就地编曲吧？


    魔法师并不知道键盘在修士手中真正用法，他看着在这种紧要关头做出这种离谱事来的宋世安，有那么一瞬间一度想要调转手中魔能炮的炮口，让这位世安·宋大师醒醒脑子。


    怒气直冲头顶，手上的魔能炮蓄能居然都比刚才快上了不少。


    啧，真该让其他魔法师也看看这位世安·宋大师痴狂于音乐的模样……这位魔法师强行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正想开口让这位剑术大师恢复理智，从那该死的音乐和对艺术的追求中重新清醒过来。结果下一秒，话还没说出口，一阵强烈的威压突然从宋世安身上猛然爆发。


    魔法师于惊愕之余瞪大眼睛看向宋世安，随即很快便见到了自己这辈子最为传奇的画面，以至于等到他年老后都能以此来作为吹嘘的手段——


    即便那位世安·宋大师并未开口出声，一声不知名兽吼声骤然从宋世安身上传出。


    几乎是瞬间，与此同时，正在用冲撞保护罩的魔兽当即停下了原本的动作。


    因为离得实在太近，于是他也能清楚看见，那在过去即便是对死亡也毫无恐惧的魔兽，瞳孔骤然紧缩，眼中露出了浓重到即便隔着种族也能让他辨认出的惊惶。


    而世安·宋大师身上的异样至此仍为结束。


    或者说，这最开始已经是足以让所有人都觉得惊愕的一幕，不过是传奇伊始，所有旁观者情绪最为浅淡的那部分内容。


    伴随着从世安·宋身上发出来的浅淡金光，又是一声和刚才同样的兽吼声再一次响起，每一个音节仿佛都带着独特的韵律。


    而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兽吼声音量更大，世安·宋大师身上传出来的威压也愈来愈浓重，以至于直叫在场的所有人和兽都无法忽略。


    城镇周边的所有魔兽都停下了原本的动作，原本汹涌的兽潮戛然而止。


    一道金色的身影突然从宋世安身后显现，一头从未见到过的古怪魔兽闪着金光凝出了实体。


    明明没有翅膀，它却在空中飞行。像是能在空气中肆意游走，它游动着飞上了天空，再一次发出了一声极具威严的兽吼。


    魔法师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听到的就是它的吼叫声。


    不过他此时已经无暇顾及这种小事了，甚至于连去思考世安·宋大师如何凭空唤出这头魔兽的事他都没心思顾及了。


    如今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比神明的所谓神迹还要来得更加神圣一幕。


    他看见，所有魔兽都朝着那头浑身泛着金光的魔兽，齐齐跪下。


    连带着那些即将要砍到它们身上的利刃，仿佛在和叩拜这件事相比，都显得格外无关紧要。


    城镇中，几乎是全城的镇民都听到了这一声龙吟。


    他们眯着眼睛看着那道裹着金光的身影，耳边是在过去绝不可能出现在这兽潮中的寂静。


    看着那些原本凶横的魔兽在这道金光下显得无比温驯的模样，瞬间热泪盈眶。


    “这是神明终于再度施下了神迹么……神果然没有抛弃我们。”


    ——是啊，人间的神明施下了神迹。


    城墙上，伯爵看着飞在空中的不知名魔兽，看着那个依旧平静站在城墙上的身影，内心平白生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


    只是他并不知道的是，这位人间的神明笼罩无万丈的金光之下，面无表情的脸背后是瞬间空白的思维。


    “……你到底在干什么？”


    虽然勉强能算是好事，但宋世安一看恶龙这么积极，排场还搞得这么大，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眼皮子直跳。


    他通过主仆契约向恶龙发问。


    而他很快也得到了来自于恶龙的回答。


    云游的话和他的龙吟一样，当即传遍了整个城镇上空：“从今天起，本尊就是帝国的新王！”


    宋世安：……


    彻底反应过来恶龙都说了些什么的宋世安：……？？？！！！


    然而恶龙的声音已然传遍了整个城镇。


    伯爵自然也听到了这句堪称是大逆不道的话，伴随这句话而来的情绪是彻底的明悟。


    他看着宋世安笼罩于金光中的身影，看着对方脸上威严叫人敬畏（被吓到空白）的脸，后知后觉想明白了对方一路以来的平静淡定，甚至于在王都被贵族追捧时的宠辱不惊。


    也是，有着能让不通人性的魔兽伏地叩首的能力，仿佛教会供奉的那位光辉灿烂的神明亲至，王都的那点吹捧，围绕于王座周边的争权夺利又如何能映入这位人间神明的眼中。


    他之前想得没错，看到这座边境的城镇，这位不知人间疾苦的乐师绝对会改变自己原本的主意。


    确实，也许在看到这座城镇的那一瞬间，在看到了这座破败城镇中绝望至麻木的民众后，也许世安·宋就默默打定了主意——


    比起哈斯德五世和威利亲王，他将要自己登上王座。


    在进入这座城镇后，世安·宋望向那间破败的教堂时毅然决然的眼神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无数人的视线正中，僵着一张脸的宋世安人都要麻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同样的话语，只是相比起之前的惊疑不定，这会儿额外多掺杂了一份愤怒。


    “你不是都看见了。”云游在这个百兽跪伏的瞬间找回了自信，要知道当时就算是在修真界，因为天道的缘故他都从没这么威风过。


    他说话的语气尤为得意，像是从头到尾都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了：“你也别在这种时关键时刻打扰本尊，事成后，本尊也有的是好处给你。”


    “兴许心情好了，本尊登基后还能封你个太上皇当当。”


    即便作为键修，但在平时不使用术法的时候，宋世安一直都是个讲礼貌的社会主义模范好青年。


    但直到现在，宋世安终于破防，忍不住爆了粗口，通过主仆契约的联系在恶龙神识深处骂龙：“当什么当，当你大爷！”


    云游在空中维持住自己威严的模样，心下反驳：“这不是都让你当本尊名义上的大爷了么，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能成为本尊名义上的父皇，这可是连天道都没有的待遇。


    本尊劝你最好见好就收，做人不要太过任性。


    宋世安：……


    得到这么个堪称是取巧的回答，宋世安一时被这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噎住，竟愣是说不出话来。


    ……啧，要不还是直接解绑吧，让这位帝国的新王直接在登基前暴毙而亡吧。


    第55章 敢问殿下何时登基


    宋世安看向恶龙的眼神开始变得危险。


    然而周围的士兵和魔法师们堪称灼热的眼神也同样明显得叫人难以忽视。


    ……别跪啊, 别听这头龙说的那些话啊。


    眼看好像真的有人被云游的话唬住，当真弯了弯膝盖好像下一秒就要直接跪下，宋世安是真怕这些人今天就把这事坐实了送恶龙等级。


    “慢着！”宋世安情急之下出声, 一时难以控制住自己说话的音量, “刚刚他就和你们开个玩笑，你们都别把刚才听到的那些话当真。”


    云游不满, 理直气壮毫不心虚：“什么开玩笑？本尊刚才说的都是认真的。”


    “从今天起，本尊就是你们这个帝国的新王！”


    听说这个世界供奉的那位神明年年展露的神迹也就是驱散兽潮。


    这个世界的所谓神明不过如此, 他做得比那位传说中的神明更加完美, 别说是当皇帝了，就是让这些凡人和供奉那位神明一样供奉他, 给他修庙把他的小像供在家里头，这都能算是网开一面了。


    ……真是亏了亏了，这个世界当神的标准这么低，明明能被当做神明供奉的水平只当了一个区区帝王。嗐，算了，谁让他的兴趣爱好就是这个呢。


    宋世安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僵硬，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里都额外多了一分咬牙切齿的意味：“真的，信我, 我还不懂他么。你们就别理他，他平时就爱开玩笑，认真你们就都输了。”


    与此同时, 担心恶龙紧接着又发出什么惊世言语, 宋世安通过主仆契约的关联暗地里警告：“从现在开始, 闭上你的嘴, 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直接接触我们之间的主仆契约。”


    “你应该不想让你这些心目中的臣子, 在这之后再亲眼见证什么叫新王陨落的传奇画面吧？！”


    “啧。”云游有些不大高兴了, 又拿主仆契约威胁他。


    他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耐着性子试图说服自己这个格局不够大的主人：“你怎么能这么和本尊说话呢？本尊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你好啊。”


    “你看，要是本尊当上了皇帝，你也跟着成了太上皇，整个国家的权柄都掌握在本尊手中，这以后哪还用得着你再硬着头皮和那些贵族打交道，用你的法器强装乐器啊，本尊直接就能发动这一整个国家为你找到能带你回家的东西。”


    “真的，你之前当着那些贵族的面挣扎着表演的样子，本尊当时就觉得看不下去。”


    “父皇，相信本尊，本尊这其实都是为了你好啊。”老实说，这句“父皇”实在有点难说出口，但想想喊主人更让龙难以接受，最终还是委曲求全地把话说了出口。


    尽管他所谓的委屈求全实际上并没有把态度放得多低。


    宋世安就没信他的这句话，冷声道：“是么，看不下去……你当时不是笑得还挺开心的么？”


    作为当时的唯二知情者，在他成为大师前的第一场演奏时，当时这头恶龙在结束后就笑开了。


    虽然他之前没就着这事和云游起什么争执，但他也不是当真不知道真实情况。


    “……本尊那其实叫强颜欢笑，我们就不说那些不相干的事情了。”云游决定不再在这上面和宋世安拉扯，毕竟他当时确实表现得有些过于开心。


    云游换了个劝说的角度继续说道：“说些最重要的，父皇，你就只想这个城镇里的百姓，那些人在死亡中挣扎的绝望。”


    “不说别的，本尊在位一天，就能控制着这些魔兽，保护着黎民百姓，保管都把他们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虽然这个世界的魔兽和修真界天道规定的百兽存在些许差别，真要管起来也没有以前那么方便，但配合着他的修为，控制住这些魔兽不要到处乱跑，在他们心里下暗示让他们不要靠近城镇还是能做到的。


    他都已经想好了自己上位后都要做些什么。


    “你看看城墙下的那些百姓，他们可都盼着本尊即刻登基呢。”


    听到这，那些麻木绝望的眼神从他眼前再一次闪过，宋世安的态度隐约开始有了松动。


    确实，如果没有这头恶龙，那他现在确实还要和这些魔兽对战，怕是额外还要死上不少人。


    到时候离开这个世界，后续安排确实可能会有些麻烦，但真到了要走的那天，直接再找个人随便补上不就得了。


    当皇帝确实不大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但在这个世界，这些人或许就正需要一个能驱散兽潮的帝王。


    宋世安也不是拎不清的人，想到这，在最初的惊怒过去后，当即就不说话了。


    云游见状得意一笑，转头就和打了胜仗似得和城墙上的士兵耀武扬威道：“呵，还不快跪下速速给本尊见礼。”


    在场的士兵和魔法师条件反射地又觑了一眼宋世安，看对方不再说话，踟蹰片刻后当即就识相地跪下了。


    不过由于这个世界的人实在不懂修真界灵宠和紫府的概念，回想这头怪模怪样的魔兽是从宋世安体内游出，一时间只把这当做是宋世安的魔法。


    回想起刚才宋世安和这头不知名魔兽的对话，在这样的认知下还不由心下腹诽，觉得这位世安·宋大师身上属于艺术家的清高气还是有些太重，这样自己反对自己，当着他们的面连遮掩都不遮掩一下就演出这场戏来，实在没什么意思。


    想要就直说啊，这种震慑魔兽叫魔兽下跪的实力都和真正的神明差不多了，想要登基当君王又不丢人。


    换做是情绪激动点的人在场，怕是都能在看到这一幕后直接请对方上位了。


    士兵们配合着朝着宋世安的方向跪下，离宋世安最近、也是亲眼从头看到尾，感受到了最强烈的威压的魔法师还配合地问了一句：“敢问世安·宋殿下想要何时杀回王都，取得王位？”


    宋世安：……


    云游：……


    宋世安和云游都愣住了。


    宋世安一时无语，表情真诚道：“……不是我想当君王。”


    云游看着直接就像是要炸了：“你们看他干什么，本尊才是你们真正的王！”


    城墙上的士兵和魔法师抬头看了一下宋世安和云游脸上发自内心的表情，这才反应过来，这头飞在空中散发出金光的魔兽居然不是什么魔法虚影，居然真的是一头会说话的魔兽。


    ……不是，魔兽怎么可能会说人话呢？！


    云游看着这些人至此终于生出了抗拒的神情，怔愣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是哪里出了差错。


    估计是他得天独厚的龙形难以被这些经年累月和魔兽对战的士兵锁接受，这才让他的计划出现了意外。


    ……啧，一群不识货的东西，懂什么才叫真正完美的形态么。


    云游一直自得于自己的龙形，即便有化人的能力也懒得变身。


    不过就看现在这个情况，要是不化人恐怕就要硬生生错过这个机会了吧。


    唉，真烦，他之前在人间界的时候都没破例过。


    云游叹了口气，跟着变成了人身，慢慢地落到了地上。


    谁想这个世界的人在此之前压根就没见过这样的情况，见状当即更慌了。


    毕竟，能变成人的魔兽，如果对方真就这么成为了君王登上了王座，相比起关心民众，偏袒那些魔兽的可能反而会更大吧。


    刚才还在仔细思索的伯爵见状也终于跪下了。


    因为实在不清楚这位乐师的底细，相处时间太短也不知道对方的真正性格，这位伯爵在这之前一直都在犹豫，相比起那位和善慈悲且虔诚的威利亲王，再次倒戈拥护世安·宋是否不大合适。


    但现在一看是这位不知底细的乐师和这头能变成人的不知名魔兽，他只能在这双方间做出合适的选择。


    那现在结果就很明显了，他一定选起码还是个人的世安·宋。


    假如选择摆烂到底，那就没人会花心思去计较这两个选项是否合理，只会想着一定要从中选出一个不怎么糟糕的。


    伯爵膝行到宋世安面前，真心实意地发问：“敢问世安·宋殿下决定何时登基？！”


    云游脸上的表情当即就僵住了。


    谁能想到了，他说服了宋世安，可以说是克服了整件事情中最困难的麻烦。但没料到，掌握他生死的宋世安同意了，这个小世界的凡人却又不配合他了。


    现在好了，就是因为这些连真龙都没见识过的凡人，太上皇跟着开始篡位了。


    云游默默地盯着宋世安的侧脸。


    对这个要篡位的太上皇，他一时间也想不到该对对方做些什么是好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宋世安，等待他本人的反应。


    宋世安被在场的这些人盯得有些头大。


    他想把这位瞬间改变了自己原本主意的伯爵扶起来，表明自己实在没有承担一个国家命运的能力。


    毕竟接受自己的灵宠当皇帝已经是极致了，这要是再自己上位，简直愧对过去十几年的教育。


    结果伯爵并不配合他的动作，见宋世安像是不想答应的样子，瞥见那头化人的魔兽一脸期待的模样，埋头哐哐就是两个响头，


    伯爵语气艰涩：“抱歉，世安·宋殿下，我之前实在不该那样和你说话。”


    “无论是哈斯德五世还是威利亲王，他们的光辉怎配与您相比。您就是注定救苍生于水火的君王，无论是我们还是边境的这些镇民，大家都期盼着您能登上王座，给帝国带来真正意义上的和平。”


    “敢问殿下您何时登基？！”毕竟就看这头魔兽的能力，恐怕除了这位能和对方呛声的世安·宋，再没有谁能当着对方的面坐稳王位了。


    云游听了当场就要炸了。


    只是因为他不是人，所以他就不能当皇帝么？


    这不公平！


    他想动手亲自帮这些人重新醒醒脑子，但当着宋世安的面，他又不敢真的动手。


    亏他之前还觉得宋世安对付起来肯定会比天道容易，看来是他想岔了。


    天道看不惯他都只能老老实实等正道的修士动手，宋世安看不惯他当皇帝直接就能动手篡位了！


    他想说真这样他就不配合工作，控制这些魔兽了。但想想自己的主仆契约至今还被对方拿捏在手里，指挥他干活真说起来也就是狠下心后一句话的事情。


    委屈之下，云游长久地瞪着宋世安的脸，最终只能可怜巴巴地做出了一个隔空挥拳的动作。


    ……哦，也不是隔空挥拳。在宋世安转头看过来后，他的挥拳就变成给自己扇风的动作了。


    ……


    之后，宋世安、云游、伯爵和在场的士兵以及其他背景板魔兽又僵持了许久。


    大概是清楚认识到了，身为龙的云游和这个只想让人当君王的世界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宋世安看了看面前依旧板正跪着的士兵，最后只能含泪应下。


    “……唉，行吧。”起码他也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兽潮继续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城墙上就响起了欢呼声。


    云游在这之前就预料到了最后很有可能是这样的结果，但真当宋世安真就这么应下来后，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还是难免因此而觉得不满。


    他“哼唧”了一声，扭头就冲回了宋世安的紫府，不想再看这些不懂什么叫真龙天子的愚民了。


    大概是宋世安本身就觉得自己当皇帝有些不大合适，再加上控制兽潮的本来就是这头恶龙，难得心软。


    宋世安通过主仆契约的联系，在心里默默劝道：“想开点，你看，他们都是因为你这能控制兽潮的能力才选择妥协，真要算起来，我这不还是一个只能依赖你才能获得地位的傀儡皇帝么。”


    云游恢复了一点精神，他眼珠子一转，突然问：“……那你这么说，能让我当你的太上皇么。”


    宋世安：……这是想当我爸爸？


    他显然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甚至还想到了真这么做后，这头恶龙该如何嚣张的气焰。


    宋世安当时心硬如铁，冷漠道：“行吧，你到底想当护国神兽还是想当皇储？”


    云游一听这语气就感觉到问题了。


    云游火速改口：“……父皇您到底什么时候退位，本尊想继任还要等多久。”


    “对了，父皇，我想要十几个妃子陪本尊享乐游戏，你什么时候给我安排？”


    其实仔细想想，相比起什么都没有，当皇储的选择看起来好像也还不错。


    公务全是父皇来，他只要坐在边上享乐就好了。


    勉强看着也不是不行。恶龙有些挑剔地这么想着。


    宋世安：“……好吧，看来你果然还是更想成为护国神兽。”


    恶龙：“……你这样本尊可是真的会生气啊。”


    宋世安反问：“所以呢？”


    恶龙自以为委曲求全：“所以最起码，就算是护国神兽也要有十几个漂亮上得了台面的侍从吧。”


    宋世安：……


    ……不是？就你那层厚重的鳞片，按摩有感觉么，为什么非要这么执着这个？！


    ……


    来边境的时候，宋世安还是个因为君王命令不得不陪同士兵随军出征的乐师。


    回王都的时候，宋世安却成为了一个率领魔兽大军回去谋反篡位的新晋王者。


    哈斯德五世站在城墙上，遥遥地望向城外宋世安的身影，心下一片凄凉。


    浓重的后悔从心底泛上来，此时的他开始彻底后悔起了自己当时在皇家大剧院中，将宋世安卷入权力争斗的选择。


    又或者说，早在将人送出城门口时，他就应该抓紧对方的手，将人长久地留在王都。


    现在再说些什么都已经是晚了……


    在教会多年的宣扬下，驱散兽潮是神明的神迹。


    但如果是彻底掌控魔兽为自己所用，比过去神明的神迹还要来得更像是神迹的眼前的景象呢？


    哈斯德五世看着王都其余民众望向宋世安时脸上的神情，此时他清楚认识到，一切都将无力回天。


    魔兽大军围着整个王都围了整整三天，最终于哈斯德五世的退让、教皇的妥协和贵族的支持作为最终的结果。


    毕竟三方最初的矛盾点本就是兽潮的魔兽，现在兽潮被宋世安解决，魔兽就在王都外没人敢反抗，其余的一些小问题并不影响王位的更迭。


    甚至于在那些魔兽大军的压迫下，世安·宋君王的登基仪式也很快就提上了日程。


    一时间，整个王都都随之流行起了一句俗言——


    不要惹怒任何一位貌不惊人的乐师，谁知道他会不会是下一个世安·宋。


    寓意着不要随便以貌取人。


    第56章 回家登基


    “你们动作都快点, 世安殿下的登基大典就在这几天。那些魔兽可都还在城外围着呢，出了差错小心直接被丢出城去喂魔兽。”


    急得满头大汗的内务大臣回忆着几天前在城门口战战兢兢问世安·宋大师，哦, 不, 现在所有人都该称呼他为世安·宋殿下了。


    回想当时王都的城门口在多日的围城后被迫打开，被贵族问及“何时登基”后, 世安·宋殿下站在一众听到这句话后突然骚动起来的魔兽前，意味深长地吐出来的那个“尽快”的字眼, 内务大臣总觉得这句话背后隐藏着什么胁迫。


    尽快到底要多快, 那些魔兽为什么会突然在那个时间点凑巧地发出咆哮……他要是动作慢了，不能符合对方口中尽快的字眼, 他是不是会因此而被认为对新王不满，最终迫拿自己的血肉去喂养那些饥饿躁动的魔兽？


    尽管世安·宋殿下在离开王都前，在蒙特坎迪素来都有和善、品性高贵的名声，甚至于在回到王都后也并未下令处死那位旧日的帝王——哈斯德五世，可谁知道这位能指挥魔兽的新王究竟是何想法。


    过去历史上像是这种非正常继位的新王登基的时间点，向来都是王都最为风声鹤唳的一段时间。


    为了防止旧王的臣子再度谋反，新上位的君王往往都会刻意找个合适的由头，想尽办法将这些人尽数处理掉。


    这位世安·宋殿下是不是也打着相同的主意？


    他是不是也想借着自己的登基大典, 用一个模糊的“尽快”的词汇，来试探王都众位贵族的想法？


    内务大臣越想越慌，要不是自己能力有限, 他都想直接变出来一个合适的场地和一套合适的衣服, 让世安·宋殿下直接登基。


    虽然曾经哈斯德五世对他确实不错, 甚至于如今在看到对方被迫退位后还觉得有些可惜, 但一想到如今帝国的新王是哪位能操控魔兽, 看着远比教会供奉的神明的所谓神迹还要来得更加神圣的力量, 他就丧失了全部的勇气。


    相信不只是他，当众人在城门口近距离看到那些恐怖的魔兽发出咆哮的那一幕后，王都的这些贵族便同样也会因此而被惊得再无其他心思。


    ……这大概也多亏了这些年教会对自己神明的宣扬，伴随着民众的信仰随着过去神明驱散兽潮的神迹而越发虔诚的信仰，如今看到了一位能力与他们所供奉的神明等同，细细说起来后可能比那位神还要厉害的宋世安后，几乎没人敢生出反抗的想法。


    或者说早在王都的城门口朝着世安·宋殿下敞开前，王都便流行起了一个人间神明的说法。


    有不少人回忆着这位世安·宋殿下在离开王都前人淡如菊的圣父形象，都觉得这位世安·宋殿下便是来到人间解救苍生的神明。


    他们都说，那是一位自帝国人民对魔兽的恐惧、边境民众对兽潮的麻木绝望中降生，前来彻底结束所有痛苦的人间神明。


    回忆当初这位人间神明弹奏的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高深乐器，再加上对方过去似乎只出现在书本故事中的品性，这一切似乎都是这个说法的佐证。


    于是在被魔兽围住王都的那漫长三天里，差不多就已经是他们最后出于忠诚和信仰做出的最后挣扎了。


    只是外界虽然在世安·宋殿下登基前便因为对方过去的表现传出了贤名，但内务大臣还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对方的慈悲。


    相比起这种出现于众人口中，仅是述说者期望这位新王能拥有的东西，他更相信过去沾满了血腥味的历史。


    别说，就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把旧王囚禁、看似仁慈的君王。然而历史上的那位君王这么做实际上却只为了能将所有叛党一网打尽，仅将自己的仁慈名声和旧王的性命作为引诱所有不利因子上钩的鱼饵。


    相信君王的仁慈，不如期待自己的脖颈能比刽子手手里的钢刀更加坚硬。


    ……内务大臣并不知道，城门口那仿佛巧合一般，所有魔兽一齐咆哮的画面，仅是控制魔兽的恶龙在又看到所有人都求宋世安登基的伤心事后，悲痛之下使得这些魔兽感觉到他的心情跟着一齐嚎了出来。


    现在，对于不知情的他来说，他越想越觉得当时的场景别有深意，恨不得能直接脚踩缝纫机把登基用的服饰加班加点做出来。


    “大人，库房里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宝石，登基仪式上用的王冠是否还是继续沿用过去的那顶？”一位侍从就在此时来到了内务大臣旁边，用有些慌张的语气问道。


    因为王冠造价高昂，登基仪式上也不是没出现过新王用旧王的珍藏王冠的情况。相比起现做，在时间紧的前提下，显然还是用过去国王的珍藏应付来得更加合算。


    “……你是想让世安·宋殿下用那位刁难了他的哈斯德五世用剩下的东西么？！”内务大臣气得要跳起来了，“怎么没有合适的宝石？就在十几天前，不是还有位贵族上供了一块巨大的宝石么？！”


    “据说附近再没发现类似的宝石，这不正巧就合了世安·宋殿下全帝国独一无二的尊贵身份么？！”


    到底是离君王最近的内务大臣，即便君王本身并不在附近，这种张口就是拍马屁的能力也能称得上是罕见。


    侍从语气惊惶：“那块宝石无论是成色和特殊项确实独一无二，但就在刚才，在工匠雕琢宝石的瞬间，那块宝石……那块宝石突然就爆炸了。它甚至还炸伤了边上其他的工匠。”


    “爆炸？”内务大臣下意识追问道，“那那块宝石没出事吧？！”


    侍从忐忑道：“那块宝石……那块宝石出问题了。虽然没什么明显的损伤，但它在这场爆炸后，彻底黯淡下去变成了黑色，连内里原本的流光像是都随着这场意外，跟着尽数消失了。”


    “变成黑色……”内务大臣思考片刻，随即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即便是变色了，那块宝石的大小依旧也能罕见。再加上这块宝石突然变色的故事，以及那在变化后与世安·宋殿下发色相称的颜色，这不就更合适了么，正合了世安·宋殿下登基的背景故事。”


    “给那些工匠喂魔药，让他们尽快回到工作上去，把这块有故事的宝石镶在王冠上。还有祷词，在祷词里也额外加上这一段。这就是神明选择了世安·宋殿下的重要证明之一！”


    “……是。”侍从不得不感慨，难怪人家能成为内务大臣他却只是个小小的侍从。


    他应了一声，转身便决定回去找那些在爆炸中倒霉受伤的工匠。


    他们绝对会用最好的魔药，让这些尽快恢复健康，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的。


    ……


    在内务大臣的催促下，在王都其余贵族和教会的配合下，没多久，世安·宋的登基大典便得以成功迅速准备完毕。


    听到这个好消息，云游直接气得扭头不理人，连说话都带上了嫉妒和不满的丑恶嘴脸，不时就要在宋世安的紫府中哼唧几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尽管从头到尾，在用不到对方的时候对这头龙一直持放养状态的宋世安一直都没主动出声说话过。


    登基大典当天，宋世安换上了掺着金线银线的华美服侍，猩红的长袍蜿蜒拖到了地上。


    侍从跪在地上为他打开了房间的大门，他便穿着这一身不轻也不方便的衣服，一路去往了位于蒙特坎迪的教堂。


    王都叫得上名字的贵族都拥立在了教堂的两边，所有人都望着宋世安一路踩着红地毯，登上教堂前方的高台，去往教皇冕下的身边。


    大概是看着那些依旧还在王都边上没有散开的魔兽，整个登基大典的仪式进行得极其顺利。


    所有贵族都像是被拔了舌头的鹌鹑，非必要的时候绝不多嘴，识相得足以和过去面对哈斯德五世时截然相反。


    到了整个仪式的最后，差不多就到了法纳神教的教皇为这位新登基的世安·宋殿下戴上王冠、承认对方君王身份的时候了。


    通常说，在这个时候，参加登基大典的君王合该单膝跪下，让教皇为他戴上王冠。


    但不知道为何，世安·宋殿下眼神锐利地盯着那顶王冠，看着没半点要跪下的意思。


    要知道，在仪式开始前，相关的事务官便将整个流程都告诉了这位新王。甚至于在当时，世安·宋殿下还点头表明自己记住了整个流程。


    难道说，这位世安·宋殿下是故意的么？！


    难道说，这位世安·宋殿下也对帝国的教会不满，于是刻意在这种时候做出了这样的动作来表明自己对教会的态度么？！


    参与了这场登基大典的贵族们瞬间哗然。


    但可能是过去率领魔兽围住王都的震撼对这些贵族来说余威尚存，没人敢对世安·宋殿下的此举加以言论。


    所有人都下意识去看教皇冕下的神情。


    而此时，果然，这位在过去虽然算不上和善，但向来也以和善的表情待人的教皇脸色都变了。


    教皇看着仍旧就直挺挺站着的宋世安，下意识想要出言提醒，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随即很快就反应过来，如今新登基上任的这位世安·宋殿下确实没有要和教会屈服的必要。


    作为人间神明的新王，他仅凭自己便能彻底超脱于教会依仗的那些神迹。


    不过连最基本的面子都不给……看来这位新王对教会也没什么好感。


    而不同于上一任的哈斯德五世，此时的这位世安·宋殿下似乎没有非要和教会纠缠的必要。


    ……难道是他在皇家大剧院时，刻意将彼时还是乐师的世安·宋殿下作为攻讦的突破口，无意间将对方卷入权利漩涡的行为还是彻底惹恼了对方么？


    从对方的举动中察觉到了对方的态度，而自己又确实没有能拿捏住对方的东西，担心再这么继续发展下去还会出现更多难以叫人承受的画面，教皇咬牙，看着依旧站立着的宋世安，缓缓拿起了王冠。


    “……你先等等。”被教皇的动作惊醒，宋世安下意识出声阻拦。


    他的视线还停留在王冠上镶嵌的那颗主宝石上，越看越觉得上面镶嵌的那块主体为黑色的宝石实在眼熟。


    一个愣神，再加上前期冗杂的流程让他像是面对领导讲话一样不自觉发呆，就没反应过来现在进行到了什么步骤。


    正从自己的记忆中搜素相关的记忆，就见教皇伸手直接拿过了王冠，像是直接就要往他头上扣的样子。


    “不要动……”宋世安只能出声阻拦。


    如果真觉得眼熟，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他现在可不能碰到这个王冠。


    最起码之前云游说得没错，登基成为帝国的君王后，是他最容易找到回家车票的时候。


    要是因此再度被迫去往其他世界，回家的进度岂不是要变得更慢了。


    然而对面的教皇却并不理会他的话，像是没听到似的，迅速抄起了王冠扣在了他头上。


    教皇直接把王冠扣在了这位像是要找他茬的世安·宋殿下头顶上，心里恶狠狠地跟着松了口气。


    ——我可绝不会给你挑毛病的机会。


    教皇脸上再一次换上了笑脸，正想笑着宣布典礼结束，周围其他贵族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声响让他察觉到了不对。


    看着在场其余贵族惊惶的神色，正想着这位看不惯他的世安·宋殿下别不是做出了什么将王冠直接拿下来摔在地上，或者说其他类似的侮辱举动，抱着决心缓缓转头的教皇就看到了自己这辈子最为离奇场景。


    那真是比世安·宋殿下直接摔掉王冠的举动还要出格的画面——


    身着华服的帝王身形逐渐变得透明，看着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了似的。


    什么意思？这又是用了什么魔法？


    难道是想要营造自己作为神明的“证据”，彻底取代教会么？


    抱着这样的猜测，教皇眼睁睁地看着面色冷静的世安·宋殿下彻底消失于教堂里，再寻不到踪影。


    不过不得不说，虽然不知道这位新王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就这么直接在带上王冠后直接消失离场，这位新王看来也是真的不怎么喜欢教会啊……


    所有贵族都这么想着。


    直到登基大典因此而在打完教会的脸后结束落幕，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那位登基的世安·宋殿下依旧并未出现后，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问题。


    值得一提的是，在后世的历史中，这位传奇的帝王究竟是如何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踩着教会的脸直接消失离开的事，也算得上是历史中的一个未解之谜。


    ……


    又是这熟悉的画面，又是这熟悉的流程。


    他也不用再想那块宝石到底是怎么看着眼熟了，反正还没等他想明白，他已经再一次完成了一轮被动穿越。


    再一次经历穿越的宋世安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形容自己此时复杂的心情了。


    ……就不说别的，最起码那个教皇的动作也不该这么快啊，怎么着都应该等他先随便找个谁继位，走完他这个只当了一天君王的世安·宋殿下最后的退位流程啊。


    不过之前的君王——哈斯德五世还活着，就算自己没来得安排后事，之后的问题应该也不大吧……


    宋世安勉强调整自己的心情，还没来得及观察周遭的景物，紫府中，那头恶龙突然一声讶异的感叹吸引了他此时的全部注意力。


    “……咦……本尊好像知道当时无妄城里那些魔修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来了。”紫府中，恶龙突然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宋世安语气急促地追问：“怎么说？”


    所有和他被动穿越相关的事，都是他目前想弄清楚的东西。


    “啧啧啧，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啊。”云游从宋世安的态度中反应过来了一些东西，整头龙当即就跟着嚣张了起来，“世安·宋殿下，你一个堂堂皇帝，没想到还能有今天啊。”


    “快，求我，不然我不说。”


    宋世安那张经历了无数大场面被迫修炼至冷淡的脸上，嘴角登时往下一撇，露出了一个稍显凶恶的表情。


    宋世安就很讨厌这种在关键时刻卖关子的人，当即恶魔低语警告道：“主仆契约……”


    “得了得了，回回都这样，一个主仆契约说这么多遍累不累啊你。”恶龙当场再次暴怒。


    不过不得不说，招式虽老，但很有效。


    “……听你说句‘求你’跟要杀人似的，这两个字是烫嘴了说不出口，还是说说了就会死人啊。”云游看着他这个一生要强的主人，不满地嘟囔了两句。


    不过他也没再卖关子，用带着点不满的语调把话说出了口：“你刚才没感觉到不对……难怪这么久了你都没察觉不对劲。”


    “你知道么，宋世安，就在刚才，本尊差点就要被天道规则挤回到修真界了。要不是本尊刚才尽可能地赖在了你的紫府中，沾染上了你的气息，怕是你这会儿都要直接准备好给本尊收尸了。”


    宋世安一怔。


    ——挤回原来世界？！


    这种大好事他怎么就从来都没经历过？！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那些重要信息，嫉妒就瞬间填满了这颗因为长久没回到家而日渐悲愤的心灵。


    ……云游恐怕从没想到，尽管自己没能做到让宋世安亲口说出“求”字，可他做到了远比这还要厉害的大事。


    直到宋世安之后逐渐平定情绪，介于见过多次大场面的平稳心态压下了这点嫉妒心，让自己不会因此而对云游做些别的什么事，这才能理智地开始思索这其中的重要线索。


    听云游说的这些话，看来正常情况下，在接触到异世界的东西后，无论是人和物都该是各回各家，各归各位。


    但因为沾染上了他的气息，这头恶龙也因此而被迫跟着来到了这个世界。


    不过，如果穿越是能感受到排斥感的话……


    对比之前玄霜门来到他们世界、他攥着试管和恶龙一起穿越的事，看来之前的手机和之后的试管，或许都被动了手脚。


    而同样的，从没感受到什么排斥感的他自己，或许身上也可能有点问题。


    这么看来，也难怪当时那个魔修看着他攥着试管就穿越的画面后，会惊讶成那样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看来还是得再找那些魔修，看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具体情况。


    宋世安想着想着，心里下意识地生出了这样的一个想法。


    直到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生出后，反应过来自己究竟都想了些什么的宋世安脸上的表情当即从思考变回了沉默。


    啧，回什么回，没事找什么魔修，本来条件就有限，有条件的话肯定得先想办法回家啊。


    宋世安抽出心神，开始观察周围的景物，看看自己这会儿究竟又落到了哪里。


    不过这会儿恐怕也不用他继续费神思考了。


    伴随着眼熟的宿舍大门被打开，眼前熟悉的舍友直接就给出了一个清楚明白的答案。


    “……宋世安，你这是回家登基了么？！”


    门后，和室友一起回到宿舍，看见宿舍里突然多出来一堆明显不属于联邦第六军事学院内该出现的东西，里斯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他盯着穿着一身花里花俏的王袍冠冕的宋世安，不可置信地出声问道。


    穿着一身花里花俏的王袍冠冕，还被室友看了个正着的宋世安：……


    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这个在星际世界的室友，说明自己在这段时间内在其他世界里经历的那些事了。


    第57章 为了子民被迫旷课


    “……宋世安, 你这是回家登基了么？”里斯揉了揉眼睛，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岔了。


    回忆几个月前宋世安突然从他眼前消失时说的那些话，当时对方言明了说是回家叫他不要慌张, 结合彼时变透明消失的特殊回家方式, 他只想到了对方之前和他提起过的那个“隐士星球”。


    现在想想，看来他的格局还是小了。


    隐士星球召人回家最起码应该也会提前通知, 这么急吼吼得让人连个假都来不及请，肯定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这不, 回家登基, 继承星球，对于那颗星球上的人来说, 可不就是天大的大事么。


    宋世安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这个在过去光是听到有人这么问他怕是就能笑出声来，毫不犹豫反驳的话题，放在现在的他身上，还真就是说不清了。


    这要怎么回答。


    直接应声，表示你说得没错我就是回家继承王位了？


    可是另一个世界的王位和这个世界有什么关系。


    还是说选择反驳，表示自己突然消失不是回家登基，严格来说甚至都不能说是回家？


    可这么说出口后要怎么解释自己这一身的打扮？总不能说什么“你这么猜还是想象力不够，这场失踪不是登基为王而是从零开始打天下”的话吧？


    宋世安心底一阵纠结, 左想右想都觉得自己怎么回答都不算合适。


    他甚至都没办法从这两个选择中找出最合适的那个。


    ——因为这两个选择无论承认哪一个，后续可能的麻烦对他来说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正纠结着，和里斯一起回来的室友盯着宋世安的王冠看了两秒, “噗嗤”一声突然笑出了声来。


    “什么登基啊, 里斯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点吧。”室友笑了, 指着宋世安王冠上的那颗主宝石笑出了声, “你看那个王冠, 上面镶的不就是机甲的能源电池么, 还是一颗报废的能源电池。”


    “哪个君主制星球上的王冠会这么磕碜，用这种东西当做王冠的主宝石啊。说不定是我们的这位室友离开太久，回来的时候特意给我们弄出来了一个惊喜呢。”


    “你别想太多啊，我之前就觉得你那个隐士星球的说法有点夸张过头了。虽然不知道我们的这个黑客室友这几个月去了哪里，但是黑客欸，连机甲都能轻易入侵，能做出什么神奇的障眼法不是很正常么。说不定在学校突然消失，这本来就是这位超级黑客一次特殊的挑战，不是么？”


    相比起回家登基的说法，性格乖张的超级天才挑战自我，这显然更符合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这话一出，宋世安总算是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在第一眼看到这个王冠时，就觉得这个王冠眼熟了。


    原来这上面镶嵌的主宝石就是机甲的能源电池。


    只是他之前在这所学校里见到的能源电池大多还能使用，颜色也通常都为能源充足的绿色，乍一眼看到这么一大块呈现异常黑色的能源电池，也难怪他一时间没能把这认出来。


    不过他这位室友的说法在这时候也算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超级黑客挑战自我，这说法尽管听着还是有些离谱，可在与回家登基的猜测进行横向对比后，这都已经能算是一个可以打个及格分的说法了。


    毕竟他现在键盘在手，咬咬牙多动动脑子也不是不能把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异样圆回去。但要真让他证明自己有一个星球，那他还真就不能把他才继任的那个另一个平行世界的帝国变出来。


    正想开口应声，调整表情顺着自己这个室友给出的宝贵台阶顺势往下演，里斯却突然眉头一皱，率先开了口。


    “怎么就不可能了，宋世安在最开始来到我们学校的时候，他连机甲都不会操作，说明他们星球还没和联邦接轨，不认识能源电池，把它当做是常规的宝石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大概是有一个身为机甲制造大师的哥哥，里斯在耳濡目染之下，他某些方面确实比其他普通同学更出众。


    里斯指着王冠上的那颗能源电池，直截了当道：“你看那颗能源电池，它是被刻意损坏，特地加工磨成这个更好看的样子的。”


    “要不是不知道，谁敢刻意损坏能源电池。这里面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乱弄可是会爆炸的。”


    “更别说，就算是他本来就是一块废弃的能源电池，你觉得我们机甲系有谁能有这种艺术细胞，特意把这些东西都设计成这样。”


    他最后这句话可谓是道出了关键。


    不得不说，他们机甲系在审美这块确实有些天然的缺陷，就是其他相关的机甲设计系也都是群纯粹的理科生，很难出现这种在审美上尤为出众的专业人士。


    室友又盯着宋世安看了两眼，当即就被里斯说服。


    之前他只看到了那颗废弃能源电池改造的王冠，没注意到其他东西。这会儿一看宋世安身上的打扮，无论是那个貌似有真珠宝镶嵌在上面的王冠，还是那身一看就让人觉得华美的服饰，光看着就不像是什么便宜货。


    就算是恶作剧，只是一个小玩笑就投进去这么多成本，这确实也有点不大可能。


    更别说他之前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这位室友貌似没多少钱。


    浑身上下唯一能算是智能的东西大概就只有对方手腕上的那个基础光脑，看细节说不定还是享受了什么特殊待遇，从联邦免费领的。


    总不能说对方这几个月去抢银行了吧。


    真这样就不该回到学校里来了，好歹也是所军校，是个人都知道这是自投罗网。


    室友看向宋世安的眼神当即就变了。


    “……看来是真回家继承王位去了。”室友也跟着开始想通了，“也难怪这么就不回学校，继位这种事情确实要认真对待。”


    “你只是旷了几个月的课，但你这么做却是真的对你的国民负责了啊。”他语气幽幽的感慨，话语里难掩艳羡。


    里斯叹了口气，跟着附和：“对啊，还有你之前应该就和我直接说清楚的。你这样凭空消失，要不是当时工作间里还有当时的录像视频，老师们怕是都要以为你失踪了。”


    “现在好了，学校里的老师在你消失的这几个月里都很生气，觉得你旷课，不认真对待之后的机甲联赛，听说都想把你从预选名单上撤下来了。”


    “但凡你之前提前说了，老师们肯定也都能理解你啊，哪用得着事后解释，说不定还要额外写检讨。而你现在这会儿也没必要这么急着赶回来，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甚至还有足够的时间，能继续留在自己的星球上处理一下其他不怎么要紧的王国事务。”


    里斯看着穿着这么一身就直接回学校的宋世安，已经能看出对方火急火燎想要回学校上课的心情了。


    他倒是不怎么关心宋世安是怎么回来的。


    毕竟在亲眼见到宋世安是怎么凭借隐士星球的神奇手法从工作间消失后，他就已经开始习惯这个隐士星球神出鬼没的跨星域出行方式了。


    至于为什么继承了王位还要回学校上课……


    这就有点像是偏远星球好不容易考出来一个军校生，虽然以后要回家，在学校学的这些以后很有可能都不会有什么额外的用处，但知识就是力量么，出来见识见识总归都是好事，更别说一个外星球的大学毕业生的名头听着也好听。


    里斯觉得自己已经逐渐想明白了一切。


    对面，宋世安听着里斯那信息量十足的几句话，沉默着用力闭了闭眼。


    怎么说呢，但凡他能控制这种发生在他身上的穿越意外，他最起码也会换下这身衣服，顺带着处理一下后事再过来啊。


    穿越这种事情也不看看他自己的意愿，每次都发生得很突然，时不时就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转折。


    至于处理王国事务……


    想想那个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的帝国，新王消失谁来继位，那些贵族和教会的教皇在这之后会不会闹起来，这样的政变又会再死多少人，未来的兽潮……哦，似乎不只是魔兽兽潮的问题。


    除此之外吗，他被迫穿越前，那些魔兽出于震慑的目的，怕是现在还围在王都外呢。


    之前大概是穿越来得太突然，再加上没处理的事太多，他走了之后谁继位的疑问一股脑涌上来，他竟然还没想到这点。


    宋世安有些绝望地用神识狂拍恶龙，把正在他紫府中看热闹看得笑到打滚的云游拍回神。


    “你就这么跟着穿越了，王都外的那些魔兽，它们没问题吧？”他强烈希望这不会出什么大事。


    早知道有今天，他就不该由着这头龙在边境城墙上乱来。


    但凡他心智坚毅一点不会被诱惑，起码现在帝国还是他最初穿越时看到的那个帝国。


    “本尊都下暗示了让他们在城外安静待命，只要那些人不要手贱，那些魔兽自然也不会主动动手。”云游看着自己这位什么都不懂的父皇，一度懒得解释。


    不过想想那个主仆契约，最终还是纡尊降贵解释了一句：“那么多魔兽，你又在王都呆了这么多天，你不会以为本尊每天都有这个闲工夫，天天去管理那些魔兽干什么吧。”


    宋世安没理会恶龙话里的那点讥讽意味，稍稍松了口气。


    ……尽管这些魔兽还是围在城外，会对里面的人不断造成心理压力，可这总比最糟糕的身家性命出事好一点。


    这大概能算是截至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好消息了吧。


    而除了上个世界的那些烂摊子外，这个世界的相关麻烦看着貌似也并不少——


    就听那句“老师生气想把他从预选名单上”撤下来的话，只要他还想留在预选名单上参加比赛，赢得回家的车票摸到手办，自己这个室友给他编出来的“黑客挑战自我”的说法怕是就能直接省略了。


    但凡他拿不出什么和几个月没出现在学校的情况相当的严肃借口，学校里的这些老师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难道真的要承认自己回家登基了么？


    可是他也拿不出能在这个世界证明自己继承王位的东西来啊……


    宋世安皱眉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身边布满了陷阱，一踩就是一个深坑。


    对面，看着宋世安这一系列的表情变化，室友忍不住出声感慨。


    “看来是真的忙啊……”


    果然登基后就是和他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瞧这因为简单一句话就开始变得忧国忧民的脸色。


    啧啧，当皇帝真是不容易啊。


    看来当时走得那么急，或许也有相关的原因。


    “唉，确实。”里斯跟着感慨，“特别是之后还要去和老师解释，我觉得没亲眼看见这个场景，怕是最后都可能说不清楚。”


    室友提建议：“要不就穿着这身直接找过去？”


    里斯倒吸一口凉气：“这得穿过大半个学校吧？就算是当了皇帝，要是那么多人指指点点，怕是也得撑不住。”


    两人随口聊着天，就在此时，一直忧国忧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国家大事的宋世安终于回过神来。


    ——应该是想明白了那些和不少普通平民生死攸关的大事吧。


    “里斯，我能拜托你帮我一个忙么。”宋世安确实想明白了和他相关的那件大事，“之前我走的时候，不小心跟着一起带走了你哥哥的机甲。”


    “我现在想在去找老师的路上顺带着把机甲还回去。还有就是……我不怎么认识学校的老师，能麻烦你顺带着把我带过去么。”


    思考斟酌了片刻后，宋世安最终做出了选择。


    没办法，为了取得这个世界机甲联赛的参赛机会，他就不能在这些老师心里留下什么糟糕的坏影响。


    而为了合理说明他这几个月的失踪，认下自己登基的这件事怕是在所难免了。


    希望把这位不知为何笃信了他继承了皇位的室友带过去，里斯的这点自信配合着他那来自于东方的神秘力量，最终能成功说服学校里的这些老师相信隐士星球这回事。


    至于还机甲……


    这也只算是个借口，顺带着他也确实是真的要把储物袋里的机甲物归原主。


    反正突然消失回家的视频都被看见了，隐士星球的异次元口袋的说法应该也能接受吧。


    希望你今天也确实能帮着我在这些学校老师面前坐稳王位……


    ……如果真的还不行，他可能就真的只能找那头恶龙配合他的演出了……希望最后不会落到这个最为糟糕的境地。


    一想到那一声声的“父皇”，宋世安便对这位已经说服了一位室友的挚友寄托了无限的希望。


    “行啊。”虽然觉得宋世安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但想想几个月前他还主动喊着对方挚友呢，里斯也没拒绝。


    学校这么大，宋世安在学校里呆着的时间也不长，真叫对方自己一个人去找，怕是也找不到地方吧。


    ……


    花了一点时间换下身上的衣服，宋世安换回了联邦第六军事学院的校服。


    想着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尽可能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和脸上的表情，这才走出自己的房间。


    因为博伦的工作间就在去往教学楼的路上，在去找老师说明情况前，宋世安先和里斯一起去找了博伦归还机甲。


    还算是凑巧，在来到博伦的工作间时，博伦本人确实也在这里。


    “你好，抱歉当时不小心带走了你的机甲，我今天就是来归还机甲的。”在简单的寒暄后，宋世安简单地说明了来意，然后顺带着提及了过去机甲在他手上时曾受到的伤害。


    “只是你的机甲之后不小心被我弄出了一点小损伤，虽然我想办法找人帮忙修了一下，但也不知道这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如果之后哪里出现了问题，我也会想办法赔偿的。”宋世安诚恳地道歉认错。


    博伦四处张望了一眼，他对自己的作品还是挺关心的：“那我的机甲呢？”不会是现在还在学校外面停着吧？


    正想着机甲被放在那里，却听到了宋世安说出了这么一句堪称古怪的话——


    “我这就把机甲拿出来还给你。”


    拿出来？从哪里拿出来？


    他看着宋世安摸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口袋，并在最后看到对方在他惊愕的眼神下当真开始伸手往那只小口袋里摸。


    ……不会是从这只小口袋里拿出来吧？！


    别不是正和他开玩笑，联邦至今都还没出现过类似的收纳手段。


    这么想着，随即下一秒，博伦便见到了又一件堪比宋世安突然在他工作间消失的奇迹——


    宋世安拉开那个平平无奇的小布袋子，下一秒，伴随着一个看不清具体模样的光球被他从口袋里摸出，在随意扔在地上后开始不断扩张变大，那台自他手中研制出来的机甲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房间内。


    饶是博伦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被这画面惊得失语了几秒。


    “你这是……你这是怎么做到的？！”博伦激动得语无伦次，伸手抓住了宋世安的胳膊，“还有，你这个技术卖么？”


    宋世安拒绝：“抱歉，不卖，这也不是我的技术……”主要是这个他也不太懂。


    ……不过看博伦的反应，或许到时候储物袋也能直接给未见面的老师安排上。


    “博伦，你冷静点，不要那么激动。”大概是认定了宋世安的身世神秘，再加上也不清楚这个存储技术实现的技术上的难度，尽管里斯最开始也被这场景惊得一愣，可最后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出于对自己这位哥哥的熟悉，里斯跟着还劝了两句：“你也别谈什么技术了，宋世安估计是真的听不懂，这估计都是其他人交上来给他用的，原理什么的普通用户谁能说得清楚，真要说清楚了那还用得着专业人士。”


    “还有，你也别扯着他的手不放了，之后我还要找我们老师说事呢，在晚点这么和你磨蹭下去，怕是那些老师都该下班了。”


    “……行吧。”博伦松开手，可惜地又看了一眼那个貌似平平无奇的小布袋，甚至都没心思去检查宋世安说的机甲损坏究竟在哪里。


    又说好了后续有问题再联系讨论赔偿问题，博伦用最终惋惜地把那只小布袋……哦不，最终惋惜地把两人送出了门。


    ……


    到底是个机甲制造大师，在又可惜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这项技术是真的没办法得知后，博伦最终还是打起了精神，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那台被归还回来的机甲上。


    他绕着机甲大致看了两圈，始终没看到什么机甲损坏后的修补痕迹。


    如果光从外观上来看，这台机甲看着就和新的一样。


    博伦盯着看了两秒，确认肉眼实在没办法看出来哪里出问题后，当即用器械给这台机甲来了个全方位扫描。


    也就是在这之后，他终于看出来了机甲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看仪器上的数值，机甲外壳的强度不均，也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什么对合金能造成影响的特殊溶剂。


    不过也是，就以他设计的机甲外壳强度，更别说还掺杂了之前凑巧得到的特殊材料，除了特殊溶剂外，恐怕也没什么会让机甲外壳出现损伤了。


    博伦这么自信地想着，正计算着这个类型的损伤换算成金钱究竟是个多大的数值，仪器进一步的检测结果却径直将他先前的相关猜测尽数否认——


    那不是碰到了什么特殊溶剂造成了机甲外壳出现了损伤，而是机甲外壳上有部分强度远超出了他之前的设计值！


    换句话说，在宋世安手里的这些天，机甲外壳的金属反而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强度出现了增值。


    “虽然我想办法找人帮忙修了一下，但也不知道这符不符合你的要求。”


    博伦就迅速回忆起了宋世安之前说的这句话。


    这到底是怎么修才能反向修出这种情况啊……


    博伦又对机甲进行了更为细致的一次检测。


    焦灼地等着检测出现结果，他看了看仪器上显示的字符，上面表明了机甲外壳并未掺杂任何金属。


    最开始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除了强度确实有所增加外，简直没有任何其他变化。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


    与此同时，另一边，教室办公室里，宋世安迎来了一场针对他的腥风血雨。


    一出门就看到自己消失了几个月的学生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也不管对方究竟为什么来到这附近，称职的老师直接就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开口就是一顿骂。


    老师恨铁不成钢地怒斥：“宋世安，你到底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无故旷课三个月，你这还有点学生该有的样子么？！”


    大概教师对所有学生都会存在着天生的压制，面对着眼前这个正陷于暴怒之中的老师，宋世安一时间愣是没敢吭声。


    ……对方正在气头上，想想自己要是敢在这时候说句话反驳，怕是直接就能让局势加速发展到越发混乱的地步，说不定也不用再挣扎了，直接就能准备好退学放弃参加机甲联赛了。


    反倒是边上的里斯看着堂堂一代帝王居然被他们学校的老师骂成这幅样子，为了宇宙和平忍不住出声帮着解释。


    里斯趁着老师停顿的那片刻插话道：“老师，他那段时间应该是忙着回家登基呢，你别怪他。”


    “怎么说都是为了自己的子民幸福安康，他旷课也不是他的错。而且他也知道错了，就他刚回学校宿舍那会儿甚至急着连自己的王袍都没脱下来。之后换好了衣服，也是立刻就过来想要和您说明情况。”他尝试站在宋世安的角度，帮对方说话认错。


    然而这并没有成功。


    老师第一次觉得自己听不懂联邦的通用语：“……哈？”旷课回家登基？


    “你刚刚说的什么？”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联邦通用语居然还能复杂成这样，不会是他不小心听错了吧？


    里斯重复：“老师，他这几个月，是为了回家继承王位，于是才迫不得已旷课的。”


    老师看了看里斯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差点都给气笑了。


    为了回家继承王位被迫旷课……


    不是，他看上去像是这么好骗，能相信这种鬼话的人么？！


    老师差点给气笑了，一时间语气难免因此刻薄：“不是，你们就算编，也要编出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啊。不说别的，最起码也要在说出口前也得先说服自己。”


    “要不是你们都已经是我们学校的学生，甚至还有一个挂在预选名单上，我都要怀疑你们的智商了。”


    “还回家登基，就联邦境内，有哪个皇帝连机甲都不认识啊。”他可还记得宋世安刚入学时对机甲一无所知的模样。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贫困到用联邦发的基础光脑，谁家皇帝穷成这样啊……老师视线扫过宋世安的手腕，感觉自己的智商正在被按在地上摩擦。


    里斯双眼一亮，觉得自己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对啊，但问题是他的星球不在联邦境内啊，说不定连他们那都不流行我们联邦的科技。”


    “老师，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们看的视频么？就像是上次突然消失一样，这次宋世安也是突然出现在我们宿舍里的。”


    “就是小说和电视都有过类似的剧情吧，甚至于之前也有考古学家发现过有着同样神秘力量的大眼异人纪元，这就是故事来自于生活。”


    “你别不信，我们小宋其实就是来自于某颗隐士星球。”他极力劝说自己的老师接受事实。


    看得出来，对于自己的室友成了皇帝，他的心情显然还是挺激动的。


    和皇帝当室友，这事光是想想就觉得刺激。


    ……更别说，在这位室友的帮助下，他也欣赏够了自己那位天才哥哥的蠢相。


    老师定定地看了里斯好一会儿：“看出来了，你确实挺会编故事的。感觉你转专业去别的学校学习文学研究文字，可能都比现在的机甲系更适合你。”


    还隐士星球，我看你就像个隐士星球。


    看着一声不吭的宋世安，瞥见对方在听到“大眼异人纪元”后有那么一瞬间微微发生变化的神色，这几乎已经能让他断定这些话的虚实了。


    这不，说到兴头上继续即兴创作，这会儿怕是连台词都没对好，最后连圆都要圆不回来了。


    老师正想再开口教育教育对方，顺便问清楚对方这几个月到底都去了哪里，实际上又做了些什么，然而就在此时，一条通讯请求打断了他原本的动作。


    他低头看了两眼光脑，有些疑惑。


    ……不是，他平时和博伦也不熟啊，对方没事突然找他做什么。


    第58章 是的，我有一个王国


    他的这位同事突然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老师看着光脑上显示的通讯发起人, 实在想不明白这位按理说都和他隔着两个系的博伦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找他。


    担心自己不接通讯会错过什么重要消息，他看了一眼还在他办公桌前站着的宋世安，踟蹰片刻后, 最终还是对着貌似还想再反驳的里斯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接通了通讯。


    通讯一接通，还没等他开口礼貌询问对方突然找他的原因, 光脑那头的博伦就率先语气激动地抛却了惯例的客套话，迅速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就你们系的那个宋世安现在在你这边么？”博伦语气略显急促地问完了这句话。


    在发现机甲上的异常后, 他就想过要再找宋世安问个清楚。


    ……如果说面对那只小小的神奇布袋他还能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那么在又一次看到远超联邦科技的奇迹后，出于机甲制造大师天生就有的对机甲的热爱与探索欲, 愈演愈烈的情绪最终还是让他做出了这种严格看起来并不算多冷静的事情来。


    考虑到自己的弟弟在某些方面看来并不靠谱，十有八九会觉得他的事情不重要最终选择直接挂掉他的通讯，联系刚才里斯说的要找老师说事的话，博伦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最终选择直接找上学校的这些同事。


    尽管严格说起来大家都不算熟悉，可这种不算太熟的关系往往也意味着对方不会轻易挂掉他的通讯。


    果然，在打过去这么多个电话后，就没有一个人挂掉过他的电话。


    “等等, 你刚刚说的什么？”老师迟疑片刻，因为博伦说话的语速差点没听清楚对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好在刚才听他的这两个学生胡诌什么隐士星球的胡话，面对这种离谱的说辞不自觉集中了注意力, 不然怕是真的要听漏这句话。


    “找宋世安是吧？”老师抬眼看了一眼就站在自己跟前的宋世安, 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入学没多久就旷课几个月的学生连自己系里的老师都没认全, 怎么会认识其他系的人, “他确实在我这里, 你找他做什么？”


    博伦脸上露出了一个惊喜的表情：“在你这里么？！”


    “真巧, ”在用通讯联络了好几个老师，用数量弥补了运气后，硬生生才找到人的博伦说出这个和现状毫不相干的词汇，“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找他，你能把通讯开放让我和他面对面聊聊么？”


    “行吧。”虽然不知道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但看博伦好像真的很急的样子，老师体贴地开放了通讯的权限，让博伦能和宋世安对话。


    伴随着光脑上的权限被打开，原本仅限于本人私密通话最终被公开，博伦很快就从骤然变大的视野中看到了宋世安的脸。


    博伦脸上的表情当时就显得更激动了，说话的声音都因为这份激动而不自觉放大：“宋世安，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刚刚检测了一下我的机甲，发现外部金属上的强度系数出现了改变，机甲外壳的硬度甚至出现了区域性的变动！”他的语速不自觉加快，连用词也下意识贴近了和其他业内人士交流时惯用的一些术语。


    宋世安瞬间就回想起了在修真/世界时，那些锻宝宗的炼器师磨磨蹭蹭用了好几天才修好的那几个小坑。


    果然，就是机甲也是原厂的外壳最好，后续维修就算是勉强修回原本的模样，实际上却也天差地别。


    更别说当时维修的那些人甚至连机甲是什么都不知道。


    宋世安看着博伦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当即诚恳认错：“对不起，还是没能把你的机甲恢复原样，我会竭力赔偿的。”


    也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上少得可怜的存款能不能补上这个缺口……宋世安心情沉重地这么想着。


    “不不不，不用你赔偿，你根本就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博伦语气急促，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通讯另一头的宋世安，“我现在只想知道，检测后明明显示都还是同样的材质，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让机甲外壳的硬度变大的。”


    ——得，感情是因为修得太好，那些锻宝宗的炼器师太努力，最后反而出了差错。


    回忆那些炼器师的炼器手法，不说这个星际世界的人动不动什么叫做灵气和功法，就是他都说不清楚那些炼器师的具体操作。


    宋世安只能含糊道：“你问的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就是把这个事情简单交代了一下，他们就弄好了把机甲修好送了回来。”


    “你这么问我我也说不上来。”大概是话里绝大多数都是真话，说话间，他脸上的表情看着也尤为真实，看不出别的什么问题来。


    博伦看着有些失望，但还是忍不住追问：“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么？”


    听到这，一直没出声的老师大概也知道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作为整个人生都已经和机甲彻底绑定的机甲系老师，他也是知道一点博伦说的这些对于整个联邦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不改变原材料的情况下增加强度。


    ——这种技术就是放眼整个联邦，在此之前都能算是闻所未闻。


    难不成刚才那个隐士星球的说法是真的？


    真的假的？！


    老师看了眼认真思索的宋世安，忍不住有些怀疑人生。


    “……不是，连你这个年纪在离开家前都不知道机甲，你们家那边的人应该也不懂机甲的具体操作吧。”老师的内心一片混乱。


    出于想要知道更多的想法，同样也是想弄明白这些连机甲都不知道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连整个联邦都没达成的成就，他回忆着已知的那些信息，忍不住补充试探询问：“你当时肯定就在附近，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么？”


    宋世安摇摇头。


    炼器师这种东西，就算真能说，即便他亲眼见证了整个维修全程，可修真界内隔行如隔山，法器不同，不懂相关的术法照样没用。


    宋世安迎着博伦和老师好像一定要在今天问出个结果来的坚定眼神，只简单概括了一下他当时亲眼看到的那个画面：“真要说的话……我只记得当时看到他们把机甲的外壳拆下来用锤子敲，直接就把外壳上的那些小损伤锤平整了。”


    “当然，具体是个什么原理我也不知道。”


    “用锤子敲？”老师当场就惊了，“机甲是能用锤子锤平整的东西么？”


    博伦更是被这个答案惊到失语。


    作为机甲制造大师，他可从来都不知道，那在几百年前就从机甲制造业内淘汰的古法锻造还能有这种效果。


    用锤子硬生生敲平机甲的外壳？


    除非当时用锤子修机甲的人是虫族变的，不然哪来这么大力气。


    ……就看机甲外壳上算不上多平均强度系数，能看得出来当时修理的人应该用的是冷锻工艺，靠外力硬生生把出现问题的地方恢复原样，而不是把机甲外壳高温加热至融化，重新开始制作。


    “嗐，隐士星球么，之前都能凭空从学校消失回家，出现别的什么奇迹也都能算是正常。”边上的里斯虽然也觉得惊讶，但可能是因为这方面的感触不深，回忆之前发生在宋世安身上的各种超出常理的事情，被数次刷新世界观后反倒是最快回过神来的那个。


    他看着自己那个表情复杂的亲哥哥，出于难得的优越感甚至还主动帮宋世安解释：“我之前都说了是那种传说中特别厉害的隐士星球，你们还都不信。”


    “就算是那颗星球上的人不懂机甲，不知道联邦的科技，但是一个有着各种玄妙手段的隐士星球，更别说那还是一颗君主制的星球。当他们的君王一声令下要自己的臣民帮忙修好机甲，谁敢在这上面稍加懈怠，发生奇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他一直都觉得，人类的求生欲才是第一生产力。


    面对着能掌控自己未来命运的君王，要想未来过得好，就算是工匠以前没见过类似的东西，但为了满足君王的需求可不得拼命发动自己的想象力。


    ……当然，他也不是说他的这个挚友是什么暴君的意思。


    老师第一反应就是觉得离谱。


    可顺着这个方向继续思索后，又觉得除了这个说法外，好像还真就没别的可能。


    不会吧，消失的这几个月里，宋世安不会真的回家登基了吧？！


    他看向宋世安的眼神当场就变了。


    相比起开始怀疑人生的老师，听说宋世安还是那颗隐士星球上的皇帝，亲眼见过储物袋的博伦反倒是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设定。


    博伦询问道：“这样啊……既然你是你们星球上的星球主，那你能不能帮忙打开回家的通道？我记得你之前回家都是突然消失的，这会儿回家应该也不用坐什么飞船吧。”


    “你能不能把我带到你们星球上，或者是直接让当时的工匠过来，我想和他好好聊聊。”


    对此，宋世安只能拒绝。


    他要是有这个本事，他早回家了，哪用得着留在这里，在经历被迫登基的事后还要被迫承认自己登基。


    宋世安：“抱歉，这种事情也不是什么小事，你说的这些我目前也没有什么办法帮你实现。”


    “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帮你问问的。”出于礼节性的客套，他最后还补上了这么一句话。


    只是那个话里的以后，也不知道认真算起来要等多久之后了。


    博伦有些不甘心，但看宋世安堪称强硬的态度只能退让。


    不过想想也是，他也曾亲眼看见宋世安在工作间内消失的全过程。那种远超联邦目前星际跃迁的跨星域运输技术，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就能直接回家，想要达到这种效果肯定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达成的。


    就算是隐士星球，在仅一颗星球为数不多的资源加持下，想来难度应该也不低。


    此时拒绝他的请求，这或许才能算是正常。


    “行吧，如果以后问出来了千万要机会告诉我，有机会的话最好能把那位工匠推荐给我。”博伦遗憾道，“你们星球上的技术是真的不一般，希望你们能早日加入联邦，申请专利。”


    “对了，你那个帝国叫什么来着？”如果以后凑巧遇到了，或者说联邦哪天发现了这颗神秘的星球，或许他还能就着信息差赶上第一批去进行技术交流的名单。


    出于这点小心思，博伦最后顺口还问了这么一句。


    “圣罗华帝国。”宋世安报上了自己在西幻世界的帝国的名字。


    面上语气笃定平静自若，心里却没多少底。


    ……平时大家都是帝国帝国地喊，他说的这个名称应该没问题吧。


    算了，不管了，反正隔着两个世界，双方应该没有接触的可能。


    要是哪天两边真撞上了，他又不巧还真就在场，而他报出来的这个名字又出现了错误，那他就直接实行君主的权利，让这个帝国改名……宋世安在心里破罐子破摔地随意想着，本来就不觉得这种事情会发生于未来，于是很快就没再把这当回事。


    “行，圣罗华帝国是吧，我记住了。”博伦记下了那个神秘国度的名称，随即很快挂断了通讯，决定自己提前研究相关技术。


    毕竟就算找不到那颗神秘的隐士星球的坐标，可现在经历改造后的机甲实物就在他手上，自己提前研究研究，为了未来的技术交流提前做准备也是好的。


    边上，眼见通讯结束，看完了全程的老师缓缓抬头，将自己的视线从光脑转移到宋世安身上。


    “……你真的回家登基了？”当他再一次提起这个话题时，他此时的心情却和不久前截然不同。


    宋世安实话实说，力求真实的信念感：“是的，我有一个王国。”


    即便这个王国很有可能并不在这个世界。


    老师看不出宋世安脸上的表情有什么问题，他的世界观开始重组。


    隐士星球居然真的存在，而他的这位学生消失三个月其实只是为了回家登基，平定叛乱。


    ……想想宋世安此时能出现在这里，说不定还是那颗神秘的隐士星球集全国之力把他们的皇帝送出来读书，这么看来好像还挺励志的。


    此时的老师已然没了最开始想要教育自己这位突然旷课，一连消失了三个月的学生。


    相比起继承一颗星球，同时也是为了能对自己帝国境内的人民负责，为了民众旷课回家登基才是最合适的那个做法。


    甚至于现在宋世安只在短短三个月内就处理完了帝国的相关事务，选择回学校继续上学，这都已经能算是对方极度热爱学习的表现……


    极度混乱之下，关心学生老师最后憋出了这些话来：“……不是，你这，你这么快就回来上学合适么，你的国家真的不需要你坐镇了么？消失太久会不会有人篡位？”


    “还有，你的臣子居然真的能放心让你出来上学么？离你的星球这么远，你怎么保护好你自己？”


    天知道他有朝一日居然还要关心学生关心到这种地步。


    应该是没想到他的老师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宋世安愣了愣，随即语气淡定地回复道：“没事，我都处理好了，问题不大。”


    反正就算是真有什么问题，他也没办法回去西幻世界处理后事。


    宋世安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这么想着。


    “行吧……那没事了，你就先回去吧，落下了几个月的课，你也需要自己想办法自学赶上进度。”老师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他急需平复自己的心情，“如果你真有什么问题，之后也可以直接过来问我。”


    只是在眼看着宋世安转身离开后，因为涌入信息量太大，于是在强压下断续思考的大脑终于后知后觉地又想到了另一件重要的大事。


    老师立马就出声把人叫住了。


    “对了，你放心，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我之后也不会出去乱说的。”眼见着宋世安走到了门口，老师想到这极其重要的一点，当即垂死病中惊坐起，和自己的这位身份特殊的学生出声保证道。


    听说围绕着权利的斗争往往危险又致命，不说在那个圣罗华帝国，这个星球主和国王的身份怕是也容易在联邦招致危险。


    “不过你这个情况真的太特殊了点，感觉都已经影响到了全联邦的机甲制造业，甚至于其他相关的星际运输行业。我之后可能要把这事额外上报学校，但我能保证，这些事最后应该也不会被大范围传播。”


    老师回想着刚才得知的那些讯息，乱成一片的大脑跟挤牙膏似的又挤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他都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还能和机甲制造业这个专业性极强的领域扯上关系。


    ……现在想想宋世安那神乎其技的黑客手段，怕也是因为这来自于隐士星球的神秘力量吧。


    宋世安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原本目标完美达成，再加上老师也保证了不会把消息到处乱传，这简直可以说是完美达成了他来到这里前定下的目标。


    宋世安至此算是松了口气，对如今的这个结果很是满意。


    他并不知道的是，在不久之后，“圣罗华帝国”的名号传遍了将近整个联邦。


    ……


    在将宋世安送走后，老师又坐着自己冷静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消化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并把这些都写成了报告发给了学校的校长。


    到底也是个联邦的老牌军校，虽然校长在乍一看到这个消息后也觉得怀疑人生，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自己的学生中有一个星球主存在的事实。


    ……现在想想宋世安的来历——“被乌鸦星盗团绑架带到联邦境内的偏远星球上”——总感觉这看似简单的短短几个字内，就蕴含着不少围绕着权利争斗的腥风血雨了呢。


    为了能让学校的学生安心学习，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他最终决定为宋世安保守秘密，甚至还在看到报告上的其他知情者后，专程发了讯息告知另一位知情的博伦。


    只是校长的动作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出于激动，再加上死活想不到一个人怎么能光用锤子就在机甲上锤出这种效果，博伦已经联络上了自己曾经的导师，决定把这个重大发现发展成一个专门的课题。


    看到校长发过来的讯息后，除了说明谁是星球主，他甚至都已经把“圣罗华帝国”的名字说出去了。


    看着另一边在看到检测结果后，自己那位表情同样激动、看着已经准备好连夜订票过来的导师，博伦用力闭了闭眼。


    博伦挣扎着试图弥补错误：“……对了，老师，您能记得为我保密么？这个事情真要认真说起来也有点麻烦。”


    “什么，什么保密？”不等他的导师说些什么，视野里骤然冒出了一张陌生的脸。


    博伦：……


    博伦：“……老师，刚刚的通讯你没开私密模式？”


    “你发来的那串数据挺有意思的，我觉得大家都应该要好好看看。”导师解释，没把这当回事，“冷静点，你也没说什么需要保密的重要信息，唯一说的圣罗华帝国也没准确到具体星球编号。”


    “放心，问题不大，我们这只是进行最基本的科学研究活动，都不是什么大事。”


    博伦语气艰涩：“……是么，希望吧。”


    ……虽然不知道具体星球编号，但这个神秘帝国的皇帝就在他们学校啊。


    第59章 校内筛选开始


    任何一个学生在入学没多久后无故旷课三个月, 大抵都会被认为学习态度不够端正，使得学校老师对其心生不满。


    即便是之后再怎么努力想方设法弥补错误，也始终会在学校老师心里留下一个小疙瘩。


    往后一见到这个学生, 心里的第一反应恐怕就会在对方名字前加上“无故缺勤三个月”的前缀。


    而宋世安算得上是唯一的特例。


    因为他急着旷课回家的理由实在叫人无话可说, 以至于随便来个谁设身处地代入思考，恐怕都会做出一个和他同样的选择。


    取代了“无故缺勤三个月”的前缀, 更具冲击性的“回家登基的神秘星球星球主”的称呼显然更加深入人心。


    连带着旷课三个月的事实在和继承皇位的旷课原因作对比后，看着都显得尤为无关紧要了起来。


    ……毕竟, 就算他们联邦第六军事学院作为素来爱讲规矩的老牌军校, 也不能拦着自己有一个皇位要继承的学生回家登基啊。


    在突然消失三个月后回到学校学习，除了在班级内部和关注着预选名单的学生间引发了一阵讨论外, 宋世安倒是很顺利地融入了学校，仿佛所有任课老师都很顺利地接受班里又多出了一个学生，前些日子里他们这位特殊的学生就从未消失过。


    而在和校方解释清楚后，宋世安在预选名单上的名字也因此也得以保留。


    即便在消失了这么久后，他在学习上比自己的其他同班同学落下了不少进度，但他最初登上预选名单的原因也只是因为他的黑客技术……哦，现在或许应该说是隐士星球上来自于皇室的神秘力量，就算是旷课三个月也不会对他的这项能力造成影响。


    这也让他得以继续留在预选名单上, 被不少机甲系的学生视为奇迹。


    有好事者想亲口问问宋世安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点，一度怀疑自己的这位同学是不是和学校的校长有什么血缘上的关系。


    只可惜就算他们单方面有心，奈何宋世安本人却并不配合。


    以至于他们在宋世安的宿舍外徘徊许久, 最终连人影都没见到过一个。


    之后到学校内网的专属论坛上带大名一问, 这才知道, 这位在开学前和入学后都在学校引发了不少讨论度的传奇新生, 这些天都在训练场给自己加练。在带动室友以及其他同学疯狂内卷的同时, 还成为了整个训练场上踩点最准的学生。


    现在训练场上其他的学生只要一看到宋世安从自己的机甲里钻出来, 收拾东西往宿舍区赶，就知道自己要是再磨蹭下去，很有可能会被宿舍区的门禁关在门外。


    面对着这样一位努力提升自己的同学，机甲联赛也眼见着要即将开赛，就算再怎么好奇，也没人会没有眼色到在这种重要的时候去打扰对方。


    宋世安的校园生活就这么恢复了平静。


    这天，在又一次早出晚归去往训练场锻炼自己机甲实操技术的时候，宋世安突然收到了一条学校发来的通知——


    【宋世安同学，你好。机甲联赛开赛在即，如果你有参赛意愿的话，请于本周六下午三点，前往位于主教学楼的虚拟训练场，与其余预选名单上的同学一起，争夺代表学校参与机甲联赛的重要名额。】


    ——这是学校统一发送给预选名单上所有学生的通知消息。


    而不统一的消息也不是没有。


    作为为数不多知道宋世安隐藏身份的老师，这位称职的教师还额外给宋世安单独发了一条确认信息。


    老师：【宋世安同学，作为你的老师，必须要负责任告诉你的是，学校内的比赛虽然实在虚拟光网上进行，但实际的机甲联赛为求真实，大都被安排在偏远星系上，因此存在着无法规避的风险。


    你的情况在所有学生里都能算是特殊，在参加比赛前，你最好就着真实情况，为自己仔细考虑考虑。


    如果你选择退赛，学校也会理解你的这个选择。】


    这比学校统一发的消息还要长，看得出来这位老师是真的很关心学生了。


    恐怕宋世安自己都没都没学校的这些老师沉浸认可这个皇帝身份。


    ……起码在为了参赛拼命加练时，他就从来没考虑过参赛的风险，以及自己另一个世界臣子的想法。


    宋世安很快跟着回复道：【没事的，老师你别担心，我自己心里都有数的。】


    为了国家保重身体……就看他离开西幻世界时的情况，那个帝国现在还是不是他的恐怕都有点悬了吧。


    另一边，信息发过去没多久后就看到宋世安这个简短的回复，老师还想再说些什么，只是打字打到一半，突然想起了宋世安那个能随时随地回家的能力，愣神片刻后最终将刚才打的那半句话全删掉了。


    ……也是，有这种堪称神乎其技的能力，甚至于那颗隐士星球上的人都敢放自己的君王出来到处乱跑，他还用得着担心些什么呢。


    如果真遇到了什么危险，说不定到时候还得是宋世安带着一群人，通过这个能力回家紧急避险吧。


    老师忍不住感慨了一会儿，很快就关掉了光脑继续自己原本的工作。


    ……


    民用飞船停泊码头，博伦算着时间，特意来这接自己的导师。


    几天前，在看到那组堪称诡异的数据后，他的导师当即就订票坐上了最近一班飞过来的飞船。


    而今天，差不多就是那班飞船到达这颗星球的时间。


    博伦站在码头出口，眼看着又一波下飞船的乘客走出来，赶忙在人群中搜寻自己导师的踪影。


    本以为要在这么多人里找到自己的导师难度一定很大，却没想几乎只用一眼，就看到了一群白大褂从出口走出来，并从中找到了他曾经的导师。


    “博伦，麻烦你过来接我们了。”相比起愣在原地的博伦，反倒是他的导师先开口和他打招呼，“你的车在哪里，快带我去你的工作间，好好研究研究那被圣罗华帝国采用特殊工艺处理过的机甲，实际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博伦人都要麻了。


    他没有回答自己的导师，反倒是将自己的视线在周围其他面熟的白大褂身上扫了个来回，最终用不可置信的语气看向导师问道：“……不是，老师，我之前不是和您说过，我在学校的工作间并不大，您自己一个人过来就好了么？！”


    ……带这么多人过来，万一他哪天要是不小心说漏嘴，最后别不是都能直接动手，把圣罗华帝国的皇帝抓起来问话了吧？！


    如果真这么做了，算不算是破坏联邦和其他宇宙国家的和谐？


    里斯要是看到自己的挚友被他绑架，怕是都要被他这个亲哥哥气死了……


    “这有什么，学院周边肯定都有能出租工作间的地方，人再多问题也不大。”导师显然不清楚此时博伦的想法。


    他很自然地开口说道：“而且人多了才能突破课题吧。要是你的这些师兄不在我旁边帮忙打下手，我怕是都要不习惯了。”


    博伦的师兄也很熟练地搭上了自己这位师弟的肩膀，开玩笑道：“怎么，不会是不想见到我们这些人吧？”


    “你这个态度，师兄们可是会很难过的。”


    “哪里哪里……”博伦强打起精神应付，眼见木已成舟也只能是认命，“你们跟我过来吧，我给你们再打几辆车。”


    “就是不知道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学校那边会不会同意。”


    毕竟像是这类军校，人员出入通常都会把控得十分严格，不是说你想进就能让你进的。


    导师摆摆手，压根就没把这点小事当做是什么麻烦的问题：“你放心，在出发前我就提交了技术交流的申请，你们学校上下都很欢迎我们的到来。”


    作为在整个联邦境内都能算是出名的机甲制造大师，他有他的团队无论到哪里都会受欢迎的自信。


    “……那可不一定。”博伦叹口气，忍不住小声这么说着。


    恐怕那颗神秘星球的星球主就不欢迎你们的到来。


    想想校长当时和他说的那些话，再加上圣罗华帝国的君王本人在应对他的问题后给出的各种含糊回答，宋世安估计对他在这方面的研究并不持什么乐观态度，连带着那些工匠也会因此讨厌自己的锻造手法被破译。


    虽然他确实习惯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研究上，但在人际交往中也不是毫无情商。


    在最初激动的心情平复下去后，他就看明白了宋世安话里的那点潜台词。


    ……作为一名联邦的机甲制造师，就是无所谓宋世安这个无关紧要的皇帝的想法，也会对那些发明出这类手法的工匠持有该有的尊敬。


    他叹了口气又用光脑叫了好几辆出租飞车，示意其他人赶快上车。


    导师显然没听清博伦刚刚说的那些话。


    他一边坐上飞车，坐到博伦边上，一边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博伦摆摆手，为了他的导师好，同样也是为了圣罗华帝国的君主本人好，没敢说出实话。


    “怎么会没什么，你看你现在的这个脸色。真是……倒也没必要这么为研究发愁吧，宇宙里难题多了去了，倒也没必要愁成这样。”


    回忆博伦过去的习惯和性格，导师只觉得对方说不定是被那串异常的数据难住了：“你现在就先和我说说，那台机甲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只能说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他的导师甚至都不知道他此时究竟都在发愁些什么。


    “你们看这串数值……”博伦又叹了口气，只能打开了光脑，开始给自己的导师讲解。


    只能说博伦也无愧于自己机甲制造大师的名头。


    最开始说的时候心里还有点负担，但之后说着说着，他的全部心神便都沉浸在了眼前这个困扰了他好几天的谜题中。


    而他的导师以及其他师兄师弟也不负和他同出一门的身份。


    在确认了基础的数据信息后，他们很快就聊成了一片，全身心都沉浸于这项新兴技术中。


    博伦就这么和他的导师，以及周围其他的师兄师弟又聊了好一会儿，就是到了联邦第六军事学院门口，下车进了学校，都没能停下自己讨论的嘴。


    他们都已经彻底沉浸在了自己的小世界里。


    直到博伦在学校里撞上了下课去食堂领营养液的宋世安……


    这边，宋世安原本一边顺着人潮往食堂的方向去，一边盘算着自己今天的训练任务，就着昨天的表现准备给自己进行专项加强训练。


    结果走出教学楼还没多久，他就在声音杂乱的人潮中，听到了这么一个激动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确实，你发现的这项圣罗华帝国的技术确实神乎其技，真要算起来，感觉这是和如今的联邦科技发展截然不同的另一个分支，和现存的技术简直都能算是天差地别……”


    这就有些像是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样，一听到这个最先从自己口中说出的另一个世界的名词，宋世安一个激灵，当即站定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正在和其他人夸夸其谈的博伦。


    ——不是？这就是学校和他承诺的保密？！


    连专业团队都专门请过来了，这难道就是军校的保密？！


    宋世安感觉自己正在被学校背刺。


    这个学校真是越来越待不住了，他得赶快通过学校的选拔去参加机甲联赛。


    不然真问起来，在这么多人面前怕是直接就得露馅……宋世安扫了一眼博伦边上那些一看就很聪明的白大褂，默默下定了决心。


    与此同时，隐约感觉到其他人的注视，博伦下意识扭头看去，就看见了宋世安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被他忘记的那点心虚当即就涌上来了。


    特别是在看到宋世安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对方扭头就离开的画面，更是觉得这位圣罗华帝国的君王生气了。


    ……也是，简单换位思考一下，要是他当着另一个有着专项专利公司总裁的面，说他们的专利很好于是想要破解，没冲过来骂人都能算是涵养好了。


    虽然在商业上，类似的竞争并不违法，但他的道德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已经感觉到尴尬了。


    这边，宋世安对上了博伦的眼神，看着对方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当即毫不犹豫扭头转身就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什么？什么圣罗华帝国？


    他不过一个普普通通的现代键修罢了，联邦人都夸赞的技术和他有什么关系？


    ……


    只能说这项技术对于所有业内人士来说都极具魅力。


    博伦没纠结多久，就又一次沉浸在了研究中。


    人多是真的力量大，在又对着那块被拆下来单独摆放的机甲外壳研究了好一会儿，甚至还额外租借了一些其他仪器后，最后还真就发现了一点问题。


    “……还是有点差别的，虽然在加工前后，检测出来的材质都显示一样，但排列方式似乎出现了改变，特别是这部分物质。”导师指着一串检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数字和博伦示意道。


    “它受到的影响是最大的，甚至于部分分子都直接发生了变化。你确定这是光用锤子就能锤出来的效果？就是用专门的仪器进行设定，怕是都没办法在微观上达到这种精度吧。”


    导师说着还顺口问了一句：“不过说起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以前也没见过类似的数值啊。”


    博伦盯着看了好一会儿，片刻后恍然道：“我之前不是特地给您看过么，那是我偶然买到的鳞片，就能在加进去后改变金属原本的密度，制造出更加坚硬的合金的那种……虽然不知道具体原理。”


    “话说这部分物质是受到影响最大的么……可是我也是真的不知道原理啊……”


    博伦无意识地嘟囔了两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句“不知道原理”又一次给了他灵感，他下意识地想起了那颗隐士星球上仅用几锤就能改变机甲硬度的工匠。


    不知道具体原理的未知生物鳞片，同样也不清楚原理的锻造手法……同样在联邦目前的常规认知之外，他们之间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联系。


    在先前的尴尬过去没多久后，他又想联系宋世安问问具体消息了。


    博伦又挣扎了好一会儿，最终求知欲还是战胜了他的道德感，决定给自己和圣罗华帝国的君王住在同一个宿舍里的弟弟发消息，浅浅试探一下宋世安目前对他的态度如何。


    【里斯，我有件事想问一下宋世安。只是我手里没有他的联络方式，你能不能把他的通讯号给我？】


    作为军校的老师，完全能通过内网查找得知宋世安通讯号的博伦毫不心虚地发出了这样一条消息。


    他可太清楚他自己这个弟弟是个什么狗脾气了。


    里斯绝对会专门去问宋世安本人的想法。


    这不止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或许同样也有一点针对他，想对他说一句“他不想理你”的解气话。


    毕竟他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只能说弟弟就是弟弟。他的这个弟弟可真是太好懂了，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下是真的能给他带来安全感。


    ……


    夜晚，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宋世安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还有叫人头大的文化知识在等着他，正痛苦无比地决心翻开课本面对那些复杂的公式，里斯突然敲响了他的房间门。


    “挚友，博伦说有事想问你，你同意我把你的通讯号发给他么？”隔着房门，里斯开口询问道。


    宋世安心想，面对着学校的老师，这是我能拒绝的事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哪里又出了问题，而那个问题他又能不能继续糊弄过去……出于心虚，宋世安心底一片凄凉，但还是应了一声表示同意。


    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博伦的消息——


    【这是你那颗星球上的东西么？[图片]】


    消息附带的图片是他先前拍摄留底的那些未知生物的鳞片。


    宋世安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恶龙的龙鳞。


    那头恶龙天天呆在他的紫府中，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也算是对这头龙身体上的每一个部位都有了最基本的熟悉度……特别是他曾经也仔细打量过这头龙，想要让恶龙卖身赚灵石。


    联系之前因为机甲里的龙鳞而被迫穿越的事情，知道博伦手里有龙鳞，他倒也没多惊讶。


    正想着要怎么敷衍对方，是实事求是表明西幻世界的圣罗华帝国没有龙鳞存在，还是就着恶龙和修理机甲的炼器师存在于同一个世界的事实顺势应下，另一个念头却突然出现在了他脑海中。


    等等，他怎么就没想到，博伦手里可能还有龙鳞啊。


    虽然那头龙这会儿就在他的紫府中，但严格说起来龙鳞也能算是修真/世界的东西。具体情况还得是在尝试后才能知道。


    同样，尽管这些龙鳞也不能让他回到家，可相比起不知道能不能出线取得参赛资格，并在最后取得胜利的机甲联赛，修真/世界的目标同样明确，甚至于几乎已经能肯定那些魔修必然知道他穿越的原因。


    【有点像，看着好像是有点眼熟。你手里还有没有其他鳞片，我可能还要看一下实物才能确定？】


    出于这样的打算，宋世安很快就做出了选择，极具技巧性地这么打字回复道。


    另一边的博伦激动得不行，要不是周围都是自己的导师和师兄，他怕是都能直接给宋世安发通讯请求直接对话。


    博伦深呼吸几口平复了一下心情，随即有些可惜地打字回复：【我手里没有实物，之前在制造机甲时就全用掉了。不过把这个未知生物鳞片卖给我的卖家说，他之后可能还有机会能把东西弄到手卖给我。到时候我再送过去给你鉴定。】


    博伦迅速打完这一段字发了过去。


    不过发过去没多久，他就发现了问题。


    等等……宋世安觉得眼熟，这十有八九和那个神秘的圣罗华帝国有关系。


    卖家有渠道进货，说明卖家十有八九和那颗隐士星球有关系，甚至还有可能直接就是宋世安的子民。


    他这算不算是直接把卖家捅到了掌握对方生死的君王面前……


    【那个……他这也算是为了科技发展做出了贡献，你别怪他。】博伦硬着头皮补充了这么一句，也算是为了那个卖家尽了自己全部的力量。


    光脑另一头，宋世安盯着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话里的那个“他”代指的是谁。


    这已经不是怪不怪的问题了，他甚至都不认识那个卖家。


    或者说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宋世安看了一眼在自己的紫府中闲到抠脚的恶龙……总不能说那个卖家直接就是这头龙吧。


    都到了他的紫府中，这还能怎么把龙鳞弄到手。


    总不可能说，穿越到他紫府中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拔下恶龙的龙鳞吧？


    宋世安很快就抛下了自己这点莫名其妙的想法。


    也不知道这头龙在过去撒下了多少没长在他身上的龙鳞。


    说不定那个所谓的弄到手，单纯只是类似于“从家长捡到的收藏里小心把东西偷出来”之类的特殊情况呢。


    ……


    训练的时间过得很快。


    没多久，即便本人心里再怎么没底，最后也还是到了宋世安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和其他预选名单上的同学争夺正式参赛名额的时候了。


    通常来说，机甲联赛每所学校的参赛人数固定为五人。


    目前学校已经定下的正式参赛人选仅为两人，而预选名单上的人选已经排到了四十开外。


    除了宋世安之外，预选名单上就没有其他一年级的新生。


    也就是说，宋世安要和这几十位比他多学了几年的学长学姐争夺那三个正式参赛的名额。


    大抵也是因为这份稀缺性，就是将他视为竞争对手的道格也在宋世安前往参加选拔前，鼓励了宋世安让他比赛加油。


    宋世安就这么在其他室友甚至是同年级其他同学的鼓励下，来到了位于主教学楼的虚拟训练场，和其他几十个竞争者一起听比赛规则。


    “……本次选拔共三场，分别于最基本的太空、海洋和雪原的极端环境下进行混战，击败场上NPC和淘汰其他对手均能得分……”


    “……通过最后的得分，综合学院老师根据各位在战斗中的表现评分，我们将从预选名单中筛选出表现得最为出众的三人参加机甲联赛……”


    “……本次比赛通过全息模拟舱连入光网，机甲均为基础型号，武器也参考正式比赛仅为最基本的粒子枪，整个比赛过程同步于学校内网公开……”


    “对了，比赛全程禁止使用任何黑客手段干扰比赛结果，望悉知。”说到最后，宣读比赛规则的人话锋一转，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在过去从来没算进规则中的话。


    虚拟训练场里的人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扭头看向了那位名声传遍了整个学校的超级黑客。


    迎着众人的视线，宋世安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同学看过来的视线对他来说就是洒洒水的程度，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平静地和其他表情古怪的同学一起应了一声好。


    比赛规则讲解完毕，随即就到了坐进全息模拟舱里进行比赛的时候了。


    宋世安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他甚至还连上光网临时了解了一下操作规则，这才将全息模拟舱启用。


    只是在具体操作进入比赛场地时，还是难免有些不大适应。


    场外，负责评分的学院老师们自然也看到了这一点。


    “在这之前连全息模拟舱都没接触过么……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们刻意禁止他使用他自己的黑客手段，是不是有些不大公平。”有人见状忍不住出声。


    ……尽管事后评分会考虑对方的黑客身份，可这远没有比赛时使用更震撼更让人觉得直观，真要算起来还是有些亏了。


    另一个人接话道：“公平？战场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这次比赛在光网上进行，黑客手法开挂直接就将破坏整场比赛的进行，禁止使用黑客手段在所难免。”


    “真要说起来，只能算他命不好。”


    其他连上学校内网，亲眼看见这一幕的学生也被这个情况惊得一愣。


    “糟糕，我之前就该带宋世安接触一下全息模拟舱的。”里斯反应过来问题，有些自责地说道。


    不过想想宋世安接触机甲就这点时间，也不知道机甲实操有没有掌握完全，再加上因为给每个学生分发了实体机甲，虚拟训练场平时也不会开放给学生，那点自责很快就跟着消失了。


    先天条件就差了其他同校学生一大截，后天开挂也被禁止，看来也只能说自己运气不好了……


    全息模拟舱里，运气不好的宋世安此时也进入了第一轮比赛的太空模拟场地。


    操控着机甲进入比赛，失重的环境让宋世安一阵不适应。


    稍一用力过头，机甲的动作就容易变形。时不时还会因为过去的发力习惯，导致预估的落点出现了错误，操作实在不够精准。


    然而就是在这艰难适应太空环境的情况下，宋世安还是遇到了麻烦，在开场就不幸地遇上了另一个参赛选手。


    “不是吧不是吧，我们联邦第六军事学院的预选名单上居然还有这么没用的学生么？！”


    “木成这样，你这要是真到了战场上准备怎么下来？！横着被人抬下来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乍一听到这么几句话，眼见这套隐约有些熟悉的说辞从其他人口中说出，宋世安都差点听得一愣。


    这简直比他这个专业键修还要键修，以至于隐约都叫他觉得自己正在被其他人挑衅。


    ……不是，到底我是键修还是你是键修啊？


    第60章 反击


    “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开口骂人了？！


    虚拟训练场外, 正观看比赛对场内参赛者进行评分的校长看着自己的学生开口就说出这种话来，大抵是平时也没去给学校的学生上过课，近距离了解目前的学校情况, 乍一看到这个场面不由觉得有些惊愕。


    “就算宋世安在进入比赛场地后的表现是有些糟糕, 但也不能这样侮辱自己的对手啊。”


    大概所有学生通常都会在校长面前有点好学生包袱，再加上大家也没什么离开机甲驾驶舱后骂人的习惯, 这种情绪化的言语大多被用来配合手上的操作。


    严格说起来，这还是联邦第六军事学院的校长第一次看到学校的这个新流行。


    “怎么说呢……”边上一个老师凑过去小声和校长解释道, “这在学校里已经流行了有一阵子了。”


    “据说是配合着宣泄式的言语, 机甲的驾驶员能借着这份情绪，爆发出比过去更加精密的操作。”


    校长有些不赞成地批评：“谬论, 机甲操作和情绪有什么关系。难道开口骂骂人，就能凭此弥补实力上的差距么。”


    ……而且对着宋世安骂算什么事，这都能算是挑拨两国关系，破坏宇宙和平了吧？！


    边上的老师咳了两声，解释道：“咳咳，这不是有一个在入学后，就凭借自己的黑客技术，在整个学校里出名的黑客么。”


    在他们学校里, 这不就有一个摆明了的先例么。


    校长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校长：不过如果是宋世安自己先开口引发了这样的风气，这算不算是孽力回馈……行吧，那没事了。


    感情这个莫名其妙的流行还是从宋世安本人身上传出来的, 这会儿看见其他人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种话, 也不知道这位君王本人是个什么心情。


    与此同时, 登上学院内网旁观比赛的学生大概是出于习惯, 对于这开口就是怼的风格已然很是习惯。


    他们更多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正在进行的比赛上, 几乎已经断定这个并不适应太空环境的宋世安开局就将被淘汰。


    【……这就是旷课三个月的代价了。这下好, 黑客手段被禁，对手直接就是温德林学长，直接就是一个开局梦碎。】


    即时弹幕里，有人忍不住感叹出声，而他的观点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


    【确实，要是真想参加机甲联赛，那个黑客身份的额外加分起码得达到个八十分以上，这才能补足比赛积分的差距。】


    【行了，我懂你的意思了，除非他的黑客手段在现实中也能适用，直接现实开挂篡改记忆。】


    当然，有赞同的也有否定的。观看比赛的这些人里，也有人对此持反对意见。


    【也不用这么悲观吧，之前我在训练场上看到宋同学了。宋同学的机甲实操看着水平还不错，倒也不用直接就说人家开场出局吧。】


    【对啊，我上次看到宋同学进行射击训练，那准头简直绝了。就算操作差点，适应不了失重环境，说不定还能直接靠着这个逆风翻盘，在开局用粒子枪把对手送出局。】


    【但问题是，这是温德林学长啊。不说他的实力如何，你就先仔细看看温德林学长的站位，还有那特地提前弄出来迷惑对手的全息投影。太空真空环境下可是听不到开枪声的……】


    【你这么说确实有点悬。乍一看到自己的对手出现在自己眼前，而自己的操作又不够好，极度紧张之下，怕是很难分辨出全息投影和真人之间的区别。】


    【啧，开局就遇到一个这么阴险的学长，希望我们的宋黑客同学在出局后，还能保持好心情，不会心态爆炸，影响到之后的比赛。】


    这边，比赛场上。


    通过机甲连通的公共频道，宋世安开局就听到这么几句挑衅的话语，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


    他知道班上的同学在见识过他的黑客手段后跟着开始模仿，但这种对非键修来说毫无作用的怎么还流行到了其他年级段里？！


    大家都是联邦的高智商青年了，怎么连这种算不上是玄学的东西都会相信？！


    到底在他面前也拿出点星际世界新青年该有的清醒理智来啊。


    宋世安尤为复杂，他勉强操控着手下在失重环境下显得尤为陌生的机甲，开始在隐蔽的同时，小心流窜于各个掩体间，搜寻声音的来源。


    功夫不负有心人，虽然机甲难以操控，但他作为修士该有的眼力还是有的。


    他环顾四周，一边躲在掩体后，并操控着机甲保持无规律的运动防止被瞄准，一边警惕地搜寻附近另一台机甲的踪影。


    最终，在附近的一块碎石上，宋世安找到了一台几乎和直径二十几米的碎石融为一体的黑色机甲。


    此时那台机甲就静静地趴在碎石上，枪口直指向宋世安的方向。


    危险！！！


    宋世安下意识举枪想要率先射击，被强化训练过后的准头即便在他机甲略微有些失控的同时，也让他得以迅速瞄准对面的机甲。


    只是在扣下扳机率先开枪，并迅速躲进对面视线死角的碎石背后，相比起喜悦，强烈的困惑反而率先涌上了他的心头。


    等等，就听刚才对方挑衅说话时说出的话，明明是他的对手先看到他的踪影。


    在他搜寻到敌方机甲，并找到了一条堪称完美的射击弹道的同时，按理说，理应也会是对方先看到他，并同时先拥有了完美的射击角度。


    为什么最后反倒是先等他开枪？！


    这显然不合逻辑。


    除非……那压根就不是最开始和他喊话挑衅的那个人！


    现在那个参赛者恐怕还在盯着他！


    强烈的危机感迅速从他心底泛上来，这使得宋世安甚至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关键，就迅速操控着机甲离开了原地。


    ……因为动作过于急促，驾驶员本人也实在没心情去控制什么精准度，宋世安甚至因此直接就飞出了几十米之外，连带着了远离他原本预定好的隐蔽落点。


    下一秒，在宋世安堪堪离开掩体后，无数子弹迅速倾泻在了他机甲原本停留的那个位置。


    射速极快的子弹瞬间喷射在碎石上，被子弹击碎的砂石在无重力环境下甚至使得碎石原本的体积看着都膨胀了两倍以上。


    隐藏在别处的那位射击者似乎是很快也反应过来了宋世安的提前逃脱，当即追着宋世安飞行的轨迹一路射击过去。


    温德林阴阳怪气道：“啧，明明上钩了，没想到这都还能让你躲过去。不得不说，相比起其他参赛者，你的运气在全场还真能算是毫无疑义的第一。”


    在开枪后，他的位置差不多也暴露了个彻底，原本的完美隐藏彻底没了继续的必要。


    温德林从掩体背后出来，为了更完美的射击角度最终选择放弃自己原本的隐藏位置。


    他追在宋世安身后举枪射击，刻意让自己的位置长久维持在对方不方便动手开枪的背后。


    将对方淘汰出局这会儿看起来似乎也只剩下时间问题了。


    “不过你这个操作看着是真的垃圾啊。你要不还是趁早放弃操作站定挨打吧，也算是为了学校未来在机甲联赛里的名次，做出最后的贡献。”温德林边射击边点评，毫不吝啬自己的口舌。


    宋世安就当自己从没听见这几句打击人的垃圾话。


    他这会儿的操作确实是不怎么精准，但此时勉强也能躲开对方的子弹。


    这种“垃圾”的操作放在这会儿也算是够用了，甚至有时候还因为操作不够精准，而躲开对方明显带着预判的子弹。


    如果有需要的话，这都足以让他反过来嘲讽对方，表明这都打不中真是垃圾的射击。


    好在宋世安在不使用术法时压根就没有骂人的欲/望，就像是搞笑艺人一下场就会垮下笑脸，这才没让双方的情绪进一步失控。


    不过在这样继续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


    但凡双方僵持到刚才那第三个参赛者发现这边的动静加入战斗，他就该直接出局了。


    宋世安试着转身，好让自己的枪口最起码能对上对方。


    然而对方在发现他这个的举动的同时，那来得更加精准的操作，直接就让那台紧追在他身后的机甲比他更快转换了位置，继续死死坠在他身后，好似从始至终都不会有所改变。


    甚至于因为他的这个动作，那片刻的停顿直接就让粒子枪的子弹击中了他，局势反而因此被推落至更加艰难的地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就是再基础的机甲，其外部的结构和外壳坚硬程度，倒也不至于说承受几发子弹就会因此而崩溃。


    比操作，相比起这位比他更适应太空环境的竞争对手，他显然毫无优势。


    有没有别的什么办法……


    ——如果操作实在不行，机甲的动作无论如何反正都要变形，要不直接就摆烂不管得了。


    情况危急之下，宋世安咬牙，心底骤然生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如今对方打不中他，可能正是因为他的操作不够精准落点无法预测。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就让他的动作变得更加无法预料！


    宋世安当即集中自己的注意力紧盯着屏幕上零散分布在比赛场地上的碎石。


    他甚至还额外给自己开挂用上了神识。


    宋世安不再控制自己的动作，直接放手让自己的这台机甲以高速在比赛场上乱窜。


    理论上来说，只要他能在撞上这些无规律分布的碎石前转换改变行进方向，用自己的反应速度缩短规避危险的时间，那就压根没必要对自己的速度进行额外的压制！


    原本艰难躲避子弹的机甲当即一顿。


    ……那并非是机甲真的在这种危险的时候停了下来，而是在骤然改变原本加速度后给旁观者带来的错觉。


    宋世安不再控制自己速度和操作，在比赛场的碎石间到处乱窜。


    一时间，其行动轨迹毫无规律的程度，瞧着都有些像是被封在罐子里满头乱窜寻找出口的苍蝇。


    每次都是在撞上障碍物前堪堪转向，让人不得不担忧这台机甲下一秒会不会直接撞上比赛场内的这些碎石，导致机甲受损直接被自己折腾出局。


    “不是吧，你别不是被我逼疯了吧？”温德林此时确实没办法再瞄准宋世安的机甲，但他强烈怀疑宋世安会被自己弄死。


    “这难道就是电影里为了不死在敌人手里于是选择自裁的现实剧情么？果然艺术来源于生活，导演要是没看到你的表现，怕是都想不出那样的脑瘫剧情。”


    对于机甲驾驶员来说，保持着绝对的冷静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看见眼前宋世安仿佛发疯了似的操作，很难让温德林不怀疑对方此时的精神状态。


    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凭此勉强躲开了敌方的枪口，这也不是什么能让人组织反攻的情况。


    真要说起来，这和刚才被他压着打的情况简直没什么实际上的区别。


    温德林已经能看到对方因为精神力过于紧绷，导致反应能力被迫下降最终一头撞死在碎石上的画面。


    然而下一秒，一发粒子枪的子弹险险擦过了他机甲，落在了不远处的另一块碎石上。


    要不是他习惯性保持机甲的活动，以便在遇到危险时能迅速做出反应，刚才那一枪，怕是能直接打在他的粒子枪上，对他的武器造成损坏。


    是有其他参赛者掺和进来了么？！


    温德林一边躲避打在自己身上的子弹，一边环视四周。


    片刻后，在来回确认了好几次后，他最终惊愕地找到了开枪的人。


    ——是那位正在场上失控“发疯”，还在满场乱窜的宋世安。


    不是，就在现在的这个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分出心思开枪攻击么？！


    比赛场外，几乎所有将视角切换到这个角落，并在最终得以看到眼前这一幕的观赛学生都惊呆了。


    密密麻麻的弹幕几乎糊满了这个屏幕。


    【他到底怎么做到的？！】


    【这不可能！！！】


    【他不会是偷偷给自己开挂了吧？！现在宋世安平均每过一秒就要调整机甲的前进方向，他怎么还有功夫瞄准射击？！】


    【这就是传说中的超级黑客么？！居然在观众无知无觉的同时就给自己写了一个自瞄外挂。】


    【什么开挂？！不懂别乱说，我刚刚切进宋世安的驾驶仓里看了一眼，他的每个操作都是实时进行的，每一次射击和每一次转向都能和他手上的操作对上。】


    【比赛开始前就特意说了不能使用黑客手段，宋学弟很遵守规则，你们别瞎说，要是搞得人家丢了参赛资格，那罪过就大了。】


    【……但问题是，就眼前这个情况，如果不说他开挂的话，这个非人的反应速度，真的就很难让我相信啊。】


    另一边，看到这一幕的学院老师看着宋世安用出来的离谱操作，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在揉了揉眼睛确认眼前的画面真实存在，而不是他个人的臆想，并切进了后台以及宋世安的驾驶室中，紧盯着对方手上的操作，确认整场比赛并没有外挂存在的痕迹后，这才心情复杂地继续看着宋世安的表演。


    该说真不愧是来自于超级黑客的手速和反应能力么，居然在不适应太空失重环境的前提下，还能转劣势为优势，结合自己的特长把机甲玩出花来……


    比赛场上，借着自己过去修仙锻炼出来的五感敏锐度，宋世安在保证自己机甲的安全性后，已然开始了反攻。


    虽然旋转混乱的视角看着是有些叫人头大，但修士么，作为曾经的剑修，和别人真打起来也不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宋世安抓着粒子枪，像是不久前追着他打的温德林一样，追在对方身后不断点射。


    甚至于因为对方即便在失重环境下也能保持得很好的操作，再加上此时他的混乱走位实在毫无规律，在避无可避之下，他有几发子弹还真就打到了对方的机甲上。


    温德林死活都想不到，就在这短短半分钟内，他和宋世安的处境会发生这样的反转。


    眼见宋世安的走位实在过于随便，总结起来甚至只能看得出是对方以他为圆心，绕着他转圈，温德林一时竟还真没办法找到什么机会摆脱如今这个危险的处境。


    简单预估了一下双方的距离，如果转而进行近战，说不定还没冲到对方面前就将被子弹积少成多打穿出局。


    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也不想开局就被淘汰出局，温德林挣扎片刻，最终选择投诚和对方谈判：“同学，等等，别开枪，我们要不合作吧。”


    “认真想想，我们刚才那一来一回的拉扯对战，说明了我们双方之间的实力足够匹配。单打独斗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只有合作才能赚到更多的人头分。”


    他一边竭力躲开从四面八方朝着他射来的子弹，一边很识相地力求真诚喊话。


    ……希望他刚刚说出的那些垃圾话，还不足以让眼前这位看着好像有些自闭不爱交流的对手，直接选择关闭机甲的公共通讯频道。


    好在自己的这位对手貌似脾气不错，好像还真就没有物理中止他的垃圾话。


    “我记得比赛里好像也没有组队的功能吧。”宋世安手上动作不停，甚至还抓着对方说话分神的这个空当，连着开枪打在了自己的这位对手身上。


    一听这个好似对学院选拔赛一无所知的说法，温德林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对方的名字和一年级新生的身份。


    想想他的垃圾话还是从对方身上传下来的，温德林当即收回自己先前“脾气不错”的看法。


    ……毕竟真正脾气不错的人也不会趁着他说话的这个功夫，瞅准机会多开几枪，想要直接把他送出场。


    温德林只能加快语速和这个什么都不清楚的新生解释：“确实没有组队功能，但那么多人看着这场比赛，我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来了，这要是事后反水岂不是未来都不要在学校里混了。”


    “相信我，虽然看规则是竞争性质的比赛，但实际上，比赛的机制其实也是在鼓励我们组队。毕竟正式的机甲联赛一共五人合作，真正的孤狼选手除非是联邦战神附体，否则是不可能走到正式赛场上的。


    宋世安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又觉得刚刚对着自己射击，瞧着真想把自己弄出场的对手，说出来的话也未必可信。


    宋世安逐渐慢下了自己放飞自我的随意走位，但还是举着枪将枪口对准对方的方向，质疑对方刚才的举动：“……那你刚才一言不合就开打，说出来的话还这么难听。”


    温德林理所当然道：“合作又不是扶贫，实力差拖后腿的人，早点淘汰出去才是对比赛最好的尊重吧。”


    “……当然，我不是说你那不算……不算古板，随心所欲的操作有意见，这只是在寻找合作对象时最基本的试探。”


    “你好好想想我们刚才势均力敌的对战，我们在实力上还能算是互补，不是么？”温德林对自己的实力显然很有自信。


    “势均力敌……就是势均力敌才有问题吧……”宋世安想想自己还没适应眼下的这个失重环境，就能和眼前的这位对手打个来回，对对方的实力实在没抱多少希望。


    ……而且就目前来看，最终的正式名额才三个，就算是组队合作，一个队伍里恐怕也没有多少人，对付起来虽然有点麻烦，但也不至于说比赛机制鼓励组队啊。


    宋世安敏锐地从对方说的这些话中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也就是在这时候，很是凑巧的，他的视野里突然冒出了一艘有些眼熟的星舰，像是对他刚才的怀疑正式做出回答。


    正想着就以自己对这个星际世界的知识匮乏程度，以前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类似的东西，就见那星舰不由分说地朝着他的方向发射了一枚不知道具体武器名称的炮弹。


    “我们快先闪开，”温德林激动的话语此时正好传到了他的耳边，“这场比赛里真正的积分大头出现了。”


    “比赛规则里有一条就是击败场上的NPC，现在那些NPC终于也出现了……学校这么多年还是老样子啊，随机抽选极端环境，一到太空环境就爱设置星盗NPC。”


    “实在没有新意……”想到学院老师可能就在外面看着他，话说出口，温德林不走心地换了个说辞找补，“啊不，应该说是有些过于传统了，不愧是老牌军校的作风。”


    宋世安终于记起了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眼熟了。


    这是他曾亲眼见过的乌鸦星盗团的图案。


    ……结合温德林说的这些话，或许这个乌鸦星盗团的名字，已经是这个传统的老牌军校唯一顺应时代潮流做出的改变。


    确实，机甲联赛一共五人组队参赛，那是一场团队的比拼。


    学校内部的筛选作为一场互相比拼的比赛，为了能让场上的参赛者组队配合，也算是为了能引得所有参赛者聚在同一片区域，于是便设置了这些单打独斗下绝对无法战胜的NPC。


    宋世安收起粒子枪，迅速离开了那片区域找到了掩体，跟着温德林躲开了那颗不知道伤害范围的炮弹。


    “行，组队合作是吧，我们确实算得上是互补，就让我们一起想办法取得更多的积分吧。”宋世安终于松口。


    尽管自己的这位队友看着实力是有些普通，可他对这个世界的武器了解程度不高，确实急需一个在这方面和他互补的队友在旁协助。


    为了能取得机甲联赛的正式参赛名额，他必须得在校内这几场比赛中表现得绝对出色。


    这样才能让所有人都觉得，即便他对机甲没有其他竞争对手熟悉，但也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参加机甲联赛的合适人选。


    不过，究竟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所有人忽略他在机甲上相较于其他同学的劣势，选择他呢……


    宋世安看着那艘足足比自己大上了几十上百倍的星舰，一个绝对吸睛的念头随即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如果他能把这整艘星舰，连同星舰上的NPC也全部解决掉，是不是看着就能显得足够出众了？！


    ……可附近又有什么能对造成伤害的东西呢？光凭这一台机甲，光靠他手里的粒子枪，看着可不像是能和这些NPC正面刚的样子啊。


    宋世安看了看被那一发炮弹轻松清空的大片碎石，原本分布严密的碎石群仅因为那一发炮弹便成为让人心颤的虚空。


    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粒子枪，算是清楚明白了双方之间的差距。


    反正就靠着现在自己操控的这台机甲，肯定是没办法和NPC的星舰正面刚了。


    那除了靠自己之外，附近有什么是能作为攻击手段，为他所用的东西么……


    依托过去所学的那些知识，联系自己身处的这片空荡的太空，最让他印象深刻的莫过于过去高中时学到的一些天体常识了。


    宋世安环视一周，心里隐约有了点想法。


    他彻底忘记了自己刚才还想着把人提前清扫出局，迅速代入了队友身份拍了拍对方机甲的肩膀，开口询问道：“同学，就我们学校的这种虚拟赛场，会模拟出真实的太空情况么？”


    出于对星际世界科技的陌生，宋世安问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温德林看着突然变得友好起来了的宋世安，虽然不解，但看了眼对方手里抓着的粒子枪，回忆了刚刚被追逐着打的经历，还是很识相地回答了。


    温德林：“当然，就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再加上联邦第六军事学院本来也是联邦重点军校，学校里技术设施自然不用多说。”


    “为了真实性，别说模拟太空了，就是赛场里的星舰也无比真实还原，甚至每个NPC都会用智能ai单独设定性格和思维逻辑。不过你突然问我这个干什么？”


    宋世安继续问道：“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对了，你们的星舰一般来说耐高温么？就恒星表面的那种高温。”


    至此，这位仅靠着自己的表演，并佐以想象力就让他拥有了黑客大佬、键盘真人、天才乐师甚至于帝国君王等等名号，足足糊弄了三个世界的键修，不久前临场发挥想到的那个疯狂念头至此终于显露出了一点真实形态。


    ——在他被动穿越的这段时间里，宋世安学到最多的，就是如何在有限条件下，创造出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