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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鸽尾式洗牌

作者:马尔巴士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请忘记我吧,侦探》全本免费阅读


    031.


    当——


    一记熟悉的钟鸣将阿南从睡梦中敲醒。


    她艰难地撑开眼皮、从床上支起身子,一边等待模糊泛白的视野逐渐清晰,一边默默地给后续的钟鸣声计数。


    ……五、六、七、八。


    八点了。


    这是阿南来到黄金塔的第三天,也是第二个早晨。她差不多也已经习惯在这雄浑的钟声中陷入沉睡或苏醒过来了。


    只是……经历了一夜的辗转反侧,她紧绷的脑神经还未能完全放松。


    黄金塔的塔主,查理·法索尔特死了。


    根据他们的推测,凶手应当就是与他们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凯特小姐。那位恶毒的贵族千金出于某种原因杀害了查理先生,并将他的尸体从塔顶的窗口推了下去。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黄金塔唯一出口的钥匙,随尸体一同被挂在了数十英尺开外的树梢上。而他们八名参赛者,如今被锁在了这座黄金塔里。


    如果不能想办法拿回钥匙,或是从里面撞开大门的话,他们就只能待在塔中等待外面的人发现他们了。


    关于这一点,他们也尝试过去撞击钟室里的大钟,好给外面的人发送求救信号。但那七口古铜钟实在是过于笨重,如果不使用配套的机械钟椎,根本无法撼动半分。而且,就算铜钟真的被敲响了,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国境线上鸣钟,也鲜少能有人察觉到。


    从里面撞开大门……这个想法更是天方夜谭。且不说他们手头上不存在什么能用的工具,光凭人类的肉身去撞门,怕不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


    这么看来,想办法把查理先生的尸体勾回来反而是最靠谱的思路。——尽管这条路,对于他们而言也是无稽之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主办方留给他们的食物还算充裕,足够他们熬到被外面的人发现。


    只是,相较于食物,水源配给就没有那么宽裕了。——常年与*剂量*打交道的布朗先生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厨房中剩余的饮用水,大概只勉强够他们八个人喝三天。


    一想到这儿,阿南莫名感到嗓眼干涩、舌根发甜,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沿着喉管翻腾上来……然而片刻以后,她只是掩嘴咳嗽了两声。


    「呃……是因为房间没有窗户,所以空气太干闷了么……」


    于是我们的姑娘摸索着点亮自己床头的煤油灯,然后朝着另一边床铺问道:“伊恩,你醒了吗?”


    一片漆黑,没有回应。


    她以为是自己的声音不够响亮——那个男人睡觉的时候一点动静都没有,简直就像昏死过去了一样,想要叫醒他恐怕还得多费点劲——于是她提高声量又问了一遍。


    “伊恩——?”


    依旧没有回应。


    整间卧房内,唯有她自己的呼唤声在四围冰冷的石壁之间回荡着。她甚至感受不到房里有第二个人的呼吸。


    阿南的心霎时间凉了半截。


    不知怎的,在那一刻,她最先想到的是博士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


    【努力成为最后的幸存者,侦探。】


    「*幸存*……」


    侦探姑娘丝毫没犹豫,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跳了下来,然后抄起手旁的煤油灯,将光线对准伊恩的床边。


    与她的心同样冰冷的,还有那床凌乱不堪的被褥。床上空空如也,甚至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体温。


    ——看来他已经离开很久了。


    失踪。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字眼。


    上一个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的家伙,现在已经挂在树上风干成腊肉了。


    恐惧与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棱一般刺进她的胸膛。她甚至已经能看见不久以后,助手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出现在她的眼前,像砧板上那吃剩半块的芝士烙饼一样,解离、失温、血肉淋漓、腐朽溃烂……


    阿南不敢再往后想下去。


    在急促的心跳声中,她感到床头柜上某样轻飘飘的东西被自己碰落到了地上。


    那是一张纸片。似乎是从某张稿纸上撕下的一角,边缘处还歪歪扭扭地写着『莱茵(Rhein)』几个字母。


    她记得,这是前天晚上,伊恩向她讲解黄金塔构造时所用的那张稿纸。


    而纸片正中,还多出一串她未曾见过的字母,似乎是一则专门留给她的简讯。


    伊恩的字迹本就不太好认,再加上简讯写得匆忙潦草。阿南努力辨识了半天,却只能勉强从中读出零星的几个字眼。


    “『我』……『餐厅』……『记得』……难道是叫我记得去餐厅的意思?”


    侦探小姐顾不得多想。


    她一脚蹬进床边的高跟鞋,一把扯下衣帽架上的披肩,将衣物囫囵裹在身上,然后飞也似地向着走廊的另一端奔去。


    *****


    五分钟后。


    “……所以,一大早把我叫到餐厅来,就为了这点事?”


    阿南说话时,她的面前正摆着一盘新鲜出炉的水果派(Crostata),能看见那饼皮还在腾腾地往外冒着热气,热浪裹挟着浆果特有的甜腻香味,争先恐后地涌进阿南的鼻腔里。


    香到简直要叫人掉口水。


    而她的对面,坐着一个黑发碧眼的男人——那是刚刚害她担心得要死要活的家伙——他现在正悠然闲适地翘腿坐在餐椅里,手中还捧着一杯刚沏好的红茶。


    伊恩端起茶杯,故作优雅地朝那杯口吹了两下,然后轻抿了一口:“卡梅里女士为我们每个人准备了早餐,所有人都到齐了,总不能叫你一个人吃残羹冷饭吧?——况且,你明明也可以选择拒绝的。”


    “你在床头柜上留了那种莫名奇妙的字条,我怎么敢不来?”阿南愤愤不平道,“我还担心自己得来太迟了,那到时候你就不是坐在餐桌旁边,而是躺在餐盘里了。”


    她说这话时,还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餐桌正中的的水果派,然后默默拾起手旁的餐刀。


    “………………哈?”伊恩愣了好久,才用鼻腔发出一个嘲讽的音节,“不是,我说小姐,你是眼睛不好使,还是压根没看那字条上的内容?你以为那是什么?死亡讯息吗?”


    “你的字丑成那样,跟被人绑架了似的,鬼看得懂你写了些什么……”阿南切下一块馅饼,放进自己面前的小碟里,“我看到『餐厅』两个字,没顾上多想就赶紧跑到餐厅这里来了。”


    “呃……”伊恩用食指的第二个骨节推了一下脸上的面具,就像近视眼的学生推眼镜那样。他尴尬地沉吟了一会儿,然后不再做声了。


    “所以那张纸片上写了什么?”阿南问。


    “…………『我醒了,先去餐厅了。』还有……『记得吃早饭。』”


    伊恩嘟囔着别过视线,把表情藏在了红茶升腾起的白色雾气后面。


    阿南:“…………”


    她用右手紧攥住餐叉,恶狠狠地扎进自己面前的水果派里。


    “嘛嘛,总而言之,诸位昨晚都平安无事,这才是最重要的。”餐桌另一边的布朗克斯安抚道,“我们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要想办法活着从这座塔里出去。因此,诸位此时已经不再是竞争关系、而是合作伙伴了,我们还是少起内讧为妙。”


    布朗克斯依旧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演说者姿态。


    阿南本身对这样的家伙并没有什么好感,但他的那张俏脸的确有点说服力。看在颜值的份上,阿南妥协了。


    她决定不再与伊恩计较,而是默默地把水果派塞进嘴里。


    “…………!!”


    好吃。这是阿南的第一想法。


    首先接触到舌尖的是乳清乳酪与樱桃酱,甜腻顺滑的内馅给人多巴胺升高的预兆;紧接着,柑橘、亦或是葡萄柚的肉粒在口中倏地爆开,瞬间让口感层次丰富了起来;最后是香甜薄脆的酥饼皮,还没嚼几下便已散化开来,裹挟着蜜糖般的内馅滑进她的咽喉。


    咕嘟。


    阿南将那口馅饼咽了下去,然后给出了以下评价:“这个,伊恩绝对会特别喜欢。”


    用不那么委婉的话来讲,那就是甜到发齁了。


    “呵,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伊恩将信将疑地切下一块,漫不经心地送进嘴里,然后在口中反复咀嚼了好久,最后……


    咕嘟。


    “*嘶溜*……嘛,还行吧。”他说。


    「什么还行吧!都听到吸溜口水的声音了好吗!你的肩膀要是有你嘴一半硬,黄金塔的大门恐怕早就被你给撞开了!」


    尽管很想就这样吐槽出来,但现在的氛围显然不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阿南只得将那些话吞进肚里,然后愤然换一个说话对象。


    “要来点水果派吗,布朗先生?”她问一旁的布朗克斯,“别听伊恩那家伙说的什么『还行吧』,卡梅里女士的手艺真的很不错。”


    阿南的余光瞟到她身旁的卡梅里女士。漂亮的淑女今天也戴着她的宽檐小礼帽,在被阿南夸奖手艺的时候,她的眼睫微颤了一下,嘴角似乎也上扬了一个像素点。


    而餐桌的另一边,布朗克斯的脸上却露出一丝窘迫的神色。


    俊俏的药学家微微蹙起细眉,轻笑着摆了摆手:“抱歉,黑桃小姐,我……不太爱吃甜食。”


    说到*甜食*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躲闪了一下。


    ——那几乎可以证明,他是在说谎。


    「不过,『不爱吃甜食』,听起来也不像是什么过分的谎言。也许是布朗先生有什么其他的忌口吧。」阿南这么想着。


    “这样吗?真是遗憾。”她耸了耸肩,接着把自己碟子里剩下的那半块馅饼送进嘴里。


    侦探小姐一面咀嚼着,一面用余光扫过餐桌旁的食客们。


    「………………嗯?」


    一、二、三、四、五、六、七。


    少了一个。


    那个脾性火爆的凯特、他们投选出来的『杀人犯』小姐不见了。


    “凯特小姐去哪里了?”阿南的嘴里塞着馅饼,含混不清地问道。


    伊恩垂眸抿了口茶——倘若不是坐在封闭的黄金塔里,此时应当在他的手里配一份报纸,这让他看上去就像个真正的上层阶级绅士一样——然后毫无波动地说道:“她被单独关押起来了,在塔顶的机械间里。那里有锁、有床、有盥洗室,还有一扇跳下去就会摔得粉身碎骨的窗户,简直就是天然的牢房。”


    其实阿南也多少有料到,侦探们大概不会允许一个嫌疑人同他们一起上桌吃饭。只是她没想到,他们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可是……这不算动用私刑吗?”阿南疑惑地说。


    “嗯,我们其实也不愿意这么做的,但眼下更要紧的是确保我们的安危。”坐在阿南的对侧的爱伦·阿尔贝尔缓慢地说,“……巴斯医生是这么说的。”


    这位胖绅士正在吃一片没有用黄油煎过、也没有涂抹任何果酱的白面包,看上去,他应该和布朗克斯先生一样,拒绝任何会产生过量多巴胺的食物。


    “我只主张让她单独睡一间房,可从没说过要把她关押到塔顶上。——这都是布朗克斯的主意。”巴斯医生反驳道。


    医生的早餐是一杯热咖啡。咖啡的蒸汽在他的镜片上蒙起一层白雾,令这位不苟言笑的医生显得有几分滑稽。


    “好吧,总之恶人都是我来当。”布朗克斯讪笑着摇摇头。


    “可是这样的话,凯特小姐岂不是没饭吃了?”阿南搁下叉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的饼屑,“她现在只是*嫌疑犯*,我们没什么理由要饿着她,对吧?”


    就在这时,坐在她身旁的卡梅里女士忽然发话了:“说到这个……正好,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她将自己手边的一只金属托盘推到阿南面前,盘中放着一块水果馅饼、半个蔬菜三明治,以及一只盛满红茶的小茶壶。


    “替我送到楼上去,斯宾尼小姐。”


    *****


    还没等阿南爬完最后一层台阶,一阵响亮的哭喊声便顺着螺旋形的楼道传进她的耳朵里。那哭声实在过于歇斯底里,以至于阿南整个人打了个激灵,险些没从楼梯上摔下去。


    她慌忙扶正了手里的托盘,然后快步走到那扇铜皮门跟前。


    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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