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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当考场铃声响起的那一刻，一切都是那么如释重负！
“呜呜呜考完了！我要把没追完的漫画，小说，电影，通通来一遍!”
李糯在考场外，如此说道。
考完后，同学之间不过问对方考的如何，似乎是莫思语她们班级不用通知的一件事。
反正，考完，话题全是——玩，睡，吃！
“额，对了，你收到薛音儿的成人礼邀请没？”李糯突然脸一拉。
“怎么了？”莫思语疑惑。
李糯：“艹！上次薛音儿她妈妈邀请班主任的时候，我妈也在旁边。我妈乐呵呵同意了。”
莫思语：“啊？”
“我妈说薛音儿爸爸是大学老师，这不考完要填志愿吗？”李糯耸耸肩。
“去参加听听她爸怎么吹牛皮的，也不错，比待在家里睡觉强。”
莫思语：“所以？你头疼要给薛音儿买礼物？”
李糯咂舌： “买什么礼物？她妈说了，都是同学吃顿饭，人来谁也别送礼。”
“听我妈说，薛音儿不咋地，她妈妈却超级温柔，很有气质。”
“咱们班差不多都请了，你来吗？”李糯问她。
莫思语真的不太想去。
她的假期安排可不是玩乐，她要趁刚高考完，知识背的牢固，高考题型熟悉，去赚家教费！
和李糯道别后，拿出手机，竟然收到了徐域的消息。
【A大等你。】
“扑哧。”莫思语没忍住，握着手机，笑靥如花。
“喂！莫、莫思语。”
突然，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回头，隔壁班级老是和她们班打篮球的一个腼腆男生，正在兄弟的推搡下，勇敢出击。
“那个……能加一下联系方式吗？我……我……”男生有些羞涩。
但看热闹的兄弟却起哄：
“莫大美女！他想问你考哪个大学！嘻嘿嘿嘿！”
“给个联系方式呗！”
莫思语诧异望了他一眼，低头道：“抱歉。”
望着男生失望离开的背影。
“我已经有约定好同一个大学的男生啦。”
她想。
考完狠狠睡了几天，莫思语开始在市里的辅导机构兼职。
这是她第一次出了象牙塔，进入社会。
300块钱一堂课的辅导班，人流不断。
虽然莫思语感觉这英语辅导完全没必要。
但是带班老师却道：“他们能和你比吗？”
“这世界不公平的很，哪哪都是差距。”
“有些人就是脑子笨。”
“有些人就是天生富贵。”
“无可跨越的鸿沟！”
莫思语不赞同这番话，未免也太消极了吧。
老师笑着说她太小，以后就懂了。
发了工资，莫思语第一时间给妈妈买了个帽子，系着丝带，漂亮的帽檐。
“乱花钱！你老妈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戴这小姑娘戴的花里胡哨？”
妈妈有些发粗的手指，摩挲在帽子上，转头就把帽子扣在莫思语头上。
“才不是！”莫思语把帽子戴在妈妈头上，“超级漂亮！”
打开手机就要给妈妈拍照，新出的手机美颜软件很离谱。
磨皮，口红，尖下巴，莫思语被拍的像是个鬼，脸煞白煞白的，嘴巴血红血红的。
“哎呀，我关了它！”
妈妈却拦住她，盯着过度美颜的照片，看了又看，难为情道：
“哎呀，其实，挺好看的。”
美颜后的妈妈，消除了发黄的皮肤，抹去了老态，乌黑了头发，光滑了满是皱纹的脸。
是啊，妈妈也曾是个少女啊。
或者说，这张过度美颜的照片，就是曾经的妈妈。
恍然间，莫思语竟然难过的想流泪。
不知不觉中，我风华正茂，妈妈却越来越憔悴。
“你考完笑容就没断过，考的怎么样啊？”妈妈小心翼翼打探。
吃了大半辈子的苦，她唯一的希冀就是女儿可以不再过她的生活。
抬头，那双温暖的眼睛里，藏满了希冀。
莫思语知道，考完后，妈妈就一直想着这个问题，但她怕莫思语有压力，就揣在心头不说。
每次有人不怀好意地打探：
“你女儿考的怎么样啊？万一她今年考不上，你不会还让她复读吧？”
平日好脾气的妈妈，这时就会变成凶狠的“恶人”：
“谁在那乱嚼舌根？想打架直接说！”
其实莫思语一直是谦逊保守的性格，她从不愿意谈论没成为现实的事。
但是经历了暴雨洪水的妈妈，挤在避难所等待。
遭遇了烈日酷暑的妈妈，挤在菜市场等待。
经历了凛冽严冬的妈妈，窝在饭店打工等待……
等，等，等。
就连考场外，她也顶着烈日。
仍然在等。
等了大半辈子，她在等她的女儿，如愿成才。
莫思语没法原谅自己，再让妈妈等待下去了。
她点点头，哑声道：“考的很好！”
“大学肯定能考上。”
夜灯下。
妇人叹口气，笑了，然后笑着说：
“那就好！”
“我去做饭。”
“吱呀”，厨房门被轻轻关上。
妇人笑着倒面粉，和面……哼着老年代的歌曲，盖锅盖。
“吧嗒吧嗒”，不知何时，眼泪竟然掉了下来，妇人赶紧擦干，却越擦越多。
她终于蹲下捂着脸，压抑的啜泣声传出。
很快，彻底释放。
*
考试成绩很快出来了，莫思语发挥超长，竟然考了班里第四。
“牛逼！考的这么好！思语请我吃饭！”李糯打趣她。
“你要高中补习班多上一上，说不定真能扒上清北冷门专业的线呢！”许老师有点感慨。
“有想好填志愿的事吗？”
“选择专业，大学城市，也是新的难题。”
莫思语没说话，拿着志愿书籍，翻来覆去找学校专业。
她能上A大，和A大分数线差不多的明大，云大，荆大，她都能冲一冲。
不过就像老师说的那样，选择很重要。
她翻开A大的专业线设置目录，一一比对。
在辅导机构看班的空余时间，她几乎要查遍了A大的每一个专业。
“嗡”手机震动。
【徐域】：今天你怎么走那么早，领了书就走？
【莫思语】：我要打工啊。
【徐域】：恭喜恭喜，考的不错！
【徐域】：想选什么专业？
【莫思语】：抬举啦！比不上你的第一神话！
【莫思语】：……我再看，你呢？
【徐域】：法律专业，早就定好的。
【徐域】：要大学和我一个班吗？
莫思语脸“噌”红了，她不知道为什么，鼓足勇气发了条：
【大学一个班级，然后还和高中这样，晚上聊一晚上，白天装不熟是吗？】
【徐域】：那当然不用。
【徐域】：大学了，薛音儿要闹，也影响不了你的学习了。
【徐域】：其实今天领完书，我就想找你来着。
“找我？”莫思语心如擂鼓，一股甜滋滋的芬芳，蹿进心间。
【徐域】：我当了你这么久的数学老师，你没有点表示吗？
【莫思语】：啧啧啧，要我报恩是吗？
虽然说出来可耻又厚脸皮，但莫思语就是想到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这句话。
她心里唾弃自己无可救药，又暗自期待。
【徐域】：知道就好，以后我发消息，你可不能隔夜回了。
【莫思语】：睡着了没办法，以后随叫随到！
【徐域】：对了，薛音儿生日要到了，成人礼邀请你来，你来吗？
【莫思语】：其实我不太想去，和她我没有话可说。
但徐域挺期待莫思语去。
“她人不算坏，就是小心思比较多。”
“你也能和她成为朋友的。”
和薛音儿成为朋友……啊这？
莫思语简直无法想象。
徐域邀请她：“来吧，我填完志愿要出国，大学开学前才会回来。”
“又出国？”莫思语讶然。
徐域道：“我一个外祖母定居在国外，去她那过生日。”
“对了，你生日什么时候？喜欢什么？我提前送你礼物。”
７月６号，徐域的生日。
莫思语只记住了这个，然后才迷迷糊糊道：“我，我都行，不过我生日过农历的，等到了提前告诉你。”
“礼物就不用了。”
“我喜欢风铃吧。”
异常矛盾的话，忍不住让那头的徐域发出清朗的笑声，他用醇厚的嗓音道：“知道了。”
徐域要马上出国了，要把礼物送给他，只能去薛音儿的成人礼了。
莫思语叹口气。
周日和李糯出门逛街，吃完饭在公交站台和李糯挥手告别后。
莫思语又做贼心虚，悄悄返回大润发商城橱窗，买下一盒死贵死贵的甜巧克力。
徐域那个家伙，嘴上说喜欢吃巧克力特有的苦涩，但是他其实喜欢吃甜巧克力大于黑巧克力。
送一个男生，巧克力？
不是吧，太直白了点！
很快莫思语又冲进工艺品小店，买了一个大大的花纸盒子，里面一个罐子和好多条的漂亮纸带。
一颗又一颗，折叠纸星星。
莫思语打着哈欠，不厌其烦地重复折叠，终于手都酸了，满满一罐子纸星星。
星星罐子里面，藏着徐域喜欢的甜巧克力。
时间一晃而过，薛音儿生日那天很快到了。虽说薛音儿妈妈说不要送礼物，但是李糯和莫思语还是从商店买了礼物包装好。
李糯送书，莫思语送了个八音盒。
到了酒店，里面的布置瞬间震撼到了莫思语。
气球彩带，鲜花满地，水晶宫殿一般，吊顶灯饰奢华，有质感的地毯铺满大厅。
穿着小西服打着领结的侍者，戴着白手套，优雅示意：
“薛小姐的同学吗？这边请。”
在缤纷的花道旁边入坐。
李糯戳戳莫思语：“难崩……薛音儿不会要在台上表演走T台吧？她这是成人礼，不是结婚典礼。”
莫思语嘴角抽搐：“她当然会。”
气氛凝滞。
班里几个家庭普通的女生，赶快拉着莫思语挤到卫生间。
“什么鬼？你看到她家来的那几个亲戚了吗？衣服好贵！”
“不是说就简单吃饭吗？”
“薛音儿那得瑟的德行，这你也信？！”
“天啊！我看有个阿姨送了她一只香奈儿！”
“还好我带了礼物，要是真听她妈说不带礼物来，丢死人了！”
李糯打量了下莫思语的穿着，满意道：“哎呀呀，总算会打扮打扮自己了，这白裙子挺有气质的。”
“我来给你补个清纯纯欲口红，你涂的是个啥啊！”
“也就全靠脸顶着了。”
莫思语没敢和李糯说，抹的是超市里的有色唇膏。
班里一群女生不自在回到花道旁，薛音儿的亲戚坐在不远处，非富即贵。
其间有个一身韩系穿搭的男生，姿态桀骜，目光有意无意打量在莫思语身上。
“家豪！还是这么帅！”
薛母风情万种地进来打招呼，丰腴白皙的胳膊上披着紫色纱巾，气质比跳舞多年的薛音儿，要更加优雅从容。
“你是思语吧？音儿这孩子，说你成绩超级好。”
“大学选专业了吗？等会我让老薛好好和你们这群孩子聊一聊。”
薛父是大学教授，文质彬彬的，戴着眼镜。
人也非常和蔼。
和许老师热情握手，然后笑道：
“你们是音儿的同学吧，真漂亮。”
“音儿那孩子还在臭美，在楼上，你们可以去找她玩一会。”
薛音儿确实讨厌，但底下一群衣冠楚楚的宾客，给这群高中生们的压力更大。
很快，二楼阳台。
李糯靠在莫思语身上，道：“哎，早知道不来了。”
“这就是上流社会的交际吗？”
“等会人家喝红酒香槟，咱们喝橙汁儿……”
班里几个女生叽叽喳喳。
正讨论着，二楼薛母上来，温柔道：
“几位同学，能帮阿姨一个忙吗？”
“实在是母亲为了女儿的私心。”
“要不了一分钟。”
大家一头雾水的相互看着。
几分钟后，薛音儿穿戴完毕，胸口闪亮的珠宝，编发被精致发夹卡住，头上还有一顶小银冠，穿着粉色的蓬裙。
公主打扮也不过如此了。
“你像是人间的瑰宝……”
“十八岁后……”
台上，薛母几近流泪的发言完毕，“咔”灯光大开，照耀在大厅门前。
大门被班里几个女同学拉开。
薛音儿闪耀出场。
莫思语也在门边。
一行人憋屈吃完了饭，结束后。
“恶心死谁呢？让我们给薛音儿推门？！”
“艹真当自己公主，咱们是女仆呗！”
“贱人！她妈也是！蛇蝎毒妇，怎么能用家长的身份压迫咱们？”
“谁还不是家里的小公主了，就她长了三只眼？”
“……也许其实没啥坏心思，咱们想多了吧？”
“屁！你脑子被撞了吧？有打扮更得体的服务员啊？怎么偏偏找咱们推门？”
“还不是看咱们家境一般，她怎么不让爹妈在市委工作的刘子涵推门？”
李糯艹了声，恶心坏了，桌上一口水都没喝。
莫思语也憋着一口气，不过今天徐域也来了，她手里还有份礼物，没机会给他。
李糯她们骂骂咧咧离开了，莫思语等宾客走的差不多了，往里面找徐域。
门缝前，却有若隐若现的声音慢慢传来：
“爸爸，你拍的什么照片啊？”
“干嘛让莫思语她们给我拉门啊？她们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你这孩子，你不是说有个漂亮的女同学，徐域对她不一样？”
“今天见了，确实漂亮。”
“那你也别让妈妈逼她们给我拉门……感觉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是有意的。”
“阶级就是山，让她小小年纪就意识到，自己只能是给你拉门的，也是为她好。”
“小丫头好好学习，以后过个普通底层生活，这辈子，算可以了！”
“别想有的没得！”
“爸爸还不是为了你？”
“再说，你当时不也没反对吗？”
“哎呀爸爸！你不会还要把这张她们推门的照片发朋友圈吧？”
“当然。徐域他爸爸叔叔都能看到，我漂亮的女儿，配徐域，那不是绰绰有余？”
“爸爸~”
温馨和睦的气氛，一时间充满整个空间。
莫思语只觉得手脚冰凉。
李糯她们的憋屈遭遇，竟然是因为自己被牵连。
难过，羞愧，愤恨……
莫思语想冲进去，把那斯文的丑陋嘴脸，撕扯个稀巴烂。
自卑和刺痛蔓延全身。
倏忽，薛父和薛音儿的脚步声逼近门口。
眼底烫的发热，莫思语像鹌鹑一样疯狂逃开——
心思恶劣却非富即贵的家伙，撞破了他的真面目，自己一个学生，肯定会被刁难报复。
要是给辛劳的妈妈惹上麻烦……
莫思语双眼盈满泪水，径直拍打按下了电梯。
等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走错了楼层，竟然来到了地下车库。
“来一根！”有声音传来。
眼泪汪汪，灰头土脸之际，她听见一道年轻的男声。
立刻蹲下身子，躲到角落一辆黑色面